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希音还是没有哭出来,国渊不知道这是该高兴吗,还是该感到讽刺。

因为在她哭出来之前,这三个人就从刚才和乐融融谈论她们亲爱的‘丐丐哥’的氛围中进入了另一种敌对的状态。三个女人一台戏,国渊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扔一个骰子会变成这种剑拔弩张的局势。

“那个,我比较想要这个呢。”

“哎呀,这个东西嘛,我也有点想要呢。”

“余虽藏品众多,亦不肯放此逸品。”

从他刚才投出了那六个六开始,这三人就变成了这样。

满脸堆笑,互相都暗暗的盯着彼此,一旦二人的视线相交,彼此就会用一种相当做作的笑声互相笑一阵。这种笑好像还有学名,是叫三段笑什么的来着。

虽然不知道她们是在准备瓜分些什么……不过这东西应该是自己的吧,只要解决了归属权的问题,她们应该也不会为这个争吵了吧,国渊这样想着,刻意的咳嗽了一声。

“我说……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在想要什么,但是,是我抽出来的东西,应该归我吧。”

此话一出,刚才还在三方互相角力的目光,一下子全都聚集到了国渊身上。

“对啊。”

“没错。”

“诚然。”

三人异口同声的表示了赞同。

同时又异口同声的发出了疑问。

“那么你说你要把这个送给谁?”

“啥?送给谁……”

国渊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他的本意是他要自己留着,但这三人就好像没有能理解意思一样,或者说是脸皮太厚,纷纷向他投来了恳切的眼神。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三流言情的三角恋里最后的那个‘你到底要选谁!’这样的东西。

“我……”

他一下子舌头打了个结,这真是个艰难的回答。

对于习惯了圆滑的国渊来说,与其说这是要取悦谁的问题,不如说是要得罪那些人的问题。而不管得罪什么人,他的心里面都会有些没底,这大概也是最开始入行时刚正惯了,在职业生涯上四处碰壁的原因吧。而得罪女人,又是一件令人后怕的事情。不止从宫斗剧里,国渊身边的朋友也有些血淋淋的悲惨例子,活生生的教材,只是听着那些经历就让人咂舌,只祈求事情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面对着从三个方向投来的期待目光,国渊一下子在心里骂起了娘。

多么糟糕的结果啊,本想解决问题的发言却因为缺乏考虑而不慎成为了逼死自己的匕首……此刻的他,如坐针毡,如果不是因为刚才在解读那金灿灿的菜单时留了太多汗,他估计自己的汗颜会把这三人给吓到。

他稍稍的把脑袋往上扬了扬,眼珠子向上挪了挪,却只见自己脑袋上悬着把明晃晃的刃,还闪着凶光,名副其实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只感觉头顶窜起一阵凉气,渐渐的又席卷全身,不由自主的大大的打了个激灵。

但他毕竟也是在生死线上挣扎出来的好手,真正要做决定的时候还是会做决定的。

从自己歇斯底里的心理侧写中挣扎出来,内心凌乱的国渊脑子飞速的运作了起来,用平常的十倍速。

古人有云,两害相权取其轻。

只要能够分析清楚利害关系的话,做决定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很多人在面临选择的时候都会犹豫不决优柔寡断,患得患失。实际上这是因为他们没有理解抉择的本质。而所谓的抉择,实际上就是割肉,割自己的肉,虽然在割肉的过程中痛楚是相同的,但是割下来肉重量是不同的。当然,不管割哪里都很难受就是了,而这也是很多人判断失误的原因,因为他们只盯着痛去了,而没看着掉下来多少肉。

首先的话……萝德林肯定要否决。

第一,她和国渊算不上有什么深刻的缘分,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第二,国渊之前已经破例……或者说是被迫答应了她的寄宿请求,她应该对自己是感恩戴德的,这事要是得罪了她,那也该算抵平了……不不不,这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事情,啥都没做的她哪有资格得国渊的罪?

第三,她是外国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对于有些保守思想的国渊来说,在同胞和老外之间选谁,一眼就能明了。

那接下来就是考虑钟澄和希音的问题了。

这的确是非常的难考虑的啊,一边是相依为命’,一边是心有灵犀,这就好像是要人在酒和下酒菜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实在是太困难了!

而这三人的脸,也是靠的越来越近,几乎是凑到了一切,互相倾轧排挤着缓缓逼近国渊。而随着她们的接近,那相交在一起的热切视线也变得越发浓厚了,近乎要让人窒息……

国渊感觉自己快不行了,自从好几年前在盛夏没有空调的车里蹲点了十二天以来,他好久没有这种闷热到眩晕的感觉了。

他猛地想起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肩膀已经被几只贪婪的手给死死压住,就像是恐怖电影里食人的树木其枝丫那样,紧紧的钳在他的肉上,狠狠的压在座位上。

当回过神的时候,一切已经太晚了,他已经背着三人团团围住,如同一个要什么玩意儿被吃掉的幸存者一样。

“你会给我的吧?”

“如果你给我的话……”

“啊啊,给我吧……”

他突然感觉鼻子有些酸,耳边萦绕着令人大脑麻木的魔音,他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让他已经萎缩干涸的泪腺重新丰润肿胀起来的不是那部当年让他哭的稀里哗啦的‘忠犬大黄’,而是‘倩女幽魂’……!

“您的菜来了。”

突然间,仿佛自天空射出的一柄神器,这句话穿透厚重的乌云,伴随着些许挥洒出来的阳光,若流星一般击来,将国渊身边粘稠的阴影驱散了。

靠近的三人回过头来瞥了一眼发话者,带着一脸被扰了雅兴的表情,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有甚者更是不悦之情溢于言表,低下头,在遮阳帽的阴影下黑着脸开始了让人头皮发麻的碎碎念。

“可恶为什么现在来坏事明明刚才差一点就可以拿到那个了他妈的真是糟糕啊啊啊真的好烦不知道成人之美这种令人钦佩的故事吗真是该死……”

看样子她好像还觉得发展到最后自己一定能拿到。

对这般大恩大德,国渊只有带着略微湿润的眼睛向其投去了深情的视线,虽然他手上端着一份热气腾腾的餐点,却穿的让人倒胃口,但现在这位年轻的服务生在国渊眼里比任何人都要可爱,简直就是他最亲的亲人。

但这个亲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在桌上放下了一份盖着西餐盖的盘子就转身离开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把国渊又扔会了那三个饥渴的野兽中间。

算了。

国渊重重叹了一口气,反正逃避是没意义的,只是早死晚死的事情罢了。

于是只能哭丧着脸,把手伸向了盘子……

“哎呀!我的东西来了啊!”

但在他触碰到盘子之前,这盘子就先被钟澄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国渊就这样在其他二人异样的目光前定格着自己离盘子只有一步之遥的手,陷入了偌大的尴尬。

“你……你们也点了?”

“对啊。”

希音说道。

“不然我们要你点干什么。”

“对……对,也是。”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突然感觉自己今天好窝囊,简直比自己子啊刚刚工作时的丑态百出还要窝囊。

只能弱势的看向了正在摩拳擦掌的准备打开盖子的钟澄。

话说……这里不是咖啡厅吗?他们用装火鸡的那种盘子来装饮品吗?不过,刚才用红茶茶具装咖啡的行为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一次,所以这次他没有感到多大的疑惑,至少没有将这种疑惑表现出来。虽说还是不理解‘丐丐哥’是什么东西,但国渊觉得自己已经渐渐理解这家店的套路了,总之就是要和常规反着干,也就是所谓的反主流文化的吧,在现在这种一张白纸都能成为不世杰作的时代,也难怪能受欢迎呢。

钟澄擦了擦手,带着停止了刚才的碎碎念,迫不及待的提起了盖子。

揭开盖子,虽然盘子里没有冒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但随着开盖扬起的阵风,盘中之物神秘的香味席卷于空气之中。这淡淡的幽香,既带着些优雅的芬芳,又隐隐的透着些不可名状的异味,这两种相对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忍不住深深呼吸的馥郁。

国渊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那盘中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那东西却神秘的被千缕青烟所遮蔽着,不见身形,就仿佛是食物本身在躲避视线一样……

一下子,国渊的脑中闪过了那样的一个画面,在帷幕后一站这一个美人,一丝不挂,身后点着一柄蜡烛,火光摇曳着,在幕帘后映照出美人曼妙身形的模糊轮廓……

这……这不止是食物,更是……

就在国渊想要把自己的感叹进行下去的时候,只见钟澄像青蛙那样夸张的鼓起了腮帮子,把盘中弥漫的雾气全部给吹散了。

国渊带着一种惶恐的心情望着盘中青烟渐渐散去,最后却发现,盘中的东西是……冰淇淋。

“呃……冰淇淋?”

国渊盯着这坨出了卷成大便形状的东西看了半天,惊奇的发现……

这冰淇淋很大,嗯,很大,大的有些离谱,无愧于装在火鸡盘子里的待遇。而且放眼望去,只要一眼就能发现它是白色的,白的没有一点杂质,就算让塞尚这种色感的天才或是让毕加索这种眼睛里看的东西和别不一样的人来看,估计也还是一样,不过嘛……

国渊皱着眉头,又仔细的盯着这份冰淇淋看了看,发现它实际上不止是冰淇淋,而是冰淇淋上面加生奶油,只是两者实在太相近,让人有点分不出来,可以说除了这一点以外真的一点惊喜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的平庸之作。

“冰淇淋……”

国渊突然感觉有点失落,这种分量,这种没有任何美感的造型,和刚才他脑海中浮现的境界场景完全一点关系都没有,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好呢,就好像是看完一部电影痛哭流涕,结果才发现这是一部喜剧片。这就是所谓的‘刻奇’吗?

他羞愧的想到。

而就在这时,钟澄默默的拿起了勺子。

方才还在阴着脸念念叨叨的她,居然一下子换了一副充满梦想与甜蜜的少女的表情,表情变换之快,让这个自诩善于观察的公安有些始料不及,别说是翻书了,这简直就是划动手机翻页那样的速度。

“唔……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

只是拿起勺子从面前那座山一样的奶油挖起第一勺送进嘴里。

钟澄发出了和她人物形象完全相悖的声音……这样说可能有些不好听,可这个声音的确让国渊想起那些嗑药磕嗨了瘾君子们。

钟澄的这种反应让国渊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味道,虽然卖相很普通,甚至是有点差……但说不定出奇的好吃啊。

国渊这样想到,的确,最棒的传统小吃也都是最朴实的啊。

“我可以尝一口吗?”

于是他问道。

“可以哦。”

钟澄说着,把手中的勺子调了个头,直直的递了上去,交到了国渊的面前。

但国渊正要接过去……希音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从钟澄手中抢了过去,又留下国渊悬空的手在半空中尴尬。

“喂,上面还沾着口水吧?”

这样说着,希音抽了一张卫生纸,在勺子上擦了起来,一边擦还一边用一种狐疑的目光在国渊和钟澄直接来回扫视,活像一个在监视两个列宁的秘密警察。

“啊……”

“别误会了,我可没有其他意思。”

她一边继续用大的可以掰弯勺子的力气用餐巾纸在勺子上使劲摩擦着,一边说道。

“只是怕你们把传染病什么的传染给对方,绝对不是担心你们间接接吻什么的哦,绝对不是哦!”

话毕,她把勺子拿起来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吹吹,又擦擦,擦擦,又吹吹,好像一个负责的质检员那样,就差凑上前舔舔闻闻了。

终于,她似乎是确认了上面的最后一点DNA也被餐巾纸给带走了,这才将手上的勺子交给了国渊。

国渊被她这一举动搞得有些懵。

直到她用勺子在国渊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接过了希音递上来的勺子。

他的手颤抖着,拿起勺子,在那乳白的凝脂玉膏上轻轻的挖下了一小块,于奶油同冰淇淋的交界处。怀着忐忑的心情送进了嘴里……

刹那间,一股凉意在他的舌尖蔓延开来,接着是牙齿,整个口腔。

他,愣住了……

“这……这是……”

这味道出乎他的意料。

真是令人想不到,居然会是这样的味道。

他战战兢兢的放下了勺子。

这种复杂的味道,只能用六个字来形容……

压·根·没·有·味·道。

在脑海里搜索了大半天,他发现穷极毕生辞海也只能用这个词汇来形容。最开始他是想用味同嚼蜡来形容,却发现这似乎对这生奶油有些不公平,毕竟生奶油就是那个淡味,有些微的咸味和甜味混杂,但关键是那个冰淇淋……

说起白色的冰淇淋,人们大多先想到的应该是牛奶味,或者香草味,再偏点最多也不会超过荔枝冰,但这个冰淇淋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口味,单纯就只是没味道。就像是冷冻过的面粉一样。

一下子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有点发烧,影响了味觉,于是摸了摸自己脑袋,可是却很正常,于是开始怀疑是自己吃的太少了,于是他又挖了一勺送进嘴里,还是没有味道。

于是,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的从手中放下了勺子,将勺子送回了钟澄的面前。

当然,希音又重复的进行了一次她的预防工作,把那枚勺子擦的锃亮,完璧归赵。

“味道怎么样?”

“唔……”

这里国渊稍稍花时间思考了一下,想着该要怎么回答。

“没味道。”

但他最后还是顺从了本能,实话实说。

“是嘛~没味道啊。”

听了国渊的回答,钟澄脸上没有展现出一丝阴霾,依然是一脸幸福的表情,兴高采烈的又往嘴里塞了一勺。好像有些飘飘然了,从刚才开始都忘记了文绉绉的说话方式。

“没味道就对了。”

萝德林补充道。

“这个就是没味道的冰淇淋。”

“…………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国渊沉默了半响之后,鼓起勇气发了问。

“你问为什么…这个我一下子回答不出来啊。”

萝德林有些为难的耸了耸肩,就好像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某种常识一样。

“因为这个冰淇淋的名字叫‘空白’啊。”

看萝德林败下了阵来,希音立刻接了话,似乎不打算让人对这个产生一丝一毫的疑问。

“空白……”

“对,空白,你没发现吗?形状是空白的,颜色是空白的,就连味道也是空白的,完完全全的体现了名字设计思路的作品,这个在‘丐丐哥’的菜谱里完成度可是排的上前十的。”

“不过气味却不是空白的。”

他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还想要吐槽些什么。

居然根据菜名来设计菜单……真是崭新的思路。

就在这时,衣衫褴褛的服务生又送上了新的餐点。

这一次的盘子放在了希音的面前。

不过,与其说是盘子,应该说‘板子’更合适一点吧。

因为放在希音面前的,是一整块垫在木板的石板,上面抹着板油,还放着一块正滋滋作响的牛板腰。

“牛排?”

国渊皱了皱眉头。

这里是咖啡厅吧?希音带他来的时候是这样告诉他的啊,咖啡的确是和西餐脱不了的东西,但是咖啡厅一般不会卖西餐吧?冰淇淋这种甜点也就算了,西餐……

“怎么了吗?”

希音拿起刀叉,正在手心磨刀霍霍,但却似乎注意到了国渊的目光,于是侧着脑袋投以了回应的目光,停下了手中的刀叉。

“你也想尝尝味道吗?不过第一口得我先吃。”

这样说着她飞快的切下了第一块肉送进嘴里,然后送进了嘴里,又干脆的把刀叉递了出去。

不过国渊却一动也没动,完全没有接的意思。

“不,这里是咖啡厅吧?”

“是啊。”

“那这里为什么会卖牛排?”

“这有什么问题吗?西餐店也会卖咖啡啊,那咖啡厅卖牛排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不……不是这个问题……”

他捏着自己的脑门心子,感觉自己无法组织语言,他不知道要如何把这种逻辑说清楚。而这通常就是没有逻辑的表现,只不过他不肯承认而已。

“你想啊,咖啡只是一种饮品……”

“你这是霸权主义!”

他的话才说出来,就受到了来自其他方面的反对。

萝德林几乎是拍着桌子,指着他的鼻子来反对的,如果不是整个店内足够喧嚣,他感觉这一举动会吸引来众多的目光,这就很让人尴尬。

“谁规定的咖啡厅只能买咖啡和甜点的!”

“没…没有有人规定!”

“蛋糕店和面包店不也卖面包和蛋糕吗!”

“就是!饺子王将也会卖拉面,味百拉面也会卖饺子啊!”

这才多大点火花,希音和萝德林这姐妹二人又开始一唱一和了,把国渊给说的哑口无言。

“这是报复!名正言顺的报复!”

“既然做其他生意的店要在菜单里加入品种单一口感劣质放一堆奶的咖啡!”

“那丐丐哥在菜单里加入品种单一味道难吃烤到全熟的牛排也是理所当然的!”

“难吃你还点什么啊!”

国渊实在忍不住了,这俩人的逗哏用的太好了,他觉得自己不演捧哏实在对不起二人精彩的演技。

“我挤是行吃肉欧已啊。”

这样说着希音又切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口齿不清的说道。

“唔,该是这么老,尊难嚼。”

看她嘴巴的动作,简直让人怀疑她是在嚼橡皮,那次数夸张的,国渊感觉吃口香糖也用不着嚼那么久。

接着,萝德林的菜也来了,看样子是一种汤,从那清淡的颜色判断,国渊觉得应该是牛肉汤。

“啊,这次是罗宋汤啊。”

“啥……啥?罗宋汤?!”

国渊又朝着那颜色深邃浑厚的汤汁望了两眼,不论从哪里都觉得这不应该是罗宋汤。

所谓的罗宋汤,原名应该叫红菜汤,是发源于乌克兰的一种菜式,大概也算是毛子的传统美食。从字面上来理解的话,人们也应该可以知道这道菜的基色,不管是读成红·菜汤,还是红菜·汤。这道菜最早是十一月革命时流落到上海的毛子带来的,他们在上海开办了俄式餐厅,这道菜是当时最具代表的食物之一,也因此不知道怎么的人们就这道菜成为Russia汤了,而后因音译渐渐的演变成了‘罗宋汤’。

罗宋汤虽然有很多类型和分支,比如中国因为口味原因就比较喜欢用番茄做主料,而在俄罗斯则喜欢用甜菜做主料,甚至传闻有绿色的罗宋汤,但是再怎么夸张也不应该会变成这种像东北大乱炖一样的颜色才对啊!

“罗……罗宋汤为什么是这种颜色?”

不知道是由于常识接二连三的受到颠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国渊感觉自己说话已经不利索了。

“因为这道菜的名字叫‘失去’啊。”

失去……不知道为什么国渊好像从一下子明白了这个名字的意思,真的非常直观。

“这道菜不是固定的菜啦,其实是随机的。”

萝德林继续说道。

“随机的?”

“是啊,看主厨的心情来决定给你上什么,除了罗宋汤,我还吃过没有芝士的费城芝士牛肉三明治,没有刷奥尔良酱的奥尔良烤翅,没有老婆的老婆饼,还有只有米饭的寿司。”

“噢……”

国渊撅了撅嘴,沉思了一下。

他突然有点慌了。

他一开始以为菜单上应该只是个饮料什么的,所以带着相当轻松的心情随便乱点了一个。但既然知道了那菜单上大部分都是西餐,这下他有点慌了。他并不喜欢吃西餐,因为西餐吃饱了腻,不吃饱了不舒服。

但他真正感到恐慌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家店脱线的逻辑……没有味道的冰淇淋,一点也不嫩的牛排和没有红色的罗宋汤,他真的不知道给自己端上来的会是什么东西,噢,事实上他连自己点的什么都不知道。

桌上的其他三人都开始用餐了。

他坐在原位,摩擦着掌心,愈发的感觉慌张。

如果是来了什么超出他心理极限的东西怎么办?比如说…‘万国汇’什么的?非洲人爱吃的毛毛虫干,法国人爱吃的蜗牛,墨西哥的小零食腌蚂蚱,亚马逊人的大餐烤捕鸟蛛……不不不,应该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的。他安慰自己道,再怎么说上虫子也太夸张了,西餐里这些东西是很罕见的,用虫子来做拼盘不管怎么说也太夸张了,这家店再怎么离谱也不应该……

就在他这么想着,一个不大的盘子就被风一样的甩到了他的面前。

看这个大小,好像是沙拉或者拼盘什么的小菜,这更印证了他的担忧。

他把手伸向西餐盖,又收回来,反复了几次,内心激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对未知的恐惧。

“怎么了,你不吃吗?”

“开盖子啊。”

“嗯,我想看看你点的餐。”

但就在他被恐惧给折磨的濒临崩溃之时,压力却从另一边来了。

那三人对着他的盘子虎视眈眈,好像是想要一头扑进去一样,纷纷朝着这投来目光。

在这来自双方的巨大压力下,为了不被压溃,他僵硬的伸出了手,即便他想要制止自己,但是却控制不住,仿佛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靠自己的定力努力压制这把盖子揭起的力量。

但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