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份疑虑归还于午夜惊现的自己

一群零散的白国士兵拖着受伤的身躯从沙漠里逃回镇前,他们本是去寻找男人踪迹的分队,却没想到在路上被男人击杀大半,剩下的残兵们疯狂逃离男人,才终于保住一条性命。此刻他们也不知道镇子被男人搞成什么样了,只一心想回来向艾利克斯上尉复命。

“我的天呐,那个恶魔到底做了什么!”

一个黑人士兵跑得极快,先一步冲到了他们先前布置的营地前,便看见了满地的血迹以及被翻得七零八落的帐篷。自己那些本该驻守在这里的兄弟仿若被黄沙吞噬一般,除了血迹之外再无其他残留。

几个士兵听见他的惊叹,下意识感到不妙,也纷纷加速赶了过来。但就在他们拖着残躯走到营地前的时候,那可怕的死寂便让他们感到一股恶寒。

“刚刚明明听见了爆炸声... ...”一个搀着受伤伙伴的士兵怔怔望着空无一人的营地,不敢相信地喃喃低语道:“那个恶魔... ...他不会是把我们的兄弟全给吃... ...”

“别说了!”旁边的士兵黑了脸,捂住眼睛狂吼起来。明明都是一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但此刻却都有些歇斯底里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见过。

那男人邪恶的‘魔法。’

那诡异而可怕的场景。

就像撒旦一样恐怖的梦魇。

他只要抓到人,就可以用黑色的砂般物质把一个活人弄消失。就仿佛像被蝗虫啃噬得一干二净一般。他们曾眼睁睁看过,看着自己的兄弟如何在他手上惨嚎着被啃去皮肉、露出白骨黏着内脏的身躯,却仍然在呻吟悲鸣的可怕景象。

逐渐的,就会被男人的‘黑沙’吞噬殆尽,什么也没有留下,似乎连灵魂都成了他的美餐。

那是所有人看过一次就不会再忘却的噩梦。

目睹那样景象的后果,就是时刻都被如午夜时分从噩梦惊醒时喘不过气一样的难受缠绕,被心口处的阴郁压制得刺痛万分。

那种感觉无时不刻在折磨着这些人——好不容易鼓起复仇的勇气去找男人战斗,却没想到在男人不知从哪掏出的武器库前惨遭屠杀。

他们已经相当恐惧,相当疲惫了。只是凭借一丝丝希望强撑,抱着这份希望才不至于变成逃兵,还可以回来。但这一回来,却是见到这样一个空无一人像噩梦场景一般的营地... ...

那些兄弟呢?他们是不是也遭遇了男人的魔手,遇上了那可怕的‘吞噬’手法?

“呕——”

几个士兵不约而同地跪倒下去,捂着肚子在地上干呕起来。不是他们的承受能力太差,而是他们确确实实已经被那无形的恐惧压垮,身心都无法承受住这种阴郁。

最早到来的黑人士兵强忍颤抖的身体,紧紧捂住嘴巴,在营地间搜索了一圈,却发现大部分仪器都不知所踪、几台无线电设备也被枪支破坏。

他忽然脑中闪过一丝灵光,意识到很可能还有另外的势力介入——那个可怕的恶魔,他可不需要带走那些仪器吧?

就在他意识到这点时,角落处却忽然响起了轻微的沙哑通讯声。他马上便反应过来有逃过破坏的设备接到了联络,连忙冲过去想请求支援。但推开那些坏掉的设备后,他却只看到了一台冒着火花的密文电报机,正记录着传输过来的密令——他一眼便认出这电报是专用于国防总部,只能传输他们单方面的命令,也马上明白过来,自己是不可能再申请支援了。

“该死——”

黑人士兵短促地骂了一声,心中泛起了一股绝望。

不管是谁破坏了这些通讯设备,对方肯定有所预谋。如果他们万一真的在这里全军覆没,那甚至连国防总部都无法第一时间得到他们失败的信息。这也就说明,对方肯定想要封锁什么情报。

随着密文逐渐被打出来,黑人士兵的脑袋也飞快转着,他想到事关重要,心中的恐惧也淡了不少。等那电报机终于传输完密文,他便咬牙一脚彻底报废了这台电报机,拎着密文去找外头的通讯兵——不论如何,一定要把信息传输给上尉知道。

他刚一冲出帐篷,就看见自己的几个同伴已经止住干呕,一个个蹲在旁边发抖。黑人士兵眉头微微皱起,走过去把密文拍在了随行通讯兵的面前。

“翻译。”

通讯兵抖着苍白的嘴唇,抬头望了一眼目光刚毅的黑人士兵,马上便摇起了头来。

“不要了,不要了。我们走吧,远离恶魔,远离这一切。”

那几近破碎的英文毫无锐气,黑人士兵都为之一愣。他这个通讯兵平时最为粗狂,简直跟俄罗斯人不相上下,他可从来没想过这家伙居然也可以这么脆弱。

“这是国防总部的密令!”看到兄弟这么不争气,黑人士兵气急,一把揪起了那个目光无神直发抖的同伴,把密文拍在了他的脸上。“想想艾利克斯上尉,他肯定没有死,他肯定还在镇子里头等我们!瞧你这样子,你觉得自己还能拿到荣誉勋章吗?你难道要看艾利克斯上尉死去吗?”

那通讯兵被他这么一吼,眼神猛地恢复一丝光彩。但他马上便打了个冷颤,一把拍开了密文,仍由那纸密令掉落在脚边的黄沙。

几个士兵蹲在旁边,抖着身体看两人。他们目光无神,一个个都似乎丧失了思考一般,连一点点反应都没有了。

“你这... ...懦夫!”黑人士兵被他的行为气得够呛,提起拳头把他揍倒在地。那通讯兵倒在地上,身体却还在颤抖,脚下的黄沙湿了一片,却没有做出反抗——黑人士兵愣住,举起的拳头也抖了起来。

他愕然转过头来,对上几个同伴们那无神的眼眸。他们一个个对上黑人士兵那双冷冽的眼眸,都不由得偏开了头,却没有一个做出什么动作,显然已经彻底被打碎了骄傲。

“好,你们不敢去,我不要你们,我一个人去!”

黑人士兵气得浑身发抖,却无法对这些同伴再说些什么,他清楚在这些被恐惧吓垮的人面前说什么都没有用,只好自己拿起那封密令,再次拍到旁边倒地的通讯兵面前——对方双目无神地躺在炙热的黄沙上,似乎一点也不嫌烫,看见密令挡在自己面前,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但马上的,旁边就直接伸过一支枪口,顶在了他的头上。通讯兵浑身一抖,常年训练的肌肉记忆让他回过神来,一个翻滚从枪口下躲开,看见了那背着光蹲在自己面前的高大队友。

黑人士兵转过枪口,紧逼着通讯兵的额头,脸上的表情慢慢冷了下来。

“给我翻译。”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挤出话语。

“立刻。”

‘咔——’

随着他沉重的话语,手枪的保险径直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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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都会死... ...博士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 ”

看着忽而脸色诡异起来的艾德里安,赫尔曼也有些怕了。他失去了先前的从容,不顾下面聚集起来的人群、慌乱地站起双手抓住艾德里安的双肩寻求起答案来。

“雅利安人真正的面貌... ...啊... ...听听,他来了... ...我最完美的作品... ...他要来了... ...”

面对赫尔曼的诘问,艾德里安却是没有回答,只浑身颤抖着、不停念叨着赫尔曼听不懂的话语。就在赫尔曼有些为之气急的时候,艾德里安的颤抖却忽然停止下来,他蓝色的眼神先是闪过一丝迷惘,但马上便恢复正常,转而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不会吧... ...”

看着前辈的转变,赫尔曼额头稍微渗出汗水,不自觉地放开了他的双肩。艾德里安稍微转头看向赫尔曼,先前恐惧的双眼里充满自信与锐利,让赫尔曼不由得一颤。

“好久不见了,小赫尔曼。”

简直像是忽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艾德里安连声音都冰冷起来,他转头饶有笑意地看着脚下混乱的人群,眼神满是欣慰。

“真是坏毛病啊前辈,每次都是这样,不受刺激就不会认真。”

赫尔曼抬起手想用袖口擦掉额头的汗水,但他把手抬起来后便意识到袖管处绣着死徒党徽,又连忙放下手去。有些强装镇定的他往气势变得强大的艾德里安身边靠去,用手肘顶了顶对方的腰侧,才继续说道:“现在,能告诉我... ...”

“我回来了。”

就在赫尔曼试图询问艾德里安先前话语的意味时,房顶上却忽然出现第三者略带俏皮的声音,引得两个死徒科学家转过头去——才看见一个身穿死徒军服、身上挂着反坦克勋章、狙击勋章,乃至特殊勋章的高大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教堂的顶上。

赫尔曼一见到那个男人双眼便亮了起来,他连忙朝男人招起手,示意他过来。而对方则是俏皮地脱下斜带的帽子朝两人行了个礼,才大踏步靠近过来。

“让我来介绍,这位是艾德里安·冯·塞巴斯蒂安博士。”赫尔曼把男人引到身边,才开始为两人做起介绍来。艾德里安稍稍瞥了下男人的勋章与臂章,只闷哼一声。倒是男人大大方方地再次敬了个礼,说了声您好。

“这位就是我跟您提到的新型号,是元首最忠诚的士兵,也是我最为自豪的部下,腓特烈·巴拉克·俾斯麦少尉。”

艾德里安终于转过头来正视男人,但当等腓特烈抬起手准备跟他握手时,他又再次转过身去,望向下方的人群。

腓特烈朝赫尔曼撇了撇嘴,偷偷在艾德里安背后抬起手来——他那猩红的眼中涌现浓烈杀意,吓得赫尔曼连连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这才让腓特烈放下手去。

看着腓特烈不再冲动,赫尔曼拍了拍胸口,喘起了粗气,猛然才像刚想起来什么似的,对旁边凝视人群的艾德里安重新问道:“艾德里安博士,您先前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什么意思。”

连疑问的语气都没有,艾德里安淡淡用帝国语回道。

“我们都会死?”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身为帝国人,难道听不懂帝国语吗?”

赫尔曼气得眼角都暴起青筋,但现在他又不太敢对这个前辈动手,只好强忍着怒意,再次酝酿起情绪问道:“根据我当初从您那边得到的信息,我知道雅利安人拥有【素体】提供的细胞,还有您给他做的【枪骨】。虽然我弄不出【枪骨】这么精妙的骨骼构造,但是我改进了【素体】的细胞,让腓特烈少尉除了高速再生之外,身体还可以模拟成石质。”

说到这里,赫尔曼特地停了下来,从侧面观察艾德里安的反应——但是艾德里安却是双眼有神地盯着脚下,丝毫没有赫尔曼想象中的吃惊、震撼等表现。

连赫尔曼都不得不承认,如果这是演戏,那么艾德里安简直是世界第一的演员。但如果不是演技,他为什么会不吃惊呢?

见着艾德里安的这副模样,旁边的腓特烈眸子里闪过某种难言的神色,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

见气氛变得奇怪,赫尔曼抬了抬眼镜,有些紧张地看着艾德里安,继续小心翼翼地说道:

“所以,我才笃定腓特烈少尉比【雅利安人】更强,因为... ...如果雅利安人作为老型号只有最基础的功能的话,那么他除了特殊行动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但好像也... ...做不到元首想要的比【核武器】更可怕的效果,所以您说的... ...我们都会死,到底是指?”

“嘘——”

艾德里安抬起带了黑皮手套的手放在了唇上,制止了赫尔曼的话语。

“别问,去看。那匹魔狼就要咧开獠牙了,他正准备在异国他乡吞噬菲尼大陆的居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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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老提尔坐在教堂门口,忍受越发严重的眩晕时,却见到面前的人们不知为何混乱起来。他刚用爱枪撑着身体站直,就看见艾利克斯上尉带着防御的人们逃回教堂这来。

“杀掉了吗?”

老提尔干着唇,紧张地问道。

艾利克斯上尉深邃的蓝眸紧闭起来,恍惚地摇了摇头。他撑着身体、一瘸一拐走到旁边的防御工事后拿起了一把步枪,拆下弹匣来仔细检查。而在他身后,那些随来的士兵也连忙代替疲惫的长官指挥着居民们或埋伏、或防守。

“怎么会这样呢?”

老提尔一阵头昏目眩,险些跌倒下去,但他马上便死死撑着旁边的架子站稳起来。那具棺材就在他头顶上被绳子吊着,微微晃动。

不会是伤口发炎了吧——老提尔在眩晕之际想到这一点。

他们这儿的治疗条件不算太好,他在断手之后又是过了好些时间才被运回来治疗,现在才不过过了三天,就要急着战斗,实在是不利于身体恢复,但是老提尔却始终不想退下前线。

甚至,在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详预感——他隐约感觉到了,凭靠自己这些人们,估计已经无法杀死那只恶魔了。

“镇长。”

靠在架子上,老提尔一边看着那些急急忙忙奔跑着布防的人群,一边对旁边坐镇的镇长大声喊道。

“什么事?”

镇长坐在一边,神色轻松。他双手叠放在手杖上,头上带着那顶一成不变的礼帽,显得十分自然。但是作为他多年的好友,老提尔却是一眼看出他声音里的紧张。

“你带着女人跟孩子们先暂离吧。”

听见老提尔的话,镇长微微抬起头来。

“离开?”

“对,为了避免误伤,我建议... ...”

“提尔,你是不是觉得会失败。”

镇长一针见血地刺中了老友的心坎。

老提尔强撑起头,露出了一抹苦笑,眼神笃定地望着镇长,摇了摇头——这已经是倔强的老人最诚挚的认输方式了。

看见老友的表现,镇长才明白过来什么,他叠放在手杖上的手都攥紧了,但脸上却仍然一派自然。

“我不能走,这里是我的家乡。要走,你带着她们走。你是治安官,我命令你保护女人跟孩子暂离!”

“我们不走!”

一名路过帮忙搬运弹药的妇女听见了镇长的这句话,连忙高声嘶喊起来:“这里也是我们的故乡,我们女人也可以帮你们保卫家乡,我们不走!”

她尖锐的声音引来了众人的注意,忙着布防的人们纷纷停下手来,望向了高架下的两个老人。

老提尔脑袋发昏、眼神却死死地盯着镇长。

镇长紧紧攥住手杖,脸上的表情越发木然。

“说得对,我们不走!过去的马匪们赶不走我们,现在一个恶魔也休想让我们抛弃我们的家乡!”

不知道是人群中的哪个妇女再次发声,引来了人群的一片应和声——他们纷纷握紧手上的武器或防御道具,看着两位男人的眼神是那么炙热而坚定,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感到恐惧。

被众人注视着,老提尔紧紧咬起牙,握着架子的手也越发用力。他死死盯着面前表情木然的朋友,猛然一个转身站直了身体冲人群大吼道:

“这是命令!”

人群肃静下来。

镇长攥紧手杖的手微微松开,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疼得颤抖不停。

艾利克斯上尉惊愕地看着老人,手上的弹匣正装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给我听好了。”老提尔抬起步枪放在肩头,好似年轻时那般的痞,声音洪亮地对教堂门前的人群喊道——而这也是对所有带着孩子躲进家里、却开着窗户看着这边的居民讲。

“我命令,所有十五岁以下、六十岁以上的居民,不管男女,都跟着艾利克斯上尉往城市撤离。这是我提尔·司丁尔金治安官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违背!”

艾利克斯手上的子弹掉落在地,嘴巴不自觉地张大来,就像那位老镇长一般。

更别提那些反响纷纷的居民们了。

他们猛然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想向老治安官表达自己的心意,却是让老提尔更加头晕,不得不连连后退——就在艾利克斯上尉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准备帮老治安官解围的时候,不远处却猛然传来了爆炸声!

那不是掩护小队。

艾利克斯马上便意识到了这一点——手雷早就在第一波打击彻底用光,掩护小队们配备的烟雾弹也绝对打不出这样的效果。

而且,从刚刚开始就太过安静了,掩护小队们还似乎一枪没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利克斯马上就想冲过去查看,但还没动身,被枪伤到的腿就猛然一疼,把他活活疼得跪倒在地。他一手按住又开始渗出血来的伤腿上的纱布,一手撑住旁边的沙袋就想站起来,但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用力地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艾利克斯回头望去,才发现是老提尔带着那群紧张起来的居民站在自己后面。

“艾利克斯上尉,您受了伤,实在不适合再去正面战斗,请保护无辜的人们往城里暂撤吧。”

老提尔背着步枪,双眼诚挚地对艾利克斯说道——只是这话语艾利克斯是怎也无法同意。

可是,看到他身后那些脸色紧张、偶尔眼神中还蕴涵恐惧,却始终站在老治安官身后的居民们,艾利克斯就无法说服自己。他猛一闭眼,一手拉起旁边的一个下士,对着他猛吼道:“我命令你马上带一队人保护居民们撤离,任何人想撤退都可以带上,只有不符合治安官所说的年纪的才可以留下!除此之外,谁不愿走就是违抗老治安官!阻碍军务!”

那名下士闻言一愣,但看着长官激动的脸色还是马上反应过来,双腿一并敬了个礼,就点了几个士兵勒令身边六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居民立马跟自己撤离。

“上尉!”听见艾利克斯的话语,老提尔激动地揪起他的衣领猛吼道:“你这是要送死吗?”

刚吩咐完的艾利克斯回过头,一手拍开了老提尔的独手,从旁边拎起了自己装上弹匣的突击步枪,眼神坚定地望向提尔回答道:

“治安官先生,我是个白国士兵,想要保护自己国家的公民,难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看着眼神中充满觉悟的艾利克斯,老提尔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与自己一样倔强。但是这一刻,他却仍然不愿放弃,单手就要再次抓上对方的衣领让他离开——就在老提尔的手刚抓上来,街道远处一名黑人士兵却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一边挥手一边大喊道:

“那个男人过来了!快点准备埋伏!艾利克斯上尉,国防总部朝营地传来了命令!”

那黑人士兵的话语让正在对峙的两人都转过头去——老提尔瞪了一眼面前年轻的上尉,狠狠咬了下牙就带着步枪朝旁边的居民屋子跑去,几步便冲上了二楼。

艾利克斯则是认出了那个黑人士兵正是自己之前派出去搜索悬崖的小队士兵,连忙一瘸一拐地迎了上去。

士兵看上去是从男人的魔手上逃过一劫,连滚带爬地越过了防御工事,双腿颤抖、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看着一瘸一拐靠近自己的长官,他牙床不停地颤抖、却拼命地说起话来:“五角... ...国防总部... ...让、让我们把男人的棺材带带带回去... ...”

艾利克斯闻言一愣,不由得回头望向头顶被吊在架子上的棺材,好一会他才回过头来,试图问那位逃难回来的士兵细节,却猛然发现对方口吐鲜血,身体抽搐不停。

“医疗兵!快给我滚过来!”

艾利克斯双眼立马红了起来,大声吼着蹲下身去,查看起士兵的伤势准备急救,却发现那不停颤抖的黑人士兵从嘴巴里吐出半截舌头,顿时明白过来——那士兵受了惊吓,身体又损耗过度,颤抖自控不住,却拼命想传递信息,以至于自己咬断了舌头。

艾利克斯眼眶通红,按着那忠诚的黑人士兵胸膛有些不知所措,旁边的医疗兵已经赶了过来,可看见血流如注的黑人士兵也不由得眼神一黯。那士兵看着激动的长官,脸上却慢慢浮现出一股视死如归的笑容。

“上、上尉... ...”黑人士兵不停吐着鲜血,却仍然坚持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不要说话... ...不要说话... ...”

看着手足痛苦的模样,艾利克斯心如刀绞,他抬起黑人士兵的脖颈、避免对方被血液涌入气管,可是心底却已经明白回天无力。

“不... ...上尉... ..”黑人士兵已经失血太多,更失去了半截舌头,能说出含糊的通用语已经算得上奇迹,更别提他现在更呼吸困难。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坚持要说话。

他说:“我的身体好害怕... ...”

他说:“那东西不是人类... ...”

“可是... ...我的心好平静,我一点也不恐惧他... ...因为我有着高傲的信仰... ...上尉... ..我在保护白国对吧?上尉... ...我们黑人... ...也拥有人类高尚的品质... ...比怪物美丽得多的心灵... ...我们... ...也是白国公民... ...也会保护... ...这美利... ...”

颤抖着,拼命抬起头想说话的黑人士兵脖子一歪,就此断了气。

他的手重重砸在地面上,像敲打重鼓一样让艾利克斯反应过来。

“不——”

艾利克斯紧抱那位曾饱受歧视的同胞,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水。在他身边的人们都清楚听见了那位黑人士兵的话语,脸色也不由得黯淡起来。

但就在这会,旁边二楼上的老提尔却猛然扣动了扳机,让悲伤的众人们清醒了过来——他们纷纷望向路道尽头,看见了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不管多少次见到他,他都是那副不变的模样,仿若在嘲笑人类的脆弱一样。

他就像是一份行走着的【永恒】。

此刻,他正握紧一黑一红的两把大口径手枪,分别指向了天与地,像坐着某种仪式一样,震撼住了众人——在他脸上,老提尔刚刚打进去的弹头被一点一点地推了出来。

“主啊... ...请救救我们... ...宽恕您的信徒吧... ...”

看见那恶魔的表现,旁边教堂里的神父却是吓得有些找不见魂了,他连忙回头朝着教堂内部跪下,双手不停地在胸前划起了十字,念起了圣经上的话语来。

艾利克斯充斥憎恨的眼神冲男人刺过去,却落了空——男人的帽檐遮住双眼,看不出悲与喜,只显露着那闪闪发亮的铁十字勋章。

“开火!”

老提尔眉头一跳,顺应着艾利克斯上尉的话第一个扣动了扳机。这会他只剩下了一只手,整个人处于坐着的姿势,双腿伸出二楼栏杆外,夹着枪支攻击。虽然这样射击的准度跟速度都下降许多,但他拉栓的动作却没有慢多少下来——只见他打完一枪便马上横放枪支把枪托抵在胸前,飞快地用单手拉动六十度退弹换弹,再马上抬起枪用膝盖夹住射击!

跟随着老提尔治安官的攻击,其他人也纷纷猛然地对那恶魔发起了攻势!

只见一声枪响,路道两边的二楼猛然都冲出人来,跟随着路道尽头教堂前的防御人员一起疯狂射击,他们的子弹铺天盖地地把男人包围在了其中,一刹那便把男人打成了马蜂窝!

而那摆着仪式般姿态的男人还没来得及动,身上就猛然喷发出无数的血液来,整件黑衣都被染成红色,躯体跟随着子弹的冲力摇摇晃晃,几乎倒下。但只见他单膝跪地,用左手上黑底白纹的大口径手枪抵在地面上,死撑着不肯躺下。也就在这会功夫,他的身体被打出了无数破洞,几乎可以透过他看见另一头——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在枪林弹雨中颤抖着想站起来!

打光了第一轮子弹的众人们纷纷张大了嘴巴,看着那双腿颤抖却仍能直起身体的男人,面面相觑,眼中纷纷闪过恐惧的光彩。看见众人的表现,抱着士兵尸体的艾利克斯连忙把手中的尸体放到一旁,站起身子用手上的步枪继续对正要起身的男人射了一梭子!

他的枪声打破了沉默,让人们纷纷反应过来,连忙接连换起了弹匣。而在教堂内的神父则是用双手握住耳朵走了出来,看着男人慢慢站起的情况,他只觉得自己连灵魂都要被摄走了——适逢被士兵们勒令撤退的几个妇女落在后面被他看见,他赶紧趁着男人们没看见而追了上去。

老提尔也被顽强的男人给吓倒了——男人的身体被打得破破烂烂,衣服像布片一样挂在身上,身体到处都是孔洞,略显黄色的骨头露在外边。

可是即便如此,男人却仍然站起了身体,一步一步走向了教堂。

他的帽子像是被鲜血黏在头顶一样,仍然遮掩着他的上半张脸,可是从他头颅的仰角判断,提尔一下便明白过来——他在望着那具棺材。

看着他的表现,老提尔心底猛然意识到什么,他连忙换上子弹,调转枪口瞄向了吊着那具棺材的绳子。但就在他把枪口转过去的时候,他却猛然看见教堂上出现了什么影子,只一刹就消失了。

他揉了揉眼再看,那地方却什么都没有。

被这一打岔,提尔的这一枪也就没有射出,对面楼上的居民却发出一声惨嚎坠落下去。提尔应声转过头去,望向那个还在步步前进的男人——他这会已经顶着枪林弹雨走到百米之内,手上的手枪开始迸发火蛇,每一枪都准确击杀一个二楼上的狙击手,眼看着就快要到提尔这边来。

老提尔再没有犹豫,猛一转头瞄准了棺材上的绳子,一枪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