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斯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出来行走江湖,虽然谈不上经验丰富,但迪斯多少还是懂点人情世故。

行事要低调,有好处不要只想着独占,要时刻为自己留好后路,所以他才把从霍斯手里回收的现金全给了薛雪一家,这样既不会背人情惹麻烦,也不会被人说闲话,更重要的是黑羽高兴。

然而万万没想到,由于不可抗力,原本应该打到自己账上的酬劳竟一时发不出。为了保证家里能开饭,迪斯做出的决定是————

“大爷~来玩啊~”

“不对!我们不是做那种生意的!”

“哈?”

“唔咿!”被迪斯瞪了一眼,身着西装的男人吓得缩起了肩膀。

“知道了!知道了!是这样吧?”迪斯抽回瞧不起人的目光,他紧了紧脖子上的领带,朝面前经过的女性搭话道,“美人儿,来一发吗?”

“这位客人!真是对不起!我们新来的服务生有点......”急忙跟满面惊讶的女性道歉,看似是领班的男人压抑住内心的愤怒,他以最低的音量冲迪斯喝道,“干!你是存心捣乱的吗!”

“无稽之谈!来红砖城不是玩还是什么?约美人赌一发不是很正常吗?”迪斯毫不让步地反驳道,他没把这个比自己高一头的领班当回事,反而觉得对方这一惊一乍的有点可笑。

“这个————”似乎讲得有点道理,领班顿了一下,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不对不对!问题不在这里!”他的嘴边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涨红着脸,指着迪斯的鼻子骂道,“你的发言本来就有问题!引起误会怎么办?”

“啧,真麻烦......”作为野犬,迪斯从不为自己贴金条。既然是混这一行的,何必要装清高呢?他不屑地用鼻子哼哼。

“哎呀哎呀~这是怎么了?”一道优雅的话音从身后飘来,只见红砖城的主人正踏着小步朝这边走来。宛若在这一刻,所有的灯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嚯,今天是波浪卷吗?还特意搭了一件露背的红色晚礼服。迪斯上下打量着梁姐,在心中暗暗吹起口哨。

“梁姐......”领班以快要哭出来的眼神朝梁姐求救。

“怎么了?怎么了?”见领班一脸疲惫,梁姐心疼地询问道。

“这小子不听话啊。教了多少次还是那脾气,对客人很不礼貌。”于是领班便吧啦吧啦地向梁姐告起状来,时而手舞足蹈,时而唉声叹气,就像马戏团里的小丑,这让迪斯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应该找一份不要压抑自己的工作。

“哎呀哎呀~是这样啊~”梁姐耐心地听完领班的牢骚,她扶着侧脸微笑道,“但是这不也挺好吗?”

“诶?”领班怀疑自己是不是因怒气冲昏头脑而发生了耳鸣,他睁大眼睛,疑惑之光在双目中摇曳不止。

“迪斯还是很受欢迎的啊。这点你不应该最清楚吗?”梁姐的语气慢悠悠的,但她眼神中的笑意却有着无可抗拒的意志。

“唔......”领班一时语塞。其实他很清楚,迪斯的行为举止虽然不得体,但意外的受员工们欢迎,特别是负责招待VIP客人的女性员工,她们时常请求迪斯以送饮料为由巡视包间,说是这样会有安全感。事实也是如此,自从迪斯来红砖城打工后,客人的纠纷似乎比以前少了很多。

至于客人,当然有人会对迪斯的态度感到不满,但他却在熟客间莫名的有人气。现在经过的几个熟客都会主动上前和迪斯打招呼,看起来就像认识多年的朋友。

到底谁才是领班啊......男人不禁产生了挫败感。

“话虽如此,”梁姐话锋一转,她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将目光投向迪斯,“迪斯也要听领班的话哦,出了麻烦梁姐我可是会伤心的~要不你就专门去VIP房(服务)?”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偶尔听一下的!”真是可怕的女人。明明是用小动物般的眼神从下往上看,迪斯却像被挤在峡谷间喘不过气来,他不得不挠着后脑勺答应下来。

打死我也不会再干之前那种蠢事!迪斯默默地起誓道。

“喔喔!迪斯你又要女装吗?”像是为迪斯泼上一盆冷水,一道明媚的话语插入了两人之间。

“你怎么跑来这种地方!未成年人不得入内!赶紧滚回去乖乖睡觉!”迪斯臭着脸朝戴眼镜的黑发女生怒斥道,他同时将责备的目光转向跟在对方后头的金发女孩,“还有是谁告诉你我要女装的?”

“哎呀哎呀~这不是白羽小姐和黑羽小姐吗?”梁姐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欢迎光临红砖城!你们是来看迪斯的吗?”

“你好。”

“梁姐!好久不见!”与白羽冷漠的态度相对,黑羽一见到梁姐便热情地抱了上去,她像猫一样把头扎在梁姐胸沟里不停磨蹭。

“好痒好痒~见到黑羽那么精神,梁姐我就安心了~”梁姐抱着黑羽哧哧笑道,若非知道两人的关系,从旁人的角度看黑羽和梁姐反而像是一对姐妹,至少从外貌来说。

“梁姐你不能这么宠她。这死女包明天还要上学,一个高中女生大晚上跑来大人的场所溜达成何体统!还有白羽你也是,为什么不管好她,把她给带来了?”尽管这么质问白羽,这位姐姐只是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绝对是觉得好玩才这么做的!迪斯比任何人都清楚,白羽想要恶作剧时,她的目光就会自然飘往一侧,而且嘴角还会在不经意间稍微上扬。而且不要学梁姐那样手扶侧脸摆出慈祥的模样!

“切,为什么白羽可以来,我就不能来呢?”像是在用梁姐做挡箭牌,黑羽抱住对方撅起嘴道。

“那是因为你俩身份不同啊!而且你就不怕被人认出来吗?”无论怎么说黑羽都是名牌学校的学生,而且那所学校学生的家长大多是有钱人,会在这种地方碰上也不奇怪,更何况黑羽在学校的师生间颇受欢迎,难免不会被认出来。

“我没穿校服哦,”黑羽这才放开梁姐,她像在炫耀身材似的转了一圈,便服的裙子轻轻飘起,“而且也没戴眼镜。”黑羽用中指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道。

是从白羽那里借来的衣服吗?比黑羽平时的穿着多了几分大人味,而且黑羽还特意化了淡妆。迪斯不愿承认这女孩的美艳与白羽不相上下,明明才十来岁。

但迪斯并不是会向美色轻易屈服的人。作为有责任、有担当的成年人,他义正言辞地说:“你举手投足就是个小屁孩儿。别的不说,难道你觉得我会花时间从这里送你们回去吗?”

虽然外人觉得迪斯是在担心姐妹俩晚上回家不安全,但他其实是在担心两人会惹上什么麻烦。白羽还好,黑羽出手经常不分轻重,天知道她会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本来已经陷入经济危机,再遇到什么倒霉事可就要瞬间爆炸了,一想到这,迪斯就感到一阵胃痛。

“迪斯你个小气鬼,我们找狼叔送我们回去就行了吧?”黑羽向迪斯抛出了意想不到的回答,“反正他肯定又在里面游手好闲地喝酒。”

“这臭小鬼!”迪斯发现拗不过黑羽,他仿佛听见额头青筋烧断的声音。

“好了好了~”此时梁姐站了出来,她像在催促一样拍了拍迪斯的腰道,“别站在这里说话,大家进去里面吧。迪斯你可以休息一下。”

“既然梁姐这么说了......”

“嘿嘿,好~”黑羽挑衅似的朝迪斯做了个鬼脸,“那就请这位服务生带路吧?”

Wryyyyyyyy!!!!!!这欠揍的死小鬼!!!!如果这里没有旁人,迪斯就要像发狂的野犬般扑上去了。他勉强自己挤出营业性的笑容:“这、这边请,两位,啊,不,这位美丽的blond大小姐,还有伙伴?随从?宠物?”话音刚落迪斯便感到小腿一阵钝痛,他差点没跪下来,“痛死了!你搞什么啊!”

“哼!整天就知道姐姐,姐姐的......”黑羽侬起嘴,便丢下迪斯等人独自往里面闯。

“啧,莫名其妙的。”有时根本摸不清这女孩的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当然以前似乎也一样,迪斯揉着应该是淤青了的小腿嘟囔道。

“呵呵~见黑羽小姐那么开朗就放心了~”用慈爱的目光目送黑羽进入酒吧,梁姐松了口气似的说道,“而且迪斯,你这么对女孩子说话可不对哦~”

“是是,如果那小鬼能称作女孩子的话。”迪斯敷衍似的答道,他烦恼地皱起眉头,“明明以前挺听话的,现在却成了这样,莫不是美少女梦工厂出了bug。”

“还不是因为你?”刚才一直在一边看戏的白羽凑上来道,海蓝的双瞳映出男人困惑的脸,“她还不是担心你才闹着来这里的?这傲娇性格跟你简直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哈?我那么诚实,那么绅士,怎么可能会培养出这种别扭的女娃?”

本人一点自觉也没有啊......放弃解释的白羽叹了口气,她用手指把玩起垂过肩膀的发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你好意思评价小黑吗?”

“嗯?”见迪斯盯着自己看,白羽眨巴着眼睛歪头道。

“你比以前也变了不少呢。”像在看着远方,迪斯用怀念的语气喃喃道。

“是呢......嘿!”白羽一把抱住迪斯的手臂,并用胸部那深深的沟壑将之夹住。

“喂喂!”迪斯瞬间感觉到从周围投来的充满嫉妒和杀意的目光,这让他浑身不自在。

“只是比以前更爱你了。”口中吐出魅惑的热气,白羽像在和梁姐作对,向对方投以胜利者的眼神。

“哎呀哎呀~可喜可贺~”梁姐只是双手并拢惊呼道,丝毫没有吃醋的意思。

“我说你啊......”有那么一瞬,迪斯回想起了两姐妹最初来到红砖城时的场景。

时间过得还真快呢。感受着臂膀传来的温热,迪斯在心中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