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时间之外

 面带微笑,垂手侍立在两边的法师们僵在了原地;瑟琳娜走到门边,握住门把,却迟迟没有按下;高塔上呼啸的风声也停止了,那摇动的窗帘,就像是被人托举着一样,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是被放缓到了一个极限,失去了声音,失去了色彩,变成了没有颜色,静止不动的黑白底片,我眼前的一切,除了我自己以外,都坠入了绝对的死寂之中。

正如字面的意思所描述的那样,不用说附近的人与物,就连远处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也被失去了应有的颜色,完全被冰冷的灰色所支配。

这一刻,时间仿佛过的缓慢下来。四周的声响,也好像消失了,世界一片沉寂。我望向窗外,那烈日残余的光辉铺成出一片暖色的大背景,在这背景下, 整个世界的剪影都似乎变得扭曲而又空洞。

一种奇妙的错乱感,从我的心头涌起,就好像,除了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那是——

 “这是,怎么了?”我艰难地转动身体,环视着眼前的一切,岑岑的汗水,止不住地从额头往下流淌。

 在窗外,一只羽色艳丽的小鸟正巧飞过,正用十分缓慢的节奏,沉重低抖动着翅膀,竭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坠下。

突如其来的景象,让我的后背窜起了浓重的寒意,而就在我惊异着的同时。

 “哎,真是难得见你这么惊讶的样子,这种有乐子的场面,我真是越看越开心啊。”

 这时,开尔文带着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出现在我的身旁。

 “你都做了些什么?这是什么法术?”

 “不,这并不是法术的效果,这只是我为自己争取的一点特权,一种比较便利的沟通方式而已。”他迈着轻快地脚步,四处走动着,“维持这样的状态,对你我的负担都很大。你最好配合一下,乖乖地站在原地别动就好。”

 “之前的一切,都是你在搞鬼?”

 “我那愚蠢的弟弟哦,你总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糟糕,可是,你得弄清楚了,实际的情况,或许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具体到这件事情上来看吧,我的意思就是——你要搞清楚,我可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你自己因为之前的事情,而过于激动,从而暂时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嘛。”他将双手抱在脑后,微微扭了扭腰,继续说道,“根据十三魔法家族的传统,其成员在未通过试炼之前,是没有资格外出的,对吧?”

 “没错,确实有这样的说法。”

“那就对了,这个情报的内容,对于周围的各个国家来说,也是十分重要,而且必须掌握的。你要知道,处于避免麻烦的因素,他们通常选择避免与魔法家族的人产生冲突,但是,要是收集魔法家族的资料又太过困难,所以,他们只会选择性地,对那些有外出权限的魔法家族的成员进行一系列的登记。因此,结合以上几点,我可以姑且作出这样的假设,休斯在情报方面,仍然对于莫林有所隐瞒,在一开始,莫林只是把她……“他指了指瑟琳娜,”当作你的一个普通同学,却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而我,不经意之间把她的身份给暴露了?”

 “没错,这位小姑娘的行动,相当谨慎而隐秘,而恰巧,莫林对于你们学院内部的事情,了解的并不算太多。所以说,如果能利用好这个前提,谨慎地进行经营,本来你们还可以占据了一定主动地位,至于现在么,哼哼,还真是不好说啊……”

 “你的意思是,莫林会利用她来威胁我?”

 “差不多吧,所以,接下来的行动,你可得千万要小心咯,不然嘛,也许会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也说不定哟,哎嘿嘿嘿嘿……” 说到这里,似乎让他很是得意,止不住地发出怪异的笑声。

 “你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还真是让人看得不爽呢。”

 “哟呵呵,你这么说可真是让人伤心啊,我这不是特意跑出来帮助你的嘛?只要你照我说的来做,就肯定不会出错的。”说着,他走到我的身边,拖着我的胳膊,就把我往前拽,“走吧走吧,咱们一起进去,本大爷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我伟大的智慧,分享给你了。”

 “算了吧,你说的话,我现在可是一个字都不敢相信。”我皱了皱眉,稍稍后移身躯,和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哟,还真是小家子气,不就被拧了下嘛,皮都没破,至于让你伤心成这样?”他笑了笑,用一副猎人看待猎物的眼神一样,上下打量着我。

 “你,你应该知道,那并不是我的本意。”长期的相处,让我本来已经习惯了他的注视,不过这一回他的目光实在是太过骇人,让我艰难地后退了一步。

 “这个嘛,我当然很清楚。”他凑上前来,用锐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的双眼,“我也十分了解,在这样一种陌生的环境下,你当然是十分谨慎而又慎重的,生怕因为这么点小事,对于之后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

 “那你还……”

 “我之所以会让你说那样的话,只是想,向你证明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昨天,那个女孩,她对你的重视程度,可要远远超过你对她的重视程度。”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别用那副眼神看着我,这是事实,虽然也有可能是她的掩饰能力十分出色的原因——不过,在我看来,她对你没有丝毫的恶意,处于这样的考虑,我之前才会极力促成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如果能达成这样的交易,对于你之后的立足应该有着不错的影响,但太快的进展,实际上并不算是什么好事。其实,我之前曾经尝试过利用惑幻的手段去阻止她的行动,但却完全失败了。”

 “失败了么……”

 “没错,我这就演示给你看好了。”说着,他微微晃动了下手腕,那只在窗外的鸟儿,便被他捉到了手里。

“看好了,现在,可是法术教学的时间……”他抬起指尖,那只鸟儿,就如同被细线牵引一样,缓缓升起,在我们两人之间,颤动地悬浮着。

 很快,他闭上双眼,再缓缓地抬起,那澄澈的眼眸中,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迷雾一样,深邃的黑色慢慢褪去,渐渐转变成了翡翠般的蓝绿。碧色的瞳孔,犹如一面明镜一样,清晰地倒映出了那只鸟儿奋力挣扎的幻影。

 “这是愤怒!”

鸟儿头顶的羽毛根根倒竖而起,飞快地窜到他的身边,爪子抓着他的头发,用短细的喙,拼命地在他的脸上啄着。

“这是恐惧!”

 一声悲鸣之后,那只鸟儿径直坠落到了地上,用翅膀遮住脑袋,瑟缩在角落里,不住地颤抖着。

 “这是喜悦!”

 没有任何效果。

 “这是依恋!”

 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

 “怎么样,看出来了什么没有?”半响之后,他开口问道。

 “似乎,你只能对于对于它的负面情绪造成影响,却并不能让它对你产生好感。”

 “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心魔领域只能放大已有的情绪,而不能凭空制造出新的情绪,更不能……”说到这里时,他稍稍停顿了下,“对于那些已经增长到了极限的意识,更不能作出一丝一毫的改变。”

 “已经增长到了极限的意识……这是真的么?”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呢喃地重复着他的话语。

 “用更直接的话来说,这只鸟儿对于我的恐惧和愤怒已经被加强到了极限,自然无法对我产生任何依恋的感觉,这正好又与你们之间的关系完全相反。”

 “你的意思是?即便是你的幻术,也不能对于那个人造成任何的影响?”

“虽然说起来很让人丧气,但事实就是这样的。”开尔文认真地点了点头,“昨天的一切,和我都没有太多的关联。她会做出那样的举动,纯粹是出于本心,也有可能,又受到了什么外界的刺激也说不定;至于你嘛……哈哈,那纯粹就是自己把自己坑进去了。”

他朝前迈出一步,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我在昨天的时候,稍稍窥探到了她的一丝本心,可是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哦,你想不想听听看?”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别在这儿绕来绕去的了!”

 “哎,别急嘛别急嘛。”他轻轻地拍了拍手掌,“那么重要的事情,当然是放在最后说,才有意义啦。你想知道也可以,不过,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说。”

 他伸出手来,向着内室敞开的大门指了指:“很简单,到了里面,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不过你可以放心,只要我不开口,你完全可以自由发挥。”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让我做出些感到难堪的事情?”

“你不用向我作出保证,我也不会强求你什么,但事先说好,你能得到多少情报,完全视你的表现而定。”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成交!”虽然对于他的拐弯抹角的方式,我非常不满,但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再加上面对这种诱惑,也完全生不出抵抗的意识,只好强行压下怒火,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很好,你也不用对我不满,我的朋友,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可都是为了你啊。”他说着,走上前来,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好了,为了隐蔽起见,接下来,我会隐藏在你的意识里,你不要同我交流,只听我说就好了。”

 “怎么?你也会害怕被发现?”

 “呵呵,你不用去试探我的力量,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展示给你看的。”他伸出手,微微往下一按,嘴角扬起,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事实上,被发现了也没什么,杀死这些家伙,对于我来说,就像动动手指一样简单。我只希望,你能够相信,我之所以会做这么多无聊的事,可全部都是为了你着想啊……”

 他的掌心之中,一个黑色的圆球,正在缓慢地旋转着。而在那令人心悸的漆黑色边缘,正隐隐地透出一圈炫目的彩色光轮。

 “好了,现在,该把被夺走的东西,都还给他们了。”

 说着,他捏碎了黑球,从中绽放出的刺眼强光,重新为周围的一切镀上了光彩,一切,又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