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罗和飞儿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就在紫兰抵到他们面前的瞬间――

啪达,砰啪、噗啪在同一时响起,各种颜色的彩带在天空飞舞,散落在紫兰身上。

「生日快乐!」

除了紫兰,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

「咦?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大家为妳准备的派对啊。」紫纫俯身在紫兰耳边解释,「还有很多食物。」

「蛋糕可是我亲手做的!」

「那……我们好像只负责装饰吗﹖」

「噗嗤。」

「可恶,紫纫,我听到你在笑,给我记住。」飞儿扠起腰,怒目相向,「还有你,莫罗,竟然吐我槽。」

「咦!为什么是我﹖」

「莫罗,你不了解女人心耶,这就是打是情骂是俏啦,唉,我常常都被女人打骂,她们总是眼眶盈泪、楚楚可怜地斥我为负心汉,要和我一刀两断,实际上对我万般不舍,所以很能理解。」

所有人都以鄙夷的目光望向艾伦,最后碧拍拍他的肩头,满怀怜悯地说:「假如你死了,我会在你坟上献花的。」

飞儿轻咳一声,站在紫兰面前,捉住她的手,别扭地红着脸说:「总之呢,那是我费了好多心思弄的,妳要开心地吃啊。」

然后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深紫发丝在空中飞散,娇小的身影自椅上站起来,在迅雷不及掩耳抱住了飞儿,冲力之大发出砰地一声。

「谢谢,谢谢……」

紫兰语带鸣咽,将头埋在飞儿颈边,虽然无法看到其表情,但想必缀着泪水吧。

就在此时,站在轮椅背后的碧以凌敏的身手冲上前,熟悉其性格的人很快察觉到她的企图――热爱可爱事物的心瘾发作。

本来是件普通不过的事,但奇妙的巧合发生了。

碧上前抱住飞儿和紫兰,艾伦伸手阻止却反被碧扯过去;碧的冲力太强,令没有防备的飞儿和紫兰向后跌倒;紫纫和克里斯廷想伸手扶住她们,可是落点太差,弄巧反拙,加强整体的失衡,同时往后倒。

在另一方的莫罗见状想伸手相扶,但以其薄弱的力度不足以支撑六人的重量,结果失败,被牵连失去平冲;托雷想救回莫罗,可惜已经太迟,在这种不利发力的情况下,即使是实力高强的托雷也被七人无情的重量击败。

结果――

啪哒!

布满野花和杂草的草地被一行八人的重量压住,绿草和小巧花瓣扬至半天高,飞舞好一会才往下坠落,彷佛在嘲笑他们的愚蠢。

可能觉得这件事件太过不可思议,没有人开口打破沉默,认为这样做就能逃过尴尬,不过有人却毫不在意承认己身的笨拙。

「哇哈哈哈――」紫兰忍不住放纵大笑起来,被她的笑声影响,众人也扬起微笑。

「真是的,实在有够白痴……」仰卧的飞儿直望蔚蓝的天空,「不过这也不错。」

「嗯,很不错呢。」

就连紫纫都不得不承认,原来用以这种角度观望世界是这么有趣的事情。

蔚蓝的天空飘过朵朵白云,为他们遮掩住恶毒的阳光。

「才不好,一点都不好。」痛苦的声音扬起,像从某深处传来,那是被压在最底的艾伦,「碧,妳快点给我移开,好重啊!」

「太失礼了,竟然嫌我这名青春少女重!」

「对不起啦,那请身轻如燕的碧大人快点走开吧。」

「啧!」

碧不甘心挪开身体,重见天日的艾伦深吸一口气。

「啊!终于得救了。」

「嘻嘻嘻。」

「紫兰小姐,妳实在太过分,竟然幸灾乐祸。」

「对不起,嘻嘻。」虽然在道歉,但紫兰却无法止住笑意,「因为太开心了,真的,我真的很快乐。」

热意涌上眼眶,紫兰带着哽咽笑着说:「谢谢你们。」

他们在草地赖了多一会,直到碧的肚子叫起来,大家才起身开始派对,在大家的歌声中,紫兰许下了愿望。

正当要大快朵颐之际,从中央通道传来一把男声﹕「今天竟然这么热闹呢。」

两道身影暴露于太阳底下,相似的棕发色和同样平凡的脸庞一时间令莫罗和紫纫无法辨识其身份。

「廊主、副廊主,你好。」

「是马可先生和西蒙。」当他们靠近后,紫纫总算认出他们的身份,托起眼镜问道﹕「今天来画廊有什么事呢﹖」

「我──」「我到财政部收取货款,正想回去时遇上西蒙先生,便边走边交换一下最近的情报,走着走着就来到这里了。」

「是这样。」紫纫镜片后的双眸盯眸马可,对方因而露出畏缩的神情,但很快平复下来,故作镇定,明显有所隐瞒,紫纫沉吟一会。

「两位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一起庆祝吧。」

「庆祝﹖」

「对,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

「哦,感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有要事办。」马可向西蒙打了个眼色,西蒙转动一下棕色的眼球,露出和善的笑容说:「很抱歉,我接下来要到西区取货,时间紧迫……」

「没关系,既然两位有事要做,我也不打扰了,下次有机会再聚吧。」

「好的,请代我向紫兰小姐说声生日快乐。」

紫纫点头,目送两人离开,脸上没有展现任何特殊的情绪,唯独黯黑的瞳孔紧缩着,脑袋正以高速转动,但一股暖意自右手传来打断他的分析──是紫兰握住他的右手,抬首,失焦的灰眸无法直视紫纫的脸孔,她略带忧心地问。

「哥哥,没事吗﹖」

「……没事。」

「快点过来!我已经好肚饿啦!」

「唉,真有精神的家伙。」紫纫摇头,心想暂时烦人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和身边的人相处,他回握紫兰的手,准确望住她的灰眸,柔声说:「我们过去吧,否则那家伙会吵得很。」

紫纫推紫兰过去,接下来便是用膳时间──克里斯廷负责分派食物;飞儿和碧比赛以最短时间吃掉烧鸡;艾伦和莫罗生怕她们闯祸而在旁看顾;托雷理所当然地守在莫罗的身旁。

拿到食物的紫纫和紫兰坐在不远处观看着。

「哥哥,可以告诉我吗?」

「什么?」

「你们会对飞儿姐姐……还有莫罗做什么事?」

紫纫被她的问题吓倒,愕然地望住她,灰眸展现非十一岁少女所拥有的睿智。

「画廊并不是普通人能进来的地方,飞儿姐姐的出现只有和神的旨意有关,安排她和画廊廊主一起,想必那道旨意涉及莫罗,对吧?」

「唉――果然还是瞒不过妳。」紫纫欲言又止,握住她的手,「关于接下来的事,我不能说,但无论如何我会尽能力保护他们的。」

「嗯,我相信哥哥。」紫兰微笑,一如以往地展露了无比的包容,轻声说:「谢谢你。」

「不,是我没好好保护妳,才让妳受苦了吧。」紫纫右手轻抚她的脸颊,她爱娇地以脸蛋磨蹭其掌心,惹得他一阵微笑,镜后的双目带着疼惜和爱怜。

「只活在白色之中,妳一定很害怕吧。」

紫兰眨动双眸,轻轻摇头,伸出小巧双手包裹他的右手,拉离脸颊。

「因为害怕空白所带来的孤独感,人类创造了图案和颜色,把空白填满,希望排除寂寞和孤独这些令人恐惧的情感。」

她把交握的手放到额前,像在祈祷,抬起脸蛋,镶在上面灰白瞳眸失去焦距,但比任何事物的温暖微笑点燃了空洞,如长在阴湿角落的野花,展现坚韧生命力的美丽。

「即使双眼被白色占据,永远凝望空白,但我不觉得寂寞和孤独,因为我并不是一个人。只要知道这件事,无论多大的恐惧和绝望都能克服得到。」

「紫兰……」紫纫的内心涌起难以按捺的情感,和怜惜疼爱截然不同的情感――为她的聪慧和坚强而信服,一种近乎敬佩的忠诚。

一直以来,紫兰并不需要他人怜悯的人。

紫兰比年长的自己更为成熟和坚强,他只是个既任性又不知自量的失败者而己。

紫纫凝望她稚嫩却绮丽的脸庞,忽然有人打断他的沉思。

「紫兰小姐当然不是一个人啰,妳还有个非常缠身的哥哥,应该要说近乎变态的哥哥。」

「艾伦,你似乎忘记要尊重上司这回事呢。」紫纫托起眼镜,镜片反射出幽深而锐利的光芒,「跟我过来,我让你好好学习一下礼仪。」

紫纫拉起艾伦的后领,毫不怜惜把他扯到花园的角落,直到离紫兰听不到的距离才松手,艾伦按住后颈痛呼:「你这样是虐待部下耶,副廊主。」

「不要再胡闹,要你办的事怎样?」

「查到啦,碧也帮了不少忙。」

「那结果呢﹖」

「和你猜测的一样,那人和上个月发生的商人暴毙事件有关联,最近亦和参谋长频繁接触,很有可能就是目标。」

「参谋长也察觉到我们的调查,之前消失的钱忽然又回来了,真让我以为他用了什么神奇的画具。」

「假如有的话,我都想要呢,最好能找个把流色消去的画具。」艾伦不置可否地耸肩,后来索性屈手托住后脑勺,「不过呢,这两年画廊很不安宁呢,暗枱底下有很多小动作。」

「浮世之画的力量持续减弱,他们感到不安吧,那人擅长捉住人的不安和希望,恣意玩弄。」

紫纫远眺远方的景色,在蔚蓝的天空衬托下,细小的城市勉强维持平和而安宁的气氛,但这份脆弱的安定究竟能维持多久﹖埋藏在这里头名为谎言的炸弹会何时爆发﹖

无论如何,他只能拚命维系谎言,所以必须要抓住「那人」。

「但我怕再这样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还是先下手为强比较好。」

「不,先不要理他们,现在都是乌合之众,弄不出大事来的,我们已经下重了注码,不可以冲动行事。」

「可是爱德华现时行踪不明,我怕他――」

「他不会这么容易死的!」紫纫握紧拳头低嚷。

「……紫纫,你处事渗入太多私人情感了。」艾伦不由得抚额,没彻的表情让紫纫不满,抿嘴强调:「我没有。」

「你是因为和『他』相关才不愿揭露真相,我有说错吗?」

「……唉──」紫纫不再假装,垂下眼帘,语调带着些许的感触。

「我承认不探究下去的原因,有一部份是『他』的关系但另一方我认为继续查探也只会打草惊蛇、让画廊变得不稳定,才暂且让这件事就此过去……想不到你会发现到。」

「『他』并不擅长掩饰。」艾伦盘手,俊颜添一丝冷酷,「之前想找机会除掉『他』,但……我不想被讨厌耶。」

「是上星期的事呢。」紫纫矋了他一眼,「下次你再乱来,我绝对会让你成为画廊最不受欢迎的人物。」

「嗳嗳嗳,好烦耶,我不理啦~~」艾伦扬起爽朗而愉快的笑容,指向莫罗的方向:「总之现在就好好享受。」

对方突然的转变使紫纫一时反应不过来,呆目望着艾伦的身影迈向传递快乐笑声的那方――那是他拚命想守护的东西。

或者不切实际,甚至愚昧卑劣,但他会坚持守护这个下一秒可能会灭亡的世界。

因为那是属于他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