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

【叮鈴鈴...】

“....”

【叮鈴鈴...】

“...嗯..”

【叮鈴鈴...】

“嗯?..”

【叮鈴鈴...】

“嗯?!..”

【叮鈴鈴...】

“啊!!”

這個傳統的鈴聲在平常明明沒那麼刺耳和討人厭啊..

從分不清頭還是尾的床上坐起,迷迷糊糊的我一把撩開睡夢中不知何時裹到頭上的毛毯,

【叮鈴鈴...】

“啊!!來了來了!”

從額頭一直往下抹了好幾下臉,我閉着眼強打起精神向附近的床鋪摸索過去..

【叮鈴鈴...】

“喂..誰啊?”

滑動接聽,對方竟然還沒掛斷,可真是夠有耐心的,依照我以往的經驗那可是響鈴的最後一聲,

“臭小子!聲音那麼死?還沒睡醒呢?!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日子?等等..老爹??”

我翻了翻白眼,無病呻吟了一聲,坐起的身體一下子失去了支撐的力量又癱倒在床上,電話中,那個比我高了半個頭,時常喝的醉意熏熏的瘦高中年男人現在就彷彿就映現在我的面前。

“呵呵..臭小子看來還沒睡糊塗,好了,趕緊醒醒吧!今天可是你搬去新家的第一天!”

“我的天,你就為了這事大清老早打我電話?”

拿着手機,我望了一眼拉起的窗帘,真是十分感謝那蒙蒙亮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光芒提醒着我現在的時間一定沒過凌晨。

“怎麼?不樂意了?”

“拜託!我的時間觀念可比老爹你強多了!昨晚特地提早好多調整了鬧鐘,你還怕我會懶床不成?”

【嗞嗞嗞...】

然而就在我話音剛落下的那一刻,貼在耳邊的手機卻是一陣震動,好巧不巧,正是昨晚定下的鬧鐘到點提醒的聲音..

“好吧、好吧..”

點亮屏幕的一剎那我一陣無言,因為上面的數字正定格在5:30上,直截了當的打消了我睡回籠覺的念頭。

“哎呀,我說什麼來着?趕緊起床吧你老爹我已經在趕往機場的高速公路上了,你也抓緊時間!”

老爹好像是隔着手機聽到了鬧鈴的聲音,那底氣瞬間足了不少,

“是是是..我說老爹?”

驀然的,我的聲音中多了一點點怪異的味道,

“怎麼啦?”

“不不,沒事,我得起床了,你路上小心吧..”

“呵,臭小子..”

隨便說了兩句后,電話便被老爹掛斷了,我放下手機盤腿坐在床上,抓撓了幾下雜亂無章的頭髮。

剛剛..嗯..應該只是我的錯覺吧,也不知怎麼了,總感覺今天電話里的老爹有些朝氣蓬勃的..那聲音精神抖擻的甚至一度讓我以為是認錯了人,和那個平日里常常加班到凌晨,臉上幾乎無時無刻都帶着倦意,行走間彷彿丟了一半魂的中年程序員有着近乎天壤的差別..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去想這些的時候的,老爹在電話里特別叮囑的正是我現在要去解決的事,我叫緹凌,今年十七歲,是華夏國蒼雲市嶼水鎮的一個高二學生,可能除了有一副稍看得過去的皮囊外,再沒什麼異於或優於常人的天賦了,176CM規規矩矩的身高,58KG規規矩矩的體重,我的一切彷彿都可以輕而易舉的融入平常人的海洋,不過..這也不賴不是么?

赤腳下了床,接觸木製地板的那刻,腳底黏上了一股微冷的涼意,雖然才是八月的末尾,但我所在的這個沿海小鎮才剛受到一次冷空氣的洗禮,溫度也不見得有多高,只是短袖短褲的話,很容易就會感冒。

“今天就是住在這裡的最後一天了啊..”

看着周圍已經蓋上防塵布的傢具,我不免心生感慨,對於老爹這個毫無徵兆,幾乎是突如其來的決定,說實話就算到了搬家的這一天,我的大腦也有些轉不過來..

【臭小子,下周我就要出差了。】

【噢,那你可得注意安全,宿醉了我可沒法照顧你。】

【喲呵,算你還有點良心,不過我這次的出差有點特殊,時間上也許要一年多吧..】

【沒關係..我會照顧..哈?!啥?!一年多?!】

一年多..其實就是為了能今後更好的發展而去閉關培訓吧?出差只是一個借口罷了..

回憶起上周末和老爹在電視機前的談話,到最後我也只是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扯了扯嘴皮子,我還真沒想到老爹都40多歲的人了,在事業還能保持一顆進取的心..

果然不努力是絕對不可以的呀,這樣想着我優哉游哉的走進了衛生間,用涼水徹底杜絕了腦海中那股朦朧粘稠且愈發旺盛的睡意。

嶼水鎮雖然是個沿海小鎮,但這裡的旅遊業卻並不發達,商業發展緩慢的令人髮指,基本上鎮上所有的居民都把這一問題推給了長年奔波在外“無能”的鎮鎮府要員,可我卻並不這麼認為,

首先這個還沒“巴掌”大的地方是根本不存在機場的,捕魚用的小海港也並不適合游輪停靠,相隔最近的港口已是在十萬八千里之外了,據說那裡還屬於一個工業之都,進出的都是遠洋貨輪,所以除了鎮上居民的小船外,一年四季很難見到有陌生人開船前來拜訪,

若是說旅遊業..那倒是有一片看上去波光嶙峋,風景秀麗的沙灘,可惜也不是那種美到令人窒息不願離去的地方,開發價值不大。

不過我還依稀還記得那裡的沙子特別的柔軟,踩在上面從不會覺得硌腳,也從不見有居民會在上面亂丟垃圾,小時候在上面時常能看到被海水衝上岸的稀有貝類和悠閑的海鷗..那裡的秋季,是小鎮最為舒適的地方,那裡的夏季,又是小鎮最為熱鬧的地方,現在想想那裡真是為我留下許多美好記憶的地方啊,因為那段記憶中的我,並非孤獨一人..

所以如果要去做個總結的話,就並不難看出,嶼水鎮之所以發展的如此緩慢,和交通的不發達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整個小鎮的地鐵只有一個站頭,班次的間隔更是達到了令人髮指的一個半小時之久,甚至前段時間還聽說,地鐵公司有降低一半班次的打算,也就是平均3個小時一班,這引發了無數嶼水鎮居民的抗議,憤怒的他們選擇堵住地鐵公司的大門,不讓高管出來..這一行為還一度登上了蒼雲市傍晚8點的焦點新聞..

抗爭最後自然已勝利告終,地鐵公司就好比古往今來萬惡的剝削者一般,在輿論一面倒的劣勢下放棄了原先的決策。

可惜即便如此,小鎮的交通依舊不便利,前往市區除了開車以外還是只有那一小時一班的地鐵。

因為馬上就要離開了,我的思緒也就不免沉浸於在嶼水鎮曾經的回憶之中,等到再次飄蕩回來,鍋里的煎蛋邊緣已呈現出焦黃色,

“在這裡的最後一頓早餐,也不知道下次回來是什麼時候啊..”

廚房間里有我昨晚特別留好的食材,因為習慣早餐自己製作,所以大部分時候我都選擇一杯熱牛奶、兩片麵包和一個煎蛋來作為早晨的一針強心劑。

早早的吃完早餐收拾乾淨了廚房,窗外的天色也漸漸明亮起來,今天是周末,外面人聲蟬鳴鳥叫要微弱許多,天氣預報昨晚說過今天會是一個艷陽高照的大晴天,中下午的天氣會比較炎熱,所以相比之下今天出行的居民應該不會有很多。

拉上窗帘確保所有窗戶都已鎖好后,我來到房門口拉上了電閘。沒有照射進來的光線,已經蓋上防塵布的屋內彷彿進入了夜晚似的,丟失了所有生氣和人氣。 

“得告別了啊,老夥計。”

最後環視了一圈裝修簡樸的屋內,嶼水鎮的房價其實並不高,我居住的公寓樓卻依然只有不到八十平方不到的面積,沒辦法,誰讓老爹的工資那麼多年了一直都沒見漲呢,他為人有些大男子主義脾氣又倔的很,結婚後死活要讓母親在家當全職太太,導致家裡經濟愈發拮据,久而久之矛盾積聚的越來越多...

於是兩年前母親彷彿理所當然般的選擇了離婚,離開了這個家,去哪裡了老爹卻沒和我說,但我想一定是比這裡精彩許多的地方吧..

然而再怎麼說那也已經是曾經的往事了,如今的我早已看淡大半,雖然家裡冷清了許多,老爹也為此一蹶不振了許久,但至少我還能保持樂觀的在每天清晨洗漱時給鏡中的自己一個傻笑..嗯..傻笑..

...

....

“這不是..小緹凌么..”

拖着行李箱,走出公寓樓的我被身旁一道蒼老有點嘶啞的聲音叫住了腳下的步伐。

“赫奶奶?”

“嗯嗯喔..真的是小緹凌,你這是要去哪兒呀?”

離我不遠的地方,有個坐在藤椅上,戴着高度數老花眼鏡,頭髮花白,身材略顯富態的老奶奶。

在和我說話時,她暫時放下了手上編織活,提了提老花眼鏡眯着眼睛看着我手上拉着的行李箱,

“赫奶奶,你看你又忘記了吧?我上禮拜就和你說過了,我馬上要搬去蒼雲市裡住了,今天就要搬走了,以後可要麻煩您幫我看看家了。”

等我說完,赫奶奶似乎眼睛眯的更厲害了,過了一小會兒她似是消化完了這一消息,抬起手遲緩的向我招了幾下手,

“怎麼了赫奶奶?”

我笑了笑,走上前把耳朵湊到她的跟前,

“小緹凌..大城市裡的人啊..都很壞..都精明的很..一不小心啊就會被騙的..你啊一定要小心..”

我的一隻手被赫奶奶放到了粗糙又溫暖的掌心中,她說話的語速非常非常慢,要是陌生人聽着,估計都能被憋出病,不過我卻笑着不停的點着頭,我的爺爺奶奶在很久以前就得病去世了,赫奶奶是從小看着我長大的,因此她在我的心目里和親奶奶沒有任何一點區別。

“你放心吧赫奶奶,我會注意的,城裡人也不都是你想的那樣的壞人。”

“嗯嗯..唔..真是奇怪...今天怎麼又沒看見小緹娜..”

赫奶奶輕輕拍着我的手掌,卻突然有些疑惑的把目光放到了我的身後,似是在尋找着什麼人。

“誒?!”

我的笑容一僵,半彎着的身體驀然一震,

“媽!你閑着沒事就去多織幾件衣服,別耽誤人緹凌的時間了。”

就在這個時候,公寓樓隔壁的雜貨鋪里突然走出了一個搬貨中的壯漢,他放下手中的貨物,擦着汗水數落了幾句赫奶奶,

“呃..早上好啊赫叔叔!”

“喔~早上好啊,緹凌,今天就要搬走了吧?”

“嗯,沒錯!”

“行,你先去吧,我媽這兒不用管..”

“呃...”  

從稱呼上就可以知道,這個碰巧替我解圍身高近1米9的壯漢正是赫奶奶的兒子,也是我家隔壁雜貨店的老闆,和我對完話后,他就徑直走來,在我有些汗顏的目光中,將泛着迷糊的赫奶奶連着藤椅一同搬回了他的雜貨鋪里,

“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回來了吧?”

再次走出雜貨鋪時,赫叔叔的手裡多了許多的零食和飲料,朝我走來的目的性似乎十分明顯,

“嗯..沒有意外的話很久都不會回來了..呃!赫叔叔,我已經吃過早飯了,這些零食就不必了吧!”

“嗨!拿着路上吃,這兒少了你們幾個啊還真冷清不少,你爸去外面出差了,你一個人在城裡自己注意身體,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就打你赫叔電話,我一定第一時間過來幫你。”

赫叔點燃了一根香煙,也不管我的抗議,強行就拉開行李把那些零食塞進了我包里,我本下意識的掏出錢包想付錢,但念頭再一轉便又放棄了,他必然不會接受。

“放心吧赫叔,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比起來你或許應該更擔心我爸,你也知道他自己一個人連飯都做不好!”

“呵!你小子..”

“哎喲!疼!”

赫叔搖了搖頭笑罵著拍了下我的後腦勺,

“趕緊去地鐵站吧!你也知道錯過一班要耽誤多久..”

在我的吃痛聲中,他揮了揮手轉身走回了雜貨鋪。

“赫叔再見~誒?!已經7點10分了?!”

看了一眼手機,差點驚出我的一聲喊,要乘坐的是7點半的班次,在雜貨鋪花費的時間一下讓我前往地鐵站的時間變得不再寬裕起來,只能急匆匆的跑出小區打了輛出租車。

好在今天是周末,大街上的人十分稀少,出租車一路上暢行無阻,僅花費了不足十分鐘便送我達到了目的地。

擺脫離別的傷感,等待地鐵到站的時間裡我的心情不由自主的變得期待和忐忑起來,與小鎮里的相處要好的幾個朋友和同學早已道過別,他們沒來送行也在我的意料之內,也不是什麼生離死別,平常大家都可以用手機或是電腦聯繫,大清早的他們要是出現在地鐵站,我反而會不知怎麼應對..

是的,與其說這是一次搬家,反倒不如說是老爹為了讓我轉學而打下的一個幌子,雖然在他口中轉學是其次,搬家才是主要目的,但究竟為什麼要搬家,原因他卻是隻字不提。

如此,只要回過神去想想就會覺得無比的奇怪!首先不管是小鎮還是即將搬去的新家離老爹出差的地方都遠的十萬八千里,和他一定扯不到任何關係,其次就是我在小鎮生活的好端端的為什麼要突然搬家呢?小鎮到市區乘坐地鐵有着將近3小時的路程,根本就是從蒼雲市的最北邊乘坐到最南邊,我在小鎮的高中是沒有宿舍樓的,要搬家也就意味着我必須轉學去別的學校念書,而恰巧這所我明天就要去報道的新學校是老爹在我絲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早早就給安排好的,把這些點一旦全部聯繫起來,我就隱隱約約的覺得老爹一定有什麼事瞞着我..

“不過...”

【列車已到站,本次列車終點站,蒼雲市南站,請所有乘客...】

“還真是讓人期待呢,市區..還有那所新的學校..”

...

....

地鐵窗外的景色大約在兩個小時里都圍繞着綠色這一主題沒有變化過,連綿不絕的山脈或高或低,高的直插雲霄不見其頂,低的堪堪比肩高架仿若就在身旁。

一路上地鐵幾乎沒有停過,保持着穩定的高速向終點站駛去,在我身邊,車廂里的座位有十分之九都空曠着,不算嘈雜,只是偶爾有些顛簸。

朝一側望去一位與我一同上車的嶼水鎮老伯已睡着多時,流出的口水早就打濕了他自己的肩頭。

戴着耳機聽着簡單的輕音樂我開始漸漸明白當初地鐵公司為何會做出那樣的決定,在嶼水鎮到達市區前的這兩個多小時里竟然只有兩個站點,上來的乘客更是少的可憐,現在遙想當年,讓地鐵通去嶼水鎮的,一定是那些小鎮居民嘴中天天不辦實事的鎮政府官員吧..他們其實也未必像傳聞中的那麼不靠譜。

耳機中傳來的旋律在不停變換着,待我還在想東想西之時,眼中的窗外已見不到那一抹看厭的綠色,取而代之的是高速中化為一條線的橘黃色照明燈和無邊的黑暗。  

“已經..到市區了么?”

機械化般的女聲和即將到達站點的名字透過耳機傳進了耳朵里,我抬起頭看向站點圖,接下來那多到密密麻麻的站點看的令人有些頭皮發麻。

大城市裡的生活節奏要快上許多,這是一直生活在小鎮里的我早就聽說過的,作為一線城市的蒼雲市必然也是如此,

“誒?!”

可惜我還是低估這句話里所隱藏的含義,地鐵門才剛剛打開,各色各樣的人群互相擁擠推搡着如潮水般湧入了車廂,我就好比那大浪中的一葉孤舟,只能艱難的抓緊腳下和懷裡的行李不讓那洶湧的“潮水”沖走。

耳機中的音樂已經被我摁下了暫停鍵,優美舒緩的音樂並不適合眼下的場景,所以期待這種東西啊,果然是最容易隨着時間和所遇事物而衰減的..

前兩個小時還在無比盼望新家的我心裡已經開始打起了退堂鼓,周圍時不時的可以聽到可以壓低的抱怨聲,有看起來還是學生的年輕女孩,也有一身西裝戴着金邊眼鏡不停抬手看錶的中年白領,形形色色人流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那張面無表情漠然的臉。

擁擠的車廂里瀰漫著一種渴望下一秒到達目的地的焦急氣氛幾欲窒息,這恐怕是現在絕大部分人的念頭,而且也在不知何時變成了我心裡的念頭。

“真想回小鎮啊..”

我默念一句,不過..才剛出門就打退堂鼓,這聽起來着實不太像話。

接下來的旅途是無比難熬的,我甚至開始懷念起在行程一開始看到的那些早已看厭的綠色,遠沒有原先旅程三分之一的距離,卻因為無數的站點而愣是行駛了一個小時有餘,

【終點站蒼雲南站到了,請下車的乘客..】

“總算到了?”

我近乎麻木的目光中多了一絲絲名為希望的光亮,

在抱着行李的手臂酸疼到失去知覺,屁股發麻到無法動彈后,這一道女聲就如沙漠中綠洲,梵蒂岡的信徒見到了真神一般令我感到激動和顫抖..

等下車的人流涌下去大半,車廂內重新寬敞起來,我才選擇拖着發軟的身體和行李離開了地鐵。

路線圖是提前存在手機里的,在原地活動了一小下僵硬的身體后,我照着地鐵站內的標牌一路朝着出口方向走去,手裡則忙着滑動手機屏幕查閱接下來的路線。

【叮鈴鈴...】

“嗯?”

鈴聲響起,屏幕上的路線圖一瞬間被切換成了老爹的來電,不明所以中我接起了電話..

“老爹?”

“喂!臭小子,剛打你電話為什麼不接啊?”

“啊?剛才在地鐵上,可能是信號不好吧,我沒有收到啊..”

一邊接着老爹的電話,我一邊站在一塊告示牌前查看着地鐵站的每個出口位置,

“這樣啊..嗯..你老爹我已經下飛機了,看時間你應該也快到市裡面了吧?”

“是,拖您的福..已經到了。”

通話的我一想到剛剛那不愉快的行程就無奈的翻起了白眼,

“吭吭..很好,既然到了,就快去新家看看吧,另外到了新家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必須要去做..”

“哈?什麼重要的事?”

老爹咳嗽了幾聲后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和正經下來,聽的盯着工作牌中的我一愣,回話中不由的將手機位置調整了一下位置以便更清楚的聽見他說的話。

“聽好了啊,等你到新家都安頓好了以後,一定要去隔壁的鄰居家拜訪一次。”

“拜訪鄰居?”

我的聲音里充滿了驚訝,因為我原以為老爹是要囑託我完成有關新家內部的事,又或者是有關明天去新學校的事,卻沒想到他是要我去拜訪隔壁的鄰居,而且聽起來,這事貌似還挺重要的..

“對!然後臭小子你別搞錯了,我讓你拜訪的是住在隔壁67號的住戶,不是69號的!”

“好..我知道了。”

“千萬給我記住了!是67!不是69!”

“是是是..7和9我還搞不清楚啊?”

老爹突然特意加大的音量聽得我嘴皮子一抽,有點汗顏的拉開與手機的距離后掛斷了和他的通話。

“真是的..怎麼突然要我去和鄰居打招呼啊,城裡人很多都不在意鄰居間的關係吧..突然去拜訪會不會覺得我是個怪人啊..”

這裡不是我那個走在路上抬頭隨時都能望見熟人,節奏慢到時間幾乎不在流逝的嶼水鎮。

蒼雲市實在太大了,大到明明近在咫尺的鄰居都仿若相隔了數萬米的距離。

“都11點多了呀..”

瞥了一眼手機,已臨近中午的飯點,感覺早飯才下肚的我卻根本不餓,周圍神色匆匆的人群已經稀疏了許多,在找到正確的出口后,我便拉着行李一路走出了地鐵站,

乘着自動扶梯從地下回到地面,上方漸漸明亮的光芒竟讓我有種仿若隔世的錯覺,

“這裡就是蒼雲市的市中心嘛..”

記憶中市區里我只在很小的時候來過一次,而那時候存留的記憶如今早已忘得七七八八,與嶼水鎮的艷陽高照不同,蒼雲市像是剛下過一次陣雨的樣子,雨雲雖已散去,天空中照耀的太陽卻也沒了原先的熱辣。

空氣因為雨水的沖刷而附帶上了一股有些清新的青苔味,車輛穿行而過的柏油路面濕滑黑亮,每當有汽車駛過時還會泛着一層朦朧的水汽,就在我附近的一個車棚里零散停靠着幾輛被打濕了座椅的自行車,水滴時不時的從握把的邊緣滴下,看來這場雨才剛停沒多久,我所在位置能看到的高樓大廈並不算多,這倒是與我原先想象中的“鋼鐵森林”差別有些巨大。

今天是周末,沿途的商業街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各種我在小鎮里從沒見過的小吃店和甜品店就坐落在街邊吸引了無數閑逛中的路人,的的確確非常的誘人,不過我現在的心思全然都放在了新家上,從路線圖上推薦的看要前往那兒還需要乘坐幾班公交車,但被地鐵上塑料板凳折磨到腰酸背痛的我已沒有了繼續等待公車的勇氣。

到附近的一個十字路口成功叫來了一輛出租車,在司機師傅的一同幫助下我帶着行李向著新家的方向進發了。

“小夥子去哪兒?”

“你好,司機師傅,麻煩你送我到艾麗斯花園68號..呃..等等..你應該知道位置吧?”

我看着紙條上簡單到不超過八個字的奇怪地址撓了撓頭,心裡頭第一次有了些疑惑的感覺,

“艾麗斯花園?”

我很清楚的看到在我說出地址后,司機通過前排的後視鏡中多撇了我許多眼,那眼神中似乎帶着一些驚訝和羨慕,不過總的來說他好像並不是不知道位置的樣子,從我口中確認玩目的地后,就踩下油門向著那個我自己都沒去過的小區飛馳而去。

...

....

“小夥子,已經到了,要開進去么?”

就在我快被柔軟的座椅和顛簸的汽車哄入睡的時候,出租車的行駛速度漸漸減慢了下來,司機師傅回過頭向我指了指車窗外。

“嗯?!已經到了么?不,不用開進去了..”

我匆忙揉了揉眼皮子,卻是婉拒了司機的提議,畢竟連我自己也是第一次去新家,進去了也無法給他指路。

“好,那我幫你搬下行李。”

事實上行李並不重,搭把手的需求並不是很必要。

在出租車駛遠后,我便開始打量起這個名為艾麗斯花園的小區。

“真夠大的啊..”

在我面前的應該就是小區正門了,比我在小鎮上的要大了數倍有餘,三根精雕細琢的直徑超過一米的石柱下區分了進出小區的兩條寬闊車道,在一旁負責站崗的門衛是幾個身材壯碩穿着統一的中年人,離我最近的那個國字臉大叔手背着腰,神情冰冷嚴肅,身上散發著一股子生人勿進的氣息,和我家坐在門衛室里每天都昏昏欲睡的那個瘦弱老頭簡直區別了一個天一個地。

不過也沒時間去觀察這些了,隨手看了一眼手機,發現時間已經不早的我匆匆拉着手提箱向著小區內走去。

“請等一下!”

“誒?!”

可能是我的步伐顯得比較匆忙,又低着頭,在經過幾個保安身邊時立馬被叫停了下來。

“請問你是裡面的住戶么?”

叫住我的正是那個國字臉大叔,我望向他時他已經朝我這邊走近了幾步並正用那雙鷹般銳利的眼睛上下掃視着我。

“呃..是的..我是新搬來的住戶,就住在68號!”

“噢..不好意思。”

見我不假思索的便把門牌號說了出來,國字臉大叔原本有些狐疑的目光頓時消散不少,點了點頭後走回了原先的崗位不再搭理我。

“呼...安保至於那麼嚴格么..”

我輕錘了幾下胸口,安撫着跳動飛快的心臟,這就是我..面對保安或是警務人員詢問,哪怕沒做過虧心事都會緊張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不過這個艾麗斯花園的安保力量還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跟着路牌的指引,一路上我已經遇到了不止一個正在巡邏中的保安,不過好在他們對我都沒啥興趣,也沒人來上前再詢問我幾句..

可是..一直跟隨路牌指引朝前走,一切進展的都無比順利的我卻愈發覺得古怪起來,

“69號..68號..啊!到了!誒?!等等..這..可這是..”

早些時候覺得老爸給的地址很奇怪的我,在這個時候總算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如果住所是公寓樓的話,那地址上少說也會個101或者102室的區分,但老爸給的地址上卻什麼也沒有,因為艾麗斯花園68號壓根不是什麼公寓樓,而是一棟自帶着庭院和小型泳池的獨棟別墅!

望向周圍,視野範圍內哪有我原先想象中的小型公寓樓,有的只是奢華到我不敢想象,每棟都佔去三四百平方米面積的獨棟別墅,整個艾麗斯花園就是一個大型的別墅群!

“不..我肯定是找錯地方了!得去問問老爹..”

我一拍腦袋,立刻分析出了一個最符合現在境地的情況,那就是找錯了地方!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靠!”

我掛斷電話,心中一陣無言,老爹他多半又是在飛機上把手機給玩沒電了,果然每次關鍵時刻都不能指望他..

無奈,收回手機的我只得探頭朝着68號別墅里望去,還別說,從庭院地板上沾着的灰塵和垃圾來看,要麼這戶人家十分懶散,要麼就是裡面根本沒人住..

“不會真是這兒吧..”

我怎麼也沒法想象老爹會給我找這麼一棟房子住,因為別說買了,就算是租,老爹也絕不可能有能力在市區中心地段租下這樣一套豪華別墅。

“算了..先試試看吧..”

但是眼下不管再怎麼不符合邏輯,我眼前那張68號的門牌號也不會是作假的,最好的驗證方法自然就是拿出老爹給的那串鑰匙試上那麼一試..

“竟然真的是兩串鑰匙..”

硬着頭皮從口袋裡拿出鑰匙,我優先將它插入了門口那扇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庭院木門..

“咕噥..”

我咽了口口水,隨着“咔嚓”一聲機械解鎖的聲音,木門“嘎吱”一聲朝里側挪移了一兩厘米,這不過一兩厘米短短的距離卻是讓我手一抖,頭皮發麻..

“老爹,你究竟在搞什麼鬼啊..”

拉着手提箱,我顧不上內心的不解和狂嚎,匆匆走進庭院並且順利的解鎖了別墅的防盜門..

約莫20分鐘后..

將客廳沙發上的防塵布掀開后,我便坐在上面很久再沒動彈,腦中雖依舊沒反應過來身處的這棟別墅,但至少比一開始要好上許多,總而言之,一定是老爹瞞着我偷偷中彩票了吧,嗯..一定是這樣的,苦苦思索了半天後,無奈之中我只能用這個理由來搪塞自己,一個..還算挺靠譜的理由不是么?

老爹的電話依舊打不通,可能只有等他晚上到公司或者賓館了才會給手機充電吧..

不再去想這些的我,也總算能閑下功夫去觀察周圍的一切,我現在住的別墅一共有4層,包括一層空間最為寬闊的地下室。別墅里的一切都已用防塵布覆蓋,雖如此,但開了燈后仍然可以感受到那出自高級設計師之手,前沿時尚的裝修風格,整體色調色調偏向黑白灰,簡約卻不簡陋。

除去一些生活用品外,我所需要的廚房用具以及電器應有盡有,書房裡甚至還有一台少說萬元配置的豪華台式電腦,可以說是只有我想不到的,就沒有別墅里沒有的..

奇怪的是就和一開始我在庭院看到的一樣,這棟別墅裝修完后一定很久沒人入住了,即便是有防塵布的保護,別墅里仍舊需要進行一場徹頭徹尾的大掃除,我估摸着這少說也要花費一個下午的時間,眼下的時間已經不早了,明天還要去新學校報道,我可不想拖着一個疲憊不堪的身體去見新同學..

所以我的打算是今天只打掃幾間必要的房間,比如廚房衛生間,卧室以及客廳,這個計劃看上去非常棒,但真的到實施起來時我才知道制定計劃的我是有多麼懵懂無知,僅僅是一個睡覺的卧室就來回折騰了我一個多小時,是啊..畢竟那可是一個堪比我原先家客廳那麼大的卧室..

“到底!為什麼!會是!別墅啊!!”

一聲嘶啞又無力的喊叫聲縈繞在別墅的地下室里,餘音竟是久久不肯散去..

...

....

“總算..總算打掃完了..”

我摘下防塵口罩,癱倒在衛生間的瓷磚上,一把將手上不知洗了多少遍抹布丟進旁邊的水桶里。

揉着酸痛的胳膊,我甚至打起了在地上先睡會兒的念頭,真是沒想到才打掃了幾間房間就能把我累成這樣,要是我曾經那個古板的體育老師在,看到我現在這幅癱軟的樣子,一定又會恨鐵不成鋼的埋怨幾句現在的學生過於矯情不願鍛煉吧..

客廳里擺放的那個看起來非常昂貴的落地鍾又一次叮叮噹噹的響了起來,時間在我忙碌的打掃中竟是不知不覺的來到了下午6點,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已帶上了淡淡的金紅色,

老爹好像特彆強調了要我去鄰居家拜訪,時間也不早了,乾脆洗個澡先去一趟吧,否則太晚了就不太妙了..

想來要拜訪的話,這個時間應該算不上突兀,只是..我該說些什麼呢?

完全陌生的鄰居,毫無預兆的上門拜訪,要是手上有些禮物就好了,比如水果點心之類的..?

“呃..還是算了吧...”

不知為何,拿着那些東西,我總有種會讓場面變得更加尷尬的不詳預感,說不定對方其實非常好說話呢?遠親不如近鄰這句話誰都知道,也許他會很歡迎我的拜訪..換言之,如果對方並不感冒這樣的拜訪我也沒必要去熱臉去貼冷屁股,打完招呼就回家反倒能讓他和我都能鬆口氣吧..

擺脫腦海里這些亂糟糟想法時,我已經走出了蒸汽密布的浴室,放下一些沒必要的揣測和顧忌后,即將出門的拜訪反倒讓我感覺輕鬆了不少,沒了一開始的忐忑..

衣衫整潔,精神飽滿,我自認為鏡中的自己現在的狀態不錯,足夠給對方留下一個不錯第一印象了。

走出庭院,天色已開始漸漸黯淡下去,夕陽西下,微風吹走了雨後地表上散發出的餘熱,再一次迎面吹來的清風多了一絲沁人心脾的涼意,這溫度正是人體最易接受的和最喜愛的程度。

別墅門前的車道邊有不少結伴散步聊天的路人,其中老年人佔了絕大部分,這點倒和嶼水鎮晚飯過後的場景十分相似,無關生活節奏的快慢。

隔壁67號別墅的住戶與我家相隔的非常近,獨特的房型結構導致兩棟別墅的三樓,相距最近地方可能都不超過3米,好在這完全不會影響到正常生活。

【叮咚..叮咚..】

“吭吭..” 

摁下門鈴后我清了清嗓子朝裡面望了一望,明亮的燈光就算拉上了窗帘也能看的一清二楚,這證明了此刻的屋內應該並不是無人狀態。

很快,在我糾結第一句問候語應該用什麼的時候,門鈴旁的揚聲器里傳出了一個中年女子的清冷聲響。

“請問你找誰?”

“啊!內個..內個,您好阿姨!我是您隔壁新搬來的住戶,我是來跟您打個招呼的..”

我相信我剛剛的語氣一定有些緊張,不過相比已經很成功和清晰的表述了前來的目的,只要對方不是個奇怪的人都應該會有回應,

“新鄰居?”

足足過了十幾秒,中年女子的聲音才又傳出,可以明顯的聽出那聲音中帶着的迷茫,而這一次她的回話卻讓我短暫一愣,倒不是說她話里有問題,而是開始由於緊張我並沒有太過在意女子的聲音,直到此刻平靜下來再次聽到后,我才驚訝的發現,這聲音竟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如此的...

“等等...老媽?!”

幾乎是我在反應過來后失聲喊出的同一時刻,庭院里的防盜門被屋子的主人“吱”的一聲推開,她已步入中年,卻仍能依稀看出年輕時驚人的美貌,臉頰上多了幾道新的皺紋,是用再高級的化妝品也無法隱藏下去的,不過風韻猶存的她腰桿依舊挺的筆直,目光幹練銳利,在我小時候流露出的溫情柔軟彷彿已經消失殆盡。

她不是別人,正是當年離婚後便與我和老爹都不再聯絡,在我心中形象開始漸漸模糊的..我的母親..

“緹凌..?”

母親倚靠在門框上,捂着嘴失聲喊出我的名字,在這裡見到我,她的臉上布滿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呃..媽...好久不見...”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庭院外,抓撓着柔軟的頭髮,半天竟只想出了一句好久不見..

“.....快進來吧。”

老媽的樣子似比我還要震驚和不知所以,沉默了一小會兒后她似乎才意識到讓我一直站在庭院外是不妥的,連忙解鎖了院門朝我招手呼喚..

“..好。”

太久未見,見到老媽后給我的並非血濃於水的感動,反而是一種無所適從的尷尬..

我的身後傳出房門被推上的聲音,這裡別墅的內部構造都是相同的,老媽的家裡裝修的要比隔壁我的家華貴不少,但似曾相識的布局風格和家電拜訪讓我有種彷彿這兩套房屋的設計都出自同一個設計師之手。

“先坐一下吧,媽替你去倒杯水..”

“不用麻煩了老媽,我不渴..”

我猜想老媽也一定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否則一家人哪還需要客套這些。

正印證了我的猜想,坐到沙發上不久,老媽便端着水杯過來了,她坐在離我很近的地方,卻是一句話都不說。

母親有着一頭漂亮的金色長發,但這並非是後天的燙染,而是天生所致,沒有錯,母親的全名叫埃羅伊·瓦倫娜·希爾和身為華夏人的父親不同,她的家鄉是遠在天邊的不列顛。

大學時代來華夏國留學的她,機緣巧合下結識了我的老爹葉南,在畢業后不久兩人就結了婚,偶爾也聽老爹說過一些老媽在不列顛的家,據說那是個非常龐大的古老家族,因此當初在我的姓氏問題上似乎還發生過很大的爭執,按照傳統我應該姓葉,卻遭到了母親家族人的反對,母親身為他們家族的千金,據說當初下嫁給父親時就遭到重重阻攔,在名字這個問題上他們似乎不願繼續退讓,然而老爹的倔強遠超所有人想象,拗不過他,最後只得雙方都妥協一步,我的姓氏就這樣消失了,僅剩下緹凌兩個字,以至於很多不知情的人都會以為我姓緹。

雖然身為混血兒,但我明顯更多的繼承了老爹的基因,不僅頭髮是黑色的,長相也更像華夏人,這或許就是當初老爹不讓母親帶走我的原因吧,坐在沙發上我這樣隨意的猜想着..

“誒?難道說!”

回憶到母親身後的龐大家族,我突然有些意識到隔壁那一套別墅的歸屬人是誰了..

“怎麼了?”

母親聽到我恍然大悟般的語氣有些疑惑,

“噢不不不..沒事老媽..”

我連忙擺手搖搖頭,

“好吧..這幾年你們過得還好么?”

老媽把頭上淡綠色的玉制的發簪摘下,憑我還算不錯的記憶來看,那似乎是老爹在曾經某年生日上送給她的,知道來人是我后,她一開始表現出的震驚已經消失不見了,脫下了似是工作時穿的外套,整個人輕鬆淡然了許多。

“過的還可以吧,學校生活也沒有什麼變化,就是老爹比以前要更加忙了,經常會和同事喝酒喝到半夜,老爹..”

“哼,還在想着他那個沒可能的企劃么..”

我的話還沒有講完,就被老媽打斷了,她發出了一聲嗤之以鼻輕哼,搖了搖頭,似乎不願意在老爹這個話題上繼續說下去..

“呃..老爹去出差了,要一年多才會回來,所以他讓我先搬來這裡住..沒想到老媽你就住在隔壁啊,隔壁的那套別墅..到底是..?”

我試探性般的瞅了幾眼老媽,想必我的言下之意她應該聽得懂,就是那麼貴的房子怎麼看都不是老爹買的起的吧..

“他要出差一年?要去幹什麼?”

老媽沒有回答我後面的問題,反倒是皺了皺眉對老爹的出行有些在意的樣子。

“算了,不用和我說..”

然而就當我欲要解釋的時候,老媽卻手一擺,有些勞累的揉了揉太陽穴,這樣看起來老爹他們當初離婚其中有很多我不知道的隱情啊,

“隔壁的房子你放心住好了,吃過飯了么?”

“還沒呢,不過我肚子不是很餓,一會兒我回去吃就好了。”

“我剛下班回家,也沒吃呢,正好你坐會兒,我叫份外賣。”

“外賣?老媽,你平時在家裡都不做飯么?”

尷尬又帶着些許隔閡的氣氛漸漸緩和了下去,我從沙發上站起身,隨意的參觀起老媽的別墅。

“我上下班那麼忙,平時哪有時間做,你平時在家是怎麼解決的?他給你做?”

“咳咳..在家一般是我給他做飯,外賣的話,我們的小鎮上也沒有特別好吃的東西..”

我攤了攤手,曾經他們還沒離婚的時候,家裡負責做飯的就是我和老爹,等到離婚後,老爹就顯得比平時更加忙碌了,家裡做飯的任務就全推到了我一個人身上。

這幾年下來,倒是讓我的廚藝進展神速,我相信如果有菜譜,做出的菜品一定不會比普通飯店裡的大廚差。

“.....”

母親沒有回話,僅僅是無奈般的搖了搖頭,隨後便拿上脫下的外套,向著她的卧室方向走去。

“對了老媽!”

“嗯?怎麼了?”

被我突然叫停,母親轉過頭,神情中帶着些許的疑惑,

“緹..緹娜在家嘛?!”

緹娜..在我念出這個名字時,心臟驟然的一跳,不受控制的咬了咬下嘴唇,目光也假裝隨意和自然的朝母親周圍掃視着,卻是不敢與她對視。

“喔..當然,你和緹娜也有那麼久沒見了,是想她了吧..”

“呃..嗯..”

我輕聲回應了一聲,低着頭揉捏了幾下衣角,並沒有否認母親的話。

“她在三樓練琴,去通知她休息20分鐘吧,我叫幾份外賣,一會兒一起下樓吃飯,然後...”

在母親說道練琴的時候,我很清晰的察覺到了她言語中帶着的不滿之意,母親的家族是個有名的音樂世家,家族世世代代出過許多矚目耀眼的鋼琴家和鋼琴天才,然而也正是如此,從小母親就對音樂的造詣有着近乎苛刻的追求,可惜她似乎沒能達成那種追求,因此便把這個目標交給了我和比我大兩歲的緹娜..準確的說是交給了緹娜一個人..

“好..”

點了點頭,母親後來又囑託了些什麼我根本沒有聽進去,對我而言,此刻已經沒有什麼比去見到那道倩影更為重要的了,這抹急迫究竟有多強烈,或許只有我捏緊到骨節發白,掌心生疼的雙手知道了..

三樓只有一間套房,房門緊閉與我家的一抹一樣,毫無疑問這一定是緹娜的房間..

站在房門口,我的嘴唇微張,變得乾燥的喉嚨口使得呼吸十分不適,開始冒出汗水的手掌心帶着顫抖緩緩覆蓋到了門把手上,

“呼...”

深呼吸了幾次,只是..見她而已,怎麼會變得那麼緊張了,冷靜一些呀..緹凌..我的內心不停的安慰着自己,

“誒?!”然後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我的耳朵里只聽見了一聲“咔嚓”聲,觸碰着門把手的手臂不受大腦控制般的朝下使出了力量..

門緩緩的朝裡面打開,明亮的光芒帶給我雙眼一陣微弱的刺痛感,悅耳的音樂伴隨着一股令我大腦窒息,心臟被猛然揪起的薔薇香味像包裹住了我的全身,像是一根無形的繩索,將我捆綁,操控着我朝屋內一步一步走去..

薔薇的香味..是她最喜愛的香水,她的身上永遠都有這種淡淡的香味,讓我沉醉,使我安心..

“母親,我說過,就算是您,進門前也應該先敲門..”

古樸的三角鋼琴后,是閉着雙眼的她,她的聲音變了,和幾年前離別的時候相比,更加的清冷..清冷的像雪山中流出的冰涼溪流,清澈卻冷漠,好像和母親一樣,少了一絲曾經的溫柔..

她像是剛出浴,身着的睡衣是一條淡紫色的絲質連衣裙,緊貼着...唔..是緊貼着她纖細的身軀,肌膚的粉嫩就算是透過衣物也能看得到到,我想那是浴后更衣時身上水滴未全部擦乾才會早就的美妙場景吧,顯短的裙擺還未到膝蓋,白嫩如玉脂的雙腿和雙足肆意的暴露在空氣中,有節奏的踩着鋼琴的踏板,金色的髮絲仍然濕漉漉的,隨意搭在裸露在外的香肩之上,似是有層朦朧的水汽飄蕩在她的周圍..

美到窒息的畫面就這樣毫無防備的出現在我的眼前,竟是讓進門的我喉嚨暫時失去了發聲能力,大腦被蠱惑了一般操控着雙眼靜靜地盯着她微微顫動薄似蟬翼的雙眼..

就彷彿輕觸一下,下一秒就會支離破碎似的,我的呼吸頻率也在不經意間降至了最低的極限,不忍做出哪怕一點點會打擾到她的動作..

“嗯..?”

只是可惜,我的不願打擾並不一定是主人的意願,可能是意識到了進門人並非平日里的母親,緹娜的眉頭輕微的蹙起,在眼皮子的幾下顫動后,她睜開了那雙我存放於心中最深處最難以忘懷的湛藍色美目,俏臉微側,視線朝我房門這個方向望來..

完美嚴謹的鋼琴曲接連出現了兩次錯音,演出已不再完美,彈奏它的主人沒有絲毫猶豫的選擇了停止演奏。

“緹...凌?!”

在我眼中,她湛藍色的美目里閃過了一絲不可思議,沉穩微涼的清澈嗓音似乎也因為無法抑制的驚訝和失措而出現了小小的破音..

“緹娜..”

我想當聽到她嗓音的那刻,更加無法抑制感情的一定是我,叫出她名字的那刻,我的聲音甚至在止不住的顫抖..

多年未見,緹娜更美了..吸收了父親與母親雙方的優點,她的容顏要比母親年輕時更為細膩和精緻,與華夏人不同的金色髮絲更為這種美添上一層嫵媚的韻味,

與我靜靜的對視良久,沉默終於不在,緹娜的嘴角划起一個完美的弧度,一抹淺笑浮現在我眼前,

“好久不見...緹凌。”

“啊..好久不見..緹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