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郡前往約克郡的路上,已經很久沒經歷那麼安靜且沒有車輛的日子了。

約克郡氣象台很早就發布了暴風雪的警告,但四十四還是沒有停下自己開車的步伐。

倒不是因為作為顧問警探的他顯得多麼英雄主義,或者是這輛斯巴魯森林人在暴風雪天氣的適應能力有多強。

只是因為他們的身後大概十幾公里之外就是暴風雪,他們得快點趕到約克郡避難,才能在聖誕節來臨的時候回到紐芬蘭警局,不然就沒有辦法在二十六號讓車後面的那個傢伙被繩之以法了。

『誒,我說,你知道不知道,我這個人其實並不支持死刑。』

四十四一邊嘴上說著,一邊開着車子。雖然森林人的後排座並不像警車那樣顯得那麼安全,但畢竟是顧問偵探,在車後排安裝一個防護網和一個手銬能夠拷住的位置本身也是個常識。

只是坐在後排座的那個叫地鼠的傢伙並沒有想反抗的衝動。

『喲嚯,一句話都不說?行行行不說也行,反正你的事情已經是板上釘釘,要不是我個人的癖好,就地槍決你都沒有問題。』

後排座的那個地鼠依舊沒有回答,只是雙眼無光的看着窗外的風景,雖說暴風雪即將來臨,但換句話說,十二月二十四日,也是聖誕夜的時候。

『你也看到了新聞了,今天你就跟我將就在旅館過一個晚上,明天早上我送你去紐芬蘭警局,至於你到了那邊還想不想說話,那是你的事情,跟我吶,沒什麼關係。』

四十四一邊說著一邊哼着歌,絲毫不顧後視鏡里那個傢伙的眼神變得有些憎恨。

暴風雪依舊在他們的身後下着,好像確實是有意不想超過他們。但即便是隔了數十公里,只要試圖回頭向後看去,就能看到一團巨大的伴隨着雪花的雲團正在不斷地向著這條路上席捲而來。當然,也因為這場暴風雪的緣故,後排座上那個流竄在整個州一個月內搶劫十餘次的男人能夠因為發動機積雪過多無法啟動而被抓。

實在是顯得有些笑話。

車子還在路上開着,只是突然間路上多了一點點剎車痕的印記,之後是一點別的東西,而當四十四反應過來是什麼並踩下剎車的時候,已經有一個人站在他的車前面了。

『我能搭個車嗎?去約克郡的。』

『雙手舉高,把你的東西抓在手上,走到駕駛座邊上來。』

『哦哦哦好。』

『敢輕舉妄動就把你當成妨礙公務一起抓了。』

四十四手上抓着把槍,雖然暴風雪還沒掛到臉上,但眼前那個男人直到走到面前才看得清楚是誰。

『我是檢方律師路明非,我認得你的車,你就是顧問偵探四十四探長,我們一起在艾達蒙特爾山脈餐廳吃過飯。』

四十四雖然認識眼前這個男人,但出於謹慎考慮,並沒有選擇直接讓他上車。

『嗯哼,老朋友,你為什麼會在這?』

『我二十六號要前往紐芬蘭作為檢方律師出席,我想如果沒猜錯的話,你車上押着的應該就是流竄銀行搶劫犯地鼠吧?』

『有文件嗎?』

『有,一個小時以前紐芬蘭警局發給我的傳真。』

『慢慢地拿出來,多拿出來一樣東西就要了你的命。』

路明非慢慢地從公文包中拿出一張平攤的A4紙,上面用傳真墨清晰地寫着有關於紐芬蘭警局委託路明非作為檢方律師的請求。

『你的車呢?』

『天氣不好,變速箱打壞掉了,現在丟在路邊了。』

路明非轉身指了一個方向,順着手指的位置看去,一輛雪佛蘭越野車正停在路的一旁,雙閃燈閃個不停。

『行吧,上車,坐前排。』

路明非點了點頭,坐到前排的位置上,將公文包直接放在腿上。

車子重新走了起來,距離前往科羅娜旅館的路還有一半。

暴風雪短暫歇了個腳,又跟着他們的車子走了起來。

『所以,是你親手抓住的地鼠?』

『嗯。』

路明非轉過身來,看着後排座上那個正在盯着他的眼睛,輕蔑一笑。

『如果你還不認識我的話,我是檢方律師,叫路明非,二十六號你會栽在我的手上,即便是辯方律師是什麼大佬級別的人物也沒用。』

地鼠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前擋風玻璃外的風景,時不時又將視野望向窗外。

『怎麼,不說話,在懺悔嗎?嘛你現在懺悔也沒多大用處,就光太平洋銀行分行那次,在已經獲得滿足的情況下,你二話不說就引爆了銀行里的炸彈,造成沖入的警員和所有人質全部死亡,夠你喝一壺了小子。』

『哦,無所謂。』

地鼠輕蔑的說了一句,露出了那種令人齒寒的笑容。

突然,車子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地鼠因為沒有後排安全帶的保護,臉硬直的撞在了後排保護欄杆上。

『我想我可能要跟你說清楚一點點東西,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請注意看後視鏡里我的眼神,假如你還不懂得察言觀色,我想你現在已經鼻子撞了個開花了吧?』

『呸。』

『所以你要記住在什麼時候閉上你的嘴巴,然後不要說話,不然的話,下一次就可能不只是急剎車那麼簡單的。』

四十四說完便重新踩下油門,但車子剛準備離開,突然間從後排座門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拍打聲。

一個人順着後排門的位置跑到車頭,之後攔在車子的前面。

『這是公務車輛,妨礙公務是違法的知道嗎?』

『我是紐芬蘭法院法官鑰匙熊,你們能否多帶我一個,我需要在暴風雨之前趕到約克郡的科羅娜酒店,這樣才能在二十六號之前趕到紐芬蘭法院。我認得你的車,你就是顧問偵探四十四探長。』

『今天已經是第二個人跟我這麼說了。』

『我想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車上應該押着流竄銀行搶劫犯,人送外號長弓手的地鼠對吧。』

『廢話少說,你把調度文件給我看,是真的我就讓你上車。』

四十四顯然對這種邊走路邊撞到人的過程顯得有些不耐煩,好在距離科羅娜酒店也沒剩下幾公里,至少今天車上不會再出現一個人了。

『好吧好吧,上車吧,你坐後排,把你自己的手和他拷起來。』

四十四丟給法官鑰匙熊一副手銬,鑰匙熊點了點頭,便順着爬到了後排座上,麻利的將地鼠的手和自己的手拷了起來。

『喲,手法挺麻利。』

似乎是為了打趣一下,地鼠看着上來的鑰匙熊擺弄半天手銬最後終於拷上去的動作調侃了起來。

鑰匙熊並沒有搭理他,而是伸頭探着副駕駛座上那個抱着公文包的男人。

『別看了,檢方律師路明非,認識吧?』

『哦,記得,坤沙那個案子的檢方律師,對吧?』

『誒喲喂,老黃曆了,沒必要記得那麼清楚吧?』

路明非沒好氣的說了一句,但似乎鑰匙熊並沒有聽出來路明非那句話的含義。

『我想想啊,坤沙那個案子,是在英國軍事法庭判的對吧?』

四十四開着車,路明非則又陷入了沉默,只剩下鑰匙熊一個人在那嘀嘀咕咕。

突然間,鑰匙熊像是吃了什麼葯一樣,轉過身看着與自己拷在一塊的地鼠。

『小夥子,可惜咯,今年過完才正式開始執行無死刑政策。』

地鼠『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坐在位子上看着這個剛上車的傢伙。

『我說,你不會不知道吧?這傢伙身上的通緝令可寫着不論死活啊。』

路明非沒好氣的說著,大概是想表達『這個傢伙被判了死刑才不奇怪』這樣子的內容。

但鑰匙熊似乎還是沒有理解,自顧自的開始批評起死刑的壞處來了。

『你說英國軍事法庭怎麼那麼嚴肅,坤沙的案子前腳剛判死刑,連緩衝期都沒有,出門就立即執行了,你說這誰知道最後是冤假錯案呢?』

『你小子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對吧?』

突然間,路明非的聲音高了八度,像是抱怨也像是罵人似得轉身對準鑰匙熊抱怨着,鑰匙熊這下才聽出來這句話的含義,尷尬的坐回位子上。

『沒事,沒事,我就一法官,我管那麼多幹嘛,對吧,我還是在這車上好好的睡一小會兒,等到了科羅娜旅館休息一下,明天好一起去紐芬蘭不是。』

森林人在已經開始有些模糊不清的路上不斷地開着,暴風雪跟在他們的後面像是有意不超過他們的樣子。

但非要這麼說,僅僅只是跟隨在後面,那撲面而來的壓迫感。

也讓人覺得有幾分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