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熟悉的感觉中刚刚醒来，她就听到了一阵忙乱的脚步声。

没多久，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珠帘之后时，她的泪水在一瞬间决堤而出。

腕上的银镯已经不见，听别人说，自从她昏迷之后，帝辛杀掉了成百的工匠，而后那原本摘不下来的银镯在一夜之间散化成了满地的银粉，兀自画成一个奇怪的图形。

凄厉而诡邪。

自她醒后，帝辛对她愈发在乎，关爱备至，日夜相伴，形影不离。

帝辛没变，变得是她。

没错，她已不再是她。

上一次，她是为了延续他的辉煌；而这一次，她是为了颠覆他的江山。

她清楚地记着历史书上关于他的一切罪行：刚愎自用，居功甚傲，建鹿台，造酒池，兴肉林，穷奢极欲，滥用酷刑，剖比干，囚箕子，亲信小人，连年征战……

日复一日，她正渐渐变成史书上的妲己。

日复一日，帝辛也渐渐变成史书上的纣王。

帝辛并不傻，并不昏庸，却任由她祸乱他的国家。

她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江山与美人，他选择了后者。

江山倾覆，又有何妨？佳人一笑，足矣！

     *****

武王的大军已经逼近朝歌，站在摘星楼顶，远远可以望见人马奔腾掀起的尘埃。

两天前，当军队倒戈，牧野失利的战报传来时，整个宫廷哗然一片。

几乎所有人都在想法设法逃命，但他没有。

他是帝辛，是王。既然他肯为博佳人一笑而舍弃江山，又怎会抛下昔日的荣耀与尊严去苟且偷生。

遗臭万年又如何？只要她开心，足矣！

他决定放一把火，将自己与即将不属于自己的一切统统烧掉。

最后的时刻，他想和她一起。但当他伸出手时，她却在不经意间躲开。

他就那么僵在那里，望着她，许久未动。

终于，那曾经拥有她、拥有这天下一切的手掌缓缓垂下。

或许他想明白了——她已不再是她。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了他眼里那份悲惋的无奈。

一如那时在病房里的他……

火焰中，纣王的笑声纵肆环宇，久久不绝。

     *****

她还是被捉住了。

为了在武王进军朝歌时趁乱逃走，她准备了好久，却还是被识破了乔装。

在被软禁的月余里，武王登基，定都镐京，改商为周。

不管怎样，历史回到了它原本的样子。也许几千年后，又会有一个自己回到这个时代，犯下和自己一样的错误。如此往复不息，轮回不止……

一声轻喝，打断了她的臆想。

侍卫告知她，王要召见。

路途并不远，但在她看来却像是数亿光年那般漫长。每一步，都是煎熬。

尽头的宫殿并不奢华，却足以显示主人的尊贵。

偏殿里，武王屏退左右，朝她走来。

一步一步，距离越来越短。她紧攥的手心几乎淌出鲜血，最终还是克制住了逃避的冲动。

他在她身前站定，抬起右手，温柔地顺了一下她的发梢。

四目相对，她突然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什么……

是他！

他没死！他和她一样，回到了几千年前的时空。

他化身武王，推翻商朝，不是为了继承父志，不是为了那个宝座，而是为了让历史回归历史，让她回到她的时代。

只因她跟他说：

我想回去。

那个太空电梯的事故，或许并不是事故，而是他的一手策划。

但……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就算是上帝也无法保证他能回到这个时代……

鬓角的微痒，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望着他，眼眶里突然溢满泪水。

一声轻叹，他将她抱在怀里，轻抚她颤抖的娇躯，一如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