第六十章 野心

  高塔修建的时间不算太长,但长时间暴露在高浓度魔力的冲刷之下,那些结实的紫色砖块,已经有了松动的趋势。

  我们小心翼翼地,沿着松松垮垮的台阶一路往上,仔细检查每一个链路上的每一个节点,封堵疏漏,排查错误。虽然塔楼的高度不算太高,但只是攀爬到将近一半的位置,天色便黯淡了下来。

  “真是辛苦了。”莫林擦了一把汗,略微有些气喘。

  在检查的过程中,为了确保准确无误,每次修改完之后,莫林都必须调转起全身的力量,重新将启动的过程模拟一遍,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不说,也对他造成了极大的消耗。为了保持魔力始终处于巅峰状态,他已经接连吞服了三次唤醒药剂。

  “我倒是还好,倒是您,一直维持着魔力的输出,还是非常困难的吧,要不,就换我来吧?”

  “也好。”他点了点头,便将蓝色的水晶管递到了我的手上。

  于是,我们便交换了职责,继续往上前行。

  越往上行进,法阵启动时,魔力的压缩程度便越高,那种无处不在的无形压力,也就越发庞大,陆陆续续地,大多数陪同的法师们都再也无法承受,纷纷退出了队列。

  能够分担任务的人手越来越少,那些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也不得不由莫林亲自前去检查,工作的进度,也因此越加缓慢起来。

  等到了第八层的时候,所有的法师,已经全部停下了脚步,只剩下我和莫林,还在继续往上攀爬着。

  十分让我好奇的是,到了后来,出现的错误反倒越来越少,很多内容不需要作修改,便已经达到了完美的使用效果。

  “上层的这些,借鉴了一些古代法阵的布局,我没有作任何修改,直接就拿来使用的,现在看来,它的效果,确实不错。”莫林对此十分满意,笑着对我这么解释着。

  “既然这样,那就稍稍加快几分进度吧。”

说着,我便加快了几分施法的动作,肉眼可见的淡色魔力,自指尖涌动而出,沿着墙壁一路往上,在这一层的顶端喷涌而出。魔力的流动十分通畅,没有丝毫阻滞感,看来,在这一层的工作,已经宣告结束了。

  “没关系,反正很快就要到达塔顶了。”莫林伸出手来,向着上方指了指,“已经检查了十一层了,只剩下两层了。”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灌下一口药水,稍稍缓解了身体上的疲乏,便继续迈步往上。

  在我们抵达顶端天台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在莫林的提议下,我们在天台的顶端,暂时稍作休憩。

  这座塔楼的高度不算太高,依旧能望见北城和西城的一大片区域,西城更加热闹,北城稍显黯淡,但无论是哪个方向,在明亮的灯火照耀下,都显得繁华而又多彩。

  “这里的风景,非常不错。”我站在莫林的身后,低声说道。

   他走到天台的边缘,解开长袍的衣扣,轻便的长袍,如同高高扬起的风帆一样,下摆被塔顶呼啸的强风扬起,一直卷至膝盖的位置。

  自始至终,他一直俯瞰着脚下,表情沉重,一言不发。

  他已经站在了一个极为危险的位置,只要一个站立不稳,便有可能坠落而下,但对此,他就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样,身体缓缓地向前倾去。

  “莫林大师?你还好吧?”

  “没事,我很好。”他似乎刚刚回过神来,“这真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啊,不是么?就算是在这片区域,也足以同那些西方城市的中心处相媲美了。”

  “是这样的么?”

  “是啊,你没有去过那些地方,或许不太清楚,但我可以告诉你,那里的人口不算太多,居住得又太过分散,很多国家的首都,也只有区区数里见方,数万人口。”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一些。”

  “你知道么?最早的时候,奥斯陆也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城市,因为东西部贸易的繁盛而建立起来,却又因为新航路的开辟而讯速地衰败。”他低声诉说着,“这里土地贫瘠,条件艰苦,养活不了太多的人口。许多人被迫离开家乡,依靠当冒险者或者佣兵谋生,由于英勇善战,再加上善于经营,逐渐积累了一些财富。”

“这时,周围的几个国家出于羡慕和嫉妒,派出军队伪装成强盗,肆意地抢夺我们的财富,随意地杀死我们的民众。而偏偏这里的统治者生性懦弱胆怯,不敢抵抗,只是残酷地剥削着治下的人民,聚敛财富,摇尾乞怜,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

  “后来,帝国的第一任皇帝,聚集起了一批归国的佣兵,组建了第一支军队,打败了这些入侵者,还为帝国夺取了大片的土地。从那个时候起,帝国就和周围的国家结下了极深的仇恨,周围的国家处心积虑想要打败我们,却被我们逐个击破,逐个地消灭了。”

  “这也就是最近短短几百年间的事情,在残酷的竞争机制下,帝国的国力不断增强,领土面积扩大了几十倍,一批批不自量力的国家被我们消灭,但是敌人的数量却从来没有减少过。这些阴险狡诈的国家,为了消灭帝国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的,就连先皇也……”说道这里,他那慷慨激昂的声音逐渐变得沉郁,渐渐低微下来,“抱歉,这件事情还算是机密,我现在实在没办法透露……”

  “没关系,可是据我所知,你们不是已经维持了数年的和平么?”

  “仇恨一旦结下了,想要化解,可是极为困难的,他们只是被帝国的威名暂时震慑了,一旦帝国有一丝一毫的衰败迹象,他们一定会来群起围攻的。既然走上了这条对外征服的路线,那么也就注定了没有再回头的可能了,现在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所以,你们就……”我望着他的背影,试探性地问道。

  “虽然不方便透露太多,但我可以告诉你,之所以会有这个计划,就是想借助这个机会,一劳永逸地彻底将周围的敌人全部打垮!”

  “是么?我还以为,你全部都是为了你自己呢……”没有考虑太多,我直接将心中的话语,直接吐出。

  “不,你误会了。”他并没有因此而不满,转过身来,满面微笑着说道,“作为帝国人,自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的身上,就已经带上了最为深重的烙印,或许背叛这种事情,在别的地方都十分常见,但在我们这里,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无论是我,凯恩,还是修斯,诺顿,或许观点不一,时常因此而产生争斗,但这都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自始至终,我们的立场从来都没有变过,一直,一直以来,都是站在帝国这边的。”

   说这话时,他眼神澄澈,语气诚恳而又真挚,完全看不出丝毫伪装的迹象。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人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细微的低语,却被他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笑着问道:“哪些人?你是说巴里?还是‘黑剑’?又或者,是同你一起前来的那个冒险者?”

  “你,你都知道了?”我有些慌乱地向后退了半步。

  “别紧张。”他摆了摆手,“我只不过是身处在一个比较有利的位置,对于各方面的情报,了解的比较多而已。”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伪装成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唉——”他长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我之前的举动太过火了点,让你完全没办法相信我。”

  “确实,你那种方式,实在是让人不觉得厌恶。”

  他稍稍思考了下,十分无奈地说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怎么说呢?现在,你所看到一切,已经成了一幕规模宏大的戏剧。我们所有人,都必须按照自己的身份,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而我的角色从一开始就被奠定下来了,我只能尽我的全力,在有限的范围之内,作一点小小的更改,尽量让这个结局,稍稍对你们——这些学院的外来者,有利一些罢了。”

  “对我们有利?”

  “没错,或许你现在还无法理解,但之后你就能明白了,我之所以这么做,实际上是为了保护你们啊!”

  “就因为这些么?那,那些死掉的人呢?你又怎么解释?”

  “为了完成最终的目标,一点小小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他用十分轻松地语调回应着。

  虽然无法完全相信,但我很难从他的话语中,挑出来任何的破绽,我只得最后问了句:“既然这样,那这幕戏剧的导演,又是谁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已经非常明显了么?”他侧过身来,指了指东南方,王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