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指向七点的刹那,闹铃闯入了我的耳畔。

我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照理说刚醒来的脑袋应该昏昏沉沉的,但意识清醒的过分,仿佛彻夜未眠似的,身体也很放松,昨晚梦里发生的事情也较清晰地记得。

是因为清明梦吧?

从结果而言,清明梦让我拥有了比其他人更久的时间。

「三天的倒计时还剩下24小时吗……」

现实隐瞒了其本身的迫切,以日复一日的日常迷惑着现实的住民,梦境反而更大张旗鼓的铺张着紧迫的风浪。

我揉着脑袋推开房门,随即迎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眸。

淡紫色的瞳孔不悦地望向这边,金发束成的双马尾绑着白色的绒球。

「啊……早?」

「早什么?你不能再早点起床?」

苏绘凛埋怨地白了我一眼,转身就下了楼。

我觉得我起的挺早了……

不对啊……照她平常的脾气,早就对着房门一顿乱锤把我吵醒了吧。

难道是我之前跟她说,以后不要随便打扰我?

「放心,根据老哥我的生物钟,我们是绝对不会迟到的。」

我义正言辞的发言自然遭到了她无情的白眼。

「……白痴。」

不过如果我再不醒,她肯定就弃我于不顾,自己出发了吧……

想到这我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洗漱。

……?

什么声音?

我好奇地往门外看了一眼。

「喂……就算想告诉我你很不耐烦了也别踢地板啊!老爸回来以后骂的又是我!」

站在门口的苏绘凛双手环抱着,不耐烦地咂了咂舌。

「别用这种冰凉凉的眼神看着我啦!还有别咋舌!」

可能是被我说烦了,她换作了单脚支撑地面,另一只脚向后顶着墙壁的姿势。

「这是你自己家欸,别一脸无所谓的踹着墙壁啦!」

「你能快点吗……」

「为你好啦!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是白费了你可爱的脸蛋哟!『不良少女』。」

苏绘凛不悦地挑了挑眉,狠狠瞪了我一眼。

***

刚锁上了门,苏绘凛就已经自顾自走到了离我二十米的距离,我轻叹一声,连忙快步跟上她,与她并肩离开了住宅区。

「喂,你这几天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

苏绘凛没有看我,而是打量着路上经过的车辆。

似是无心问出的话语。

「没事……有什么事我绝对第一个跟你说的啊!」

苏绘凛瞄了我一眼,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她张开小嘴想和我说什么,不过到了嘴边又迟疑了片刻,才说道:

「如果发生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我可以把你的话理解为,你在担心老哥吧?」

「别胡思乱想!只是因为老妈最近不在,你老爸也早出晚归的,他们不会有空问你,我才代替他们关心一下你而已。」

她努力辩解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老爸老妈不在的时候,也只有我们互相充当对方的父母。

虽然大部分情况下是我比较啰嗦啦……

「事到如今你还是用『你老爸』来称呼他啊?」

「什么,你管我那么多?」

我傲娇的妹妹哟……

如果哪一天她愿意对那个油腔滑调没有父亲腔调的男人喊声老爸,我想他绝对会轻飘飘地乐呵一整天吧。

话虽这么说,我相信她是把老爸的付出看在眼里的。

「首先谢谢你替父母关心我,我没事啦……不过你现在说话的口气怎么比你老妈还像我老妈啊,完全没有妹妹的样子了。」

我平常见到后母是叫她老妈的,现在只是为了区分亲生母亲和后母才刻意这样称呼的。

「我劝你趁早打消在我身上的妄想吧。那种漂亮可爱乖巧懂事、『我的世界里只有你』的妹妹,现实中是不存在的喔。」

现实吗……?

「你的世界里的确不只有我一个人,但你也是算得上是那种漂亮可爱、乖巧懂事的妹妹。三条里能占上两条我已经很满意了。」

「早上我没有乖巧的听你的话吧?在学校里很多人说我是『不良少女』的喔~所以我和可爱、乖巧两个词也搭不上边。抱歉咯。」

喂……你就老老实实承认我的夸奖不行吗?

不良少女是吗?

在我眼中她一点也不像。但学生间对她的传言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能是因为苏绘凛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再加上有不少误会的加成吧。

「所以,你承认了你自己很漂亮咯?」

我饶有兴趣地凑到了她的面前。

苏绘凛不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更凑近了我一些,歪了歪脑袋。

「存在的事情我不想否认喔。难道你觉得我不漂亮?」

望着她忽闪的明眸,我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了。

「喂,别撩你哥啦!」

「我哪有撩你啦,奇怪。」

她弯起了眉眼,将手背在了身后,再次迈步往前走去。

看起来心情好像好了不少。

我笑了笑,向前两步并作一步跟了上去。

「话说对妹妹怎么评价,是看身为哥哥的我怎么想吧?你自己的评价不作数啦。」

「什么啊……」

「在我看来你就是那种漂亮可爱,乖巧懂事的妹妹。至于你的世界都是我,没有必要,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了。」

苏绘凛的脸上终于泛上了一片樱红,但是嘴上仍然赌气地哼了一声。

「白痴,做梦去吧你。你果然就是活在白日梦里的白痴。」

她别过脑袋,加快步伐,走在了我的身前。

就这样我们一前一后地赴往学校。

「白日梦啊……」

我在想,白日梦指的是清醒时的脑内所产生的幻想以及影像,那它与清明梦的差别在哪里呢?

或许,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

阳光从窗外铺洒在我的课桌,我用余光瞥着旁边空无一人的座位,百般无聊地按动自动铅笔,铅芯自笔头一点一点的冒了出来。我按住笔末,将笔芯往桌子上一顶。

「报……报告!」

忽然闯进教室的声音让我不小心别断了铅芯。我望向这个一路风风火火奔到教室的少女,她的目光也短暂地落到了我的身上。

「昨天问你是不是每天都要迟到一次,你今天就拿行动回答我,你真了不起啊?」

讲台边的老师没好气地嘲了一句,原先想走进教室的夏音慈俏皮地吐了吐舌,挪回到了门口。

「哎呀,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事就不用夸我了~」

夏音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装傻。班主任气得瞪了她一眼,握成拳头的手锤了一下讲台。

「好啊……我夸你还是骂你,你都分不清?」

「我可以进去了吗~」

她似乎完全没有把班主任的警告放在眼里。

「等会再跟你说,不影响别的同学。」

班主任抽搐着右眉,挥了挥手,默许了她回位置坐下。

「谢谢老师~」

夏音慈不紧不慢地到了我旁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随意的翻出了一本书摊开放在桌子上,就趴在桌上埋进双臂,闭起了眼睛。

上课睡觉、上学迟到,基本是夏音慈的家常便饭。别的女生上厕所通常是结伴而行的,可她总是倾向于一个人独来独往。一枚自由系的美少女,不少人是这样评价夏音慈的。

夏音慈一如既往的随性,表现得就像那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我也只好什么也不说。

她为什么选择我呢?明明参加支配者游戏的大多数是清明梦的资深者。

就当我望着黑板发着呆的时候,手臂划过了一丝奇怪的痒感。转过头才发现夏音慈的指尖轻轻拂过我的手臂,她侧着脸颊露出一只眼睛望着我,手上夹着一张纸条。

我愣了愣,接过了她的纸条。清秀的紫墨字迹写着:

「睡吗?」

喂!这种模棱两可的用词算什么意思啊……?

会容易招人误会的吧?

我挑起眉头,捏着纸条有些不知所措。可夏音慈根本没等我的回应,就自顾自闭上了眼睛。

什么嘛……睡就睡啊!又不是没有上课睡过觉!

原以为我也不会说睡觉就睡得着,没想到这老师讲课的声音轻柔得就像摇篮曲,不知不觉就失去了意识,坠入梦境的深渊。

视野愈来愈开阔,是陌生而又熟悉的道路。

天空被染上了铅色,阴沉地令人哆嗦。

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店铺都关着卷帘门,门上结着霜雪。乍一看有种城镇被冻结起来的感觉。

我迷迷糊糊地伸出了手掌,雪花飘到了手心,因热量而转瞬即逝。

啊……这里是,之前梦境中的校园雪景,只不过这次换到了通往校园的路。

没走多少步,眼前的景象就无缝地接入了教学楼内的情景。

附近人声嘈杂,有不少与我一样制服的学生擦肩而过,但我看不清他们的容貌。

我在做梦吗?

这种事不重要吧。

教学楼里奇怪的电子噪音与钟摆啪嗒啪嗒的声音侵袭我的双耳,强烈的压迫感让显意识被压在潜意识之下,逐渐失去了主控权,正在做梦的这份认知由此烟消云散。

我不自禁地调动着双腿,朝着走廊的深处走去。

「快要上课了。必须快点进教室才行。」

这是潜意识赋予我的情报,我想也没想就默认了它的真实性。

快点去教室……

无意识间我半只脚踏入了教室,但这时却有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牵制住了我的脚步。

我愣了数秒,困惑地回过了脑袋,穿着私服的夏音慈站在那里,在学生中格外显眼。

「啊,夏音慈啊?奇怪……你今天这么早就来学校了?」

看不清天色的明暗,只是依稀觉得现在是早上七点。夏音慈不应该这么早来学校,迟到才是夏音慈的风格。

不知为何夏音慈的神情有些不悦,她抓起了我的手臂,把我拉离了教室的方向。

「喂,去哪啊?快上课了啊……」

她没有说话,把我拉到了走廊的尽头才停下。

「到底怎么了啊?」

夏音慈昂了昂脑袋,食指指向了窗外。我迟疑了一下,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出去。

窗外的风景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不过,有一行字突兀地停滞在空中。在理解那行字的意义的同时,夏音慈的声音也闯入了耳畔。

「还没意识到吗?你在做梦喔。」

***

【※ 清明梦境 ※】

处于清醒状态时的我们,思维以显意识为主导,潜意识深藏于表层之下,用作辅助意识。但在睡眠状态下时,逻辑判断能力受到了抑制,潜意识浮上表层,并构建出梦境世界。

清明梦的状态介于两者之间,所以同时拥有两者的特征。

在不同的阶段,两者谁更胜一筹表现不同。

刚开始,潜意识强于显意识,显意识很容易被梦中的一切主导,我们很容易失去正在做梦的自知,由此就会导致前功尽弃,无法进入清明梦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