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虚妄之诺(四)

  “新法术?不不不,还是算了。”

  这种情况,我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几乎每次,都带给了我一些不堪回首的回忆,即便是所谓最简单的方法,也……

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了,慢慢地,我也觉就淡忘了这些,没想到,在这里,他居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又重新绕回了这一点。

  “你当真?”他认真地望着我。

  “当真。”我用更严肃的表情,瞪了回去。

  “确定?”

  “确定!”

  他却并没有因为我的注视而感到不适,表情沉静,十分坦然地回应着我的目光。沉寂许久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挽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怎么,你对我的安排有什么不满么?你不妨说说看好了,要是我觉得合理的话,稍稍修改下,也不是不行哟。”

  “每一点都不满好吧!”

  “这样啊,那可真是让人觉得遗憾呢……所以说,干脆就不改了吧!”

  “我就知道。”

  “嘿嘿,别那么不开心嘛。”他摇了摇头,“你看看,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帮了你这么多回,也没把你怎么地吧!”

  “那倒也是。”

  “所以说……”他的音调,稍稍抬高了两分。

  “所以说就什么都不要想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他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真是相当坦率的孩子呢,但你似乎搞错了我的身份。”

  “怎么?为什么这么说?”

  “你要知道,咱们这种关系吧,就像……就像是商人和顾客一样,你是我的顾客,我可是专程为你服务的,顾客的需求,自然是我的最大动力了。所以说,既然这样,我看不如就……”他拍了拍脑门,打了个响指,“为了表示庆祝,就提前开始今年的夏日特卖吧。”

  “夏日特卖?”

  “对啊,我们的活动可是很多的,像什么夏日特卖,迎霜节,圣诞特惠,新年特惠,除此以外,还有每周特惠,疯狂周三,周末特价……总之,像这样的活动可是有很多哟。”

  “这些?为什么总觉得都好像在哪儿听过?”

  “没有,没有,你一定是记错了,这是我的独家促销手段,别人可是学不来的。”他非常肯定地回答着。

  “真的?”

  “这当然是真的。”他略有点底气不足。

  “当真?”我决定再试探一次。

  “当然当真!“他有些不耐烦地回道,”喂,你别和我在这儿绕来绕去的,今天的这个特惠,你到底还要不要了啊?”

  “要,当然要了。”

  “行,现在,你啥也不用做,就能免费获得宝箱十连抽的机会,也就是说,保底能抽到一份好东西哦。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呢?”

  “怎么,十次只能抽到一次么?”

  “理论上是这样吧,当然,你要是运气太逆天的话,两份三份也是有可能的。”

  “好像听起来还不错,行那就这么办吧。”我点了点头。

  “好的,这可是你说的啊,不反悔了吧?”

  “嗯,不反悔了。”

  “行,契约达成,先开箱子,十次开完,我再扣款。”他打了个响指,指尖轻微旋动,一串钥匙,出现在了他的手心中。

  “来吧,你要记得,开箱子这种事情,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他将钥匙甩到了我的手上,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

  “嗯,我知道。”

  我一边应着,抽出一把钥匙,便向锁孔捅去,可就在这个时候,被他伸手制止了。

  “等等!”他忽然高喊了一声。

  “怎么了?”我停在了那里。

  “现在的气氛不太合适,开箱子这种事情,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现在这里,可不行,得稍稍布置下。来,咱们换个地方。”

  说着,他拍了拍掌,我的眼前一阵光芒闪动,我们便从被黑暗笼罩的房间中离开,来到了一所金碧辉煌的建筑中。

  在我们的面前,规模庞大的交响乐团,正在演奏着气势恢宏的音乐,抑扬顿挫的曲调,经过墙面和地板的多重反射,悠远地回荡着,让人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维也纳金色大厅,凯尔特皇家交响乐团的演奏,你要是有机会,可以去听一听,可比在这里感觉好多啦。距离我上次听到,可是有十几年的时间了,真是叫人怀念不已啊……”他伴随着音乐的旋律,轻声说道。

  “十几年?”

  “唔……对,那是和你见面之前的事情了!”

  “就在这里么?”

  “嗯,没错,BGM很重要,尤其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那可真是,啧啧啧,啊啊啊……”他啰里啰嗦地说了一大堆,恰逢乐队的演奏,到达了一个小小高潮,便突然停了下来,跟着曲子,轻声哼唱了起来。

  “碧姬艾姆?那又是什么?”

  他没有理会我,只是摆了摆手,一心一意地浸入了音乐之中,一边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聆听着,一边伸出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座椅的扶手。

  “真是个怪人。”等了半响,没得到回应,我便没有再等下去,直接打开了银锁。

  箱子不大,箱盖却十分沉重,我费劲地将箱盖掀起一条缝,向里看去,却被开尔文一手按了下去,“别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等到音乐到达最高潮的时候……见鬼,你怎么打开了?”

  “你在这和我啰嗦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么?”我冷着脸说道。

  “哟呵呵,这么快就清醒过来了?真是出人意料啊……”他一脸惊惧的看着我。

  “怪不得我之前一直都没有在意这件事情,原来是你在作怪啊。”

  “什么叫作怪,我可是为了你好哟!”他愤愤不平地说道,“进展这么慢,我不施展些手段,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行了,我想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情,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让我离开吧!”

  “怎么,你不想要其他东西了?提前说好,规矩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你拿了我的东西,契约就算是达成了,这笔买卖,就算是成交了。”

  “不用了,我可不觉得,自己的运气会有多么逆天,能有一份,就够了。”

  我指了指打开的箱子,在鹅黄色的丝质绒布上,躺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哟,一发入魂啊?让我瞧瞧,这是什么?”他拿起字条,仔细地看着,“运气不错啊,没错,就是这个了,虚妄之诺!”

  “它有什么效果?快说!”我微微皱眉,连声催促着。

  “虚妄之诺嘛,它的效果可是很奇特的,也许正适合现在的情况,也说不定呢。”他笑了笑,故意卖着关子。

  “快点,别说废话了!我现在可没心情在这听你慢慢啰嗦。”

  “哟呵呵,这种前恭后倨的态度变化可真是大啊,你真不担心我翻脸?还真把我的承诺当成一回事了不成?”他歪起头,撇了我一眼,把字条塞到了我手里,“看看吧,效果我都写上去了,有了这个,[一切诺言皆是虚妄]。”

  “虚妄之诺,以极其微小的代价,完全破除契约效果,不会受到任何惩戒,实乃负心汉摆脱纠缠,重获自由的最佳选择。”纸条上这么写着。

  这个风格,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扯淡呢。

  “很好,既然这样,那我就先离开了?”

  “随意吧,只要你记得我们的约定就好……”

  “我觉得,暂时应该用不上了才对。”我冲他扬了扬手中的字条,“这玩意儿,大概对你我间的契约也有效吧?”

  “好你个家伙,原来是这么想的啊……”他愣了愣,忽然醒悟,咬牙切齿地就想扑上来。

“哎哎哎,已经这样了,还有啥好抱怨的,该干啥就干啥去吧。”难得看到他这样吃瘪的样子,我的心里不由地感到一阵别样的舒爽,手指轻轻搓动两下,手中的字条,便燃烧了起来,急剧膨胀的璀璨光华,将我完全包裹在其中。

  那奇异的光芒太过刺眼,仿佛要将人完全刺透一样,我强行睁开眼睛,伸出手,在那光华之中,抓住了一个透明的印记。

  同一时间,我的心里,好像多出了点什么,它的出现,十分地自然,没有一丝一毫违和的感觉,似乎,它原本就应该待在那里一样。

  “那么,虚妄之诺。”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伸出手来,向前一指。

  开尔文放弃了挣扎,颓然地坐在地上,用满含怨念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

  “那什么,谢啦……哎哎,可别怪我啊,谁让你非要强迫我的呐……算上之前的事情。就当咱们互不相欠吧。”冲他挥了挥手,我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说起来,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嘛?”在临走之前,他忽然转过了身,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随便,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怎么样都好。”心事重重的我,并没有特别在意他的话语,只是随意地应付了一句,便继续去想自己的心事了:

  如果,这个法术真的可以投入实际使用的话,用在什么样的状况,比较合适呢?

  “唔,什么嘛,你难道,一点点好奇都没有吗?”

  “还行吧,就那样……”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已经对这个家伙有了相当的了解,如果是想要告诉我的内容,他自然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告诉我的,如果,是想要有所隐瞒的东西,想要他开口说出,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我这么一说,开尔文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旋即,他又很好地掩饰下了心里的愕然,又一次换上了那副标志性的,贱兮兮的笑容。

  “唉唉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少说两句废话好了,那么,今天就这样吧,我先走咯。”

  “嗯嗯嗯,去吧。”

  “我真的走咯。”

  “去吧,没人拦着你。”

  “我可是真心的真心的要走了哟。”

  “去去去,赶紧滚蛋吧。”

  有些无奈地挥了挥手,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这个黏人的家伙给赶走。

  “那么,但愿今晚有个好梦吧。”

  这么想着,拉过一旁的盖毯覆盖住身体,我安心地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