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里尔中尉离得开自己吗?

如果是过去,少女肯定会觉得离不开。

但是现在再自问这个时,她的答案却不一样了。

如果有后悔药,她肯定想回到之前让自己别太过自信,因为芬里尔中尉其实真的能狠下心不理自己,那说不定离开自己也有可能性。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们都已经冷战一周了——

自从上次的‘你猜’这句回答之后。

在上次的不欢而散后,少女就发现了,她这固执的芬里尔中尉突然说什么也不离开帝国,更不愿意吃东西。尽管少女曾试过将其催眠后放血给他喝,就像对方昏迷时她做过的一样... ...

但是,这样的行为在做了一次后就被发现了。

细胞上而言与少女所差无几的男人,一清醒过来就能知晓那是出自什么来源。

这让他更加生气了。

少女可以敏锐感觉到这一点。

因为在那之后他就真的不跟自己说话了。

什么嘛,明明是为了你好——这样的念头也曾无数次出现在少女心间。

但是比起这个,更多的却是委屈。

是的,委屈。

而且少女非常委屈——明明自己从苏醒开始,就注意是奴役着对方的存在。可是瞧一瞧啊,自己现在却在做些什么,以这可怜巴巴的讨好在哄着对方?

这根本是把角色给弄反了。

少女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便坚持、绝对的、严格地要求自己!绝对!绝对!绝不能再做出什么丢脸的行为!

不能讨好不能讨好!

妈妈的记忆告诉少女... ...在吵架里,先讨好者从心理上就输了!所以她必须坚持,必须.. ...必须!

可是,少女也选择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把谁也不跟谁说话的冷战情况,给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甚至有时候,少女还会感觉对方是在把自己当空气看了——这怎么可以?他是怎么能够忍下注视自己的欲望的?他难道不是应该每时每刻都看着自己,恨不得把自己四肢折断抱在怀里的那种吗?

难道自己对他来说真没那么重要?

少女不明白。

她第一次地这么搞不懂对方的情绪,却碍于自己的承诺怎也不想去读他的心,只能默默生气。而看着他那镇定自若的表现,她好几次都气得想狠狠用拳头锤对方胸口一顿,可是在难言的矜持下,她终究没有这么做。

好啊,既然你不管我,那我也不管你好了!等你饿得像狗狗一样朝我吐舌头,我再大发慈悲地让你舔我的脚好了——在心头如此呐喊着,少女对男人发出无声的挑衅。

可是... ...坚持不下去啊... ...

虽然少女不知道男人到底怎么做到的,可她自己却是饿得不行。明明停止了很多机能,但细胞的活跃还是太过消耗能量了。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需求的能量不是待在棺材时能比的等级了——更别提她还随随便便给男人放了超多的血。

这可好,少女不仅饿得浑身细胞在躁动不安,都有了要互相吞噬的危险... ...更糟的是她没有遭过这样的饥饿。

那样的难受可不仅仅是胃部的抽搐跟空虚,还有全身上下难言的饥渴与虚脱,使她反而成了那个终日吐着舌头在等白雪飘落的可怜虫。

男人怎也不出门,少女自然不想独自一人离开他身旁。即便现在的她学会走路了,脚也灵活了很多,可是她从未想过这双脚该用来离开男人身旁——怎么可能呢?那样的可能性光是想想就让她感到恐慌。

可是真的好饿... ...

少女好几次捂住肚子、夹紧了双腿站在男人面前可怜兮兮地看着对方,如果他那脑袋稍微有一点点像动物而多过于植物的话,她相信对方一定能读懂自己的渴望。

可是没有!

想起来就气,男人居然都是选择了淡定地走过那样的她的身旁——每次!

她每次都被这样的男人气得饿倒在地上,然后又被他揪着后颈放到了窗户边上。在仅剩一点温暖的冬日光辉下,少女只能丢脸地吐着舌头趴到窗台上,渴求有雪花飘到自己这只弱小无助的猫咪嘴边。

当然这一切也毫无意义就是了——雪花说白了也只不过是水凝结的梦幻,固然能够解馋,却解决不了少女无尽的饥饿。

当那一天里,少女终于被饿到哭起鼻子、抽泣着引来男人时,她已经连体型都缩小了一圈。男人轻松把她提起来放到地上,可她连两步路都走得摇摇晃晃的,随即就趴倒下去。少女皱了皱鼻子,无声地挤出两滴泪水。

太过分了!不仅不哄自己,还拿虐待自己为乐,明明自己只是个小女孩,芬里尔中尉却如此蹂躏自己的尊严... ...太过分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会死的!少女抖抖瑟瑟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或许她身上这些可怕的细胞会疯狂吞噬周围的生命体力求活下去,可是她的脑细胞就肯定会什么都做不了的、被这些脱离控制的细胞吃个一干二净。

只是一想到就好恐怖。

少女光是那样一想就会觉得胆寒。

她不想像芬里尔那样,在自己的遗传因子中铭刻上各种接近本能一样的记忆。如果变成了那副德行,她诚然可以从散成个体的细胞中恢复成自己,可她铁定会失去不少东西。而这其中最宝贵的,莫过于现在的‘自己’。

她不要那么做!就算变成了怪物,她也要成为控制细胞而不是被这些细胞吞噬的记忆。这种结局光是看芬里尔中尉就知道了!他那么痛苦的源头,不正是因为这种恶心的事情吗?

所以她绝不能让自己丢脸地饿死——但等她终于想靠自己走出房门找吃的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太过饥饿的细胞脱离了她的控制,自行内战消耗了一部分‘用不上’的肌肉等组织。别说是走起来,连站起来都会摇摇晃晃。

“喵~呜... ...”

为了不被自己活活饿死,当时的少女只能舍弃一切面子,吞下自己在心底说过的豪言,可怜巴巴地望向男人。如果有尾巴的话,那会也肯定会把所有力气用来摇尾乞怜。

她坚信自己撒娇就肯定能让男人带自己出去。

但是,没有。

男人选了另外一个办法。

在那时,看着那样饥饿的少女,男人沉默着拉起自己手臂上的衣袖。他盯着少女羞红了的脸,轻易地用指甲划开自己的手臂——暗红色的血液马上就从中渗出,在寒冬的空气里散发某种奇妙的腥香。

饥渴的、趴在地上像猫一样抽泣的少女,在那一刻里从红眸深处亮起了光。

男人冷静地向少女递上了自己的手臂。

在那一瞬间的,少女什么想法都在浑身细胞的暴走下被淹没。她忘记了自己到底变得多疯狂,但她仍然记得自己扑向男人的瞬间——他是那么哀伤地看着自己,那眼神的温度,比窗外所谓的雪更让自己韩怕。

可她当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在终于从暴走的细胞里夺回理智后,少女才惊恐地发现自己把自己的芬里尔中尉啃掉了近一半——为了寻求更好的坐姿让少女‘享用’,他特地依在窗台下屈膝坐着。当少女恢复意识时,他还用只剩左边的眸子还在温柔地看着少女。

尽管一言不发,可少女还是能从他那专注的眼神了解到他的心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嘴巴与身上又染了多少血腥味时,少女近似崩溃地尖叫着从芬里尔身旁逃离。那身破烂的长裙在她粗暴地动作中掉落在地,可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少女完全失了分寸,被那海洋一样宽厚的目光冲散了心神,在无地自容的心情里跑出了废弃大楼。浑身是血的,连嘴角也还沾着不少红珠,这样的少女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但幸好的是她之前选的位置太好,附近都是空无一人的小巷,足够让她跑到迷失方向,让她沉入迷宫一般的心象。

少女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只是抱着迷惘去跑,抱着迷惘地摔倒在了雪地上——

被细胞放过的轻微疼痛传到脑海里,配合冰冷的白雪在瞬间深深刺醒了她的中枢。

赤身裸体的少女趴在雪上,努力地压抑下流泪的冲动,却再苦闷不过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了悲哀的啜泣声。

她知道的,他知道的啊!对于这种事情,对于这种可能性,她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在对芬里尔中尉说的。

他们是怪物,他们抵挡不了自己的本能,可是... ...为什么,当她真的那么做了,却发现自己充满了负罪感。

如果是芬里尔中尉饿倒在地的话,少女肯定很乐意让他饱喰一顿,只要能看着化为野兽的芬里尔是那么饥渴而疯狂地需求自己,她就觉得比什么都满足了。

自己一定可以高高在上地抱住对方的脖颈,再温柔不过的,像母亲一样任由他的索取。

但是,他没有。

芬里尔中尉没有失去自己的理智,屈服于饥饿中。那个先一步失去形态的,反而是自己... ...

“为什么... ...呜... ...我明明动一动手,就可以读取无数人的记忆... ...待在妈妈的肚子里时,我不用出去也能通过妈妈看待世界。我继承了妈妈的知识与智慧,可为什么我却还是不懂这么多感情。”

悲伤的少女抽泣着,把脸埋在冰冷的雪地上朝缥缈的存在哭诉起来。

“翻看那名为记忆的书籍,我知道一切知识;自名为人心的万花筒中,我见证无数故事。可是那些都是冰冷的、最多也只是揪着心脏的程度,没有像如此一样地体验过。为什么呢... ...我明明懂得更多,也控制得更好,可是我却输了... ...我错了吗?妈妈... ...我把自己的心献给死徒,想要跟芬里尔中尉永远在一起。所以作为代价,我的傲慢导致我什么都做不成?这不应该的... ...我想紧紧拥住那个木头一样的芬里尔中尉,我想听他向我乞求,不是我... ...不该是我趴在他面前,暴露自己输给这些东西的事实啊... ...”

我在哪个环节上搞错了吗——少女从雪地上直起身来,抖抖瑟瑟地捂住了自己赤裸的胸口。她可以敏锐地感受到自己的细胞在自动发热并变化,产生了可以抵挡低温的‘进化’。但那种奇特的痒感从内心深处发出时,让她不由毛骨悚然。她下意识想控制自己的身体别这样擅作主张,可是怕冷的细胞们却顽固地完成了变形。

她可以感受到自己柔嫩的皮肤在慢慢变硬,出现了甲壳化的迹象,而且从她胸下还透出些许白色的羽毛,让她吓得惊恐起来。

“不要啊!停下来!笨蛋~笨蛋!我没有想要这样——”

在手足无措中,少女慌乱地拍起了自己的手臂,试图打消那些细胞的变形。可是这会它们却是完全不理会少女的控制,自顾自地在她皮下生成了一层甲壳般的隔冷层。而在甲壳之外,她的一些特别畏寒之处也被覆盖上了羽毛遮挡。

“这样一来,不就是个完全的小怪物了吗... ...”

变形已经完成,再做任何阻止也没意义了,少女幽怨地看着自己胸口及锁骨边长出的白羽,心头委屈不已。

“但不用变成这样我也还是是个小怪物,你们又在做什么?提醒我吗?我可没有输!”

她恶狠狠地朝自己胸口骂道,随手从自己锁骨边拔下了一根发热的羽毛。

“看着好了!”少女瞪着羽毛咬牙低吼道:“以我的进化速度,不用一年,我就把你们完全控制起来。别想让我屈服,我这颗脑袋是怪物之主,你们只是一群病毒那样的细胞... ...等着瞧,在杀死那些我看不惯的家伙时,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破坏力。”

“哼!”

对着自己的细胞发了通脾气,少女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她皱了皱鼻子,伸手把羽毛插进自己的发丝间,才开始疑惑地看向四周——她虽然跑得完全迷失方向,但是那栋废弃的大楼自己还是记得的,如果能够看到的话,就可以找到要走的方向。

但是在这小巷里却是完全看不见,它被夹在两面高墙之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才会这么孤单。前后虽各有一个路口,可是少女却不知道该走哪边好。那两边看上去都挺一样的,可是都相当远,如果走错了可能会偏离很远。

如果这时候来挖掘自己的记忆的话,可能会浪费很长时间... ...

少女皱了皱眉,摆动着身体来回望两边的路边,开始犹豫不决。

这些帝国的小巷子看上去长得都一模一样,上面也没有门牌号什么的... ...真是罪过!帝国的不文明又为他们多了一笔罪行——少女咬牙切齿地想。

果然不应该离开芬里尔中尉,这会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被自己啃成那样,大概也没法靠自己恢复了吧?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他肯定很饿,自己回去的路上还得想个办法给他找吃的... ...也给自己找点!

可是怎么回去呢?

多的时候可以随便选,但少女发现自己在二选一的时候反而很容易为难。

“没有办法了——没有办法了——”

少女哈着气边摆动身体边轻轻对自己说。

“没办法,那就用这个办法好了... ...”

妈妈所留下的,来自诺索斯古老的智慧.. ...少女停下左右摆动的行为,侧过身来伸手指向了自己的左边,随即又指向了右边。

“左边是梨右苹果树!”少女脸色绯红地兴奋道,同时快速念着口诀来回点起了路口——

“ 前边是梨后是苹果!苹果八月黑梨九~偶尔苹果七月熟,黑梨还没结得酥。偶尔苹果六月熟,隔壁黑梨只有树。两个小贼偷梨子,翻过墙壁只见树... ...笨贼下山踩个空,撞落苹果被砸死~”

她唱着母亲记忆里的歌谣,来回用手指点起路口,等她短歌唱完那瞬间,她也连忙停下手指动作,为自己指出了左边的路。

“谢谢你,妈妈... ...”

在心底感谢着‘经验老道’的母亲,少女开心雀跃地跑向了左边。她一路小跑着,直至到了路口前才停了下来,有些后知后觉地用手挡住自己的身体。

出来得太急,连那破裙子都掉了... ...突然反应过来这点,少女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虽然包括臀部在内的重点部分已经覆盖上了羽毛,可是此刻还有很多皮肤露在外面,对于少女来说,这样‘坦诚’的自己实在是很让自己羞耻。

“跑过来的时候没人看到,回去的路上大概也不会有人吧?”少女揉着脸小声安慰自己道。

就算万一有那么不走运的人存在,那就把对方吃了吧?反正自己还饿得很... ...唔,不!带回去给芬里尔中尉吃,再由自己解决一小点... ...

这样一想,反而要是能吸引来人才好。

“但是那笨蛋会吃这些吗?”

少女苦闷地把手从自己胸前放下,带起了几根羽毛飘落,那些带着少女体温的白羽落到雪地里,瞬间就分不开彼此。少女看着自己被羽毛覆盖的胸口,直到此刻才有了点庆幸。她试着做了几下毫无意义的深呼吸动作,才终于放弃这种蠢事,转身就往巷子外跑去——但是下一刻,她便跟某个人结结实实地撞到一块,把彼此都撞翻在地。

“哎哟——”

“哎呀——”

两人发出了相近的叫声,而少女的身体在接触瞬间饥渴地吞噬掉对方的一部分衣服——她气呼呼地从地上撑起身体,却是对上了五个警察惊诧的目光。而在那五个西帝国警察的包围中,一个被礼物淹没的灰发‘少女’挣扎着从里头坐了起来。他刚一直起身,胸口的白色大衣就从中裂开,露出了下头白皙而平坦的胸膛。

少女好奇地看了看,突然恍然大悟。

“你是男的!”

对方愣了愣,却没有急着回答,只是红着脸把自己的衣服给赶紧拉好——在他那过于慌乱的动作中,视力超绝的少女可以清楚看到他肋下的烧伤。

但现在她也没时间关心别人的陈年旧伤了,看到灰发少年拉衣服,她也连忙后知后觉地捂住胸口与双肩。可即便如此,她那双细长的腿部也完全露在了外边,更别提是整片柔滑白皙的小腹了。那几个警察看得直勾勾的,一时间都忘了动作——这过于热烈直白的目光更让少女感到窘迫,但在她想要做些什么时,一件大衣却从旁边递了过来。

少女怔怔转过头去,却是对上了灰发少年刻意转过头去的侧脸。他单手抓着自己的外套与中衣递了过来,此刻只剩下一件从中破开的薄衫,正用单手抓着领口防止它给自己来一个走光。

在一瞬的惊讶后,少女连忙从他手上接过了衣服套上,才敢冷着脸从地上站起来。但是那些人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她小腿与脸上,让她深深地为此反感。

“对女孩子投以如此目光是非常不绅士的一件事,先生们。”

同样意识到这样侵略性的目光,少年突然挡在少女面前,一边用自己身体隔绝着那些可疑的目光,一边轻轻开口提醒道——在帝国里,这样的话语已算是非常严肃的提示,那些警察马上就反应过来,心虚地把头别了过去。随即一个警察就反应过来地上所掉落的那些礼物,后知后觉地收拾起来,其他警察马上领会到他行为的高明处,也随着一起低头‘慢慢’捡起礼物。

看着面前这些奇怪的大人,灰发少年轻轻叹了口气,背对着少女稍微侧头对她说道:“很抱歉鲁莽冲撞了您,年轻的小小姐,我叫爱德华,是个见习神父、以及医护人员,不是什么可疑的人,这点请您放心。那个,我看您似乎遇上了麻烦,请问您需要警察的帮助吗?或是有什么地方受伤?我可以为您紧急救护,或是带您去医院。”

“不... ...”少女摇了摇头,轻轻回答道:“不用了,我没有受伤。”

在说话时,她下意识地稍微靠近少年的背部。本是为了让他的身体更能挡住自己的,但少女却感觉难得地从一个陌生人身上获得了熟悉的安全感。

“您确定吗?”

少年似有些不放心,再次加重了语调地询问道。

“我确定... ...”少女点了点头,但马上她就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对方并看不见,只好拍了下对方的肩膀。“那个... ...您能送我回家吗?”

“嗯?可以!那当然可以。”

少年先是有一瞬的停顿,但马上就诚恳地答应下来。听着他那跟电影男主角差不多的绅士话语,少女却只觉得有些奇妙的恍惚感。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她只能没有温度地笑了笑,随即小心翼翼地拉住对方的衣角。

单手抓着自己的衣领的少年立刻便感受到了自己身后的拉扯。

他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却不敢收回那只帮少女挡身体的手,只好继续单手抓着自己的衣领,对那几个警察干笑着说道:

“抱歉,几位。”

几个警察应声抬起头来,手上都抱着各种礼物的他们连警帽都变得歪歪扭扭的,煞是滑稽。

“这些礼物就请几位帮我送往医院吧,其中给大家的礼物,各位可以提前帮忙分发... ...对了!如果罗杰斯先生来了,请不要跟他透露我给他买了礼物这件事,这点请千万替我保密。”

“那你可不要为了美好的EvE(夏娃)而错过Christmas Eve(圣诞前夕)哦。”

其中一个警察故意怪笑着用帝国语口音的通用语开口道——听着那奇奇怪怪的说话方式,探出头来少女皱了皱眉,缩回少年身后。

“瞎说什么呢... ...诶?”

少年正回应着对方的话语,对方却直接甩来了一件大衣,那是他所脱下来的冬款警服,还带着中年男人常有的刺鼻味道。少年愕然看向对方,但对方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借给你取暖够了。”那个警察把礼物放在地上,自脱下衣服后就冷得开始搓手臂,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一点后悔的感觉。“你、你你快点回来,私自把警服借出去是会害我被罚的,记得别错过聚会啊!”

说完,他也没等少年开口拒绝便抱起礼物一马当先跑了出去,那落在身后的警察在朝少年挤眉弄眼了一下后,也追着那个警察跑去——少年抱着那气味熏人的衣服,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意识到自己绝对追不上那些人后,少年果断地把那身警服套到了自己身上。他转过头来,把手放在胸口对少女深深鞠下上身、做了个无比绅士的礼。完全没见过这样的人类,少女只能有些无措地捂着衣服朝他点了点头——但那少年的身体却是颤了颤,随即带着一脸好奇地抬起头来问道:

“说起来,恕我刚刚无礼撞见您身体的事情,我真是万分可耻。但是我想大胆问一下... ...小小姐,您脚踝跟身体上... ...那是羽毛吗?那是天使的... ...羽翼?”

 

自己是... ...天使?

少女眨了眨眼,不知道这少年是从哪得出来的结论。

搞不好面前的人类是个大傻瓜来的哦?吃了这样的家伙,自己或是芬里尔中尉可能都有被感染上笨蛋病毒的危险吧?

从脑海里出现了这么一瞬的担忧,少女裹着衣服勉强笑道:“才不是!那是... ...额,舞台表演时的化妆而已。”

“噢。”

少年一脸恍然大悟,眼里却有一丝失落。但他马上就笑了笑,对少女做了个‘请’的动作。

“请您带路吧,我会负责任地把您送回家去。”

“那可真是感激不尽了。”

“哪里哪里。”

少年愧疚地看向少女,但却对上了一双冷酷无比的红眸,对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眼底的黑暗完全不像是一个年幼的女孩——少年刚想说些什么,大脑却在瞬间变得空白,出现了异样的波动。他的思考被迫停止,陷入了无意识之中。但身体却没有倒下,只是眼神空洞地站在原地。

少女满意地笑了笑,踮脚伸手把对方脖颈里散开的灰发撩到一边,露出了下头一处若有若无的烧伤痕迹。她伸手按在那痕迹之上,瞬间就让那块皮肤出现了发热迹象。她这才开始环顾四周,却完全没有看到自己来时的大楼,只好幽幽叹了口气,转头对上了少年空洞的眼神。

“告诉我附近哪里有废弃掉的大楼。”

“在... ...我刚刚走过来的不知名街区里,有一片的废弃居民楼。”

少年两眼无光,完全没有了表情,只是机械式地做出了回答。在他脖颈之后,那块烧伤已经冒起了些许热烟——得到答案的少女抽手回来,拉着大衣朝他努了努嘴,少年才开始摇摇晃晃地走向来时的路,为少女当起了向导。

他走在前面,而少女紧随其后,两个人都面无表情的,沉默地在雪地上印下深深的足迹。

风在耳边呼啸,雪也越来越大了。

在这越来越冷的冰天雪地之中,那两个瘦削的孩子在漫天的亮白色中朝着城市的黑暗闯入,他们的身影慢慢消逝在那泾渭分明的黑白之中,被狂躁的风雪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