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架微倾斜倚向她的身上，右手举高向后屈，抓住十字架顶端的扣环，显然她是利用扣环举起十字架，再以空出的手作辅助调整方向，但能单手举起那件金属，实着令艾伦吃惊不己。

本想继续观察，但对方看穿自己的目的，只见克里斯廷后脚一蹬，如子弹般高速冲前，艾伦竖直长枪，双脚配合枪尾双双朝地面猛力一压，整个人往后一跃，顺利避过对方攻击，还来得及稳住去势，攻向对方没防备的右上方。

击前的长枪落空，克里斯廷及时压低身子，以左手拉扯顶端扣环，把十字架扯到虎伏的背部，再以右手推动，尾端瞄准艾伦的下盘。

艾伦赶忙收起长枪，格住气势凌人的利刃，铿锵一声，两人顺作用力分开，又陷入僵持状态。

地面增加的裂纹让艾伦内心大喊糟糕，那是她第一下突击所造成，第二击虽成功挡下来，但大部份因对方处于不利发力的姿势，自己才没被格开。

尽管得知处于劣势，艾伦没有放弃，抢先发动攻击，他垂直两臂，沉下双肩，身体前倾，疾奔速度比起克里斯廷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方叉开双腿，竖直十字架防御。

他没有减慢，在离她三步距离时以撇步转移重心，高速在她身边掠过，左脚撑地止住去势，绕到她背后，击出长枪时察觉到左方逼近的黑影，硬生生屈住手臂，扭转长枪的轨迹，抵挡黑影——克里斯廷两手抓住扣环，辅以体重挥动十字架及时转守为攻。

艾伦以长枪抵挡，但敌不过她的蛮力，弹飞至半空，他忍耐左手肌肉传来的抽痛，扭动手腕控制枪头向下，在地面上划了一道约两米的裂痕才止至了冲力，可见其隐藏的力量非同小可，直接击中恐怕连肋骨都会粉碎。

「嗄……嗄……」

半跪在地上的艾伦喘息不己，一边不忘观察两手攀扶在十字架、挺立于远方的克里斯廷。

此时吹起一阵微风，吹动了克里斯廷的棕色发辫和黑色长裙，艺术品般精微的庞大十字架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画面让人怦然一息的萧肃。

「好强……」

从短短几分钟的攻防，艾伦辨识到克里斯廷强大的实力。

不单拥有惊人的力量，就连速度和反应都和他不相伯仲，唯一的缺点只能作近距离攻击，但十字架的巨大覆盖度弥补了她这个缺点。

――简直是无敌。

艾伦在内心哀号。

――只得等待。

长时间的战斗会引来画廊职员的注意，他们来到时理所当然会帮助身为护卫队长的艾伦。即便是强悍如克里斯廷也敌不过人海战术，她也察觉到这点，为了尽快带走紫兰离开画廊而卯起劲来攻击他。

空中花园位于八楼，甚少有人流连，被发现相对上需要较多时间，但要防守到有人来救缓是可能的。

抱着近乎放弃的想法，艾伦选择了突击为主的远距离模式。

地面有不少由克里斯廷的武器所刻划的裂痕，长度足有三米，他们打斗的范围相当广，因此他们的气息开始紊乱起来。

艾伦脸上、手臂都有被对方划伤，反之对方没有一道伤口，每次作出攻击时，她都能以十字架完美挡住，这就是两者实力让人绝望的差距。

只有黑白灰颜色的画面兀然袭向他的脑海，那些画面渐渐增加，使他的胸口郁闷起来，里头蕴酿强烈情感，忿怒、怨悔、懊恼、不甘心，对，就像回到那时候，让他束手无策的状况。

他摇头，尝试挥开这种感受。

――那时不是已经很清楚吗？

不能改变的事实无论如何挣扎也是不能改变。

为什么又是这样？厚颜无耻地等待着别人的救援，然后到最后又要再被夺去吗？

他不甘心！

无论实力相差有多远，他都不在乎，至少他不再只会缩在一角任由敌人妄为。

艾伦右手紧握，本来留有一线的动作变得毫无顾忌，无视克里斯廷挥过来的十字架，硬以长枪挡住。

克里斯廷无法预料到艾伦忽如其来的改变，一时乱了架势，虽然其力量还是击飞了长枪，但十字架的轨迹产生偏差，扫过艾伦的头顶。

失去武器的艾伦没有选择退却，不顾一切冲前，两人相距仅余一步距离，他抡起拳头，蓄力击出。

――成功了！

柔软的触感从拳头端使他在内心喜悦大喊，这是他在战斗中首次击中克里斯廷，但下一刻被对方送来的一记膝撞踢中，其蛮力再度让他飞后，跌倒在一米距离的土地上，腹部传来蚀心的痛楚，彷佛被车子辗过后的撕痛，但他禁不住轻笑起来。

――或者可以赢。

成功击中克里斯廷的虚荣感冲纷了艾伦的触觉，而没有留意到一个怪异点，亦是令他败北的原因。

「你输了，阁下。」彷佛怜悯他，语调低沉得很。

「妳在说什么？输的人应该是妳吧，以这种步调，在我被打败前，画廊的职员就会前来支持我吧，而且在他们来之前，我已经打败了妳！」

「不，阁下无法等到救援到来的。」克里斯廷垂首，「因为结界已经完成了。」

艾伦站起身却发现手脚动弹不得，不，并非他的手脚麻痹了，而是有股强大的力量压住他，这情况尤如被巨大流沙覆天迈地笼罩了。

克里斯廷把十字架立直，土地像是苏醒过来般，光芒自地面的裂缝透射出来，形成极为美丽的画面。

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但眼球却能如常转动，他才发现地面上每条裂缝呈现特殊的规律――直线以等距成组交叉。

「这是……十字型笔触。」

十字型笔触是在绘画的涂晕技巧之一，用于以平匀和自然地呈现强烈的明暗效果。除了素描外，还有其他画系需要频繁使用这种技巧，其中是――

「蛋彩画是在下所学习的画系。」

克里斯廷站在以十字架撑起身体，略带怯懦地说，这一刻的她看起来和平时笨拙的模样毫无分别，彷佛和艾伦敌对的模样不曾存在，但地面的痕迹昭示着她的背叛。

蛋彩画是在旧世界曾经盛行一时的画系，但当时的人追求更方便更能表现画力度的材料，致力研究下，以亚麻子油调和颜料的油画出现了，虽然蛋彩画曾作出改变仍敌不过油画，正式式微。

虽然如此，蛋彩画具备一定的代表性，它拥有油画所没有的特性，呈现另一种风格。现时仍有少数人研究此种画系，但想不到克里斯廷已把瀶近消失的画系掌握至极致，这实在令艾伦傻眼，甚至一剎那忘却身陷险境而惊叹起来。

蛋彩画除了笔法的技巧外，对颜料的浓稠度必须有极佳的掌握，由于添加了蛋黄，颜料容易干掉，这时候画者拿捏最准确份量，加以水或其他溶剂稀释。

这种能力透过画具演变出为了对付空的最佳手段。

克里斯廷已把作品奉献给画具，强化画具，以换来掌控实体世界颜色浓度的特殊能力。

这就是身为最高级别的奉献者画师的真正能力――透过艺术活动而得到神赏赐最接近神的能力。

「竟然要画者对付画师，这是犯规……咳！」

在突然其来加重的浓度压迫下，艾伦除了断裂的肋骨外，连肌肉和内脏都受挫，痛得他无法站立，跪倒在地，最后连跪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瘫痪于地。

克里斯廷走近艾伦，粗眶眼镜下的脸庞毫无表情，冷漠得有如无机生物。

「所以在下一开始便说艾伦阁下是不可能打倒在下的，请放心，阁下会在最少痛楚下死去的。」

「呵呵，那要不要向妳说声谢谢呢？」

「……对不起。」

正当克里斯廷想对艾伦使出最后一击时，有人阻止。

「住手！」

「小姐！」

紫兰挺直娇小的双肩，鼓起勇气面对克里斯廷。

战斗期间，虽然她非常焦急，但明白乱冲进去，只会让三方受伤，所以她只能耐着性子等待，直到不安稳的气息散去。

紫兰判断战斗结束了，且是她不期待的结果，为了阻止最坏的事情发生，她不顾一切地走过来，虽然途中被小石子或阶段绊倒，但总算赶得上。

「克里斯廷，妳的主人应该不希望我受到任何损伤吧。」

紫兰虽然不知道克里斯廷的主人是谁，但利用她唯一的目的只有要挟身为画廊副廊主的紫纫。既然要用人质，假如有任何损伤会对交涉造成不利，紫兰相信对方不希望有任何差池，所以利用这点来换取艾伦的性命。

「……那小姐，请跟我走吧。」

「紫……兰……」艾伦气若犹丝叫唤，身体的创伤使他无法抬手，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只能眼白白看着紫兰和克里斯廷消失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