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芙兔之所以會注意到這家店是因為那個女人,大約一年前,那個女人穿着漂亮的連衣禮裙從這家店中走出來,裙子體裁像是一件任何場合都不失禮數的禮服,莉芙兔特別喜歡下擺上的花團圖案,潔白的絲綢上印染着櫻紅與淡黃的花團,就像是白皙而泛着血色的健康膚色一般漂亮,莉芙兔的視線只是稍加停留,就不知覺沉醉於這收斂卻華美的工藝之中。

此時對方也已經走近了她。

“您好,請問您是在注意我嗎?”

莉芙兔這才看出來對方年紀其實也不大,只是比自己稍長几歲,現在看來和雨幕應該是同齡,她有着與裙上的花團相似的櫻紅色的長發,腰部別著一把鍍着花紋的棍型裝飾品。女人微笑着提問,有一種凜然高雅的氣質。

“啊,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入神了……”

女人不怒自威的氣質引得莉芙兔略有驚慌。

“沒事的,不如說我很開心才對,您是在看我的裙子嗎?”

女人的態度卻非常客氣,綻出了更多的笑容,這讓莉芙兔的心弦一下子就放鬆了,她覺得可能是自己的怯生過度理解了女人的威嚴。

“是的,我很喜歡這個印花,這是桃花還是櫻花呀?”

莉芙兔在村長家讀過一本介紹花卉的書,當時她還去森林裡面找各種叫不出名字的花,與着書上畫的圖對照,可惜能夠叫出名字的並不多,這本書是外面的世界流傳進來的,莉芙維亞的生態與外面大不相同,莉芙維亞上並沒有自然生長的這兩種植物,這裡是與世獨立的海中神樹,享有神樹的庇護,是自成一脈的獨特生態系統。

“您還知道櫻花和桃花呢,真有見識,在這條廣裙上既有櫻也有桃哦,雖然它們的花朵極其相似,可我還是懷着兼顧兩者的心把它們做成圖案的,櫻與桃就像是孿生的姊妹一般,暮春季節飄零散落的櫻花海是被人們賦予絕美的意境的景色,比如說志向崇高的武士迎來末路,與她心愛的佩劍共赴絕望的必死之境,而桃花則溫柔地守望着這片大地以及櫻的一生,她們雖生於同一片土地,卻不是血系的姐妹,相似卻又是迥異的個體,也許可以稱得上是朋友,但她們的情誼也只是遠遠地對視過彼此而已,即便如此,她們還是會想象着為對方着想,桃看出了櫻正是凜然而絕美的戰士,雖然櫻還沒有正式迎來她奮鬥的人生;而櫻眼中的桃是安穩而平和的人,櫻自身的命運與桃無關,而桃真正的人生也不是櫻可以理解的,她們彼此都知道這些,但至少,櫻可以在疲憊的時候在桃這邊獲得一些慰藉,這也是身為守望者的桃所樂於承擔的額外義務……啊,不好意思,我多嘴了。”

莉芙兔不知道女人想要以櫻與桃比喻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但她多少也可以共感到兩方的心情,就好像是母親生下了自己,卻不能陪伴自己走完人生一般。

“沒有沒有,我以前只是在書上讀到過,感謝您的介紹,您一定有見過櫻花和桃花的美景吧!感覺一定很美。“

“我在小的時候住在樹國外面的東島將國,現在還有一點點當時的印象,現在只能憑着自己印象和心情,加上東島將國的印染技術做出這樣的效果。”

女人流露出了些許傷感。莉芙兔總覺得女人有些撒謊,沒有告訴她全部的真相,如果真是一點點的印象和半吊子的手藝,不可能做出這麼美麗富有感情的櫻與桃的花團印染。

又或者還是因為是她不夠成熟所以多慮了,這就不得而知了。

那個店面的樣子沒有變,現在也開着門。

“您好,我想要買一套衣服。”

莉芙兔稍微有些害羞,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進某家店面買什麼東西。

“歡迎,請問您要什麼樣式的呢?”女人從內間掀開門帘出來,“啊,是你呀,有兔子耳朵的姑娘。”

女人穿着和上次邂逅時相似的禮裙,想必是按照原來的創意做的新作,而她的腰上還是別著同樣的物件,想必是重要的東西。

“您還記得我啊!”

莉芙兔有些喜出望外,被這麼美麗的人記住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咱們不要太拘束了,我的名字叫做咎宮朱䴉,如你所見我是這家店的主人,是個普通的裁縫,把你的名字也告訴我吧。”

朱䴉走上前,背過手,甜甜地笑了,但莉芙兔總覺得在她的這個可愛的動作中瀰漫著一絲似曾相識的傻氣。

“我叫做莉芙兔。”

“以神樹的名字命名嗎?感覺很可愛呢,兔就是小兔子的兔嗎那我叫你兔子吧,真是可愛的兔子耳朵。”

朱䴉陶醉地揉着莉芙兔的兔耳說道。

“沒事,如果您搓我的耳朵可以為我打個折的話。”

“打折?沒問題呀!”

看着她感動滿滿的樣子莉芙兔胸中油然升起一種叫做嫌棄的感情,也大致明白了那種傻氣到底是怎麼回事,心裡對朱䴉那個完美印象有些崩塌了。

“所以……”

莉芙兔繼續提醒她。

“啊,真是不好意思,都忘了正事了。”朱䴉終於想起了莉芙兔是來買衣服的,“你想要什麼樣式的呢?”

“普通的就行了。”

“普通意思是,全權交給我咯?請你站直,伸開雙手。”

朱䴉高興地笑了,取下了腰間的棍形工藝品,她用這根東西在莉芙兔的身上嫻熟地到處比劃。

莉芙兔覺得這根東西有可能是一把尺子,但是它又有着一定的弧度,尺子這種東西難道不應該是筆直的嗎?

“請問,這是什麼呀?”

莉芙兔有些好奇。

“這個嗎?”

朱䴉看向手上的工藝品,莉芙兔點了點頭。

“這是我師傅打造的佩劍,叫做蟲蟲切。雖然刀這種東西算是個兇器,還請不要介意,這把刀連刃都沒有開,只是一個紀念品。不瞞你說,我有時候會拿她當做燒火棍使,畢竟淬過火的金屬燒不壞,還容易清洗。”

“這是武士用來作戰的東西嗎?”

“是的,武士都有自己的佩劍,他們會賭上信念戰鬥,而劍就相當於是他的生命。”

“戰鬥?拿着這個能釋放很厲害的魔法嗎?”

莉芙兔有點想象不出魔法以外的戰鬥方式,她覺得僅僅是拿着鋒利的刀片砍向對手是非常脆弱且效率低下的戰術,貫徹着無限神奇的魔法應該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東西。

“就算可以,也和武士刀沒有什麼必然聯繫吧,對厲害的魔法師來說法杖不過是個媒介而已,重要的是心中的理念,唉?要這麼說的話,理解了劍之極意的武士說不定也能成為優秀的魔法師哦……”

朱䴉自言自語道。

“雖然我聽不太懂,刀劍一定也是一門精深的學問吧。”

莉芙兔想起了村長奶奶包括村子裡面各家人家做飯的手藝,熟練與鑽研是每一個領域共通的上升之路。

“是呀,人生處處都有‘道’。只要努力認真地活着,上天就一定會眷顧我們的。好了,你的身材基本量完啦,只剩下了最後一步。”

朱䴉量完腿長,不懷好意地笑了,突然伸手托起莉芙兔的胸部,緊接着照着半球毫不客氣地摩挲。

“恩,發育的不錯哦。”

“謝……謝謝。”

莉芙兔的表情有些凌亂,雖然她不諳世事,不能完全理解這種行為的全部邏輯,但她還是知道母親所說的羞恥與自重。

“但是,如果以後有別的裁縫師或者是臭男人想要對你做這種事情的話……”

朱䴉有些酷酷地說到,但她還沒說完,莉芙兔電光石火地奪過蟲蟲切的刀柄,拔出刀刃架在朱䴉的脖頸上。

“是這樣嗎?”

“沒……沒錯。”

朱䴉頓時覺得自己多年的劍術可能白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