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回到那起始之地,亦或是启示之地。

在适当时刻,我再次戴上面具,以我明知的另外身份在这个我曾弥留的现实世界重现。只不过我深知,这是幻想,一个空洞的,虚伪的异型空间。这里未曾,也永不属于我。

这是少女地狱中的地狱。

黑夜无月亦无星,只有那辉煌灯火,以及烟雾缭绕。

在这像是日本的某个住宅区的街道上,我看到了不远处升腾而起的烟雾。

以及,烈焰。

那会和莱娜塔有关系么?

我的身体开始加速,脱离我控制的奔跑打断了我的思维,让我被迫沿着某种既定的步伐向事实的真相前进。

消防的警笛声愈发噪耳,烟雾的刺鼻气息以及热浪也愈发靠近。

火焰如同恶魔的吐息般侵蚀着那栋标准的日本楼宅,黑烟遮掩,扭曲了一切颜色,正如万物的终结,那火焰象征着消逝,可我却不知是何物消逝。

“■■!!!!!!!!!”

我依附的少年使劲全力向这栋燃烧的房子呼唤着某个人的名字,这名字我无法听清,但是能感受到那名字与这依附者的关联,她和田中的关联。

田中没有,也无法进入那燃烧的房间,去寻找他认为应该处于其中的,那个少女。他的面容扭曲,痛苦的看着照亮自己的脸庞的房屋。

彻底的无力感。

我不由得思考,深处火焰之中的少女,又是如何设想的呢?

莱娜塔是自杀者,所以才会成为灾厄之主。

说明这把火,终究是她放的。

又是因为什么,而自杀呢?

她,真的是,自杀么?

我的意思是,‘自我杀害’,和‘想死’的区别。

她真的想死么?

还是说?

正如我相信的一样,她还留存一线生机?

她正是一伪物。

相信自己是因为仇恨而变成如此模样,实则不然。

相信自己是受够了人们残酷的对待而渴求血债血偿,实则不然。

相信自己是因为善意的付出得不到回报而绝望的自焚,实则不然。

是时候让她看清自己了,这让个孤单的人,无法拥有镜子的她,学会从这虚伪空洞的世界里,走出来了。

田中没有走进那燃烧的宅子,终究是少女自己可悲的幻想,这虚伪,自卑,但是又有着一丝那可悲的善良的,柔情的幻想。

她认为田中没有救她,是因为自己的自卑。

她认为田中没有救她,是因为害怕田中受伤,甚至死去。

即便如此扭曲,她也仍然善良。

那么。

在那瞬间,彷若断流的河道再次充满清水,我的触感与田中链接,我的思考接入了田中的大脑,我彻底进入田中的体内,不再是依附他,而是彻底成为了他。

倘若万物皆是幻想,我能否重新来过?

这是起始之地,还是终结之地?

两者都是。

我跨过黄黑相间的警戒线,撞开妄图阻止我的消防员,竭力吸入一口空气以后,从喷出火焰的正门里,冲进那真正的地狱。

黑色,红色,黄色构成的世界,让我感到割心的悲伤。

她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死去的。

然而,那不灭之火,再这瞬间,将我的怜悯和哀伤愤然烧却。

我的身体,逐渐变成灰烬。

疼痛,但是我仍然或者,任然可以再这该死的地狱里活着,这就像是一把双刃剑,我不能再次失去我的信仰,即便踏入地狱,我也要启程。

我早已决定,让她与过去告别。

走廊的空间发生了变化,它逐渐拉长,而墙壁中,出现了无数燃烧的手臂。他们试图拖住我,吞噬我,阻止我。

“滚开!”

黑色的烟雾从我的袖间流淌而出,化为剑刃,在奔跑中,我舞动身躯,将阻挡我的桎梏一一斩断。

楼梯,化为螺旋。

无数身着铠甲的骑士从灰烬中升腾而起,他们身为少女在异世界的负罪感,一次又一次的阻挡着她蜕变。

“给我滚开!”

脚掌紧贴地面,我感受到火焰的涌动,我与这地狱融为一体。

瞬间,暴起的地刺贯穿我的敌人,将其死死定在天花板之上。

无论如何,我已决定斩断这无尽之日。

二楼,走廊的尽头,射出无数炎之刀枪。

我呼唤大地,拔起从地板升起的双剑,以迅雷之势切断来袭的武器。

然而,仍然有刀剑贯穿了我的身躯。

就像‘炎之天使’一样。

“你的不解和怀疑,我不在乎!”

地刺再次由我的指挥冲向那看似无尽的另一端,化为高墙,堵死了攻击的道路。

剧痛如同浪潮一次又一次的从我的身躯里传来。

“我只知道,该把你带离这地狱。”

已然无法奔跑,步履缓慢的我,拖行着千疮百孔的躯干,蹒跚走向那房间。

褐色短发的少女正抱膝而坐,静静地留在榻榻米的中央。

“莱娜塔!!!!!!!”

不再呼唤少女的本命,我只用我认识的她,呼唤她。

少女困惑的望向我。

这并非莱娜塔本人,而是她内心最原本的困惑,以及痛苦的具象化,这并非她的意识,但这也是她意识的源头。

“为什么,来到这里?”

她问我。

“为了让你离开这里。”

我回答。

“可是我想死。”

她拒绝。

“你真的想死么?”

我回问。

“我不想死么?”

她自语。

内心不知为何愤怒的我扯住她的衣袖,正对着她的面容,我想她咆哮。

“你他妈如果真的想死,就应该找个无人的角落,以最不痛苦的,最不打扰别人生活的方法死去,可是你这他妈算什么??你明明就不想死,你他妈的分明就是在在等待什么!!!!!!!!给老子记起来,你他妈在等什么?!!!!!!”

你点燃着房屋,明明就是在宣讲你的痛苦,你的无助,向他者倾诉你正身处地狱之中。

所以你渴求那只带你逃离的双手,那份笑容,那份关怀,那份理解。

“我在,等待。”

少女漠然的双眼里不再是火焰映射的反光,而是真正属于她的自己的,一丝亮光。

她像是因为某种隔阂而不好意思向我诉说,可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她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答案。

“你。”

这个你并非指确切的我,田中,亦或是安·兰德。这个“你”是她的渴求,以及梦想,而“我”,只是恰好符合她的“你”的标准罢了。

单手抱起少女,她用双手抱住我的脖子,以便我腾出右手。

“那么,启程吧。”

我笑着说,这是我最想说的,最不同于那些故事,只属于我的,帅气的台词。

我绝不会说我会永远守护她。

因为我知道她的痛苦并非我才能解决。

倒不如说,这是只有她才能解决的痛苦。

我想,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将面临无数只有自己才能面对的问题。

而朋友的存在,并非是帮助自己解决问题。

而是给予他们解决问题的勇气。

我在此,也并非英雄救美,只是用一种非常形象化的明喻,在鼓励少女罢了。

“让你离开这里。”

这里,这地狱,不再属于任何人。

走出房间,房屋已经发生了变化。

一个无比漫长的走廊,门外就是光亮。

冲出去。

我的脑海里,只有这一条词语。

“唔哦哦哦哦哦!!!!!!!!!!!!”

身载使命的我更加拥有力量,本该死去的骑士又再次从地板里冒出。

灰烬铸成的剑刃与这黑烟构成的剑刃互相咬合,发出凄厉的金属蜂鸣。

“你们这些家伙,难道还不明白吗!!!!!!!”

手臂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我单凭气力将袭来的长剑一一击飞,然后砍下这些死者的头颅。

“她,已经不愿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我手中的剑刃,化为手枪。

“所以!给我滚开!”

撕裂火焰,斩断一切的虚弹将扫清一切障碍,离那大门,只有咫尺之遥。

然而,空间,坍塌了。

真如我所言,少女不愿再留在这地狱了。

也就说明了这地狱的‘死’。

坠落的石块压住我的大腿,使我我不得动弹。而少女本身并无力移动,她躺倒在地,仍然以无表情,看着我。

然而,一丝泪滴从她的眼角渐渐留下。

她的渴望,她的善良。

“怎么可能,就死在这里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枪再次化为刀刃,我毫无犹豫的向自己的双腿斩去。

“无论如何!!!!!!”

已经不能叫做丑态,我正如动物一般,凭借自己的本能,疯狂的爬行着。

指甲嵌入地板,折断。

“我也要!!!!!!!”

火焰烧灼我的脸颊,将我的下颚里的骨头暴露在外。

声嘶力竭。

“把你!!!!!!送出去!!!!!!!”

竭尽全力,我用仅存的双手,将少女,推出那大门之外。

Kaungtang!!!!!!!!

坠落的巨石,再将我的左手砸断。

“怎么可能!!!!!!”

用那最后的右手,开始我最后的爬行。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会死。不会死。不会死。不会死。不会死。不会死。不会死。

我是绝对不会是在美好结局的前一刻倒下的!

“啊啊啊啊啊啊!!!!!!!!!”

彷若虔诚的朝圣者一般,往那被光芒填满的出口,我伸出自己残破的右臂。

“无论如何,也要…………”

一瞬间。

一瞬间。

一瞬间。

仅仅是那一瞬间。

万物的流动的停止了,就像是谁在发脾气一样,擅自关掉了世界这台机器。

为彷若为了彰显她拥有这能力一样,从那白色的光芒里,伸出一只纤细的,宛若童女的手掌。

“拯救她,便是拯救你自己。因为你正如她。来吧,我想和你在一起,回到我的世界吧。”

宛如母亲的安眠曲一般,我在这不知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的,绝对温柔,而无比困惑的声音里,被那光芒包围,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