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极少这样认真的听课，这是一节数学课，我竟然完全听得懂。
婉瑶生气了，她对我很冷淡。我没有怨言，毕竟是我不好。我甚至还很心虚，因为我无法安慰她。我在很认真的听课，她也是。
下课后，她要走，我拉住她。
“婉瑶。”
“干嘛。”冷淡。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但希望你相信我，给我解释的机会。好吗？”
她扭头看着我，眼神中阴晴不定，这双大眼睛里透露的光芒熟悉中带着陌生。
我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
“我们去体育馆，我解释给你听。”我以恳求的语气。
“......”
“走！”我激动地拉起她的手，想拉她走。她也的确配合了。
我们又来到体育馆外的巨大广场。很多人驾着飞行滑板在空中飞驰，还有那道绿色的影子。
“婉瑶，你看。”
我仰着头，看着蓝天，看着她。
“你说谁？”
“那个。”我用手指给她看，那道绿色的影子。
婉瑶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悠远。她终于开始开口讲话，只是从来没有这样严肃过：“白嘉月，飞行社的队长，念五年级。三年级进入研究院，没有再参与课程，瑞德的设计者之一。计算机专业。是苏玺的学姐。”
婉瑶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这是她已经知道很久的事。
“诶？瑞德？苏玺？......”
“对，我们用的这个机器人，以前是没有的，是白嘉月她们设计研发的。苏玺也并不是不上课，她直接在研究院进修。她不需要上课的。”
婉瑶扭头看着我，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她的身体素养与飞行滑板技术堪比专业运动员，不过那只是她的业余爱好罢了，她在学院有众多迷妹和迷弟，但......她已经有爱的人了。”
“有......爱的...人...”我呆住了，失落与轻松同时存在，我不知所措。
“你知道苏玺每天待在房间里做什么吗？”
“做什么？”
“睡觉！”
“啊？！”
“对，就是睡觉！”
“为什么？她能睡那么久吗？”
“因为她用脑过度。她的脑袋太聪明了，需要大量的睡眠。所以她不爱讲话，所以她对人冷淡，她需要把有限的精力用到她的研究中去。她跟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
我继续呆住，像是刚刚开始了解周围的人与事，我觉得自己太稚嫩了，在婉瑶面前。
我抬头望着那道绿色的影子，大脑一片空白。心有一些痛。苏玺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人，而她，她已经有爱的人了。
“你可以问我，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婉瑶的语气如此平静，她是带着同情的。
很短暂的，我感到万念俱灰。我深呼吸了几下，稍微平复了自己震惊后的精神状态。
“她爱的人，也爱她吗？”
“当然，她们天生一对，是最好的伴侣。”
我感到有些沉重。
“她爱的女孩并不在黑石，她们失联四年了，这是第五年。”
更加沉重了。
“那你为什么说她们是最好的伴侣？”
婉瑶扭头看着我，微笑了起来，语气更温柔了些：“谁会为了不爱的人保持单身五年呢，没有人会这样子的。你不想相信她的等待和坚持是值得的吗？”
我感到轻松了一些。
“有很多人追求她，她并不在意。因为她心有所属。”
“姜男这家伙，什么也没告诉我。”
从那种单恋的苦涩与神经病状态中逐渐恢复过来的我，开始抱怨起来。
“他？他什么也不知道，他见不上白嘉月几面的，他应该没有骗过你。”
“你不会吧，姜男这样的废柴你也关注。”
“他不是废柴，他音乐天分极高，只是聋了一只耳，所以你听到他弹琴是那个样子。在失聪之前，他就在我们学校出了名的，他是我以前的学长，但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我的，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他。”
“......”难不成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是废柴吗......越来越自卑了。
“他是音乐世家出身，你不知道吧？玩飞行滑板是为了训练他的耳朵，耳朵有负责身体平衡感的功能。我猜，他一定是很不甘吧。在飞行社，他是技术最烂的，经常掉板，就是飞行过程中从滑板上掉下来。”
“啊！那也太危险了。”
“没事的，那东西会自己启动临时导航，接住掉下去的人。”
婉瑶真是知无不言了。
只是忽然，她停了下来，不再说下去。
傍晚，这里是空旷的广场，有风吹来，不再那么热，我俩的头发丝被风吹的间或触碰到对方。
“黎，我认识很多很厉害的人，我知道她们的故事，我也喜欢她们的优秀，我甚至跟其中一些人关系还不错，我明白自己没有什么特长，但我了解人的信息，我善于处理人际关系，我八面玲珑，我就是能力一般，但任何时候都搞得定，你明白吗？可是我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说完这番话，她再次用那种熟悉又陌生的眼神看着我。
我无地自容。原来她知道一切。原来我所嗤之以鼻的八卦行为，在她那里近乎艺术化。我无地自容。
“对不起！”
“你瞒着我，是为什么呢？”
“我瞒着任何人，只是我以为，姜男才了解她，而不是你，否则我早早就告诉你了，我怕，我真的很怕。”
“你怕什么？怕你喜欢的是个女生吗？”
“我......”
我说不出我怕什么，我怕面对我自己，而喜欢一个人，就必须面对自己。
“说到底你是不够信任我，否则这样的事情本该是好朋友间第一时间分享的。”
“对不起......”
“我感到很失望。害怕不是理由，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爽了我的约，对我视而不见，更加封闭你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也不告诉我。”
我无言以对，我现在非常的后悔。
“你总是沉默，但沉默只是把事情拖延下去，沉默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如果你不说出来，你不会知道世界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婉瑶，我知道了。”我打断了她。我终究是懦弱的，不敢面对自己的问题。
“这次的事，是我不对，如果你因此不开心，任何结果我都愿意承担，但是无论如何，我是喜欢你这个朋友的，我希望能跟你继续做朋友，还像以前一样。”
我鼓起勇气，说了这么多，我满怀希望。
婉瑶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了，我等待着她的反应，内心中非常尴尬。
“就这样吧，我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你把我当好朋友对待就是了。”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准备要走。
我手足无措，跟着她就一起走。
“我们明天去图书馆。”隔了一会，她又停下来转头问我：“可以吗？”
“可，可以啊！”我有点不适应这样不再讨好我的婉瑶。
“好，那你过来找我，你知道我宿舍在哪个房间。”
“嗯，我知道。那，你不生气了吧？”
“不生气了。”
婉瑶终于给了我一个笑容，她的标志性笑容。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白嘉月，已经悄悄成为我脑海里一枚漂亮的标本，被小心收藏了。
我的初恋，就这样无疾而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