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画师浅溪,居泰安,喜绘鲤。院前一方荷塘,锦鲤游曳,溪常与嬉戏。
——宁武皇仁光九年锦文轩刻本《异闻录》
宁武皇仁壬申 荷月二十日
『醒一醒,画师,醒一醒,大火烧起来了』
『你醒一醒啊。』
『醒一醒,你倒是醒一醒快点跑出去啊。』
『相公,你…醒一醒啊。』
恍惚之中,我大概只记得这几句话了吧?
还有几声不好分辨的啜泣声。
记不起来是多少年前发生的事情了,但一旦想起来,或许,也觉得是一种奇怪的缘分。
我依稀还记得你趴在我背上的感觉,和做梦一样。
可能就是多了点真实感吧?
一把火烧掉了所有和你有关的记忆,就连房屋前面那片开了荷花的池塘也干枯的没有一点水。
那条锦鲤怎么样?活在水里的那条,看上去如同血泪般鲜红的锦鲤。
怎么样了?
我姑且还是想到了一些的,真的。
那个叫青岩的道士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跟我的想法简直是一模一样,但他的表情,可能比我更感伤一些。
为什么我总是有点不想相信呢。
回过头来说吧。
宁武皇仁己巳 荷月十四日
武德之年,唐与周十二势力发动战乱,史称武德之乱。
我也只是一介画生,即便是用尽全力也没什么办法终结这场战争。
当然,我也看累了权利的纷争,爱怎么打,让他们自己打去吧。
于是我来到了这么个地方。
要说这个地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好坏之分。虽然不属于山林那种归隐的感觉,但也同样是木茅屋,也同样不是特别大,重点是,院前还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池塘,莲花盛开,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了。
鄙人叫浅溪,大概在唐忙于四处大战十二藩国的时候,在这么个地方永居了下来。
平日也没什么喜好,浅某索性学了些绘画技巧,平日里也靠绘画赚点闲散吃饭钱,对我个人而言,这已经是天赐恩典了。
只是每当作画的时候有些疲惫了,便自然而然的来到池塘边,有时是白天,有时是夜晚。倒不是贪恋着几十分钟的花田夜色,只是单纯的想通过这样的地方放空一下自己的想法,然后重新开始忙碌起来而已。
一来二去,也对着池塘有了些许情感。
于是大约是荷月二十日起,我开始将作画工具放置在荷塘边,用笔画描绘着荷塘景象起来。
但虽说大手一挥便是一道风景,可这荷塘还是不比山水画容易表现。即便是荷花形象浅某人能够做到惟妙惟肖,但单着几许荷花,还是不够描绘这一篇荷塘景象。
鄙人也就在这时犯了技法拙劣,思绪枯竭只难。如同心灵手巧的巧妇,却无米可炊的痛苦一样。
『少点什么啊……』
鄙人坐在原地思考几分,却还未得出什么好的想法,却又不忍心将画甩手丢入湖中破坏了此般美景,竟在原地站了半时辰有余。
『敢问,先生在此作画,却又何也不作,停顿半时辰有余,是为何呢?』
循声而去,竟是一妙龄女子,身着红色纱衣,又有红色丝绸裹体,如同天女下凡一般,伫立于我身边。她莞尔一笑,嘴唇与笔头略显粉红,但脸庞又如玉般白皙,好似那桃花一般绽开的笑容彻底将我心灵融化。
『女士见笑了,鄙人浅溪,乃画师而,家住此处,在院前画荷塘图,却因荷塘内仅荷花三两只,恐需更多装饰点缀方可完善此画,却又不知用何以饰,故原地伫立犯难』
『若先生不介意,小女子居庭院内嗜学,平日也作画一二,可请先生允许小女子在这画中池内献上锦鲤一只?』
『锦鲤?妙啊,鱼水相欢,甚妙甚妙,还请女士献墨宝。』
『那小女子便献丑了。』
『请。』
女子将轻纱取下,叠好放入我的手中,之后便自顾自的拿起边上的毛笔,开始画了起来。
我看着纸上,但注意力全部被女子吸引。她的身上带着几分清香,而身上那一抹红色则如同鸡血石一样艳丽,眼角周围则又是一抹淡淡的朱红,眉间还留有几分粉嫩的颜色。但更让我目不转睛的,则是她头上的发簪与身上的衣服,荷花一样的发簪搭配红白相间的轻纱丝绸衣,却又让人不禁想将其拥入怀中。
『先生,您看怎么样?』
『先生?』
『啊!哦哦不好意思,鄙人一不小心陶醉在小姐您作画时的美貌之中,竟忘记了您还在作画,实属抱歉。』
『先生这么三心二意,锦黎可是要嘲弄先生一番呢。』
『抱歉,抱歉,话说小姐名叫?』
『民女名叫锦黎,途经此地,注意到先生您的作画,便想前来看看。』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这种时候打听人家的消息也不大好,便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画上,可这一转,便被眼前的画面惊住了。
画上的锦鲤惟妙惟肖的戏于水中,躲在莲叶之下,却又因那隐约可见的红白相见的身形,竟流露出一幅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模样。
再看几眼,画中的锦鲤居然好似创作她的妙龄女子一般,活灵活现,令人倾心。
『女士创作技法之高超,锦鲤形态之精湛,浅某人五体投地,还请女子留下题词,鄙人一定将其精心装裱。』
『先生过誉了,若没有先生这般荷塘,我又怎么可能在其中做画龙点睛之笔呢,还请先生将此画题词赠送与我,小女子好将其细细研究。』
『是女士过奖,在锦鲤面前,鄙人的荷塘不过是一潭死水,只有女士您的锦鲤的进入,才让这荷塘突然出现了生机盎然,是您的锦鲤将这一潭死水救活了啊。』
『先生这般客气,何不你我二人共同题词,后将画置于我处,待先生想欣赏之时,通过我家家丁便可将先生请入我家中,我想先生如此正人君子,也不会对小女子产生什么非分之想吧。』
『好,女士竟然这般看得起我,那我也恭敬不如从命,还请女士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