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庆祝今日一战的完全胜利,秦四爷特地在战场少保客栈摆了十多围酒席宴请各方豪杰,更奉松浦有珠为座上宾,唯恐有所怠慢。

“松浦女侠武功盖世天下无双,哎呀呀,今日着实是帮我秦某好好地出了一口恶气,只要有松浦女侠在,想必黄天霸那厮定被吓得如丧考妣!”

“过誉了。”

秦四爷刚想为松浦有珠斟酒,孰料她竟用手挡住酒杯。敬酒不喝喝罚酒,换作平常,秦四爷定会勃然大怒,但如今却还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毕竟对秦四爷而言,这位扶桑少女可是难得一遇的大贵人。倒不如说从初遇开始,秦四爷就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

自己能高攀得起这位女侠,实在是缘分——过去,哪怕是本地小有名气的武术门派,都不屑于与秦家有任何瓜葛。

如今却有幸让自己结识如此高手,其武艺与胆色,绝非寻常匹夫可比拟。若能让她与秦家喜结连理的话,既得此等佳媳,又可替秦家帮添一员年轻的猛将,岂不美哉?

可是——

“我现在只想知道我要找的人,秦老板找到了么?”

比起洞房花烛夜这种琐事,松浦有珠明显更关心以上这个问题。

既然秦四爷有意借花献佛,在寻人一事上当然下了不少苦功。

“已经有眉目了——我手下刚从龙口镇打听到有人见过松浦女侠要找到的那个男人,身边好像还带着一名少女……”

“应该是小女孩吧?”

松浦有珠紧咬着下唇。

“啊,您看我这记性——同行人中确实还有一个小女孩。”

“……那少女又是怎么回事?”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需要我叫人查查看吗?松浦女侠……您的脸色不太好呀,没事吧?”

见少女面色忽然有些惨白,秦四爷不禁关心问道。

“不、我没事。”

“恕秦某冒昧问一句……他是女侠的亲人吗?”

只见少女默默摊开手中的炭笔画,那正是她苦苦追寻之人。

“他是我的丈——”

少女欲言又止,静静脱去黑缎手套。

露出的,并非秦四爷想象中白皙粉嫩的手掌,而是冰冷的机械。

是“机关铠”。

虽说是基于神机锻制方法、为恢复伤残兵将战力而生的“副产品”,但由于制造难度不亚于神机,因此不管再怎么简陋的机关铠都绝非平民百姓可以承受得起的“奢侈品”。

这么多年以来,秦四爷也就见过一两回而已,对象多半是在靖难之役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士。

像是眼前这对装饰得如此华美、犹如艺术品般的机关铠,他却是第一次见到——表面泛起宛若火焰般的奇异磷光,却感觉不到一点灼热。

在之前的一系列打斗中,金发少女动作之迅捷,任谁都想不到她的双手居然会是义肢,就更令他感到啧啧称奇。

至少据秦四爷所知,在安装机关铠以后,因其直接与肉体经脉相连,会带来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但另一方面,如果因为疼痛而放弃锻炼、磨合的话,再怎么昂贵的机关铠,终究不过是连接在身体上的“废铁”而已。

然而,金发少女却轻而易举地将黄天霸的五尊凶神打得满地找牙……能将这原本不属于身体的“死物”运用自如到这个地步,俨然与真正的手足无异。

事到如今,要说还不在意金发少女的真实身份,肯定是自欺欺人。

“松浦女侠,您的手……”

只见金发少女无不动容地伸出金属制的指尖,轻抚着画中人的脸庞,小心翼翼,唯恐自己可怖的铁臂会戳破画布一般。

最终,她却还是艰难地收起画卷,紧紧抱着自己不复存在的双臂,恢复作面若冰霜的姿态,以无比冷酷的语调宣告道:

“怎么可能。他是我的仇人——他背叛了我,夺走了我的双手,我的兄长也死于他的刀下……我要报仇,仅此而已。”

就在画像被卷起的最后一刻,无意间,秦四爷瞥见了些许端倪——

在画纸的右下角,“易水寒”三个大字,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