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人的事,你们都听说了么?”

快刀门掌门横死街头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天之内便传遍了整个洪都城。

“怎么可能不知道?就在离勾栏阁不够百步的河边,围了外三圈里三圈的人,来这儿途中刚好经过那里,我还以为是要变天了呢。”

一提起此事,围坐于勾栏阁雅间大桌的诸位士子,不禁谈兴大发。

不过在此之前,其中不少人早已透过亲朋友好友或多或少得知此事。

打开话匣子的人,正是浙江巨富钱大善人的公子钱子晋。

在生父暴毙后,身为钱家长子的钱子晋便立即动身前往洪都处理丧事,原定只要将父亲的尸首运回浙江便功德圆满。可是又因盛夏天气炎热的关系,怕是没等落叶归根,途中就只烂剩骨头了。

因此,钱子晋只好多花一笔钱就地办理丧事,再挑个黄道吉日将父亲的骨灰带回家乡入土为安。

而原本理应还在服丧期间的钱子晋,很显然继承了他父亲的“优良品性”——

还没来得及为生父猝然离世一事感到悲伤,却已经和洪都附近的执绔子弟打成一片,终日流连于风月之所。

“听闻马大人武功盖世,可是一等一的用刀好手,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人削去脑袋了呢?”

陪坐在钱子晋身边的一个姑娘轻声细气地说道。

“嘿嘿,看来美人你也知道得不少嘛。”

众士子一起大笑,有好事之徒就追问道:

“姑娘也识得马大人?”

“认识认识,当然认识——‘快刀’马四马大人,那可是我们江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英雄呢——听闻马大人早年随皇上御驾亲征,有一次皇上遇险,他硬是凭一口钢刀在敌军中杀了个七进七出,皇上才得以全身而退……这次,怕是棋逢敌手,一着不慎,全盘皆输了吧。”

“哈哈,没想到这勾栏阁的姑娘居然也有此般见地,着实叫人大开眼界啊”。

一个执绔子弟大笑着,点头称是,很快又卖起了关子。

“不过,我看姑娘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一次可没这么简单,你们知道么?马大人这次可是连刀都没能拔出来……换言之,歹人的身手搞不好在马大人之上。”

听见了这样骇人听闻的推论,众人不由得瞪大双眼。

要知道,光论刀法,莫说一个小小的南昌了,就是放眼整个江西,马四都可谓无出其右。如此高人而今却倒在另一人的刀下,实在是匪夷所思。

“马大人该不会是被偷袭了吧?”

“不像是这么一回事……毕竟凶手不过是单枪匹马,但马大人这边还有四个关门弟子当‘随身护法’,结果其中三个居然被打晕了。”

就在这时,另一位士子像是回想起什么事情一样接过话茬。

“说起来,马大人的死状,倒与福建游击将军叶军门有些相似呢……同样是一刀毙命、斩首示众。”

“哦?还有此事?那歹人捉拿到没?”

“还没呢,现在不是有传闻说,这两起案子实乃倭寇所为……”

“倭寇?!”

一谈起这个词,众人不禁为之色变。

“福建本为临海之地,倭寇作乱,自是再寻常不过……可这里是江西,倭寇来这作甚?”

发现了案件的疑点,诸位公子的精神又重新振奋起来。

“该不会是声东击西吧?”

“或者联合鬼夷贩卖人口?”

这件事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自大明开国以来,鲜有这么离奇的事件发生,今天居然有幸被自己遇上了,这些年轻士人都感到非常兴奋。

实际上,不只是这群执绔子弟,就是整个南昌上下,无论贫贱尊卑,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都差不多围绕着马四被杀这件事。

其中当然也包括勾栏阁的流莺们,也就难怪钱子晋身边的姑娘会如此热衷于谈论此事。

“说起人口贩卖,我倒是听说龙口镇那边有不少渔民失踪了,不晓得这两件事之间有无联系?”

“姑娘可是渔民出身?”

“不是啊。”

“那你有亲朋好友是渔民么?”

“也没有。”

“那你问这作甚?”

得到了这样的回应,发问的钱子晋立马失去了所有的兴趣,随口说道:

“这种晦气话就少说点吧,要知道今天可是勾栏阁主人戴老爷五十大寿——哎哟,红豆姑娘,可让我把你等出来了!”

这不仅仅是钱子晋一个人的回答——比起勾栏阁的花魁隆重登场,对于渔民神秘失踪一事,公子哥们的态度显然要冷淡得多。

即便只要举目远眺,就能将湖畔的秀丽夜景尽收眼底;

即便只要花点银子,就能品尝到来自湖中的美味河鲜。

对于这群士子而言,鄱阳湖虽说近在眼前,但终究是太遥远的地方了。

只要不是有亲朋友好因此遭遇不幸的话,一群渔夫的死活,又与勾栏阁这方灯红酒绿的人间乐土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