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小萍,22岁,是一名警察。当年凭着一腔热血考入警官学校,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顺利入职了梦寐以求的岗位。在踏入警察局门口的那一刻,我更加坚定了为人民服务的决心。

 

没错,我原先是这么想的。

 

“啊,小萍,你回来啦~”

 

是我们队队长,一进办公室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透过弥漫的烟雾可以窥见一个精瘦的大叔仰坐在椅子上,一双臭脚丫子邋遢地搭在办公桌上。

 

“巡逻辛苦啦!虽然也没什么好巡的……”他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电子项圈嘟囔道。

 

“拜托,现在可是办公时间哦。”我捏着鼻子抱怨道,“队长你就不能端正下态度么?”

 

“没事没事,反正这世道也没人会来警察局了,能混一天就混一天。”这个自甘堕落的大叔嫌麻烦似的摆手道。

 

听同做警察的老爸说过,这个人本来是城里最出色的警察之一,获得的荣誉不可计数,然而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

 

“今晚不是你值班,回去休息吧。”队长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像树懒一样伸了个懒腰。

 

“队长你是休息过头了,小心必要时动不起来哦。”

 

“轮不着你这菜鸟提醒我。”多少有点自暴自弃,队长从桌子底下掏出一罐啤酒,“你保护好自己就够了。说实话,我还好奇怎么还有年轻人跑来做这种没前途的工作,能跑的都跑了……不会是被你爹骗来的吧。”

 

“跟老爸没关系……”对,我做警察的理由可没那么肤浅,“那队长你为什么要留下?”

 

“因为我只会干这个啊。”咕嘟咕嘟,罐嘴凑到满是胡渣的嘴边猛灌,队长嫌弃似的朝我挥手,“别在那里耍贫嘴了,赶紧滚,去去去!”

 

“是是~队长可别死在办公室里啊。”把没品地打着嗝的男人留在办公室里,我带上办公室的门,便来到更衣室更换制服,准备下班。

 

眼角扫过铁柜上零星挂着的名牌,寂寞之情油然而生。队长说得没错,这年头基本没人干警察这一行了,更别说年轻人,更衣室几乎无人使用的柜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要说为何没人做警察,我摸了摸固定在脖子上的电子项圈,不禁叹了口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么安慰自己,我换好便服,便启程回家。局子离租住处挺近,大概十来分钟的步行时间,一踏出大门,迎面而来的寒风贪婪地夺走了身子的热气。

 

又快到冬天了。我缩起脖子,边走边朝冰冷的手哈气。路上行人不多,显得颇为冷清。尽管如此,我总有一种被无数目光监视的错觉。究其原因,大概是来自在路边徘徊的黑色异形吧。

 

接近两米的身高,与厚实的躯干不同,四肢苗条纤细,头部则是不规则的棱形,从侧面看就像被砸扁了一样,看了直掉SAN值。它们三五成群地在街边巡逻,光滑的黑色外皮自然地融入到夜幕中,移动起来不带声响,诡异非常。

 

路上行人都避免跟它们对上眼(如果它们存在眼睛的话),大家不约而同地缩起身子,匆匆从这些异形身边掠过,像做贼一样。

 

当然,如果真的作奸犯科,恐怕会瞬间被这些家伙制服吧。别说一群,仅仅一只就能压制数十人,毕竟刀枪不入,再穷凶极恶的罪犯也不愿招惹它们。

 

这些异形到底是什么做的?也就是最初感到好奇,不过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就不会在意了。只知道是温格斯集团投放的维护治安的机器,名字叫shadow 01,根据类型和大小还分为02、03等编号。它们能够迅速感应市民脖子上的电子项圈,一旦有情况发生,就会瞬间出现在附近,让人怀疑这些家伙是不是藏在影子里。

 

虽然有听说过湛海市政府实际受温格斯集团操控,但没料到五年前政府竟然直接摊牌,不仅将行政权公开移交给温格斯集团,还按集团要求所有市民戴上无法摘除的电子项圈。尽管抗议的浪潮接踵而至,但很快便平息了下去,毕竟所有人的身份信息和个人账户都在温格斯集团手上,不服从者轻则被经济制裁,重则遭到驱逐。

 

不过也不得不感叹人类还真是适应性强的生物啊。戴了项圈并没给实际生活带来什么改变,反而因为shadow的存在使得整个城市的犯罪率急速下降,这也意味着警察逐渐失去了暴力机器的价值。

 

可是我完全不后悔,即使老爸激烈反对我做警察而闹得离家出走,但我成为警察的动力可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嗯?从前方小巷传来的尖叫声吸引了我的注意,身子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拨开黑夜的阻挠,一头扎入小巷的转角。

 

“我、我没有钱!”只见一名女性正被三名壮汉围住,她被逼至墙角,惊恐万分。

 

不会吧?这世道居然还有人敢抢劫?作为警察,我感到既惊讶,又好奇,甚至还觉得有些“欣慰”。无论是加害者还是受害者,只要其中一方戴着项圈,如果有突发状况,shadow就会迅速赶到,所以像这种明目张胆的抢劫就显得十分愚蠢。

 

“你们仨还不住手!”我抛开shadow为什么还没现身的疑问,掏出警察证向三人出示,“我是警察!”

 

“哈?警察?”其中一人差点没笑出声,他一脸嘲讽地朝我走来,完全没有被威慑的意思,“我还以为警察已经绝迹了呢。小妞你是不是专门给他们做秘书的?嘻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外两人也跟着哄笑起来,整个小巷瞬间充斥着恶意的臭味,落在我身上的视线令人不禁起鸡皮疙瘩。

 

“少废话!你们是无项圈者?”适应了黑暗的双眼捕捉到了三人的异状,他们都没戴项圈,“你们知道不戴项圈的后果吧?”

 

“天知道!反正戴了是死,不戴也是死,还不如先让老子爽爽!”靠近我的男人朝我伸出手来。

 

“少看不起人了!”我迅速抓住男人的手臂,扭转腰部,放低重心,无视男人压倒于我的重量,以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对方投了出去。

 

“嘎哈!”男人未来得及惨叫便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丫的!”恼羞成怒的同伙挥起匕首朝我刺来,而我只是稍微侧身,刀尖便从身前划过,男人扑了个空,身体往前倾倒,我的手肘已经落在了他的后颈上。

 

“唔喔喔喔喔!”比我体格大一圈的壮汉趁我不注意从后方袭来,却没料到我突然一个急转身,以左足为支点,迅速旋转身体,右脚跟无情地砸在了他的下体上。伴随着一声嘶吼,壮汉翻着白眼,仰面倒地。

 

“呼,也就这类货色。”轻松制服三名暴徒,我拍了拍手,将视线转向躲在一边发抖的女子,“已经安全了。”

 

“谢、谢谢你……”缩着身子,女子还未完全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她颤巍巍地接近过来,“还、还真的是警察啊。”

 

唉,警察已经落得像濒危动物一样的下场了么。我强行挤出笑容道:“口供的话……算了,你可以走了,接下来就交给那些家伙处理吧。”

 

反正这仨肯定不会被扭送警察局的,至于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下场,我也不愿去想象。

 

女子露出得救了的表情,她向我鞠躬道谢,便神色匆匆地离开了小巷。

 

果然大家都不愿意和shadow打照面么?给我盯着那些玩意儿看半天估计能作几个月的噩梦。

 

俯视着在地上呻吟的三人,我从个人角度在心里暗暗向他们表示了感谢,至少让我有了在做警察的实感,多亏了他们我才有机会帮助他人。

 

也许你会觉得奇怪,以帮助他人为目标而成为警察是件幼稚的事,这是只有小孩子才会挂在嘴边的梦想。不,连小孩子都会感到不屑,他们现在的梦想是做明星赚大钱。

 

但我有我的坚持,虽然记忆模糊,可我仍依稀记得,小时候曾遇到过生命危险,然后被一个帅气的男人救了下来。那时老妈也在场,不过当我向她求证时,她却说自己也晕倒了,貌似当时发生了严重的瓦斯泄露,在场的人都失去了意识。

 

有朝一日我也能像他那样帅气地帮助人,这便是我成为警察的动力,即便警察的作用日渐减少,但这并不妨碍我为理想奋斗。

 

“那么,我也该走了。你们就好自为之————”跑到嘴边的话滑了回去,我的目光锁在了大块头壮汉的身上。

 

这、这是什么?壮汉的身上突然开始冒出诡异的黑烟,他呻吟着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然后慢慢地爬了起来。

 

“这城市是臭狗屎……我很强……我很强……”念叨着不明所以的话语,壮汉摇摇晃晃地向我接近。

 

这家伙眼睛并没有映出我来,像是被什么附体了一样。我本能地大声警告:“快停下!你们刚才的行为已经构成袭警,如果还错上加错的话————”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唔喔喔喔!!!!!!!!!!”无视我的警告,壮汉嚎叫着扑了过来。

 

好快!和刚才生硬的动作比起来简直像一只发狂的野兽!我侧身勉强躲开如大山般压过来的躯体,顺势扭转腰部,朝壮汉的腹部挥出一记横踢。怎料攻击并未落到对手身上,反而被其抓住了腿。

 

糟糕!我想要抽回腿,奈何施加在腿上的力度有增无减,壮汉的手就像钳子一样,死死咬住手中的猎物不放,剧烈的疼痛顺着被捏住的小腿爬往全身。

 

“咕喔喔喔喔喔喔!!!!!”视野一晃,只觉身体被甩了出去,我的后背重重地撞到了对面的墙壁上。

 

“嘎哈!”肺部的空气被挤出,视野明灭闪现,我咬牙忍住周身的钝痛,试图撑起身子,却被壮汉一把掐住脖子,像抓小鸡一样,仅用一只手便把我举了起来。

 

“唔咕!”喘不过气,使不上劲,悬在半空的双腿无论怎么踢打壮汉,对方也像钢铁般纹丝不动,反而向锁住我喉咙的手渐渐灌注气力。

 

完了……意识快要……眼前开始出现回马灯,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壮汉狰狞的表情逐渐模糊起来。

 

我要死了?身为警察却简单地被街边的暴徒杀掉了?真是窝囊啊……到头来,想要帮助别人却连自己也保护不了,理想始终还是理想么?

 

但是——————

 

“救……救救……我……”

 

一想起那时救下我的男人的身影,莫名的不甘之情便涌上心头,但这一切似乎太迟了。

 

我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做着无意义的求救,又有谁会来救我呢?

 

“喂,你在干嘛呢。”

 

突然,模糊的视野里映出了一张脸,熟悉而又陌生。是一个男人,他从后面拍了拍壮汉的肩膀。

 

“别碍事!”可能是注意力被转移,施加在我脖子上的力气减轻了,壮汉挥起一拳朝男人脸上砸去。

 

“呜哇,很危险啊!”快得让人以为像子弹扫过的拳头挥了个空,不知何时男人竟然绕到了壮汉的前面,“首先请你先放开这位女士啦。”然后施加在我喉咙上的力道瞬间消失,我也一下摔在地上,定睛一看,壮汉已经飞到了前方数米外。

 

“咳咳咳!!!”得到解放的气管吸入大量空气,我不禁剧烈咳嗽起来。

 

得、得救了?是这个男人救了我?举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飘逸的金色长发,坚实宽大的背部,紧实的腰部,还有————

 

厚实的ass?????

 

等等!仔细一看,这人居然没穿衣服,他在这大冷天里一丝不挂,全裸着任由寒风在身体的表面蹂躏!

 

“你没事吧?”

 

你不要转过来啊!!!视野差点就被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侵蚀,我半掩着脸,倏地一下弹起身来。

 

“我、我没事!”直视着男人的脸,这才看清对方是个大概二十来岁的帅哥,虽然长着东方人的相貌,却意外的和金色的头发很搭,而且这人的容貌有点端正得过分,难道说是化了妆?不!一个冰天冻地全裸着的男人却唯独化了妆,这不就是变态么!

 

“嗯,没事便好。”男人朝我竖起了大拇指,并露出爽朗的笑容。

 

“谢谢……不不不,你怎么不穿衣服!”而且我还发现,不知是不是意料之内,男人的脖子上同样没有电子项圈。

 

“哦哦哦,你不说我都没注意。”男人张开腿,一脸惊讶地打量起自己的身体,“唔嗯,一睁开眼睛就在这里了,居然没有衣服,怪不得凉飕飕的,搞什么啊。”

 

一睁开眼睛?难道是睡迷糊了然后梦游到街上的?也难保没有这种情况。但是————

 

“先不说这个。”男人突然急转身,只见刚才被打飞的壮汉竟然又扑了上来,而男人轻轻一推,对方便像纸屑一般,再度飞了出去,而这次似乎飞得更远,身体直接撞在了灯柱上,把灯柱给撞歪了,与此同时,原先缠绕在他身上的黑雾也随之消散。

 

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这是在拍戏吗?那个壮汉有那么轻么?这被推一下能飞出那么远?

 

“啧,过火了。”男人困扰地挠着头喃喃道,“这身体比想象中还好用诶。”

 

“你、你该不会是杀了他?”我指着一动不动的壮汉说。

 

“放心放心,那家伙还有气。”不知哪来的自信,男人走上前,仅用一只手便提起比自己大一圈的壮汉,像垃圾一样扔向我这边,“要不检查一下?”

 

“呜哇!”我被突然丢到面前的物体吓了一跳,埋怨地瞪了男人一眼,蹲下瞧了一下,还是有气的,“话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没穿衣服又没戴项圈,而且这力气怎么都不像普通人。”

 

“我是什么人啊……”男人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阵,“我叫迪斯达尔,一睡醒就在这儿了。你说的衣服和项圈一开始就没有。”

 

没有解释那异于常人的力气么?还有这名字,总觉得是从外人街那里来的,本来那边治安就差,与整座城市的治安相比,这几年情况反而更糟了。我让自己的视线尽量不往下挪:“你住哪儿的?你知道不戴项圈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嘛……嗯,我是流浪汉,没住的地方。你说的那个项圈是你脖子上那玩意儿?我是头一回听说呢。”

 

“哈?那你是怎么呆在这座城市的?不戴项圈可是会被拘留并驱逐的!”流浪汉也不至于可以不戴项圈四处游荡吧?我对男人的说辞表示怀疑。

 

“话说你是警察吧?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别把警察说得那么神!啊!”我现在才意识到,再和这个可疑的男人唠叨下去,可就要遇到麻烦了。

 

“你跟我来!”一把抓住男人的手,我拉着他往小巷的另一侧走去。

 

“你要逮捕我吗?这可有点困扰——”

 

“不是,shadow要来了,那些家伙可不跟你讲道理。而且——”我在黑暗中撅起嘴,藏起自己发烫的侧脸,“我还不至于忘恩负义到丢下救命恩人不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