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之间信来信往。

我至今为止都没有告诉他那些短信的内容,这是他的要求。

他开始单独给她写信,不过一直是随着我的信件一同寄送出去。

我早就知道,他每次给她写信的时候,总会在最后写上一段关于海豹、白狐和北极熊的童话故事。

我逐渐的不在要求看他写给她的内容,因为我看不懂。

可能那时候我就隐约嫉妒着他吧,他可以看懂并且响应她说的话。

而我根本不能!而在这之前,明明是我先……

她偶尔会用短信跟我吐槽关于他写给她的那些东西,不过我记得很清楚,她从未谈到过他写出来的那些在我看来“每天都很欢快”却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故事。

所以,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我并不惊讶。

“网管,今天土匪没来?”

有同学问我。

我在班上是电教委,貌似是他带的头这么叫,后来就传开了。

“不知道,说不定只是迟到。”

土匪是他的外号,军训的时候是班级标杆,和另一个兄弟合称流氓土匪。

我当然不觉得他会随便旷课。他在学习方面虽然鲁钝,但绝不是粗心大意的人。

“啧啧,他家里好像出事了,你不知道?”

我一皱眉,出事了?我昨天并没有在学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出声询问。

流氓叽叽喳喳的说:“他啊,昨天好像在写什么东西来着。之后接了个电话,然后脸色就变得很恐怖,简直是个土匪。我们问他他也不说,八成是什么大事。”

我忽然担心起来。

一早上的课就过去了,他还是不见踪影。当时我去找班主任询问他的情况,老班欲言又止,只是告诉我说有人帮他请了假,让我不用担心。我想起来了,那时候老班提过,说是一个看起来像是女孩子的男生来帮他请的假。

那个人一定是苏少陵。

他为什么会认识这个神仙般的少年呢?

于是我抱着空的黑啤酒瓶问他。

“哦,你说苏少陵啊。”他看着我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嘛,之前我爸妈闹了离婚,我一个人受不了他们吵架,就跑出家里去了,什么都没带,就是离家出走。”

他眼神有些迷离。

“然后?”

“估计是七八点钟吧,天都黑了。我在街道上撞到了他,那时候他貌似在低头看什么东西。我记得太清楚了,这人是个真的秀吉。我擦,换你也一样。这人实在是太像女孩子了,而且貌似还喷的香水,不是男士的,也不是女士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玩意儿叫熏香!他那时候貌似是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我也很焦躁,撞了他一下,骂了两句。

“他也没有还嘴,反正回过神来就看了我两眼,然后随便的笑了笑。接着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开始和他聊天了,之后就认识了呗。开学之后他还教我写文章,那时候我才发现他博古通今,很多书上的事情他就像亲眼见过一样,真的厉害。你呢?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想了想,从头说了起来。

我看着他认真倾听的样子,不由得也有些欣慰。

其实我很庆幸,当时有她听到了看到了他的心声,若不是她,我也绝不可能和他共走一道。

朋友一生一起走。

却说那天我收了她的信来看,却发现只有给我的一封。她竟然没有写回信给他,我还有些诧异。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皱了皱眉,回到教室,看了看信。

她竟然没有回复我上一封信里的问题。

我不由得心事重重,脑海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想法:他现在境况如何?她为什么没有回复我的信?是不是我做了什么?难道是他故意不把我的信寄出去……

我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纸张。我像是失去了味觉,一行一字的读着她为我准备的美餐,却食不知味,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内容。我的眼神的飘忽着,我第一次产生了阅读厌倦的症状,打起了瞌睡。

我又忽然有些自责,也有些焦躁。

我四肢都绵软了,手中写着娟秀字迹的信纸像是恐怖的起源,我茫然的看着空白处,双手无法自制的颤抖着。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呆在学校里等待着他的消息么?

还是他就活该这样呢……

这样想的我还算得上朋友吗?

我胡思乱想着,煎熬着度过了整个下午的课程,头昏脑涨。

放学了,我收拾自己的书本,双眼无神。

无意之间,我发现他抽屉里露出了一角信封。

鬼神差使的,我伸出手去,拿了出来。

那信封还没封好,里面有两封信,我扫了两眼,大概明白了原委。

长长的出了口气,将那些杂乱的念头抛开,倒是越发的担心起他来了。

“啊,你说那两封信么。”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翘起二郎腿,窝在椅子上,打了个响指说,“那个时候真的想不起来,家里的事情太乱了,都这种时候了,唉,还有那种事,我也很他妈无语啊。真不知道给她写点什么,就把你的信也给一起忘了。”

“有苏少陵教你,你还写不出来?”

“当然写不出来,欸,我说啊,兄弟,你写这么多东西还搞不明白么?想写的东西和写的东西差别还是大啊。”

确实如此,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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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星,贵安,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写下这些话,我不能向张倾诉这些东西。

并不是他没有资格,反而我怕他太理解我而和我一起承担这些痛苦和悲伤。

他不需要这些东西,他身处更美好的世界。

我这样的人,也罢,也罢。

我只是一个人,一个人仅此而已。

到底人应该怎样相处呢?

人应该怎样才能安全的活着呢?

我很欣慰,他可以成为我的朋友。

可是,朋友这等空虚的关系到底又能持续多久?一月,一年,或是高中三年?

我们之间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笔友?朋友?朋友的朋友?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海豹已死,白狐无踪,白熊也早已遍体鳞伤!

雪白的毛皮已被鲜血染红,枯槁的尸骨也已被寒霜冻住!

北极黑暗的夜里还留下了什么?月也消失,狂风呼啸,茫茫雪原寸草不生!

我到底(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