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妹，你走的慢一点，我快跟不上了！”
“难以置信，这条街的拥堵情况居然严重到了这种程度，果然很有华夏气氛，人还真是多的吓人啊！”
“老师您就别忙着感叹了，倒是稍微帮我发一下传单啊。”
“哦我可爱的学生啊，老师我现在正承担着对于绅士而言无比光荣的使命，在背负这位少女到达目的地之前是不可能腾出手来去做别的事情的。”
“所以我开始就说了租一辆轮椅了嘛，这样乘坐之前的地铁也可以进入残疾人专用的车厢，我的钱包也就不会在车厢里被偷了！”
“没关系没关系，你的钱包上面不是刻着卢恩文字吗？普通的小偷就连打开那个钱包的拉链都做不到，里面的钱肯定不会丢失的啦。等到事情办完，老师我就再给你补习一下如何逆向追踪卢恩文字所散发的魔力……”
师父独自一人走在四人组的最前方，身后那一对师徒之间的对话声虽然很大，但她并没有心思去听。
——术法的准备已经完成，能够在同一时间遍及全市的使魔也已经准备好，林华长老所提出的委托和自己预想的一样，就连这一次的离间计划也已经在预料之中，一切都没有出错……
师父的化妆术再加上少量的炼金物品就能够完美改换一个人的外貌，但即使把外表替换成什么样子，其内在的感受却并不是仅仅凭借炼金理论就能轻易改变的。
即使知道当时是羽齐所说的话是被未知的术法影响所造成的结果，但那具身体具有保护个人意识不会遭受扭曲的祝福，当时的所说所想也必然是原本就存在于脑海之中的意识。
根据自己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以及最近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来看，这样的结果并不会令人感到奇怪，倒不如说如果羽齐如果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才是怪事。
但即使这些事情再怎么合理，无论自己能够做出几百种合理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师父胸口发闷的感觉却始终没有任何缓解的趋势。
借助Smorge的魔法术式大批量制作了能够转换灵力与魔力的符咒，然后再将那些符咒散播到人群聚集的地方，说到底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看起来和那些在大街上散发广告传单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探究未知，这曾一度是师父从遥远的异国来到这里的唯一目标。加入书店也好，和羽齐整天打打闹闹也好，出去处理各种委托也好，那些对于师父而言都是未知，是从未经历过的生活方式。
比起待在雪国边境的图书馆里潜心研究，像这样出外游历生活要比之好上不知道几千倍。
即使是像现在这样吵架也是，明明也是未知的，也是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但……
师父将手中的传单胡乱塞进了路旁的自行车筐中，继续面无表情的向前走着。
在这种相当拥挤的路上以恒定速度行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使是完全不遵守基本礼仪强行在人群之中横冲直撞也很那保证自己能够一直维持一个速度，然而师父却能够在人与人的夹缝之中巧妙的钻过去。
即使身体内的意识相互交换，但已经铭刻在身体中的反应却并没有因之发生改变。在师父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原本一直被羽齐全方面刻意压制的身体解开了束缚，开始逐渐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只不过雪婉和Smorge先生原本并不认识羽齐，自然也没有看出来这种类型的反应速度与那洗练的躲闪动作根本就无法与羽齐平日里那副懒散的样子相重合。
“随意散发传单是违反治安管理条例的哦？你们真的有好好向工商局报备了吗？”
“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吧，难不成‘五门’现在已经清闲到这种程度，还会派员工前来协助维护社会安定了？”
“只不过是因为某些人经常因为在大街上捣乱而被抓起来批评教育，到最后还要打电话让林家做担保把人领回家？我们林家可丢不起那个人。”
“不过是个器灵，你还真敢说啊？”
“不过就是个流窜至异国的魔女，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心情不好的师父迎面遇到了同样心情不怎么样的青，两人几乎在一见面就已经做好了给对面一拳的准备，但迫于种种原因，两人之间的交锋直到此时尚且还停留在言语之上。
“看起来心情相当不好啊，难不成你被赶出门来了？真是稀奇，像这样整天搞事的员工居然直到现在才被开除？”
“呵，开什么玩笑。倒是你，平时一直围着你们家大小姐转的家伙今天居然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来到这里，难不成林家终于发现了你天天对着自家主人犯花痴的事情，决定和你解除契约了？”
“别以为你现在用不了术法我就不会动手，再继续胡说八道下去的话我也并不介意帮你的这具身体卸掉一两个零部件。”
“还真是不知道在那里胡说八道的究竟是谁呢，今天我就替林阙好好管教管教她的侍从！”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一场大战看似在所难免。
然而奇怪的是，周围的群众却看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氛围，所有人都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统一的朝着步行街的一个方向涌去。
“果然是派不上用场的侍从，就连开打之前要使用最基本的驱散人群的术法也忘记了吗？”
“早就用过了，奇怪……说到底为什么会看你那么不顺眼，明明外貌和内在都和那个臭小子差那么多？”
直到真正开始思考起这个最基本的问题时，青才察觉到了从刚才起就一直感觉到的违和感。
既然收到了“看到羽家书店一行就要立刻通知大小姐”的命令，那么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在没把林阙喊来的情况下和她们进行单方面的接触？
最重要的是，自己真的去找过大小姐了吗？
作为器灵而依附在特制肉身上的青并没有那么容易受到术法的蛊惑，所以她在无意间忽略掉了那种可能性。干涉他人意志的术法是以人体的十二经络为基础进行调整，然而青本来就没有真正的肉身，更不可能会因为这具躯壳的经络变化而被操控神志。
“老师？”
“没错，能够及时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果然有所进步了。”
Smorge先生和雪婉两人比师父她们更早的察觉到了周围人群的异常，以某条看不到的线作为分界线，踏入其中的所有人都已经受到了某种程度的影响。
“是大规模的暗示，不，这个比暗示的控制力还要更强一些，看起来已经被彻底支配了精神……”
Smorge先生驻足不动，开始谨慎的观察起周围人群的动向。
作为魔术师，随意踏入敌人准备好的场地几乎和自杀没有什么区别，然而现在的Smorge先生则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原本以为距离找到潜入者并且与之展开对决还要经过相当久的一段时间，Smorge先生一时间放松了警惕，居然从一开始就忽略了周围环境中最不正常的要素。
明明是以商店与餐饮作为主打生意的步行街，此时居然没有一家正在营业。
并不是说所有的店铺都已经关上大门进入歇业状态，倒不如说如果只是那样的话Smorge先生反而会更早察觉出街道的异样——毕竟这种时间点正是迎来客流高峰的好机会，没有哪个脑子正常的店铺老板会选在这种时间闭店打烊。
然而所有的店铺都并没有关门，一切店内陈设也和正常经营的店铺一样，甚至还能在空气中闻到阵阵香味。
咖啡店的桌子上还摆着未完成的拉花咖啡，炸鸡店的扩音喇叭还在一如既往的播放着早就录好的广告语音，名牌化妆品店的玻璃橱柜上还放着一支旋出一半的口红。
一切看起来都和正常的店铺没什么区别——除了店铺内没有人以外。
这条步行街在平时并不会像今天这样拥挤，其原因之一是在街道设计之初就已经考虑到了其汇聚人群的能力，通过计算客流量而规划出了足够宽的道路以便行人通过。
其二则是大部分来到此处的行人大多都会被街边商店吸引进入其中，这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步行街上人群拥堵的状态。
然而今天不一样，这条街上处于那未知术法影响范围内的所有人都来到了步行街上，开始朝着某一个点聚集。
“老师您有办法解除这种状态吗？”
“不，这其中并没有魔力影响的痕迹，我所能做的最多也就是使用粗暴一些的手段强行唤醒他们……但就像你无法解除这位小姐的催眠一样，这种类型的术法并不能强行解除，否则会对被术法影响的这些人造成更为严重的伤害。”
Smorge先生侧过身来避让那些还在向前涌去的人群，然而随着人群数量的增加，想要维持身体平衡不被人流冲走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而且更要命的是，站在另一边正针锋相对的两人看起来并没有因周围环境的异样而收手的意思。
“就算有那么多人你也有办法攻过来吧？虽然一直都是个废物，但总不会连最基本的剑法都已经生疏了吧？”
“别说得好像你很熟悉我一样，你才是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吧，在这种密度的人潮之中就连保持原地不动都相当费力不是吗？”
“别以为这样我就没有办法动用灵力了，想要恢复力量的办法可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啊！”
师父扯下了腰间的挂饰，将那闪烁着金光的龙形饰物狠狠向地上砸去。
既然无法调动灵力是因为自身不熟悉灵力的性质，那么就只需要和高浓度灵力所凝聚而成的灵脉融为一体不就好了吗。
以这一想法作为基础，结合古代帝王为了祭天而进行的祭祀仪式，师父早就在几周前研究出了这种能够使人短时间使用灵力的特殊器物。
原本应该与地板猛烈撞击的金龙饰物并没有像青所想像的那样化成一地的碎片，而是如同被抛入泥沼之中缓缓下沉。
与之对应的，青甚至能够仅仅凭借吹过身体的风感受到发生在师父身上的变化。就算是运用邪术提升实力的那些修行者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这种程度的力量，此时的师父用实力暴涨来形容都有些不太贴切，这种变化甚至已经超出青的认知。
此时的二人都并没有意识到，这份突然出现的力量其实与师父的符咒并没有太多关联，只是羽齐的这具身体里原本的力量重新被师父所掌握了而已。
“秘剑·飞羽无痕！”
“雷法·破魔！”
虽然本来的招式并没有喊出来的必要，但至少为了能够方便彼此之间做好接招的准备，青和师父还是礼节性的报出了各自招式的名称。
师父并没有像羽齐那样专门学过五雷法，但掌握了灵力的他终于获得了使用身上那些符篆的力量，并以此为基础使出了之前曾经见羽齐使用过的招式。
凭借对应的符篆即可驾驭九霄之上的神雷降临人间，纯白的雷光所代表的是净化，也正是因为绝大多数术法都会在这道雷光之中失去作用，所以此法也被称为破魔之雷。
而且，也是在这种情况下最适合使用的术法。
凭借自己的意志强行控制着左手不要从挎包中掏出紫雷符篆，师父的右手掷出了已经开始燃烧的破魔符篆，向后稍稍退了一步。
青并没有出剑，而是以手为刃——作为器灵的她并不需要依赖普通的兵器，更何况这具身体本来就是为了战斗而经历了漫长的锻炼，仅仅只是一根手指也是能够轻易切开岩石的杀器。
为了能够确保自己不会因为一时失手造成严重的后果，青并没有使用什么专攻杀伐的招式，而是以快为主——在对方将那道看起来感觉非常危险的雷电召唤出来之前毁掉那张符篆，这样一来就不会解除影响……
“为什么我会那么害怕那道雷电？这种程度的九霄神雷根本就不可能破坏掉契约才对，不对，是大小姐的命令吗？”
青为了尽快毁掉那张已经燃烧了一半的符篆而跳到了半空中，以拥挤在一起的众人头部作为着力点，向着目标位置猛冲过去。
“既然是大小姐的吩咐，那就只需要去斩就是了！”
没有什么华丽的动作，也没有使用什么灵力，仅仅只是一招向下劈砍的动作而已。然而那道斩击无视了青的指尖与符篆之间长达三米的距离，黄色的便签纸从正中央一分为二，而符纸上失去控制的灵力则随着溢散到了空气之中，天空中那正在慢慢汇聚的雷云也慢慢散开。
隔空斩物，修炼至极致甚至能斩落高空中的飞鸟羽毛，而持剑之人仅仅只是站在原地未曾动过而已。
虽然青并没有兴趣将这种枯燥乏味的炫技招式修炼至极致，但为了能像今天这样偶尔派上一些用场，青还是花了很长时间去掌握这些招式。
“确实，即使是借用了徒儿的身体，我也绝对不可能有办法发挥出其全部的实力，所以你才做出了摧毁符篆以阻止我使用术法……”
师父的右手依旧保持着向前掷出的姿势，另一只手则挡住了半边脸。而直到因为向前猛冲而来到师父的正上方之后，青才发现师父用手遮挡的是几乎掩盖不住的笑容。
嘴角大幅度上扬，面部肌肉甚至出现了轻微的抽搐，原本能够读出表情与想法的双眼几乎眯成了两条缝。比平时那种看到新术法而感到兴奋的笑容还要夸张，那种笑容并不是神智正常的人类所能做出的表情，而是陷入了某种彻底的癫狂状态之中才会展露的笑容。
“呲啦！”
青的身上出现了数道血痕，而原本应该继续以劈砍之势袭向师父的那只手也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只要改换一下视角，就可以发现一个人的另一面呢，徒儿身上还真是贴身携带了不少好东西啊……”
师父慢慢放下了那只从刚才起就捂着脸的手，五根手指上大约套了二十多枚淡银色的金属环。
“像这种有意思的玩具，正常状态下的我是不可能使用的吧，徒儿他也肯定不会选择使用这种东西和别人对决……不过对手是你的话就无所谓了吧？毕竟肉身毁掉也可以随意重塑，我就算稍微认真一点也没问题吧？”
青的伤口处慢慢渗出的血滴浸染了周围的空气，准确的说是将原本隐藏在空气中的凶恶之物的形状描绘出来。
如不不是亲眼看到了空中悬挂着的那串成一串的血珠，青可能就算在自己的身体被切割成无数碎块之前都无法想象自己竟然被丝线紧紧地捆在了空中。
“别客气，我可是从徒儿那里稍微听说了一点点和你有关的事情，你的本事应该远不止如此吧？还有什么招数，统统用出来吧！”
用手捂住脸是演技，丢出那张符篆的夸张动作也是演技，就连一开始互报招数名称的时候也是演技，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由师父占据了主导，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则是完完全全的虐杀。
师父手指上的金属环连接着用于捆缚青的灵力丝线，而金属环内侧则以特殊的工艺雕刻上了特殊的术法。而正是凭借这一术法，师父才得以在青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在两人之间布下了天罗地网，而目的正是彻底剥夺青的行动力。
“如果不快点想出办法，这具身体可就要被切成碎块了哦？我知道的，你那个面具就是用于存放个体意识的核心，只要毁掉那个就彻底消失了吧？”
师父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因为想要控制如此数量的灵力丝线实在是有些吃力……不，是对亲手杀死青这件事感到罪恶……不，不杀掉不行，这个侍从的存在对于控制林阙的计划来说是个不稳定因素……不，说到底为什么要控制林阙？
被鼓动着继续收紧丝线的施虐欲突然跌落至谷底，而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师父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违和感。
抛出破魔符篆并非随手而为，而是迫于当时的情况而不得不采取的必要措施。
那么，此情此景究竟有什么在限制着自己的行动？使得自己不得不与青全力厮杀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师父甚至感觉自己的额头开始发烫，为了能够在自己重新进入那种奇怪的癫狂状态之前施行正常状态下的自己所制定的计划，他甚至开始把现实世界的一秒当做一分钟来用。
而为了能够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思考上，他施加在手指上那二十多个金属环中的术法出现了一瞬间的衰弱。
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灼烧感。
以师父的右侧下方第七根肋骨与第八根肋骨之间缝隙为中心，那种逐渐深入体内的灼烧感愈演愈烈，最后停止于背部。
“啪嗒。”
听起来就像是水袋破掉的声音，在那种几乎令人昏厥的灼烧感后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来自于师父的身体一般。
然后，在下一秒，满身血污的青扑了上来，已经不成样子的手臂看似轻飘飘的伸向了师父的腹部。
“绝技·猛虎硬爬山！”
在那混合着灵力的必杀一击起效之前，拜身体受到贯穿伤所带来的剧痛所赐，师父想起了自己在一开始就已经制定好的计划。
雷云尚未散去，而且召唤九霄神雷的符篆从一开始就不是师父随手抛出去的那张被打火机点燃还注入了灵力的便签纸。
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攥住青的手臂，师父将灵力一口气灌入了早就黏在鞋底的破魔符篆上。
“Smorge先生！”
“吾主，请驾临于此，守护您的信众！”
Smorge先生打了个响指启用了手套中预存的防御性术法，将几乎贴在一起的青和师父一并关在了青色的屏障之中。
而后，苍白无瑕的雷龙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