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有人在哭吗?

为什么要哭呢?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悲伤的事情么?

哭声很近,似乎就在自己的身边。

“醒醒、醒醒……”

熟悉的声音。

是某个相识的女孩吗?。

她明明就在自己耳边这么喊着,但那声音又似乎是这么的遥不可及。

——死……

这种全身麻木的感觉……

这种彻骨冰冷的感觉……

这就是“死”吗?

——原来我要死了么?

那个女孩大概跪坐在自己一旁。

眼前一片漆黑,身体动弹不得,但不知为何,能感觉到她正跪坐在自己的身边,抽噎着,伸出双手用力挤压着胸膛。

从她手心里传来的点滴温度,很是温暖,浸透着自己冰冷的肌肤、骨肉乃至心脏。

倏然间,她似乎又用拳头狠狠砸在胸膛上。

一下、两下、三下……冲击化为脉动,像涟漪一般在身体里荡漾开去。

咚咚,咚咚……那一度停止跳动的心脏,又再次悸动起来。仿佛在充分挤压过后,这冒失的家伙方才想起自己的职责。

原本干涸的嘴唇变得很湿润,像是被露水滋润了一般。

能感觉到,两片温暖而湿润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嘴唇,如泉水一般的清新气息吹进了胸膛里。

一滴、两滴……那带着微咸的灼热液体滴到了脸上。

那滚烫的热度似乎在冰冷的躯体中燃起了一朵小小的火苗,扩散开去。

在朦胧的视野中,透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那是仿佛百合花瓣般的美丽面容——

她正低头凝视着自己。

果然是在……哭吗?

为何要哭泣呢?

不,比起那些——

你是……小瞳吗?

终于,回来了呀。

实在是……太好了。

 

 

过于现实的噩梦,结束了。

倏然惊醒,意识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从梦的彼端拽了回来。

睁开眼的瞬间,扶在眼前的手掌传来一阵刺痛。

“呜……痛……”

手掌伤痕累累。痛感顺着经络末梢荡漾开去。

无法根据窗外景色来判别时分……倒不如说,根本就没有窗户。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被打上水雾的玻璃般朦胧不清,但仍能感受到有些许光亮径直刺入视野的一端。

易水寒转过头去,一股灼人的热浪迎面扑来。那是一堆烧得正旺的篝火。

风餐露宿,对于他这种四海为家的浪人而言,可谓司空见惯的光景。

只是,与之前的经历有些不同——

自己如今正躺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

姑且还活着吧。

面对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易水寒心中默默做着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失望的感叹。

皱着眉头,勉强直起身子。或许是因为睡太久的关系吧,仅仅是这么动弹一下,筋骨关节就发出了喀喀喀的怪响。

回想起来,自己应该是在寻觅降落点途中,突然眼前一黑,然后就像是无头苍蝇那样坠落湖中。

在充斥着刀光剑影的空中战场中,机士一旦失去意识,等于死亡。

结果,就在如此凶险的情况下,自己还得以生还,实属万幸。

刚想舒展一下筋骨,易水寒才蓦然感到左臂传来一丝刺痛。那正是之前被毒箭擦伤的地方,如今受创之处却被层层布条覆盖……毋庸置疑,这并非自己的“杰作”,至于另一种可能性——

“破军”在这种时候多少能派上一点用场,但终究是辅助战斗的“机灵”,与活人侍童相比,始终还是会显得有些笨手笨脚,单论包扎技术,她也不大可能打出这么漂亮的蝴蝶结。

那么,为自己包扎的人究竟是——

直到此时,易水寒才发现身旁躺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嗯、嗯……”

而且,还很舒服似的,发着语焉不详的梦呓。

“……”

所以说,这该不会是中毒以后造成的“幻觉”吧?

在篝火的映照下,易水寒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东西”……其实是一名女性。

首先,是轻盈摇曳的黑色长发;

尔后,是微带潮红、宛如宝石的精致容貌;

然后,是犹如百合花般娇美的白皙脖颈;

紧接着,是令人赞不绝口的纤纤锁骨;

还有,那圆润却依旧充满美感的肩膀与呼之欲出的饱满双峰;

身材秾纤合度,凹凸有致的曲线勾勒出美丽的胴体。

如今,这样的人间尤物,正以坦诚相见的状态躺在了自己身边。

这,该怎么说呢……胳膊好像被她抱住了。

就在易水寒下意识地甩开少女的束缚时,对方似乎刚好也醒了过来。

易水寒的视线望过去的瞬间,黑发少女的眼睛,张开了,直勾勾地瞪着他。

“……”

“……”

对视数秒,乌黑瞳孔中的茫然被讶异所取代,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似的,幻觉,或说黑发少女,呆呆地拉着被子,掩住胸部,坐了起来。

裸露在空气之中白里透红的健康肌肤,一览无遗。

圆润的肩膀、秀丽的锁骨、饱满的胸部、深邃的沟壑、纤细的腰腹以及修长的四肢,乍眼看上去,甚至能感觉到一种超然之美从中而来。

黑发少女现在呆坐的姿势,就像是向旁人炫耀自己傲人的身材一样。

至少从结果上来看,她为易水寒所呈现出,就是这样的画面。

这种若隐若现、似有若无的感觉,若以有色眼光来看,或许真的会叫人欲罢不能。

而提起黑发少女本人——

她维持着那个煽情的姿态,神情呆滞,任由易水寒的视线扫过她身体上每一个角落。

在异性面前赤身裸体,脸上非但不见有丝毫羞耻……不,岂止是寡廉鲜耻这么简单,就连尖叫、逃跑的意思都没有。

她,正如断线人偶般一动不动。

看黑发少女的表情,与其说是因为她不知羞耻,还不如说她好像对这种衣不遮体的境况早已习以为常了。

而易水寒之所以冷眼相对,倒不是说想把问题提高到“男女授受不亲”、“有伤风化”的卫道士层面去,毕竟这家伙本来就是一朵的“莺花”。

若是介意“采花客”看见自己的身体,那还怎么做买卖?

虽然无可否认这个女孩本身的确是一个可人儿,只可惜打从一开始,易水寒就没对这头顺手牵回来的“羊羔”表现出任何兴趣……不,他甚至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

救回这么一个“累赘”,只会进一步拖慢自己的脚步。

“你醒了么?”

“嗯……”

这句话听起来很可笑,但从少女提问的语气看来,不像是嘘寒问暖的客套话,更接近于她真的无法辨别清楚他人的状态,所以才会问出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无论是语气还是语调都太认真了,让易水寒不得不好好点头回答。

“先前,我还以为你快死掉了呢……”

“死掉?”

少女所指的,应该是“毒发坠机”这件事吧。

所以说——

“是你……救了我吗?”

“我看你身上有解药,所以就用了。”

虽然很想追问一句她是如何把解药灌到自己嘴里的,但一想起刚才睡梦中的朦胧光景……再摸摸自己尚有余香缭绕的双唇,这一切的疑惑,似乎又不言自明。

顿时,易水寒只感到头脑一热,两颊滚烫,就像生怕少女窥伺到自己的表情一样,连忙把脸别到一边。

“救命之恩,没齿不忘,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

直到此时,黑发少女才微微抬高头,面无表情地凝视了易水寒一小会儿后,又默默低下头去。

“叫我‘红豆’就可以了。”

“这只是您的艺名而已吧,敢问恩公真名。”

只要不是一出生就被卖到青楼,无论是谁都应该会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吧?就算是阿猫阿狗,易水寒也认了。就是有一点,让他不甚理解——

反而是在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上,名为“红豆”的少女,那张似若冰霜的脸蛋,浮现出一丝讶异之色。

尽管易水寒不可能知道,这是红豆十多年以来第一次被外人问及姓名,其惊讶程度可想而知。

“我叫权书玲。”

红豆微张着樱色的唇,一副话还没说完的模样,却也没有立马接话,而是像在寻觅宝藏一样打量着眼前的红发少年。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易水寒胸前的鱼形玉坠上,瞬间攥紧拳头——

易水寒知道,红豆在那瞬间应该是做出了什么觉悟。而这样意料之外的发展,也让他本人产生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孰料在一秒前心中萌生的“不安”,在这一秒后就成了确确实实的“不幸”。

“请问,你是我哥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