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午休時間,我和往常一樣來到了圖書館。作為懶得和人群碰面接觸的死宅來說,這裡就像自家廚房那樣熟悉,可惜輕快的步伐只會通往一處,小說區以外的地方對我來說依然是未知的亞馬遜雨林,突然跳出女戰士的話就算是我也會感到驚訝。為了預防那樣的狀況,我總是隨身攜帶亞馬遜女王的戰鬥怪獸卡,如此一來即使開啟死鬥場也無須害怕。

穿過一層又一層書架,瞥過一本又一本閃亮亮新光閃閃的參考讀物,我來到擺放小說的區塊。這裡有刀劍神域那樣被翻到破破爛爛的套書,也有和全新未拆差不多的馭時少女,借閱熱度呈現M型化,彷若財團老闆和平民之間薪資分布的縮影,令人不勝唏噓。

藉由平凡的觀察看見不凡的觀點,或許我有往社會學發展的潛力,但在那之前,我想先熟悉角川輕文學。我往最上排的書架掃視,那裡是擺放新書的位置,對我這種舊書都摸過兩三輪的人來說,也只有這裡還值得看看。

每本書看起來都不錯,但一次最多只能借四本書,就算無限制我也沒辦法在限時一個月內看完太多。耳邊似乎能聽見百萬小學堂那樣選我選我的熱烈聲響,好好好,你、還有你,就等下次吧。嗯,比起先看哪本,哪本先不看的決定方式比較適合我,迅速使用刪去法後,很快的我已經決定好今天要借閱的書籍。

伸出手的那一剎那,我碰見了雪糕。

「嗚哇啊啊啊!」

「呀!」

冰冷觸感嚇得我倒退三步,隨即撞上後方的書櫃。還好書櫃很牢靠,它只是默默承受我的撞擊,並沒有因此發生骨牌那樣一個書櫃倒下,接連好幾個書櫃倒榻的誇張劇情。

「對、對不起,你沒事吧?」

作為一個身心健康的正常人類,被突然冒出來的雪糕嚇到漏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然而,我剛剛碰觸到的並不是什麼雪糕,那是更驚為天人的珍稀物品。

「啊、呃,沒事。通常基於不想讓對方擔心的心理,我怎麼可能會說出有事?即使現在我的屁股痛得要死,但說出來也沒用,除非妳願意賠償醫藥費,想想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說這是我自做自受,並沒有讓妳賠償的理由,於是多方考量之下,我只會說出沒事這樣的答案。一方面避免被追問的麻煩,另一方面也能減少路人看熱鬧的機會。」

我在說些什麼鬼啊?

「抱歉,請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要先走了。」

那是一名少女,年齡和我相若。對方雖然發出了很可愛的一聲呀,跌倒的人卻只有我,想想真是丟臉,好想挖個洞鑽進去,但現在的我沒有那種閒情逸致。反正手上早就拿好了幾本書,就這麼走人應該無所謂吧。

儘管我這麼想,對方卻沒有贊同的打算,也可能只是反射性的發言罷了。

「哇,你不是禕秀嗎?」

「呃……是我沒錯。」

這樣兩句反射性的交談,讓我錯失了離開的機會。雖然我平時獨來獨往,但不是徹底的獨行俠,什麼享受孤獨的狗屁話才沒想過。

簡單的說,既然有女孩願意和我說話,誰還管什麼小說還是輕文學啊。

站起身的我回頭仔細一看,叫住我的人是同班的柳芸。擁有漂亮外觀和開朗性格自然受到不少男性喜愛,但是,也受到部分小團體的排斥。

那染成稻穗般的黃澄澄金髮,耳環和刻意往上翻摺的制服裙子,以及平時與其來往的群體,都讓人一眼就能辨識到——

這人是個潮潮,如同光與影那般,和死宅的我是相對的存在。平時的話我才不想和這類人有所牽扯,但如果是對方主動邀約的話就算了,現在跪下來的話,我可以勉強聽聽妳的意見喔。

當然,對方是美少女的話就不必,願意和我說話已經很好了,真是可悲啊我。

「你喜歡看輕小說嗎?確實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呢。」

「給人的感覺又陰沉又不會看場合說話真是抱歉。」

「我並沒有那樣說啊……」

正因為妳沒有那麼說,讓我說的話又增添幾分說服力了啊。看吧,我說的沒錯吧。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接著妳會說真噁心,不想再和我說話了對吧,最後帶著鄙視的眼光走開,臨走前還不忘說些別以為成績好就很得意之類的廢話。哼哼,劇情的走向都被我看穿了,現在的我可不是剛踏入新手村的初心者,比起讓人出口羞辱,不如我先自爆。不期不待,不受傷害。來吧!禕秀準備好了!等妳一句話讓我向前行。

然而,柳芸並沒有按照劇本演出。她無視我的精心布局,往右手邊的書架望去,說起來剛剛我們的手指是不是碰到了?那個我誤以為是雪糕的東西……原來女孩子的觸感是那樣柔軟,真是不妙,繼續回想下去我可能會上癮也不一定。

「你有什麼喜歡的書嗎?」

「為什麼要問我?呃,我是說,比起問我,去問朋友更好吧,還能藉此增加聊天的話題。」

「沒辦法啊,畢竟捲捲她們對這些東西沒興趣。」

喔,捲捲是誰?妳家養的小狗嗎?怎麼可能會特地說自家的寵物沒興趣,大概是平常圍繞在身邊不斷嗡嗡嘻嘻和蒼蠅沒兩樣的東西吧,而人們似乎又稱這類東西為朋友或死黨。

「我個人是挺雜食的,基本上什麼類型都看。如果妳是剛接觸的新人,我想奇諾之旅比較適合。」

話說這是什麼,在搞什麼啊,這樣正常的對話是怎麼回事?妳不罵我嗎?不掉頭就走嗎?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是洗髮精嗎?可惡,搞得好像我是變態似的。

「禕秀喜歡短篇集嗎?」

「不,喜歡的是奇諾之旅這套故事,我想應該不算是喜歡短篇集。硬要說的話,我更喜歡架空現實的長篇校園或冒險故事,例如重啟咲良田和蟲之歌我都很喜歡。」

「這樣啊,不錯,禕秀真是博學。」

「沒——」

我這種程度就叫博學的話,全世界的博士都要滿街跑了。啊,現在好像就是這樣呢。

「啊!」

我話還沒說完,柳芸她突然蹲了下來。話說我還站著,讓女生蹲在身前被人看到的話是不是不太妙?

「妳在幹嘛?」

「緊急迴避。」

柳芸把手抬起來,用右手食指指向我身後的窗戶。外頭有幾個人三三兩兩走過,其中在前方帶頭的人看見我便哈哈大笑,笑屁啊,真是令人不爽。

「被黑道討債嗎?」

「那個人算是我的男朋友吧……」

就算妳這麼說我也不知道是指誰啦!這種事幹嘛和我報告啊,要是我一個衝動去撞牆自殺了怎麼辦,真是,不要突然刺激單身狗好不好。

「喔——原來是這樣,那根本沒什麼好躲啊!」

「沒辦法啊,要是被看到我在這種地方會被笑話的。」

「我不懂笑點在哪……」

「哈哈,我這種人卻出現在這種地方,明明就很不適合、很好笑吧?」

柳芸露出了不曉得是在自嘲還是想哭的微妙表情,她拍了拍裙子,緩緩起身。我還是不懂這人到底在說啥鬼話,圖書館這種老少咸宜的地方哪有什麼適不適合的問題,難道說這其實是網路上的流行話題?等等查查Google好了。

「禕秀,你會看本土作家的作品嗎?」

「妳說國文課本?」

「當然不是,我說小說,你有在關注國內出產的東西嗎?」

「只要故事夠精彩的話,無論本土或是國外作家我都會翻喔。」

是的,好的創作不分國籍,只是有興趣的大多是日本作家的作品罷了。再更深層探討的話,也可以說是我感興趣的作品剛好封面都有個美少女,原來如此,不愧是名作之壁的作品邏輯,好的東西果然大家都喜歡啊。

如果國內的作家也有美少女……啊不,我是說,能夠讓我有興趣的話,我也是會翻翻的,事實上我確實看過馬桶上的阿拉丁之類的作品。

柳芸聽見我的回應似乎很高興,一瞬間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但原本興起的語調卻又馬上疲軟下來。

「真的嗎?那……喔,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改天有空再聊吧,掰掰囉!」

這麼一說我才發現珍貴的午休時間快結束了,但是柳芸並沒有拿書,她急急忙忙往出口的方向走去,這人來圖書館幹嘛啊?還要借書的我理所當然在原地目送,雖然是同班同學的關係,我想我們之後大概不會再接觸了。對於習慣孤獨的我來說,這是很正常的發展。

然而,今天的神明似乎有些調皮。

啪答。

那是一本小小的,帶著薄黑色外皮的記事本。從柳芸身上掉出來了,看起來就像是敗退的魔物噴出戰利品那樣。

「喂!妳東西掉了!」

即使我這樣呼喊,柳芸還是頭也不回的穿過出口的自動門。圖書館志工還瞪了我一眼,好可怕,妳是飛天小女警嗎?感覺再用力點眼睛就能噴出雷射光了。

無奈之餘,我只好把地上的小冊子撿起來。約莫手掌大小的本子,上面並沒有Death Note之類的文字,我隨手收進西裝褲的口袋,走向櫃台借閱手上的書籍。

 

 

在那之後,一直到放學時間,我都沒有辦法讓筆記本物歸原主。

感覺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其實不過是越過五六七三節的下課時間罷了。多虧我們學校沒有第八節課,現在外頭還不到太陽下山的時候。

教室裡的學生們一起整理書包、零零散散的走出教室,互相道著明天見或著回家幾點上線的問候語,為了不顯得突兀,我隨手揮了揮,結果只有被夕陽照在地上的影子願意回應我的手勢。

無法將筆記送出去的理由,至今依然持續。

我收下孤單的右手,低頭假裝整理書包,並斜眼往右前方看去。由於我的座位在左邊靠窗最後一排,堪稱夢幻極品的王座,因此只要這樣撇視就能觀察到整個教室的情況。

簡單的說,就是護城河的水池過深了,完全無法跨越出去。

在那裡——也就是教室中間,柳芸正坐在那裏。而旁邊圍繞著平時和她一起閒聊的集團——現充集團,猶如刺眼的太陽不斷侵蝕我的雙眼。再看下去我或許會練成火紅眼,要是不小心覺醒食指掠奪鍊就糟糕了,為了避免那樣的悲劇產生,我只能不斷分散注意力來減輕現充光環直接照射的危害。

其中的團長,大概是在圖書館被柳芸稱為男朋友的那位吧,旁邊還圍繞著兩女三男,似乎正聊著等會要去哪邊的包廂唱歌。

這種事你們不會事先用Line確認就行了嗎?真是,都活到十六歲了還這麼不知變通,真希望你們趕快去死。啊,不好,一不小心就漏出內心話來了。

對啦,我就是單純看他們不爽啦,卿卿我我個屁噢。五六七共三節下課都是那樣的狀態,你們討論那麼久都還無法決定是怎樣,要不要叫我老媽來幫忙啊?這可不是我在吹牛,我老媽肯定會說去最便宜的那家就好,對學生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答案吧?有必要思考那麼久嗎?不行,再繼續待下去肯定會被現充光波掃射致死,那種死法對死宅來說簡直是天大的恥辱,我想我還是趁著呼吸困難前趕緊逃脫會比較好。

 

「喂,你這傢伙從剛剛開始就在看啥看啊?」

 

我似乎是太大意了,還來不及離開教室便被現充團的小雜魚給叫住。

大概是腦中不知為何想著今天一定要把筆記還回去的關係,平時不會注意現充在做啥的我難得關注他們良久,通常不會把我放在眼裡的現充集團也因為停留的視線而對我有所警戒。想不到無意之舉卻造成是非善惡的因果循環,讓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

然後無視那個聲音,就在我快走出教室的那一剎那,脖子衣領被後方傳來的力量狠狠揪住,強烈的拉力令我倒退幾步,途中還撞到後排椅子發出扣咚扣咚的聲響。

「——,你幹嘛抓他啊。」

「誰叫他太囂張,沒聽到我在問話嗎?」

不想浪費腦容量去記住雜魚的名字,姑且就當作把我往後甩開的雜魚是雜魚A吧。因為我被扯回教室裡面的緣故,現在正和雜魚A面對面相視,能夠看見雜魚A的表情,他好像很生氣,還不斷擺弄手指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讓我想起隔壁鄰居推著學步車的嬰兒也會發出類似的聲響。

「這個人從第五節下課開始就一直往我們這邊看耶,不覺得很噁心嗎?」

那不就代表你從第五節下課就一直往我這裡看嗎,嗯,確實很噁心。

「誰叫我們這裡正妹這麼多,他忍不住也很正常啊。」

躲在集團裡的其中一個女生這麼回答,暫時當作她是剩女A好了。剩女A對自己的樣貌很有自信,所以我是不會轉頭讓妳開心的,至於我現在該做的事情嘛……

「原來如此,真的是很不適合啊。」

只是唸給自己聽的,輕輕地自言自語。

「喂喂,這人從剛剛開始是不是就沒在聽人說話啊?」

「你要一個宅宅面對人群也太難了吧。」「說的也是。」「哈哈哈。」

嗯,恭喜恭喜,你們能夠得出結論真是太好了。正好我懶得解釋,反正我也當作對方是雜魚ABC和剩女AB,彼此互相輕視算是打平吧。

「好了啦別這樣,人家有名字的。」

這、這是……

現充團團長——李光耀,同時也是被柳芸稱作男朋友的那個人。作為被眾人環繞的焦點,不知何時從舞台中央走過來的他,笑容滿面的對著我伸手,嘴裡說出看似親切的提議。

「禕秀,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唱歌呢?」

開什麼玩笑,以為我是只要被帥哥邀請就會暈船的小女生嗎?早就看穿你的企圖了,先讓小卒仔扮黑臉,自己再站出來當白臉,邀請我不過是想看我笑話罷了。畢竟這個班級……整個二年三班的人應該都很清楚,唯一一個不會在遊覽車上唱歌的人只有我而已,免錢的都不唱,更別提要花錢的包廂,其心可議。雖然你自認為好好先生扮演的毫無破綻,但旁邊的雜魚小弟都在偷笑了喔?你也不用忍了,想笑就大聲笑吧。

畢竟,等會可能就笑不出來了。

「我說光耀,你們每天都這樣無所事事嗎?」

「什麼無所事事啊……喔,畢竟禕秀的成績很好,或許比較關注這方面的話題?我們考試前會複習啊,這所高中也不是單純的傻瓜就能考上的吧。」

「臨時抱佛腳嗎,反映的成績也看得出來呢。」

「禕秀,你到底想說什麼?」

嘖,還是那副笑笑的嘴臉,激將法不管用。或者,只是這種程度的激將法不管用?

「沒啦,只是覺得你們好像都沒想過未來要做什麼,大概你也沒問過群體成員的意見吧。」

「我們還只是高中生耶,現在去想那種事不會太早嗎?就算是禕秀,大概也沒想過吧?」

「我想過喔,努力考上一流大學的醫學院,當醫生、領高薪,美好的未來正等著我呢。」

「喂喂,那算啥啊?你對自己的成績這麼有把握嗎?」

「是呢,即使是簡單的規劃,實際執行起來也是很困難的。更別提其他虛無縹緲的夢想,如果不抓緊時間追逐,我實在無法想像能否會有成功的那一天啊。」

我小心翼翼地走動,期間為了確認預防萬一的那個東西是否仍擺放在正確的位置,動作有些僵硬的東張西望。還好這裡的人都很單純,只顧著看他們的老大耍帥,並沒有注意到我的眼神飄向何方。

摸摸西裝褲的口袋,確認裏頭的東西還在,我一邊慢慢走動,一邊輕輕朗誦預想中的台詞。

「柳芸,妳甘願讓自己沉溺在這種地方嗎?」

「喂!你在做什麼!」

「我又不是在問你們這些沒夢想的傢伙,請安靜好嗎?」

或許原本就沒有把我放在眼裡,現充團並沒有阻擋我靠近柳芸。

輕鬆寫意的,我來到了金髮少女的身旁。

「為什麼要來……問我啊。」

「抱歉擅自打開了這個,因為實在太有趣,我忍不住就把它看完了。」

我將口袋裡的筆記掏出來,在手中晃了晃,接著再收進褲子口袋。

「那、那是!」

「禕秀!你到底在幹嘛!」

柳芸的反應還不錯,女孩子的聲音聽起來真舒服。然後是光耀的大喊,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總歸沉不住氣,總算是把你的情緒釣上來了吧。至於其他小雜魚都呆住了說不出話,想必他們也和自家老大一樣摸不著頭緒,喂喂喂,現在就睡著還太早囉,好戲還在後頭呢。

見時機成熟,我便說出那句蘊含魔力的語句。

 

「——在搶你的女朋友啊。」

 

碰。

果然是痛覺先來接著聽覺,劃破空氣的聲響呼嘯而過。

剎那間,視線一片空白。

也太痛了吧這個……

「不准你再靠近芸芸!」

隨著光耀的拳頭落下和緊接在後的大聲喊叫,教室裡原本凍結的空氣又活絡了起來。

「真噁心,以為自己是誰啊。」「光哥打的好。」「早就該這麼做了。」

真是青春啊。

「確實是打的好,應該都被好好的拍下來了吧?」

我摸摸被打的臉頰,接著往教室的前門奔跑。

「手機……你這傢伙!」

現在發現已經來不及啦,蠢蛋。我迅速拿起固定在窗台的手機,按下錄影模式的存檔鍵,再往走廊的方向跳躍。

哼哼,光耀,顧著沉溺在舒適圈的你一定不懂吧。

這個班級的所有人,會在什麼時候做什麼事的生活習慣,我全都瞭若指掌。要說為什麼的話,因為沒有人會主動來邀請我……不知不覺地就作為觀察員全都記錄在腦海中了。

總而言之,即使你認為自己有人數上的優勢,可以用包夾的方式來搶我的手機,我也無須害怕。

在光耀等人追上來之前,我便往走廊的欄杆外丟出手機。紙牌形狀的漆黑扁平物體,在半空中畫出優美的弧線。

光耀等人眼巴巴的伸出手,不斷揮舞的雙手卻只能抓到空氣,此情此景彷彿在敘述世界最遙遠的距離也不過如此而已。

「喂——修元,暫時幫我保管一下!」

「禕秀?哇、喔,這是在搞啥鬼?」

如我所料,修元正在一樓,星期五放學後他都會到地下室打桌球,差不多這個時間上來。他確實接住了我從三樓丟下去的手機,就算沒有接住,旁邊也有草皮,所以我其實沒有很擔心。

「抱歉啦,回頭再跟你拿。」

「修元!快把那支手機丟上來!」「修元!快跑啊!」

「哇哇,光耀?你怎麼一副想殺人的樣子?」

修元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旁邊追上來的光耀,露出狡詐的笑容。

「呵,原來如此……」

然後帶著我的手機奔向遠方。

「那麼回頭見啦!禕秀,記得要活著回來啊!」

「哼哈哈哈,就是這樣,和我同樣站在死宅陣營的修元不可能聽從潮潮的命令。這下校園霸凌的證據脫逃了,你們繼續對我動用暴力的話,我也會做出相應的措施。哼哼,在二十一世紀,要反制你們這群大猩猩實在太容易了。」

「禕——秀——」

「我說,成熟點吧。」

即使光耀的語氣透露出憤恨,他還是有點理智,至少現在雖然舉起的拳頭沒再向我攻擊。

我吐了口氣,總算解決了煩人的暴力因子。接下來的話,全都是對那個人說的。

「為什麼要遷就於這種幼稚的圈子呢?就這麼裹足不前也無所謂嗎?」

「喂……」

我舉起手掌心阻止欲言又止的光耀,我不聽我不聽剛剛不是在跟你說話,你該退場了啦。

或許是變化來得太急太快,光耀陷入了不斷把拳頭舉起來又放下去的愚蠢迴圈,顯然是理智和憤怒的情緒正在互相拉鋸。嗯,居然能夠做到這種事,你算是很了不起了,可惜對現狀並沒有什麼幫助,已經沒有大猩猩可以表演的舞台了喔,隨便撿根香蕉快滾吧。

詭異的靜謐只維持了一瞬之間。

「我不知道啊!」

那個人——在場的人都意想不到,卻在我的意料之中。

柳芸的聲音。

「不知道自己離開這裡以後,還能去哪裡……」

那本筆記本裡頭,寫著各式各樣小說的大鋼和突發靈感之類的小點子。

一眼就能看出來,都是很認真的規劃。

這或許是柳芸出現在圖書館的理由,雖然熱衷於寫作,卻沒有能夠討論的夥伴。

不知道該不該離開身處的圈子,渾渾噩噩的隨波逐流。

現在待著的地方,雖然總是打打鬧鬧,每天聊的話題沒什麼營養,但是,其實全都是很好的人。

開心嗎?開心啊,一直這樣嘻嘻鬧鬧沒什麼不好吧,每天不都過得很棒嗎。

大家都是很好的朋友,只是對小說沒什麼興趣。

對於自己熱衷的愛好,無法理解而已。

很奇怪嗎?不奇怪啊,就這樣舒舒服服的和大家一起朝著大家喜歡的未來前進,也算不上多壞的選擇吧。

如果那個大家,也包括自己的話。

這麼做,可能只是我自作多情。

不願意改變的話,只要甩開我的雙手就好,很簡單吧。

是離開,或留下。

傷害朋友,或傷害我。

反正我很習慣被人拒絕了,其實無所謂。

只是突然想這麼做而已。

 

「如果故事夠精彩,無論是什麼作品我都會看得很高興。」

 

然後,我碰觸到了雪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