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计程车上,国渊有些坐不舒坦。

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司机的目光……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虽然说计程车的司机同乘客交流大多是出于无聊,而对于有些司机来说,可能更多的是源于好奇心。这辆车的司机……大概就是一个典型。

怎么说好呢,从他们俩上车的时候开始,她的目光就一直在盯着车顶上的后视镜,那视线简直扎人,就连副驾驶上的国渊看着,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而财八斗大概是穿着那副铠甲,所以没有被扎着,反而是一脸轻松的在看着外面的外面的夜景,还时不时的点点头。

似乎是注意到财八斗完全没有搭理自己一样,这个司机又转移了目标,开始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时不时的斜眼过来瞥着国渊看。这实在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恐怕她这样做的举动,是希望国渊主动解释一下财八斗的铠甲吧,毕竟有些事情不太适合主动去问,但是要解释起来实在是麻烦的不得了,因此国渊选择无视了那目光,只是一个劲的盯着前面的路。

一时间,车内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

而这种沉默,通常是最难以忍受的了,这种大家都想要说些什么,又都什么都不说的情况,简直让人就像是情侣间的第一次约会一样,又和嗓子眼里些微的瘙痒一样,真的太难受了。

不管怎么样,至少要开始对话。

这样想着,为了打破这种僵局,国渊清了清嗓子。

“呃……你干这行多少年了?”

他随意找了个话题,不管怎么样,和人聊行业肯定没问题,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啊,算是新手上路吧。”

她语气冰冷的回答道。

不知道是因为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还是本身就是那种比较冷的性格。

“是……是吗?”

她微妙的态度,让国渊觉得有点棘手。

要是不处理好的话,恐怕气氛会变的更加麻烦吧。

“那……开了几年了?我看你这么年轻,开的不错啊……”

“十二个月。”

十二个月……国渊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十二个月不就是实习期刚过吗?女司机,加上十二个月的车龄……

他突然有点慌了,回想起之前希音刚刚考完驾照带着他去兜风的时发生的事情,他突然感觉两股一紧,心脏猛烈的跳动了起来。虽然可能有点以偏概全,但是就算是在网上,女司机们的名声都是让人后怕不已的。

但是要冷静,无论如何要冷静。

他静下心来,仔细看了看身边的这位司机。

她好像才刚刚成年吧……大概还在少女的范围里,留着褐色的短发,看上去有一种朴实的可爱。她应该是属于那种‘冰山系’的吧。既然如此,肯定和希音的驾车风格不同,这样的话就没有问题了,她一点文雅的多,应该不用担心。

“那个……”

就在这时,她说话了。

“你介意我放音乐吗?”

“啊,没事,你放吧,我开车也喜欢听音乐。”

“不好意思,开夜车稍微需要点兴奋剂。”

听到兴奋剂这个词的时候,国渊好像有点后悔了。

兴奋剂可不是好东西,在运动场上这玩意会把奖牌给变没,在警察局里这东西可能把人送到监狱里去,而在星际争霸里这东西要扣血。

反正,反正只要是兴奋剂肯定就不是好东西。

而也几乎同他所预料的一样,在狭小的车内,随着她在那个到处是按钮的音响那里操作了一番,整个车内从方才宁静的天堂变成了地狱……就像是平静的海面突然就翻起一道海啸般的巨浪一样。国渊都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突如其来的嘈杂给震惊了。

兽吼,水喉,死嗓……国渊的脑子里只闪过这么几个极端摇滚名词,意志瞬间就被噪音的惊涛骇浪给吞没了。

他一下子意识到,这个女孩和希音完全和希音是一丘之貉。

伴随着这骤然响起的碾核音乐,她的车速也骤然提升,国渊尖叫着想要阻止这种疯狂的举动,但是却在下一个拐弯处被一道漂移般的脱重感给甩到了车窗上去黏着。

现在他明白了,根本就是自作多情,这个女孩压根就不是对财八斗的铠甲感兴趣,她只是在为开车能不能放音乐,嗨起来在征求自己的建议而已。于是国渊呐喊着想要女孩把音乐关掉,因为这噪音实在是难以忍受。

但女孩却也在跟着音乐乱吼。

国渊拍了拍他的肩膀,张着嘴对她说了一大通,可她侧过头来只对国渊比了个大拇指,得了——她以为国渊也在跟着这听不出是哪来的鸟语胡嚎。

于是国渊不得不把目光投向那个音响……可是却发现那个音响上竟然有多达二十多个按钮,根本无从下手。

情急之下只得随意挑了一个按下去,可没想到声音居然变的更大了,震的耳膜发痛。

于是赶忙又换了个按钮,这一下,音乐戛然而止。

似乎是选对了,国渊松了一口气。

正当琢磨着怎么和司机说关音乐的事情的时候,从音响处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嘶吼,简直就像是有人在拿着刀阉猪时,猪发出的惨叫那样,这按钮原来只不过是下一曲而已,顿时国渊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了。

带着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丝清醒,拼命的打开了身旁的窗户。

脸上立刻传来了劲风刀割般的触感,但这感觉也算是帮了他清醒了起来,开始无视交通安全守则,把头伸出窗外,想要远离那可怕的噪音。

但下一刻,某些黏糊糊的糊在脸上的东西使得悔意油然而生。于是乖乖的把头伸了回来,把窗户摇了回去。

这才老老实实的从口袋里拿出卫生纸,把脸上的猴粪给揩掉了。可能是因为习惯吃素,猴子的粪便气味并不太重,这也是作为人,还能够心平气和的挨这么一下的原因。

不过愤怒还是巨大的,非常的。

和这气愤比起来,耳畔挥之不去的噪音和女司机离谱的车技似乎都算不了什么了。

但终于还是忍住了,他知道当遇到某些实在快要忍不住的愤怒时,就要把思维往别的地方偏,比如现在被猴子扔了一脸的粪,这个就把想法转移到对猴子高超投掷技术的惊叹上去。

想想,这是夜晚,而且车子还在高速移动,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精准的命中一张英俊的脸,确实需要野性的直觉以及长久的训练。

嗯,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向猴子学习。

这样想着,又一次打开了车窗,想要把包在纸里的那一坨东西扔出去。

但纸还没有从手上滑落,接着又连着有几坨粪便如同连珠炮一样冲着她开的那个微小缝隙中打了过来,一下被卡在了车外面。而另一些,直接打在了身上心爱的野战衣上。

兽吼,水喉,死嗓。

在月光下,带着猴子兴奋的啼叫声,一道超乎人类想象的愤怒嘶鸣响彻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