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烈阳高高地挂在顶空,耀眼的阳光直射入水上乐园的泳池,反射出同样耀眼的光芒。

年幼的夏音慈坐在水上滑梯的最高端,与水面之间极高的落差令她目眩到泛起恶心感,仿佛身体以此对自己作出抗议。她怯怯地转向了身后,一位妇人正慈祥地望着她,向前挥动的双手似乎有意地示意着夏音慈。

「妈妈……我能不能……不要玩这个……?」

话还未说完,夏音慈只是说到这里,妇人的笑容就倏尔间转瞬即逝,瞳孔中的色彩顿然消失,稍加倾斜的脖颈令歪曲的视线冰冷地扎在夏音慈颤动的心脏上。

「你的意思是,不听妈妈的话是吗?」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辛辛苦苦地生你出来,你就是用忤逆我来回报的,是吗!?」

又是这样犹如没有生灵的布娃娃似的,空洞的眼神。夏音慈每当见到母亲露出这样的眼神,就明白危险将至。她本能地站起了身,恐惧令她想往回去的路逃跑。可妇人却一把抓住了夏音慈的头发往后一扯。

「我讨厌你这种叛逆的孩子。」

经由妇人不知轻重的力道,夏音慈狠狠地撞在了滑梯口的两道塑料制的挡门上,她捂着传来痛楚的额头,毒辣的阳光被走到她身前的妇人挡在身后。

妇人慢慢地抬起了穿着高跟鞋的右足,一脚踹在了夏音慈的腹部,夏音慈顿然顺着这股力道屈起身子,绝望地从滑梯上坠了下去,冰冷的水流、铁锈般的腥味,无一不令夏音慈彻底的陷入灰色的世界。

「喂!那个小孩很危险!那是谁家的孩子?」

水上乐园附近的游客指向了滑梯的高处,大声地议论起来。顺着滑梯滑下的少女多少次差些顺出滑梯的轨道甩出去,一旦从那里坠下去迎接他的就是冰冷而坚硬的瓷砖地面。

没有任何人真正靠上前去,只有一个男人扔下了手中刚刚买好的奶茶,他不顾翻了一地甚至洒在别人衣服上的奶汁,急急忙忙地跑到了乐园边,女孩也在这时坠入池水中溅起水花,男人立刻跳进了池塘里。

当他带着夏音慈上岸的时候,夏音慈已然失去了意识。他绝望地环视着四周,询问着是否有人会紧急救助。可致使这一切的妇人,却露出快乐的笑容,奔向滑梯自由地随着水流冲浪。附近的人群聚得愈来愈多。

「喂喂。上面的那个女人……是精神病吧?」

「太可怕了吧..我刚刚看到就是这个女人把女孩推下去的哟。」

「重点是到底是谁把精神病带到水上乐园来的?!」

「是啊,要是出了事的话,谁来负责?」

议论声犹如飞蝇似的环绕在男人的耳边,他只好紧紧地搂住怀中的夏音慈,他亲吻着她的额头,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和妈妈独处的..」

夏音慈的母亲,来自一个拥有精神分裂症遗传病史的家庭。

她的父亲,童年的时候高烧不退,因迟迟未能接受治疗,而患上了痴呆症。后来他在残疾人专去的工厂遭人排挤而患上了精神疾病。她的母亲就以此作为借口,隐瞒了家里上一代的遗传病病史。

夏音慈的外婆自以为纸能包住火,最终见到夏音慈的父母结婚之后,终于不堪常年照顾精神病人兼痴呆症患者的辛劳,抱着这个秘密去世。

任谁都觉得夏音慈的母亲是招人喜欢的女孩子。且不说姿色不错,她总是元气满满的性格也让人生不起厌。夏音慈的父亲也是被她活泼开朗的样子所吸引。没人想得到她生下夏音慈之后,会性情大变。

或许是常年积淤的负面情绪,因分娩的疼痛而爆发。不如别的母亲见到自己的孩子会露出由衷的笑容,虽然夏音慈的母亲也在笑,可她的笑容却未免过于渗人。之后她数夜未眠,等到她的父亲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

夏音慈的父亲因为夏音慈无人照理而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因为友人的劝告,送她去了精神护理中心。那之后他请了一位女仆,照顾夏音慈的起居。

夏音慈一岁的时候,看护人员和她父亲说,母亲的病已经痊愈。可是在家待了两三个月以后她就又发了疯。之后如此反复了数次,夏音慈的父亲索性将她留在了家里,因为他听一位友人说,在家里也有完全治好病人的例子。

「家里有孩子的话也没关系。只要给他们安排不同的房间,把他们隔离开来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他后来是后悔听信了那人的劝告的。因为直到后来他才听说了,那个人的孩子实际上每日都处于担心受怕的情境之下,原先不错的成绩,也愈来愈差劲。那人以为是孩子贪玩训诫他好几次,孩子没有说自己每天都害怕病人发疯杀了自己,他担心照料病人的祖母,担心自己,担心着所有人。最后他也患上了抑郁症。

相似的事情也发生在夏音慈的家庭。夏音慈的母亲总是主动地接近夏音慈,一开始父亲也没有阻挠,因为他觉得她可能是单纯想亲近女儿。殊不知每次自己不在,她就会做出虐待女儿的行径。

夏音慈清晰地记得自己某晚醒来的时候,母亲坐在自己的床边什么不说,只是看着自己。她手中拿着水果刀削着苹果的皮,划破了食指也不顾不及,视线一动不动的,犹如一具空壳。

「乖孩子你告诉我,你把我的眼睛,藏到哪里了。告诉我眼睛在哪里,我就把苹果给你。」

听到母亲嘴里甚至还在唱着沙哑的童谣,夏音慈终于害怕地哭喊了起来,引来了客房的女仆。夏音慈抱着女仆哭了好久,被母亲狰狞的眼神和一句「吵死了!再哭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吓得憋住了眼泪,只好轻声地啜泣。

后来终于有一天,夏音慈的父亲带着母亲离开了。他离开之前告诉女仆,她的工资会照常发放,希望她好好地照顾小音;而他需要搬出去一个人护理夏音慈的母亲,因为他明白了住在一起多少会对小音造成影响。

「直到她病好如初……直到她变回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样子,我就带着她回来,亲自照顾小音。」

然而年幼的夏音慈,只记得她看到父亲与母亲离开的时候、没有不舍与不愿,只有终于能松一口气的安心。

或许..

除此之外,她还留有些对父亲的感谢吧。

……

窗前挂着纯白上点缀着碎花的窗帘,午后的阳光自窗外洒入,粉红色的线条绽放在原本什么也没有的四壁。

原先摆在床头柜边的相框,被夏音慈藏在了衣柜里。衣柜旁的写字桌上,到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书籍,把台式电脑的显示屏狼狈地堆积在了书籍下面,甚至压出些许倾斜度。

她想——那大概是她脱离昏迷醒来的一年之后,照料她起居的妇人安静地去世了。除了夏音慈之外,没人知道。临终之前,她仍低声呼唤着夏音慈的名字,嗓音低沉的沙哑,她似乎担心夏音慈没有自己照料以后的未来,也遗憾自己看不到她长大以后漂亮的样子。当夏音慈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她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由于苏国凯工作的原因……亦或实际上是苏国凯担心苏偌烊身处旧地会记起以前的事情,总之苏偌烊也搬了家。在那以后,夏音慈的对门住进了一对总是宅在家里的夫妇,她没和他们打过几次照面,也觉得没有必要。

虽然阿婆总和她说,邻里邻居要和和气气的,所以需要打好关系,不过现在的年代邻居的概念愈发的模糊,她的那种过往的观念,似乎也随着她的去世一同消失在了这个时代。

之后,无论是楼道里、还是夏音慈的家里,总是弥漫着冷冷清清的气息。唯有夏音慈卧室的空气里,还是会夹杂着一些,她怀念的味道。或许是因为卧室的布置没有过多的变化,还是保持着原有的模样,所以能与她记忆中的布置轻而易举融合在一起。这能让她有时恍然间觉得,她的世界从未改变过。

以清明梦的状态游离在梦境与现实两边的夏音慈,温柔地注视着身旁沉睡着时而蹙起眉的苏偌烊,素白的指尖轻轻地掠过了他的脸颊。

她记得、苏偌烊搬走之前,经常会到自己家里来玩。他确实不记得了以前发生的事情。有时他玩累了,就躺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安安静静的,似乎永远都在做着美梦。夏音慈也不觉得反感,就像现在一样在旁边静静地注视着他。虽然她也怀揣着那份不快回忆的忌惮之情。

时隔十余年……与多年前,夏音慈被苏偌烊阴差阳错地牵连进支配战争恰好相反,现在轮到了夏音慈带领苏偌烊去往那个被称为「梦境夹缝」的世界,弥补二号时钟缺失的支配者人数。

风水流转。这或许就是千颜所说的、「宿命」。

但若换作另一个词,那便是属于他们的,「剧本」………

夏音慈沉睡在梦中的那三个月的时间,她因为梦中发生的事情改变了许多。例如桌上会出现以往不可能有的科学杂志或书籍,她也能流畅地跟任何人进行交流……又或者是她有时会挑逗苏偌烊,弄得苏偌烊浑身都不自在。

突然,腹部的一股痒痒的感觉,把夏音慈的意识拉到了现实的那一边。

夏音慈迟疑地将目光慢半拍地移到了视野的下方。只见苏偌烊的手无意间贴在了自己腹部,恰好碰在了那道由他而生的疤痕上。夏音慈不知道苏偌烊在梦里看到了什么,只知道苏偌烊疑虑地收回了手。

她视线迷离地望着沉睡的苏偌烊,露出了苦恼的微笑。

……

夏音慈记得他与苏偌烊初次见面的时候。是在黄昏时分的小花园。

夕阳把因岁月流逝而稍有掉色的滑梯染成了金红色的,年幼的苏偌烊安静地坐在滑梯的底端,似乎对滑梯实际上没有兴趣的样子。他的目光总是无意地眺往广场上玩着捉鬼游戏的孩子们。

夏音慈独自荡在孤零零的秋千上,目光落于注视着别处的苏偌烊。她觉得他和自己,是一样的颜色。至于那究竟是什么「颜色」,自己为什么又觉得自己和他有什么地方相同,年纪尚小的夏音慈也想不明白。

只是这样冥冥之中的「相似」,就令夏音慈对少年产生了单方面的亲切感,让从来都不敢抬起视线的夏音慈竟能许久地注视着某个人。而视线忽然被某个男生的身影截断,夏音慈慢半拍地躲回了视线。

「我们也要荡秋千啦~你荡了这么久了能不能下来?」

夏音慈的视线落在男生的胸口,她对男生衣服上的白鲨图案有印象,他是刚才玩捉鬼游戏的孩子之一。她怯怯地离开了秋千,一声不发地把它留给别人,然后走到了一边的角落。尽管她自己心底并不情愿这么做。

「喂。你也和我一样,待在黑暗的角落啊?」

「……啊?」

突然前侧的夕阳被某人的身影遮挡住,夏音慈慌忙的抬起脑袋,看向了这位毫无征兆向自己搭话的少年。

「怎么不说话?你刚才一直在看着我吧?我的感觉应该是不会错的。」

「为什么?我刚才,应该是很小心地,不会被发现的啊..」夏音慈一边躲闪着少年,一边小声埋怨道。

「因为拥有一样颜色的人,才能够发现彼此喔。」

那之后。呆在角落的两人待在了一块儿,于是,也便不再是孤单一人。

少年总是说着意义不明的话语,像「清明梦境」、「潜层意识」亦或是「单一世界层」之类的名词夏音慈自然闻所未闻,但却仍然很努力地理解他的意思。

而在苏偌烊眼中,她是第二个会如此认真听自己讲话的人。有时她双眸放光的注视着自己的样子,也令他失神地一时忘记了继续说下去,沉默的看了她好久,直到夏音慈露出奇怪的目光,他才挠着红晕的脸颊讲下去。

然后某一天。在苏偌烊家里住宿的夏音慈,无意地与苏偌烊两只脑袋互相抵靠在一起,陷入了沉眠。

此时,凛然的声音犹如来自于遥远的彼方到达她的耳畔,冰冷但却拥有清晰的轮廓。

「你终于来了。」

尽管语气冷若冰山,但言语间却似乎一副曾与夏音慈见过的样子。

夏音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她发现自己在一间光线昏暗的、由交错的黑白格构成的房间。弯曲的墙面将房间围绕成了圆形的格局,顶棚是如同鸟笼般的弯曲铁栏。一位银发的少女靠在墙边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我……以前见过你吗?」

「哦。你也是。他也是。加入支配战争,与你出现的时机。都过早了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人是苏偌烊吗?」

「现在的你毋需知道我的意思。苏偌烊尚没能理解时间的意义,无法使用支配能力却贸然参加支配战争,是纯粹的找死。所以——『空想时钟的寄存者』,我需要你以你的造梦者为代价,代替他,启动时钟的指针。」

话音刚落,夏音慈的瞳孔里冒出闪电一般的光焰,仿佛是以面前这位陌生少女的话作为号令似的。

正是在这个时候,夏音慈的支配能力——「寄存」,初次自发地开启。拥有着类似将自己与他人的支配能力进行交换的能力的夏音慈,在无意识之间,替换了她与少年的支配能力。

与此同时。苏偌烊的造梦宫殿,一扇深红色的世界门前。

「这不可能吧……能够顺利进入清明梦的做梦者,怎么可能使用不了支配能力!」

林遇困惑地搀住了因用力过度而乏力的苏偌烊,难以置信地瞄了一眼苏偌烊,他烦躁地抓住了额前的头发。

「苏偌烊,你再试一次看看!」

苏偌烊闻言点了点脑袋,这时他的心情也有些不安。他担心如果没能符合林遇的要求,林遇就不会带他到彼岸。

可在他再度尝试之前,远处的一道光焰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瞬间逝去,直奔到苏偌烊的瞳孔里。林遇皱紧眉头仔细看了一眼光焰飞来的方向,又望向苏偌烊,注意到了他眼中映现出的一面色调渐变的古钟。

下一秒,林遇被足下骤然加剧的牵引力狠狠地拉往地面。

「寄存的期限默认为三年是吗。那么。愿你能三年内完成你的任务。」

听到声音,牢笼里的夏音慈再度睁开双眼。她恍惚地看到银发的少女双手架在蹲下的双膝上,眼中带有一丝笑意地打量着自己。卫衣的兜帽不知何时被她摘下,夏音慈这才看见了她一袭靓丽的长发。

「『以造梦者为代价』……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女牵起嘴角,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她的视野,只余下了清冷的声音。

「嘛。至少在空想时钟寄存在你身上的这段时间。我会以你造梦者的身份留在你身边的。」

……

深不见底的海底犹如深渊,少年被沉重的水压狠狠地碾下去,他禁不住奋力地挥动双臂攀了起来。

在洞口的天空之境破裂的瞬间,一只稚嫩的小手紧紧地拽住了少年逐渐下坠的手腕。少女努力地抓紧少年的手想把他拉上来,可她自顾不暇,自己的后背却也遭谁狠狠地踹击,无所招架的少女随之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尽管如此,夏音慈依旧牵紧苏偌烊的手不肯松开,视野逐渐陷入昏暗,她渐渐地无法看清近在咫尺的少年的容貌。对于黑暗的恐惧与没能派上用场的哀伤令她升起一阵酸楚,泪光转瞬与水交融。

「对不起,苏火火..是我拖累了你……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如果你拥有的是千颜所说的空想时钟,如果我没听她的寄存了空想时钟,你的梦境就不会被夺走,你也不会没有夺回它的能力。」

夏音慈努力地挤起眉眼,想对少年露出笑容。尽管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成功地摆出了笑容,更不知道在这片黑暗的视野里,他能否看见自己的笑容。

仿佛借此下定了决心,夏音慈将空余的右手挪到了胸前,小心翼翼地仿佛握紧了遗留的宝物。

「呐..回想起来你这段时间的努力吧,夏音慈……」

她一边祈祷着,她一边抬起小手握紧了少年的另一只手,他们的掌心轻轻交碰在了一起,挪到了肩前的位置。

正当两人的视野接近一片黑暗的时候,夏音慈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就算一直以来都没有办法熟练地运用这份支配能力,但付出的努力已经足够了……无论是千颜也好,还是苏偌烊也好,虽然他们的理由不相同,但都在我身边期待着我能够启动空想时钟的指针。所以,没关系的,是现在的话一定没问题的。给我回想起来这段时间所有的努力啊……千颜——给我,出来啊!」

在这瞬间,耀眼的光芒竟从苏偌烊与夏音慈紧握在一起的手心瞬间燃烧而现,附近的世界也顿时因此而照亮。

一道并不起眼的光焰如同白昼下的烛光,低调却又是真实存在着的、隐含在夏音慈碧蓝色的眸中。

「作为寄存者的你,终于决定将这份支配能力归还于他了吗?」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扭曲的声音,很快又被涌来的水流冲走。在这瞬间,时间仿佛顿然静止,水流不再涌动,少年与少女也不再下坠,一切皆为静物的景色中,唯有一位银发的女生轻盈地出现在了夏音慈的眼前。

「是啊,已经……可以了。如果是现在的话,他一定能运用『空想时钟』的。」

「但是寄存空想时钟的期限,是三年。」千颜的语气仍旧没有起伏。

「不是顾及这种事的时候了吧……苏偌烊说过,失去了造梦宫殿的做梦者等于失去了保护。一旦死了的话,会真的死掉的……所以拜托你了,千颜。你也不希望他死掉的吧?」

「你才是『寄存者』。你应该拜托你自己,而不是我。」

「告诉我吧..我怎么做才行。」

仿佛早就在等待着夏音慈的觉悟,千颜这才初次将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千颜的身上。

「将他人的支配能力寄存在自己的『位置』里,从而使用他人的支配能力,这是你独有的能力,但这并不是无条件的寄存。若是选择『交换』,你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而无视寄存期限,你就要付出乘以数倍的代价。」

绝对静止的世界,唯有仿佛水泡浮上水面破裂的声响蹭弄着夏音慈的耳畔。

她不知道手中空无一物的自己,能付出什么代价,可即便是如此,她还是凝聚起差些松散的目光,望向了千颜。

「不管你想要的是什么,我的一切,——你全都夺走吧。」

下一瞬间,固结住时间的负片骤然崩解,包裹着少女身躯的碧蓝色海水顿时浮现出了时钟的图案,由近及远自少女的瞳孔延伸到了肉眼甚至无法看见的远处。金红色光焰扭曲了二人交错的本质。

「那么,就以『你的生命』为代价,再度交互寄存你们的位置。」

声音与银发少女的声音一同消逝。夏音慈瞳中的那枚以精巧纹路描绘出的古钟顿然间跳闪出她的瞳孔,直接刺入了苏偌烊的右眼。少年左眼里不知何时出现的时钟此刻也化作一道暗红色的光焰,悄声无息的溜进了少女的瞳孔。

「这是宿命。——空想时钟的『寄存者』,终会将空想时钟交给它真正的支配者。」

这次,声音是自苏偌烊的耳畔边响起的。相反的夏音慈这回是听不见少女清冷而又清澈的声音的。

「从今往后。我将是你的造梦者。」

骤然之间,少年眸中的时针开始逆时针转动。

似乎是遭到时钟的影响,少年身边被海水充斥的光景,也犹如倒放的录像,迅速向过去飞逝。

「从今往后。你将是我的,支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