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好亮。
视野中模糊的景象慢慢变得清晰。
浅黄色的窗帘在微风中起伏，午后的阳光从偶尔露出的缝隙透射进来，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
这里是……保健室？
“唔……终于醒了么。”
坐在床边的女性打着哈欠，起身伸了个懒腰。胸前那极具起伏的曲线在这个动作下异常的引人瞩目。
千和认识这个人。佐竹有希，星夜学园现任的保健老师。
外表看上去大概在二十岁后半到三十岁之间，脑后很随意地扎着单马尾，身上的白大褂也松松垮垮的，眼角边缘还挂着一颗显眼的泪痣。
“那个，佐竹老师……？”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千和刚想这样询问时，柔软的肌肤忽然就贴在他的额头上。区别于少女的成熟气息扑面而来。
“呜啊啊啊？！！”
“36.5摄氏度……体温完全正常。看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抱住脑袋的手臂很快松开，佐竹老师端正的面容上泛起困惑的神情。
“我的能力是温度感知(Temperature Aware)。虽说单凭视觉就能进行判断，但是直接接触能获得更精确的结果呢。还有什么疑问吗？”
“啊，不……应该在意的地方不是那里吧……”
面部的血流仍在控制不住地翻涌。千和故作掩饰地挠着脸颊时，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
“佐竹老师？我可以进来吗？”
“有谁在外面吗？”
“嗯。你的女朋友来看你了。”
“——哈？！”
千和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老师……你是在开什么玩笑吗？”
“不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的啊！”
还在打哈欠的佐竹老师缺乏表情地眨了眨眼睛，随即把视线移向被风扰动的窗帘。
“嘛……总之请你务必转告她，以后不要趁别人在睡觉的时候直接从窗户飞进保健室，真的会吓到人的。”
“啊……好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佐竹老师向他摆了摆手走出房间，然后慌慌张张的少女就冲了进来。
“千和，你醒啦？太好啦……真是的，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上半身是单薄的白色运动衫，下半身则是红色的超短裤，亚麻发色的少女就这样直接扑到千和的床上。
“呜哇，等一下啊彩夏……为什么是体操服？”
“哈？还不是因为你！之前把你从水里面捞起来全身就湿透了啊！”
满脸堆着责怪的神情，彩夏忿忿不平地说着。
“我在学校里又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反正下午还有能力测试，所以就先穿上这个啦。顺便说一句，你身上的制服是空矢借给你的，之后记得还给人家哦。”
“水里？全身湿透？呃……”
记忆的碎片在千和的脑海中快速闪过。
对啊，我最后是从桥上掉下去了，然后……
“——痛啊！”
额头上被人用手刀狠狠地敲了一下，所有的思绪就此中断。
“莫……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啊，大色鬼！”
双手严严实实地挡在胸前，彩夏的脸上浮现出羞恼的红晕。
直到这个时候千和才反应过来，刚才似乎说了些容易让人误解的话。
“不是的啊，才不是呢！我只是有点记不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之前的事情？我说，你真的是笨蛋吗？”
彩夏转而盯着千和的眼睛。
“为什么那种时候还要留在电车旁边啊？快点逃走不就没事了吗？”
“快点……跑？”
千和一瞬间呆滞了。重复咀嚼着这句话，少年的脸色很快变得苍白，下意识就大喊出声。
“不对，不可以的！不能就那样离开！”
“啊啊，我知道啦……千和拜托你冷静点！”
被少年莫名其妙的反应吓了一跳，彩夏不知所措地按住他的肩膀。
千和抱着脑袋剧烈地喘息着。
想起来了。
全部想起来了。
“灾厄魔女”伊丽丝。
还有那个操纵巨人的金发男子。以及最后碰见的诡异白发少女。
“突然之间是怎么了啊？我这就去叫佐竹老师过来……”
“不用啦……彩夏，我没事了。”
向一脸担忧的少女摆了摆手，千和深深吐出一口气之后，呼吸声已经恢复平稳了。
“真的？”
“嗯……对了，之前在电车上的时候，彩夏你都去哪里了啊？”
坐在床边的彩夏肩膀猛地颤抖了一下。
“诶……我就是去外面确认了下情况啦。”
“……确认情况？”
千和的视线停留在彩夏的手臂背侧。原本细腻而又白皙的皮肤上，此刻竟然呈现出大片暗紫色的淤青。
“你受伤了？”
“啊……没事啦，之前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少女条件反射似的缩回手臂把头转到一边，语气也很少见地变得含糊其辞起来。
“我说，彩夏——”
“什，什么？”
“你说谎的本领也太烂了吧？”
怎么想也不可能的啊，就算是直接从两万米的高空掉下来她也不会受这样的伤吧？
“烦……烦死啦！”
望着浮现出慌乱神色的侧脸，千和忍不住加重语气继续问道。
“你……该不会是想一个人阻止那个巨人一样的怪物吧？”
“诶，没有啊，怎么会……”
“果然！你都在想什么啊！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乱来了吗？”
“不是，可是……”
大概察觉到没办法蒙混过关了，少女只能无力地申辩着。
“我知道你是非常厉害的超能力者。可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你能控制得住的前提下吧？万一又发生之前的事情……”
“可是没有办法的啊，好不容易才有一点爸爸的消——”
彩夏忽然就捂住嘴巴，话音到此截然而止。千和瞪大了眼睛。
“彩夏……你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忘了吧。”
“叔叔不是一直在国外出差吗？彩夏你说清楚点啊！”
风间亮吾，也就是彩夏的父亲，在千和的印象里是个特别温和而又爽朗的人。
之前的时候千和受过他很多照顾，可是五年前突然就一声不吭地到外国去出差了。从那之后，千和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不仅如此，电话也基本打不通，发邮件也不回，每次向彩夏询问得到的都是“爸爸最近工作特别忙”这种答案——
“那个，我有点别的事情……”
“等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从来都不肯告诉我啊？”
千和猛地拽住彩夏的手臂，把想要逃走的少女摁倒在床上。可是他很快就后悔了。
晶莹的液体在眼眶里流淌。彩夏异常柔弱地仰望着上方的少年，无助地轻声抗议着。
“千和……好疼的啊。”
“啊……抱歉。”
尽管千和很快就松手了，可是白瓷般的肌肤上依旧残留着鲜红的指印。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再次被人拉开——
“千和！我来看你了……哟？！”
手里还提着慰问品，刚想进来的空矢瞪大眼睛望着床上纠缠到一起衣着凌乱的二人，机械般地停顿了几秒，迅速转身关上房门。
“不好意思！打扰了！”
“喂……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千和惊叫着追了上去。
“嘛嘛……总而言之，看见你这么有精神我就安心了。”
“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彩夏你也说两句啊！”
拼尽全力解释了很久，空矢依旧是一脸贱笑的神情。千和向彩夏投以求援的目光，可是从刚才开始，少女就一直红着脸低头一言不发，完全没有理睬他的意思。
到此为止千和只能无可奈何的叹息着。
“啊啊……真的不是啊！！！”
“好吧好吧……其实我到这里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转告你们——”
“……哈？”
“如果可以的话，咲夜酱想请你们到她那里去一趟。”
2
星夜学园的教学楼是一栋哥特式风格的建筑。
建筑的中轴线上耸立着威严的时计塔。巨大而古朴的时钟表盘上，时针与分针就像是推动整个世界的时间线一样缓慢前行。每天到上学还有放学的时刻，宏亮钟声都会从这里响起传遍整个星夜学园。
“居然还有电梯……”
千和发出意料之外的惊叹，此前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呵呵，没想到对吧？好啦，快点进去啦！”
“我知道的啊……别推我啊！”
载着三人的电梯开始向顶层进发。
“话说回来……咲夜酱到底是谁啊？”
“哈？咲夜酱就是那个咲夜酱啦。呃……你不会完全没听过吧？”
“完全没有。”
“诶……真的假的？”
空矢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千和。
“我干嘛要骗你啊？还有她为什么要找我们？”
“已经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旁边的彩夏提醒了一句。
“嘛嘛。那么二位，请吧。”
电梯门已经敞开，卷发少年弯腰做出请的姿势。千和走出电梯之后才发现，这个家伙并没有跟上来的意思。
“嗯？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非常遗憾，我只负责传话哦。”
“……喂！”
空矢露出诡异的笑容，电梯的大门猛然合上。
“又在搞什么鬼啊……”
千和头疼地扶着脑袋，转头打量着眼前的房间。
外面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午后，屋内光线却显得格外幽暗。作为采光点的玻璃窗上，绘制着复杂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几何图案窗画。整个房间笼罩着阴森却又神秘的气息。
这里真的不是鬼屋之类的地方吗？
千和还在心底嘀咕时，彩夏已经走进房间。迫不得已千和赶紧跟上前去，然而他很快愣住了。
“这些是……”
并不宽裕的空间里，无论是地面，办公桌上，壁橱里，到处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毛绒绒，特别可爱的——
玩偶？！
有很多是动物的，人形的也不算少数。
“居然有这么多……”
“喂！不要东张西望的啦！”
彩夏拽着他制服的衣角莫名其妙地斥责。千和忍不住不服气地抱怨：
“什么嘛……单纯欣赏一下也不可以吗？”
“呵？你对淑女的兴趣有什么见解吗？”
另外一个稚嫩的嗓音突然在房间内响起。
“呜啊啊……人偶竟然说话了！”
千和惊叫着指着窗台边缘上的玩偶。这个跟小学生差不多等身大小的人偶伸直腿坐在地上，穿着黑色的洋装，漆黑的发丝从华丽的头饰两侧披散下来垂落肩头，怀里还抱着一只花斑猫咪，看起来就像是这一群玩偶中的公主一样。
“……笨，笨蛋！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啊！”
彩夏大概是被吓到了吧，好几秒之后才畏畏缩缩地出声。
“是真的哎！这是集成人工智能的最新款式吗？好精致啊，皮肤的材质也特别逼真，摸上去软乎乎的还带有温度哎。”
千和忍不住凑上前去捏着人偶的脸颊。来不及阻止他的彩夏全身都开始颤抖了。
“你，你在干什么……住手，快住手的啊！！！”
“触感真的很棒哦，彩夏你要不要试试？咦，彩夏你怎么跪下了，而且还用手捂着眼睛？有那么可怕的吗？”
“……风间。”
“是！学园长！”
“我可以立刻拟定一份退学通知，让这个碍眼的家伙从学校里彻底消失吗？”
“——诶？！！”
3
“……抱歉了风间。托某人的福，暂时只能以这种样子和你见面。希望你不要介意。”
娇小的身躯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改变，更加诡异的是眼睛和嘴唇也看不见任何动作。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啊？
“不……完全没有的事情。”
彩夏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一边用力地拧着跪倒在地上千和的耳朵。
“疼疼疼——对不起，我错了，请原谅我！”
少年条件反射似的道歉。刚完成空中转体三千六百度的他，目前正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了。
对此，时津咲夜，现任星夜学园的学园长冷漠地咋舌。
“哼，先不管这个笨蛋了。把你叫过来，是想问下早上的事情。”
“诶？”
彩夏脸色发青地僵住了。咲夜就像是料定了她的反应一样，很快进行补充说明。
“安心吧。我并不想追究你随意使用能力的责任，毕竟当时也属于紧急情况……所以说，你应该见过这个人吧？”
幽暗的房间里突然投影出一道光幕。彩夏盯着光幕上金发男子的脸。
“……他自称为代达罗斯，应该是奇点那边的人。”
“原来如此。五年前袭击人造生命体研究中心的那群家伙么……真是棘手呢。”
察觉到彩夏沉默不语的模样，咲夜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对那次事件有所耳闻，所以大概能理解你的难处。但必须要提醒你的是，那个家伙的绝对能力评估超过了Rank A。而且能力类型属于最高限制型。”
听到这句话之后，彩夏反而握紧拳头扬起脑袋，以尖锐的视线凝望着那道人偶般的身影。
“可以恳请您透露一些有关他能力的具体情报吗？”
“……他是未注册超能力者，所以目前并没有确切的论断。但根据现有的情报来推测，最大的可能性是分子构筑（molecule construction）。”
“分子构筑？”
“是。他可以藉此自由地操纵组成物质的分子，并构筑成他想要的形式。”
“这样的吗？但是……”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彩夏还想要询问什么，但是咲夜打断了她的话语。
“那么下一个问题，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场吗？”
“……不，肯定其他人。不过关于他同伴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
“哦……”
咲夜沉默了一段时间，忽然就把问题抛向终于从眩晕感中恢复过来的千和。
“话说回来……那边的笨蛋，你知道点什么吗？”
“哎，我的吗？”
千和的心跳猛然加速。
“呃……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为止还是一头雾水呢……”
如果仔细观察他的面部，就会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甚至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
“呵，是吗。”
好在咲夜像是对他丧失了兴趣，并没有继续追问什么。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后续工作会由有关部门接管的，请你们之后务必不要擅自行动，毕竟PDST那边的家伙一向都是很啰嗦的啊。”
“……是。”
“明白就好。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咲夜叮嘱完这些话之后，就闭口不言了。
随着两道年轻身影的离去，整个房间重新恢复了静寂。
然而这个时候，投影在半空中的透明光幕猛然闪烁了一下，随即出现了一位穿着整齐西装中年男性的影像。
屏幕中的男子向人偶少女弯腰行礼。
“咲夜大人。”
“啊拉拉……这不是量子企业的辻村理事么？还真是有失远迎呢。”
尽管面部没有任何表情，但咲夜的语气听起来明显是在冷笑。
“能受到咲夜大人的欢迎，鄙人荣幸之至。”
“是吗？如果刚才某人没有做出暗中偷窥这种般痴汉的举动，我肯定会更加欢迎的哦。”
“咲夜大人说笑了。这些举措是为了保障您的人身安全不得已而为之。”
无视了人偶少女的冷嘲热讽，中年男性的脸上始终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对此，咲夜发出烦闷的声音。
“所以——有何贵干？”
“恕鄙人多嘴，就这样让他们离开真的可以吗？特别是刚才的那位少年……”
“怎么，你是在质疑我的教育方针吗？”
被强行打断的中年男性叹了口气，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其实……我们企业目前正在进行一项非常重要的研究。如果此次实验因为受到天灾的影响意外失败，可能会对我们的合作关系造成不利的影响……”
“呵？这算是在威胁我吗？”
“完全不敢。我们企业只为客户衷心着想。”
中年男性说完这些以后，眯起眼睛耐心等候着。房间陷入到一片可怕的静谧中。沉默半晌之后，星夜学园的学园长终于以不容质疑的口气给出回应。
“……我会在职责范围内尽可能地提供协助的。”
“如此便感激不尽。”
屏幕上的中年男性微笑着向她再度鞠躬，光滑的眼镜上反射出模糊的亮光。
4
“千和！”
从时计塔里出来之后，千和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着，落在后面的彩夏叫住了他。
“你怎么啦？从刚才开始你的样子就很奇怪哦。”
“……呃，啊，没事，我只是在考虑点别的事情啦。”
回过神来千和朝着彩夏笑了笑，只是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什么事情？”
“诶，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啦……彩夏？”
身后的脚步声停下了。千和回头时，少女正咬着嘴唇，耷拉着脑袋。
“……对不起！”
“为，为什么突然就道歉了啊？”
“一切都是我的责任！真的抱歉！”
眼看着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大，不知所措的千和忍不住挠着头发。
“你在说什么啊？要不是之前你来救我，我早就掉进海水里淹死啦。按理来说我应该感谢你才对吧？”
“不要！”
“嘛……那个，彩夏你安心一点，我不是没事的吗？不说这些啦，对了，下午的课程……”
千和故意轻描淡写地说着，试图转移走话题，结果彩夏不依不挠地瞪着他，娇柔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你总是说这样的话，之前的时候就在说，一直都这样说……”
“真的没关系的啦……”
“才不是的！如果……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听到你的声音，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千和你了啊！”
“诶？！”
少女的声音明显带有哭腔了。然而千和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睛睁得大大的。
“等一下！彩夏你是说……你是在听见我的声音之后，才过来救我的？”
“就是这样的啊！”
“真的吗？不是在我一开始掉下去的时候就发现了？”
千和一脸愕然地发问，彩夏没好气地冲着他大呼小叫。
“怎么可能啊！莫……你是笨蛋吗，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说的呢？”
“不是，彩夏，我想说的是……你觉得到了我们这样年龄的人，还有可能觉醒能力吗？”
虽然问题很唐突，但千和觉得有必要尽快搞清楚。没想到身后响起另外一个声音：
“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患有严重的发育迟缓疾病，否则能力觉醒的时期一般限定在8到12岁之间。”
“……清浦老师？！”
身上的气势消弭于无形，彩夏礼貌地向来者小声问好。千和下意识地转过身子，属于女性的柔软手掌按在二人的头顶上摩挲着。
“同学之间要好好相处哦，吵架是不对的！”
“没有，并没有吵架的啊……”
少年露出略显苦涩的笑容，正好对上清浦老师一脸认真的神情。
“超能力什么的不是生活的全部，只是达成目标的一种手段罢了。想要把食物烤熟就用烤箱，想要让水结冰就用冰箱。过程有时并不重要，反正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千万别感到灰心哦！”
“好吧好吧，我知道啦……不要把人当成小孩子啊！明明就没比我们大几岁，清浦前辈！”
终于摆脱了清浦老师的控制，千和无奈地整理着被揉乱的头发。
“噗噗！听话的孩子才是好孩子哦！”
刚满二十岁的年轻女教师双手抵在腰肢上，很是不满地鼓起脸颊。分成两束从左右肩膀上垂落的发丝在胸前摇曳着。
严格来讲，清浦悠只是星夜学园的实习教师。她现在还是星夜综合大学的大学生，之前毕业的高中同样也是星夜学园。
因为一些事情的缘故，千和早在国中时期就已经认识她了，所以完全没有把她当成老师的自觉。
“话说回来，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彩夏终于插话进来。
“哦，我马上要去工作了哟。”
“工作？”
“诶，风间你忘记了吗？今天午休之后有能力综合测试，可不要迟到哦。”
“呀，不好，我先走一步了老师！”
和清浦老师告别后，彩夏慌忙地离开了，剩下千和在那里嘀咕。
“什么嘛，跟我完全没关系啊。”
“哼哼……林，你大错特错了！今天下午你们也要进行体能测试，铃木老师正在体育场上等着你的哦。”
“哈？啊，啊啊啊……突然头好痛啊，我先去保健室休息了，前辈记得帮我请假哦！”
“咦！等下……啊，逃掉了。”
望着千和飞快远去的背影，有些傻眼的清浦悠摇头叹息着。
“呀嘞呀嘞，铃木老师到底是有多不讨人喜欢啊……”
5
“所以，接下来——”
已经决定翘掉体能测试，千和在走廊上伸了个懒腰。
反正身体还有些困乏，就算去保健室躺着佐竹老师也不会说什么的吧。
刚迈出的脚步，却又突兀地停下了。
“……那些真的只是错觉么？”
千和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转而伸展手臂，对准落在脚边的树叶。
没有任何改变。
空气在此刻显得尤为沉重，压迫在枯黄的树叶上，根本没有动弹的余地。
难道是需要什么特殊的发动条件？
“飞起来吧！嗯……”
果然不行么。
好蠢。
“哎……我都在干什么呢？这两天总是会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觉，搞什么啊……”
少年苦笑着摇头叹息。肚子在此刻传来严重的抗议声，千和这才想起来自己午饭还没有吃。
“嘛……饿着肚子就是不行啊。”
少年再一次抬起脚步远去。
不知道是否因为气流被搅动的缘故，落在身后的树叶忽然向空中翘起，随即缓缓飘落。
6
午休时间已经结束，整个食堂里面空荡荡的，职员们也都去休息了。
没有办法，只能用自动料理贩售机凑合一下了。
说实话，这种纯粹由机器制作出来的料理味道倒也过得去，只是卖相未免过于随意，让人有些提不起食欲。
千和在屏幕上选择了大份的玉子丼和红葡萄汁，然后站在一边等候。
贩售机内的食材都是提前预处理好的，接到订单后只需完成加热和装盘的工序即可，因而只有在供餐的速度上让人无可挑剔。
“呜哇……这个色泽，看起来就不怎么新鲜的样子，哎算了。”
端着午餐坐下时，头顶的电视传来新闻播报的声音。
“今日清晨本市发生了一起恐怖袭击事件。恐怖分子炸毁了第八区域的连通轨道大桥，并利用全息影像技术，制造了巨大的海市蜃楼的幻影，企图制造恐慌……”
“……哈？”
惊愕之余，千和手中的筷子差点掉到地上。
全息影像？海市蜃楼？上面的那帮家伙还真是敢说。
那个巨人一样的怪物可是货真价实的存在啊，应该称之为巨形机器人，还是说外星生物？
“目前警方已经封锁恐怖分子藏身区域，附近的交通路线将施行严格管制，敬请广大出行市民注意。”
那些恐怖分子终于要被抓住了吗？
就连伊丽丝也……
千和的眼前仿佛又重现了那道金色的身影。
她所说过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到底在担心什么啊，她所经历的那些事情，根本不是我这种普通人能够对付的吧？
所以……还是不要管她了吧？
就在千和因此陷入烦闷的时候，心脏毫无征兆地开始狂跳，头脑中再次剧痛，同时嘴里升起一股惊人的恶心感，刚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差点没全部吐出来。
眼前的光线在扭曲中逐渐隐去，从那深厚的黑暗中泄露出来的是，比前几次更加支离破碎的晦色画面。
光 爆炸 断裂的铁桥
雨 绝望 坠落的少女
来不及了。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内心中低语。
要快一点。
那道声音是如此模糊，却又清晰到让人身心颤栗。
不快一点的话。
充斥着的悲伤气息，就像是未来对自己发出的无情嘲弄。
一切都要要来不及了。
“以下是自动巴士爆炸事件的追踪报道。量子企业的辻村理事日前发表声明，该公司生产的AS-70型自动巴士所采用的液氢燃料电池存在工艺缺陷……”
所有的感触消退，电视机的声音重新传入耳膜。少年呆愣地坐在原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啊啊啊啊！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濒临崩溃的千和使劲拍了拍面颊，却猛然发现自己的脸上沾满了晶莹湿滑的液体。
我，究竟是怎么了？
我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知道。
但是。
尽管现在还不知道，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想要做到的事情，绝对不是在这里坐以待毙的吧？
“可恶！”
少年想要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却在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撞翻了盛满果汁的杯子。
暗红色的红葡萄汁就像是即将干涸的血液，顺着桌沿的边缘一滴一滴地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