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连体睡衣的海德轻松往后仰去,没出什么力气,手便几乎搭在脚后跟处。过于柔韧的身躯,经常让人忍不住怀疑——这过于柔美的少年,他是否也同女人一样是水做的呢?

他太柔软,又太有力。以至于让这动作比起后拱桥,更像是曲线优美而稍微骇人的过山车轨道。

他近银又灰的发丝柔顺地披过白皙修长的颈子、垂在地上,在他呼吸间微弱颤动,就好似随时会爆发的积雨云般。

他确实很有爆发性。

只见他撑在地上的手掌一用力,就轻松令自己倒立起来,稳妥地保持平衡,一动也不动。

他背上的刀鞘是空的,也正因此,他不需要担心刀被重力诱去。

电视里的女人声音还在继续,可海德已经不太想继续下去了。他倒立着在房间里移动几步,用苍白到让人有透明错觉的脚趾夹起茶几上的遥控器,轻松关掉了电视。

什么瑜伽教练,动作还没自己来得熟练——他无聊地想着,逐渐把支撑倒立的手指一一合起,又回到了瑜伽垫上。

他静静看着,时不时摆动自己健美的长腿,活动脚趾,满意地感受自己每一寸肌肉的律动。

而最终的,他以左右手各一根手指的力度支撑自己,看着面前倒过来的世界。

墙边的辉光管时钟好像也克服了重力、又好像长在桌子上一般,让人赞叹的虹光活跃在真空管内,每一小瞬间的波动都活似银河星带在偏移。

另一角,厨房叠类的餐具倒像是天空中的龙卷风般,即将刺落地面。而大门紧关着,门边的AI管家面板像摔倒在了地上。

没有了聒噪的瑜伽节目,一下子就太安静了些。

海德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把目光从厨房餐桌上盖着的那份料理上收回,望向了身后沙发。它滑稽地朝海德张开怀抱,殊不知自己已经到了天花板上。

这不平常,一定要若无其事,就像夜夜都是这样的。

海德跟自己这样说——但自己却明确知道,自己没有夜夜等待一晚的习惯。

他转眼,看见拉紧的蓝色窗帘隐约透着暧昧的紫光,不用想也知道是外头那不夜的世界之火。那些氖气太阳所照耀的帝国子民,此刻也大概还在外头狂欢吧。如若不是隔音还算好,一定可以听到喧杂的电子合成器音乐。

说是这样说,但听过无数次的海德,早已经可以在倒悬过来的脑海里给自己播放那音乐了。很动感,也很劲爆,极尽撩逗人类神经的力量,像工业机械磕了药一样发出的嘈杂。

真想脱了睡衣,穿上外出的衣服溜出去啊。去望望夜空被霓虹灯照亮,见见夜色给音乐唤醒的世界。在大楼也好,在桥下也好,在河岸的旁边更好,凝望极远处清净的、灯光黯淡的神社,享受那热闹极致的氛围。

但不可以。

辉光管时钟数字跳转,罗特马的午夜1点悄然而至。

海德眼里的光终于燃烧殆尽。

看来今晚那人是不会回来了。

“... ...给我把蛋糕放回冰箱吧。”

他对AI管家控制的家居机器人下令,声音疲惫地像连续出了好几个任务刚回来般。

机器人蹭着地板,发出轻微的运作声远去,海德收回了最后两根手指。

像夜一样寂静的,灰色的少年无声摔倒在地上。

他没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什么疼痛可言,但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失落少许在发疼。

最终,他在瑜伽垫上蜷起纤细的身子,任由银灰色的长发在地板上铺乱。

像一个被写急了的汉字躺在毛笔边。

耳边再没有外头喧杂的声音,仿若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改变般。

因为夜夜如此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