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张开双眼时，阳光从窗外已经斜斜地洒了进来。
我坐了起来，靠在墙上。上眼皮和下眼皮还黏连在一起，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发呆了好一会，我的大脑终于开机。
“啊，迟到了。”
阳光就好像时针一样直直地射到床上。不用看表也知道现在已经过了七点。学校里的话，早自修应该已经结束，第一节课快要开始了。
啊，怎么搞的，我怎么醒的这么晚？当我想要把衣服换掉时，我这才发现身上穿的还是校服。对了，昨天回来的时候实在太困，我直接就躺床上了。所以手机也还在客厅的书包里，我听不到手机设置好的闹钟。
话说回来，昨晚的梦可真是真实，简直和现实没什么两样。这是清醒梦吗？梦里的那种恐惧感现在还残留在皮肤上。感觉就好像看了部恐怖片一样。好久没做噩梦了。昨天的噩梦还蛮精彩的。我笑了笑。
好吧，我笑不出来。下了床，我一转身就看到了怪物在门上留下的抓痕。
“哈——”我把头发往上撩，露出额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梦啊。我头疼了起来。这么难以置信的事也可以是真实吗？从影子里现身的怪物，能变成人的猫，超能力，这些都不是幻觉吗？我看着自己的身体。灵的那种缥缈的感觉现在我依然能感受到。果然，这不是梦。
原来世界之大，真的可以无奇不有。我不由得怀疑起来，莫非那些漫画家的作品其实就是自己的人生梗概？难怪他们的故事这么精彩，原来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扯远了扯远了。先把这件事抛一边。我先去吃早饭吧。我慢悠悠地走向卧室的门。今天就请病假好了，我实在没心思上学。我要用一天时间来好好缓一缓，好好想一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恩，你好，请问你为什么在我家？”
出了卧室，我看见一个不认识的男的正在客厅里吃粽子。
这个人是谁？哦，我记起来了，他是两个星期前我在小院子里遇见的那个人。可是他为什么在我家？
他看上去是在等我醒来的样子。看见我从卧室里出来，他一下就把剩下的一小块粽子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就吞了下去。他微笑着说：
“你好。你应该还记得我吧？我们两个星期前见过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金语故。你昨天不是被科洛卡袭击了吗？我是来慰问你的。”
慰问我？这么说椅子旁边的一袋五芳斋的粽子是送给我的咯？那你为什么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在客厅里吃要送给我的东西啊？
昨天的那只怪物叫科洛卡吗。这个名字什么意思？听上去像是音译过来的，可我想不到有和“科洛卡”读音相近的单词。“科洛”倒是读起来有点像crow，可是还有一个“卡”又是什么？
“你好，我叫倪济义。”姑且也先自我介绍吧。
“你应该知道她不是一个单纯的“人”了吧？顾迹云，介绍一下自己吧。”金语故转头看向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少女。
“你不是已经说了我的名字了吗？”
顾迹云头抬也不抬，一个劲地吃着粽子。她仍然维持着人的形态，穿着我妈的衣服。门就是你开的吧，小贼猫。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倪济义，你还想知道其他更多的关于她的事吧？”金语故一脸奸笑。
“不，我知道名字就够了。”我的确是对这只小猫挺好奇的。她是从哪来的，为什么要伪装成猫，为什么要寄宿在我家，要不是金语故在场，这些问题就要脱口而出了。
我走过去靠在沙发上。我现在有一大堆想问的问题，全列出来说不定可以出一张试卷。不过第一个问题要问什么我早就考虑好了。我脱口而出：
“科洛卡到底是什么？”
“你觉得是什么？”
“某种……超能力？”
“没错。科洛卡是由灵创造出来的东西。它只能在夜晚现身，但在白天它可以附在人的身上。它有两种能力，一种能力是能在十米之内的影子内自由移动，还有一个是能使被附身过的人的灵大量流失。这些你应该都已经见过了。”
“那它为什么会盯上我？”
“科洛卡会选择周围灵最旺盛的人袭击，你刚好是，所以你就被缠上了。”
“那是谁创造的科洛卡？”
“我不能说。”
“为什么？”我从沙发上挺起身子。
“警方会实时公布自己破案的进展吗？”
“……”
我又靠了下去。
“好了，该解释的东西都解释完了，现在也该进入正题了。我今天来你家其实是来邀请你的。”
邀请？
“你昨天已经接触过灵了吧。现在感觉怎样？”
“能从你们身上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把我身上的灵完全压下去了。”
“那当然了。你现在可是连新手都算不上，”金语故伸出食指，桌上的碗随着他的食指的动作飘了起来，如同蜜蜂一样在空中画着圈，然后被向上一扔，接着翻转着自然下落，最后翻了个身平稳落在桌上。
“如何？很精彩吧。”
哪里精彩了？不就是让碗飞来飞去，魔术师都可以做的到吧......好好，我承认，刚刚金语故的那一番动作的确是勾起了我的兴趣。
那可是超能力啊！说不想要的人一定是脑部积水过多。我也能做到这种事吗？一定能的吧？我握紧了拳头。
“通过灵，把自己心里所想的展现出来，就像刚刚那样，这就是超能力的实质。我们把这种能力称为‘阐’。”
金语故详细地向我介绍了阐能力者的世界。
所谓的阐能力者，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由各个国家的政府管理的阐能力者。在全世界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三千的阐能力者当中，有一半多都是这一种人。他们负责管控着自己国内的阐能力者，或是在某个方面颇有建树，对国家做出巨大贡献。金语故就是这一类人。
世代相传的阐能力者家族。阐能力者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属于这一类。阐能力者家族大多有悠久的历史。尽管和以前相比，他们衰弱得很厉害，但他们还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
最后是自由阐能力者。因为某些非常偶然的原因，他们自己掌握了阐能力。他们的人数相当少，不会超过四百人。这些人中鱼龙混杂，有顶尖的阐能力者，也有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阐能力者的人。一般他们都会伪装成普通人，只和几个信得过的阐能力者来往。对于金语故他们来说这一类人是麻烦的存在，而相当一部分家族阐能力者则是看不起这些人。
“我隶属于司灵部海外司。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外派人员，但我还是有推荐的权利的。阐能力特殊的地方在于，尽管人人身上都有灵，但未必人人都能掌握阐。有些人就是天才，无师自通，而有些人穷极一生也无法初醒。全世界的人里，能够初醒的大概只有一半，而能够完全掌握阐的人只占这一半里的十分之一。根据公约，每个国家的阐能力者的数量都有限制，为了保证质量，我们只能择优选人。”
“所以你选了我？”
“毫无疑问，你就是属于天才的那一类人，”金语故摊了摊手，“被科洛卡附身的人里，能撑和你一样长时间的人根本就没有。我就是特意为了看你能撑多久，所以才没有早点把科洛卡干掉。结果时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都想问你了，你真的没有学过阐吗？”
“当然没有。”我眯着眼看着金语故。敢情你是故意放着不管的啊。
“那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
我转头看向窗外。蔚蓝如洗的晴空，稍稍带着些冷冽。
“虽然不一定比得上外国的同行，但在国内的公务员里我们的工资可是最高的。而且说实话我们的工作平时也闲得很。这可是混吃混喝的最棒工作了。你还不心动吗？”
“请让我考虑一下。”
你是搞传销的吗？不过说实话我的确有点心动了。能够一整天窝在电脑前面还有钱送上来的生活绝赞。不过现实是很残酷的。高风险才意味着高回报。而且就算不用参加公务员考试，也一定有一堆技能考试和资格证明在等着我，真是让人想想就觉得麻烦。
“要是你不加入我们，那我就只能消去你的记忆了。”金语故双手环抱于腰前，收起了微笑。
我轻拧眉头：“为什么？是因为灵能力吗？”
“当然。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是允许一般人接触灵的。本来我也应该把你的记忆消去的，但是我觉得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不可思议，你身上的灵实在太旺盛了，远远超过一般人。昨天我其实早就知道你被科洛卡附身了，但我非常想知道你到底能撑多久，所以一直没有处理。结果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啊，你竟然一直撑到了回家才晕到，一般人的话最多半天就不行了。你真的是个天才呢。”
哦？是吗。
“放弃你实在是太可惜了，所以我才会邀请你。但如果你不加入我们的话，我也就没有办法了。”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
“倪济义，你的生日是一月三十一吧？”
突然听见金语故叫我的名字，我愣了一下，随即咽下一口口水。
要是他愿意的话，我肯定会人间蒸发的吧。
“是。”我静静地回答道。
“别这么紧张啦，”金语故又露出了微笑，“就算你不答应我也只是消除你的记忆而已。因为一些有的没的，重要或者不重要的原因，我们只找未成年人来做我们的后继者。所以你还有两年的时间来慢慢考虑。不过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是不会放弃灵能力的吧？”
那当然。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超能力，谁会想要放弃呢？
“哦，对了，其实你还有另一个选择。你可以当那只小猫的保镖。”金语故的笑容向上提了两度。
顾迹云闻言立刻抬头看着金语故。金语故对她摊了摊手，继续对我说：“那么你要选这个吗？”
“我不要。”
听了我的话，顾迹云又转过来盯着我。她的目光怪吓人的。我侧过身子避开她的视线。
“为什么？她不是很漂亮吗？”
“我打不过她吧？那要我做保镖有什么用？”
“你可以慢慢修炼嘛，又不是让你现在就上岗。”
“那也不要。”
“为什么？像她那种漂亮的大小姐总会有心怀不轨的人想做坏事的。难道你就忍心看她出事吗？”
“你说的没错……但我拒绝！”
开什么玩笑？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顾迹云身上和金语故不相上下的磅礴的灵。顾迹云绝对不弱，搞不好还是那种手撕鬼子的“猛汉”。
的确，她是很漂亮，淡灰色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发梢稍微带点蓝色的白发，精致的脸，大小适中的胸，高挑的身材，在其他人眼里一定是绝色。可我又不是种马，见到漂亮女孩就想入非非。那种人可都乘着船去了天堂。她还没有让我来感觉到能在别人面前称赞她漂亮的地步。要是别人问我对她的感觉，我一定会说还行。让我为一个不动心的人献出性命，怎么可能啊。而且喜欢她的人自然能够组成一个加强排吧？干嘛不去让那些人当护花使者？相比之下，我倒宁愿选择金语故他们。毕竟他们勉强应该能算作正规合法组织。
“要和你说的我都已经说了，”金语故站了起来，走向门口，“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去问那只小猫，实在不行也可以来找我。剩下的粽子就给你了。那么再见了。”说完他就出去了。
“喂！”我还有好多事想问呢。
算了，这里不还有一个人嘛。
“关于科洛卡，你还知道些什么吗？”我不觉得金语故会把全部告诉我。当然顾迹云也不一定会。但从他们两个人的话里我说不定能听出一点端倪。
顾迹云停下嘴，抬起头来：“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什么？”
“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多。”
好吧，这家伙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搞什么啊，你这只贼猫，你不会是装的吧。
哈，算了，快点打完电话吃早饭吧，我肚子实在是太饿了。
向老师请完病假，我坐在椅子上开始吃粽子。
金语故干什么买这么多粽子啊，我一个人两三天也吃不完这些，在冰箱里放太久粽子会变难吃的。
“真好吃啊。”顾迹云突然说了一句。
她是在搭话吗？看上去不是。顾迹云的旁边已经放了三片粽叶了。看上去她真地蛮喜欢粽子的。
“你来中国几年了？”
“三年。”
“……”
“……”
“你中文说的可真溜。”
“嗯。”
有一搭没一搭的，空气冷了下来。我和顾迹云各自静静吃着粽子。
话说回来，顾迹云可真是能吃。在我解决一只粽子的时候，她已经额外吃掉了两只，而且看上去还没有饱，还打算吃一个。我好像明白了金语故要买这么多粽子的原因了。
终于，顾迹云吃够了。她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嘴。
我直直地看着黑色的电视屏幕。想好了措辞以后，我转头看向顾迹云，开门见山地问：
“顾迹云，灵到底是什么？”
“超能力啊。”顾迹云抬头用深邃的目光看着我。
“不是这个，我说的是更详细的东西，比如灵是怎么产生的，又要怎么运用灵这类的，你能告诉我吗？”
我现在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上缠绕的灵，还能隐隐约约看见一点橘红色的光芒。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了。要是灵是超能力，那超能力该怎么发挥？
“这个可以。”
灵的历史源远流长，可以说是和人类同时出现。
关于灵的产生方式，有许多说法 ，但最流行的解释是灵魂产生了灵。
这里的灵魂和平常的意思并不太一样。好像要是把这里的灵魂清楚地解释的话，会变成和存在主义一样绕来绕去的东西。简单解释的话，灵魂大概就是自己体内另外一个没有感情也不会思考的自己。
灵魂与生俱来。灵魂在人刚出生时最为完整，但也最为脆弱。承受不了人的意识的灵魂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碎裂。当人开始记事时，通常是三岁，灵魂就停止快速碎裂了。此时的灵魂就像被打乱的到处都是的拼图一样，散布在全身各处。而一般人的灵就是由灵魂的碎片挥发出来的。
灵能力者所做的，就是把灵魂的碎片聚集起来，使灵魂再次成型，由灵魂直接产生灵，借此来发挥出超乎常识的能力。
“至于灵能力的具体运用，就是把自己的意识融进灵中，让灵按照自己所想的来发挥作用。”顾迹云站了起来，走到卧室的门前：“这门你是要换掉的吧？”
“是的。”
“最简单的灵能力就是强化自己的身体。将与强化身体类似的想法融进灵中，”我突然从顾迹云的身上感受到压迫感，就好像要把我远远推开一样。顾迹云左手拉住门把，右手握拳：“让融进了意识的灵包裹住全身，这样自己的身体就会被灵强化，就像这样。”
“嘭！”
门上瞬间多了一个洞。
我呆了一会，然后跑进卧室。
“喂，碎片差点就砸到显示屏了。”
“是吗。”顾迹云把头转向一边。
算了算了，反正显示器也没事。我把话题扯开。
“那我现在也能这么做吗？像你那样。”
“你还差得远呢，你现在和一般人差不多，不过是能感受到灵而已。”
“那你能教我吗？”
“也不是不行。不过金语故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还没想清楚。”
“那就等你想清楚了再说吧。”
“为什么？现在不行吗？”
“灵魂成型之后是可以再一次被破坏掉的。这意味着你或许再也没法使用灵能力了。我亲眼见过有一个人因为被废掉灵魂而发疯咬死了自己。你真地想要学灵能力吗？”
我想了一想：“我想学。”
“为什么？你就不怕金语故破坏掉你的灵魂？”
“这种能力应该是很少见的吧，我不觉得金语故会有。而且我不觉得金语故有对我说谎，就算我不加入，他也应该只会消除我的记忆。不管怎样，我就是想学灵能力。拜托了。”
顾迹云仔仔细细地看了我好一会儿。
“好吧。”
“那现在就开始吧。初醒之后我该做什么？”
“初醒之后是视灵。现在你的灵魂虽然聚集了起来，但还是碎片。完成了视灵，你的灵魂才能成型。视灵的修行就是反复重复初醒，只要你能清楚地看到灵，这个阶段就结束了。”
我立刻开始了练习。因为昨天晚上已经有经验了，回忆了一遍昨晚的感觉，我驾轻就熟地开始了灵的聚集。尽管如此，完成第一次的聚集也花了我十多分钟。我擦了一下头上的汗，把灵散开，准备开始第二次。
这时我看见顾迹云又伸手想去拿粽子。你还没吃够吗，小贼猫？我立刻停止练习把放着粽子的袋子收了起来。背着顾迹云和刀尖一样的眼神，我突然觉得我自己可真是勇敢。我冷颤着这么想。
第二次的聚集也大概用了十多分钟。不知道为什么，顾迹云拿起了我堆在客厅里的历史课本，靠在沙发上认真地看着。她在想什么啊？教科书很好看吗？
大概坚持了一次语文考试的时间，我整个人就累得不行了。我瘫坐在沙发上，问：“顾迹云，我大概要多久才能学会视灵？”
“完成一次初醒算一次，每天八十次，大约需要持续一个星期。”
每天八十次，持续一个星期？按我现在的速度来看，不算在学校里的时间，要能够看到灵需要花上将近一个月。
不过我也不着急，毕竟时间有的是呢。至少今天我可不上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