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人群过于拥挤、不方便行事这一现实后,沐梓君很快把目光投向另一条“捷径”上——

发动轻功“纵云梯”,飞跃而起,如灵活的猿猴般在屋顶上奔走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迫近巨大的赤色魔神。

无论如何,至少有必要掌握眼下的状况。

很显然,引起骚乱的元凶,正是这头巨兽。

至于这头怪兽到底是何方神圣,沐梓君也是毫无头绪,只好粗略地将其归类到“疑似神机”这种暧昧概念中。

不过,当务之急,并非搞清怪物的身份,而是——

赤色魔神正向镇中心移动,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再这样下去,定然会酿成不可挽回的灾祸。

现在折返向贺飞虹和其他缇骑求援,肯定来不及了。

换言之,如今能阻止这头怪物的人,只是自己而已!

对沐梓君而言,决断和行动的起点,是在同一个坐标上的,本应完全没有犹豫、踌躇的余地。如果真是有什么需要静下心来好好考虑的事情的话,那必然是为了达到目的而进行的思索。

身边有神机支援吗?没有,“绣春刀”还在工坊维修;

是否存在除正面冲突以外能阻止怪物的方法呢?没有,不存在正面冲突以外的办法;

那么,自己能阻止怪物的胜算有多少?没有,倒不如说,光是提起“胜算”一次,就足以令人发笑。

看来,已经无法可想了呢。

那就只有随机应变了。

正当沐梓君打定主意,决定只身对抗魔神,耳边传来犹如爆炸般的轰响。

只见一道电光,在自己的眼前一掠而过,笔直冲向赤色巨兽。

这时,沐梓君才回过神来,讶异地发现那道电光,其实是——

“是他!”

令人联想起大海与霹雳的湛蓝铠甲,再度映入少女的双眸。

这一回,对于这位不速之客的出现,沐梓君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种想要为之鼓舞喝彩的冲动——

他,正在与袭击城镇的红色巨魔战斗。

光从体形上来说,二者几乎是蝼蚁与大象之别,可即便如此,蓝色神机依然没有退却,战意昂然,屡屡向巨兽发起进攻。

虽然不知道蓝色神机为何要这样做,又或者说两者间存在什么矛盾,但毫无疑问,蓝色神机为老百姓逃难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我果然没看错。

——这家伙不是坏人。

当然,现在可不是为自己的慧眼识人感到沾沾自喜的时候。

“快放手!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里面!”

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沐梓君赶忙跑上前去观望。

只见一个犹如疯子般的妇人被几个难民死死拉住,若不是如此,她恐怕早已冲入那燃起大火的商铺。

再加上,商铺本来就在巨兽脚边,基于空中战况愈发激烈,只要魔神随便动弹一下,那间商铺就变成为一堆木屑。

——既然没办法参加战斗的话,至少也得干点对得起千户俸禄的事情吧。

——磨蹭着什么都不干,就一定救不了任何人。

心想如此,沐梓君毫无踌躇地拎起路边用以灭火的水桶淋湿身子,在与妇人擦身而过的瞬间,草草丢下一句“大娘,你先逃吧,我去把孩子救出来”,随即马不停蹄地冲入火海当中。

作为二层建筑,商铺的结构理应不会太复杂,但因为火灾现场积蓄着大量的烟雾,以致沐梓君不得不躬下身子,放慢脚步,只能慢慢循着孩童的哭声向前摸索。

值得庆幸的是,刚进第一个房间,沐梓君就找到了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就在这时——

外界再度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整间商铺为之颤栗,大有倾塌之势。

见状,沐梓君干脆就是一不做二不休,用身体保护婴儿,直接从二楼的窗口跳下!

关键时刻,多亏有“纵云梯”相助,下坠的力度被卸去大半,才无大碍。

再低头看看怀中的婴儿,除了粉嫩的脸蛋被烟火熏得有些发黑之外,已经趴在自己的胸前——

“没有奶啦……”

哭笑不得之余,沐梓君更是感慨万千——不论如何,自己亲手救下了一条人命。

只要把孩子交还他的母亲,一切就功德圆满了。

正当沐梓君抬起头来,打算寻觅婴儿母亲时,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这是……什么?”

孩子的母亲与身旁的两、三个人,正在空中飞……不,更准确的说法是,被什么东西给卷到半空中。

柔软、湿漉漉、粘乎乎,就像是某种海洋生物的肢体一样的东西。

顺着那古怪的肢体看去,沐梓君终于发现触手的主人——

巨大的赤色魔神。

然后——

孩子的母亲,被抛入魔神满布獠牙的巨口之中,喷出殷红的雾雨。

只感觉有什么温暖的液体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红色的,异常温暖,比眼前的火焰还要温暖。像是番茄酱一样的液体。

既不是水,亦不是别的东西。伸手去触摸,而缠留在手指上的,是一种湿湿而粘稠的触感。

这样的液体,让视野变得模糊起来……仿佛是隔着一层赤红玻璃观察外面的世界一样,让人无法捕抓具体的外形。

这是——

血。

沐梓君知道,她的眼球一定在抽搐着。

不等她从这惨烈的一幕回味过来,数条恰如利刃的触手,直扑沐梓君。

一瞬。

万籁俱寂。

当这抹片刻的死寂宣告结束之时,她明白触手会应声贯穿自己的身体。

眼前,甚至已经开始出现回溯短短十六年人生的走马灯。

——我要死了吗?

——我会死在这里吗?

——我会被这头怪物杀掉吗?

——为什么?

——我明明是锦衣卫,为什么却无法保护这个孩子?

——我明明是锦衣卫,为什么却什么都干不了?

——为什么在光天化日之下,这种邪道还能如此肆意妄为?

——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正义吗?

心中发出呐喊的同时,在呈现慢动作的世界中,沐梓君的双眸切实地看到了。

那刹那间的一闪——

迅捷无比,刚猛无双。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以傲视大地苍生万物的磅礴气势,降临于自己面前的“电光火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