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一般人对警察的看法是什么样的呢,反正在林羽自己当上警察之前,一直都以为警察是一种帅气又潇洒,非常受人敬佩的职业。

在自己还是一个脑子里被各种大胆又奇怪的想法塞满的小男孩的时候,就对警察这个职业充满向往。除了枪支和手铐,最吸引他的就是这一身笔挺帅气的制服了,就算自己什么也没做,只是装模作样地把这身制服披在身上,心理就会莫名地充满一种身为英雄的满足感。

 ——可怜的小鬼。

 这可能是林羽心里对十年之前偷偷穿上自己父亲的警服在小伙伴们面前逞威风的小鬼唯一的评价。

 他绝对不会知道十年之后他是怎么在这张狭窄的办公桌前面通宵看嫌疑犯的档案看到干呕,也不会知道自己是如何在命案现场把尸体的肠子手指眼球一片一片拼起来。

 总而言之,鬼知道我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档案夹排在坐姿上发出“彭”地一声巨响,打断了林羽的漆黑冗长的梦境,他抬起头看到的是凶案组的前辈,一个长着国字脸的亚裔老警官。

 “我才离开半个小时你小子就又在偷懒?”

 老前辈的眉头拧成一坨。

 “呃……对不起茶叔……”

 林羽打了一个哈气,想伸个懒腰舒展一下酸痛的身体,但是感受到前辈的怒视之后,他硬生生地把抬到一半的胳膊压了下去,嘿嘿地笑起来,又想糊弄过去。

 “副局长让你到警监的办公室去一趟。”

 前辈恨铁不成钢似的摇着头,然后丢下这一句话,转身准备离开。没走出两步,前辈突然转过身来,用手指着林羽的鼻子补充。

 “把你的脸好好洗洗再去。”

 “好……好的。”

 眼看着前辈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林羽才松了一口气,他站起来,准备去接一杯咖啡。

 “水好像不热啊……”

 被调到这个分局的第一天林羽就在想究竟要如何做才能把咖啡煮得这么难喝啊,简直可以拿去当老鼠药了好吗。

可能是办公室里的人觉得咖啡越是难喝就越能提神醒脑吧,林羽无奈地摇摇头,皱着眉毛准备把这杯毒药一饮而尽的时候,他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年轻的身影。

 一个年轻的孩子坐在本应该空闲着的办公桌前面,翻看着什么,速度非常的快。

 “哇,你真的可以看这么快吗?”

 林羽悄悄地走到李宣然的桌前,手里还端着那被能毒死人的咖啡。

 宣然抬头看着他,浓黑的眼线使他淡漠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吓人。刚刚认识这个男孩的时候,林羽也曾经吐槽过他那浓浓的眼线,后来才听别人说,这根本不是画上去的浓妆,而是天生如此。

 为此林羽还惊异的好久,甚至还趁宣然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时候偷偷地用卸妆水擦擦他的眼睛。

 “我每分钟可以阅读两万个字。”

 宣然轻轻地说,然后继续翻阅着手里的文件夹。

 “喂喂,你是不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每分钟看两万个字,你是认真的吗?”

 “嗯。”

 “好厉害……你是天才吗?”

 “也许是吧。”

 和林羽的对话完全没有影响到他天才般的审阅速度,手上的文件夹很快就翻完了,宣然又拿起了下一本。

 “真是方便呢……”

 想起自己昨晚上看嫌疑人名单的痛苦,林羽忍不住小声抱怨。

 “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我在看父亲留下来的文件。”

 “哦……”

 不知不觉中自己就好像触及到了什么禁忌的话题了,林羽识趣地点点头,然后悄悄地退开了,把宣然一个人留在那里。

 简单地打理打理自己的仪表之后,林羽走上了二楼。警监的办公室就是最东面的那一间,新任的的警监还没有上任,实际上这间办公室现在是借给暂驻在这里打理前任警监遗留下的事物的副局长使用的。

 副局长是一个比前任警监还要一丝不苟的家伙,刚来短短几天局里的警员们就对暴增的工作量苦不堪言,而林羽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这种关头副局长突然把自己叫过去是想干什么呢?林羽完全没有办法猜出他的目的。

 办公室里好像有别人在,副局长似乎正在和什么人谈话,紧闭的木门里是不是传出模糊地只言片语。

 “……所以说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了?”

 “恐怕只有李峰才知道吧,你就算这么逼我,我也没办法告诉你他的名字啊……”

 古人云非礼勿听,不过林羽真的是不小心才听到的,而且也不过是三言两语,应该没什么关系的吧。

 正在林羽犹豫着要不要等一会再过来,房门却突然打开了,一个中年男子气冲冲地大步走出,嘴里好像还嘟囔着什么。

 “不管怎么样得赶紧找到他。”

 然后他就看到了疑似在偷听的林羽。与此同时林羽也认出了他,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和警监关系很近的地方检察官龙先生,局里有一半的案子都是他处理的,尽管林羽刚刚调到这个分局不久,但是对于他的威名知晓不少。

 ——“啊,我不是,我没有……”

 林羽手忙脚乱地想作出解释,没想到检察官只是冷哼一声就径直离开了,好像真的很忙。

 “……偷听?”

 他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偷瞄检察官离开的背影。

 然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呼,好吓人。

 

 

 

 

 

即使翻看了无数次,依然是一无所获。

 宣然已经不记得自己回到警局把父亲的手里的卷宗翻过多少次了,但是对于针对他的谋杀还是毫无发现。

 有动机的人太多了,逍遥法外的杀人狂,北方的毒贩们,东面的机车党,还有南边的黑帮团伙,每一个都有谋杀他的充分动机。

 正因为有嫌疑的目标因为太多了,所有才无从筛选。

 宣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上面列出了车祸现场的失物列表。

 ——手机,钱包,手提电脑……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凶手的目标一定和这些丢失的东西有关。”

 宣然心理想。

 “咳咳……”

 桌前传来了轻轻的咳嗽声,刚刚那个新来的年轻警员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宣然?”

 “副局长说你已经待在局里好几天了?”

 “好像是。”

 宣然看着林羽,好像在揣摩他的用意。

 “副局长说,让我带你出去走走,刚刚出院,老呆在这里对身体不太好吧。”

 年轻的警员笑着。

 

 

 “为什么……”

 坐在警车后座上的宣然,现在才感到倦意,被自己连续压制了好几个小时的疲倦如同报复一般,更肆虐地侵蚀着他。

 他闭上眼睛,任由身体随着车身摇晃。

 “你说什么?”

 在前面开车的林羽听到了他梦呓般的声音,不过刚刚从繁重的无聊工作中解脱的他精神十分好。

 “为什么这么早要去学校呢?”

 “才五点四十分,学校的大门可能还没开吧。”

 “啊哈?这个啊,我当然知道啊。”

 林羽的兴致完全不减,甚至还哼起了难听的歌。

 “我们先去一趟蓝司的家,我要去拿点资料。”

 “好吧。”

 

蓝司的公寓在一片新建的住户区里,楼层还挺高的。

 “砰砰砰”

 林羽敲门的时候完全不客气,以债主催债的气势拍打着防盗铁门。

即便如此,门内也没有什么反应。

 “现在太早了吧,也许蓝警还没有起来。”

 “不会的啊,他每天四五点钟就起来了。”

 在林羽的猛烈攻势下,门里终于算是传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脚步声才渐渐清晰起来,在门锁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过后,黑色的铁门被拉开一条缝隙,一个消瘦高挑的年轻人探头出来。

 凌乱的头发和满布血丝的眼睛让他看上去无比憔悴。

“是你啊……”

 兰斯看上去还想抱怨两句的样子,但是在看到林羽的脸之后,好像完全放弃了抵抗似的,把门打开让他们进去。

 “打扰了……”

 兰斯警官好像十分怕热,证据就是房间里的冷气几乎开到最低了。从外面走进来,就像接受洗礼一样,原本的夏天带来的浮躁和熬夜产生的疲倦都在冷气的侵袭下瞬间消散了,就像晨光下的薄雾一样。

 “好凉……”

 林羽保住双臂,还不停地摩擦生热,这个家伙不管做出什么动作都是那么夸张。

 “所以呢?加完班不赶紧回家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兰斯挠挠自己的鸡窝头,有气无力地问他。

 “茶叔叫我来拿录像,上个案子的,他说被你带回家里看了。”

 “哦,根本没看,昨天晚上我的电脑坏了,我拿去修了,今天下午才能拿回来。”

 “看来你这边也是毫无进展喽。”

 “……很明显吧。”

 林羽躺在兰斯的沙发上,伸起懒腰,好像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宣然拄着手杖,走到兰斯的办公桌,坐在装有滑轮的软椅上。

 “好吧,我打个电话给茶叔。”

 林羽坐起来,拿出手机播出前辈的号码。

 兰斯看了看他,摇摇头,然后给两个客人都倒了一杯咖啡。

 茶叔一直都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即使听不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也不难看出这通电话交流并不顺利。

 “好……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闲着……”

 林羽把手机换到左手,把右手伸向宣然。

 “宣然,帮我把桌子上的圆珠笔递给我行吗,我要记点东西。”

 然而右手在半空摆了半天,依然没有什么圆珠笔递到他手里。

 他抬头看了看,宣然手中握着那根平平无奇的淡蓝色圆珠笔,正在失神地看着它。

 “宣然?”

 在自己的提醒下,男孩才恢复了清醒。

 “抱歉。”

 然后他才将笔递过来。

 “怎么回事啊……”

 从那之后,宣然就一直看着窗外的天空,林羽一直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时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我殷切的希望大家在若干年后,在大家咀嚼回味自己这三年生活的酸、甜、苦、辣之时,能很欣慰的告知自己,我的高中并没有荒废。”

 迎新会的彩排终于结束了准备环节。

 啊,历时整整五天的整理。

 今天冉雯终于实实在在地走上了这个讲台。

 即使是背诵着毫无营养,甚至连特色也没有的文稿,冉雯还是有一种莫名的释负感。

总算是走到这一步了呢。

 她看着台面下面的,观众席上坐着的其实都是这次彩排的工作成员们,大多数都是学生会宣传部和文艺部的小伙伴们,个个都是熟悉的面孔。

 宣然和宁清也坐在第二区的最后一排上,黑色的电脑摆在宁清的大腿上,宣然对着屏幕比划了两下,两个人在处理最后的文案。

 好像感知到了她得目光似的,宣然也向讲台上看来。

 目光交汇之后。

 男孩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沉静如水,但是也像幽水一样深不见底,如果没有高光的话,冉雯还是会觉得那只不过是一对漂亮的义眼。

 不由自主地,本来已经娴熟地背诵下来的文稿,突然在脑海中完全消失了,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停了下来。

 “嗯……”

 “喂……喂……”

 会长手中拿着企划书,偷偷地从后台探出头来。

 “阿雯,你怎么了?”

 “……啊,我没事。”

 

 

 

“嗯?心理委员长把词忘了吗。”

 一直都对文案工作非常不满的宁清夸张地瘫在椅子上,他把电脑合上,扔在一边的空座位上。

 “我还以为她一直那么厉害呢。”

 “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吧。”

 宣然倒是不以为然,他向演讲台上看了一眼,美丽的女孩已经调整好了姿态,她目光向前,挺起胸口,口齿流利清晰。

 灯光照在她艳丽的长发上,整个人就像精灵一样烨烨发光。

 优雅美丽,又落落大方。

 这个女孩就是为了舞台而生的。

 不禁这么想着。

 看了良久,知道她结束了自己的演讲,整个观众席响起了稀稀散散的掌声。直到会长接过了她的话筒,宣然才把目光转向了一边打瞌睡的宁清。

 “宁清。”

 “嗯?怎么了?收工了吗?”

 “帮我个忙好吗,你今晚有空吗?”

 “啊,时间有是有啊,要我干什么?”

 宣然拿出了一支圆珠笔,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款式,看上去是全新的。

 “想做一份兼职吗?”

 “唉?”

 宁清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只圆珠笔。

 

“hey~hey~ 同学们,下一个环节应该是新生代表致辞哦,可是林妍同学出了一点意外,今天也没能来呢。”

 “怎么办呢?”

 苦恼的学生会长,歪着脑袋,做出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

 “要不我们换一个人来致辞吧?”

 地下有一个带着红色边框眼镜的女孩接话说。

 “都已经到了这个阶段了,的确不能耽搁了,只是……”

 会长的烦恼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呢。

 “就这样自说自话地决定人家的……”

 “放心,林妍那种皮糙肉厚的心灵绝对不会受伤的。”

话都没有说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观众席的冉雯突然就冷冷地打断她了。

 “啊!阿雯好过分。”

 “可是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不是吗?”

 “就是说啊……”

 已经有其他的学生会成员附和了。

 “虽然经历了那种事情的确很可怜啦,但是我们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啊会长。”

 “总而言之,这个环节先跳过去吧,新生代表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最后作出决定还是冉雯,她把手中那一沓厚厚的文件整理好。虽然语气完全不强硬,却意外地有着一种不容异议的效果。

 几乎从来没有人反对过。

 “OKOK,下一个项目……”

 

 

 “委员长。”

 宣然手里拿着那一台老掉牙的手提电脑站在冉雯的面前。

 “我去那边的图书室把最后的经费审核做完,先离开一会。”

 “好的,我知道了。”

 

 然后就是整整一个小时的失联。

知道今天的内容接近尾声的时候,宣然也没有回到这里来。

“不是说做一下收尾工作就好了嘛。”

 

李宣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他的眼前

 只有一片浓稠的,暧昧的,令人压抑的黑暗。

 怎么回事……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宣然的触觉却还算清晰,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坐在一张坚硬的木质椅子上,从肘部,背部,和臀部传来的坚硬的触感,稍稍驱散了些黑暗带来的不安。

 咳咳。

 胸口有点闷。

 宣然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随着胸闷的缓解,封锁着视觉的黑暗也渐渐消散,从先前如同墨染一般绝望的纯黑,变成一幅只有黑色和红棕色的诡异厚涂。

 再然后,周围的一切都清楚起来。

 视界终于恢复了正常。

 现在宣然身在他最熟悉的市立图书馆里,坐在他最熟悉的角落里,左手边摆着整整一套还没有怎么看过的《物理学讲义》。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双鬓霜白的老人。

 这个慈眉善目老先生也是他熟悉得书友,对物理学同样的热爱促成了这一段忘年交。最近宣然对老人的身份背景有所耳闻,据说是某个知名大学退休的物理系教授。从他的身上,宣然的确能感觉到一般老人没有的那种高级知识分子的书香气。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很享受与同好者畅谈物理的感觉。

 大概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的话才会多一点。

 “孩子,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

 “……没什么,有点不舒服……”

 说着,宣然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衣襟。

 宣然的座位靠着图书馆西南角的落地窗,从这里能将火烧一般的夕阳收入眼底。宣然重新坐好,没有再翻弄那晦涩难懂的书,也没有和长者探讨什么复杂精妙的物理难题。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凝视着夕阳的那一抹余光。

 就这么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想,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宣然总有一种心里空荡荡的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似的。

 是什么呢……

 思忖一会,宣然就作罢了,本来他就不是感性的人,并不喜欢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就在思绪飘离的几秒钟之内,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进了他的视野里。他站在落地窗外,隔着玻璃窗看着宣然。

 看来是父亲来接自己回家了。

 

 

“吱呀。”

 冉雯轻轻地推开图书室的门,从鳞次栉比的书架之间穿过。图书室的西边,是一排提供学生自修的桌椅。

 当然,正值暑假的现在,这里自然是空荡荡的。

 冉雯进来的时候,灯也没有开,昏暗地光芒充斥着整个房间。

 人已经走了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冉雯向最后面的座位看去。

 男孩依然在那里,不过没有在翻看他喜爱的书籍,而是静静地趴在桌子上,把下颚枕在叠起的双臂上,静静地睡着了。

 

 

还在这里呢。

 冉雯打开灯,阅览室变得明亮起来,白炽灯的灯光照在男孩素白的侧脸上,他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终究还是没有睁开。

 “宣然同学……”

 她轻声地呼唤着。

 用这么轻的声音真的是想叫醒熟睡的人吗,冉雯自己也不太确定,可能自己只是下意识地确认他有没有睡着吧。

 男孩沉静的睡颜,还有平稳的呼吸,看起来十分薄弱的肩膀,伴随着呼吸的节律一起一伏。冉雯感受到一种不忍打破的安静。

 

……

 要……让他在睡一会儿?

 冉雯想。

 “呃……”

 在她还在犹豫的时候,一声微弱的呻吟从宣然那边传了过来。

 “宣然同学?”

 是自己听错了吗,冉雯稍稍凑过去。

 宣然本来舒展开的眉头,隐隐有皱起的趋势。收到眉角的牵扯,闭上的眼睛也不再是一条完美的弧线,好像被某种无法言喻的焦虑和痛苦扭曲起来。

 怎么回事……

 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完全不符合他阴郁沉静的气质,就像是某种坏掉了的鼓风箱被人强行催动起来,发出的那种浑厚而痛苦的嘶鸣。

 “啊……”

 宣然的呻吟声都被急促的呼吸扭曲了。

 “你还好吗?”

 冉雯探出手,想把陷入梦魇中的男孩拍醒。

 然而,在她触及宣然的肩膀之前,宣然猛然地睁开了眼睛,他的脸因为胸闷而憋得通红,甚至五官都有些扭曲起来。他迅速地抓住了冉雯白皙纤细的手腕,仿佛铁钳一样,让人挣脱不得。

 “这是哮喘吗?”

 冉雯忽地反应过来,没有顾上手腕地疼痛,问。

 “药,要在那里?”

 “书……包……的夹层……”

 宣然吃力地看向摆在一旁的书包,他的双眼满布血丝,甚至可以说狰狞异常,肩膀不住地颤抖着。

 冉雯伸出自由地右手,伸进那个黑色的书包,果然在一个隐秘的夹层里,她捏到了一个坚硬的圆柱形物体。

 那是一个白色的医用喷雾。

 是这个吗?

 没有回答她,宣然松开了她的手,几乎是夺过了她手中的药瓶。他对着自己的口腔连喷了好几次。

 宣然扶住桌角,勉强地支撑着自己战栗的身体,破风箱似的呼吸声过了十几秒才渐渐平息下来。他深深地呼吸几口气,调整着自己狼狈的状态。

 “对不起……”

 说话的时候,男孩背对着她,她无法看到宣然脸上的表情,但是从他的声线听来,身体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可以说松了一口气。

 不过确确实实被吓到了呢,被他突如其来的病症。

 或者说是被他被病痛折磨时的狰狞吓到了,可能是因为和平时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吧。

 “咳咳……”

 冉雯瞥了一眼自己左手的手腕,上面多了一圈浅红色的印痕。

 她用右手遮住勒痕,轻轻地咳了一声,想缓解一下这有些微妙的尴尬气氛。

 “时间不早了,我想我应该离开了。”

 “唉?”

 好像是逃避一样,没有等冉雯做出回应,宣然就拽起了书包,拿起手杖,艰难但迅速地离开了阅览室,从头到尾也没有正视过冉雯的双眸。

 看着李宣然的背影,有一种若有如无地不安入侵者冉雯的心境。

 就像是浓郁的墨水,倾入一杯纯净的清水中。

 并不是暴躁地一倾而下,而是一点一点地污染着清水的纯净,终有一时,整杯清水,也会变得如墨汁一样,漆黑如夜。

 好冷。

 冉雯拉了拉袖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