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班長還真是關心你呢，她喜歡你嗎？”走在路上，田思思突然這麼問。
我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嗯……是我對不起她。當初來到這個學校的時候，我想利用新的環境，嘗試着去做回正常人。我假裝讀心的能力不存在，學着別人的樣子去交朋友。起初，大家並不了解我，還是很願意和我做朋友的，但是後來都漸漸疏遠我了。深深說得不錯，我自認努力得太晚了，那時已經自暴自棄了。
“不過，那樣子的我，還想做最後一次嘗試。我找到當時心理有着陰影的楊芯，也就是現在我們班的班長。她是單親家庭，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異了，她跟着她的母親，她母親的家裡又是個大家族，她從小就被以扭曲的方式撫養長大。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了。
“然後，我利用我的能力，假裝着幫助她，讓她迷上我。我只是出於我的私心，帶有目的地接近她，至於幫助她擺脫陰影，甚至和她母親和好，那也只是誤打誤撞。結果如我所願，楊芯迷上我了。就在她對我做出告白的那一瞬間，我醒悟了，我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多麼卑鄙無恥。我並不是喜歡楊芯，所以努力去追求她、幫助她，而是想要找一個女朋友，利用我的能力去欺騙她。我這樣的人，是沒有辦法和人正常地談戀愛的。我擅自讀取別人的心聲，並且利用這一作弊手段，玩弄別人的感情。
“和我在一起，只會讓她不斷承受傷害，所以我拒絕她了。我以會討厭她為要挾，逼迫她不再糾纏我，以為這樣就能減輕對她的傷害……我還是沒有做好，我做的一切都是自以為是，從來沒為她想過，我這樣的人……”
“楓同學……”抱住停下腳步的我，田思思無言地安慰着。
沉默了一會兒后，我推開田思思：“謝謝你，思思，然後，對不起！我為了繼續留在你姐姐身邊，而和你保持着曖昧，明明知道這樣會傷害你……我自私、卑鄙……”
田思思只是笑着搖頭：“沒關係的，我這樣就足夠了。我一直以來的記憶都是無謂的，沒有痛苦，也無所謂幸福。楓同學雖然給了我痛苦，但同時也讓我感受到了幸福。不如說，正是因為知道了這是幸福，原本的那些無謂的事，才讓我痛苦。我一直在麻木地活着，直到喜歡上楓同學，我才開始思考人生的意義。然後，我想明白了，我的人生意義，大概就是和楓同學相遇吧！”
“思思……”察覺到了什麼，我想要探究最真實的思思，但是被她打斷了。
拉起我的手，田思思開始往回跑，那是去學校的路：“來不及說明了，班長有危險！”
“等等，什麼有危險，究竟是怎麼回事？”
田思思沒有回答我，拉着我飛奔着。
跑了一會兒后，我們停在了上學路上的十字路口前，而此時，班長在馬路的斜對面。她非常消沉的樣子，低着頭往前走，根本沒注意現在是紅燈。就在這個時候，一輛車子朝她飛速行駛過去。
“楊芯，車！！”
我大喊着提醒，楊芯注意到我，抬起頭來，但是這個時候已經晚了，轎車撞到楊芯的身上，把她撞飛了出去。
我看着楊芯落到地面，血液從她身體里不斷湧出來，我目瞪口呆，大腦一片空白，只是看着……
之後怎麼樣了，我並不清楚，當我恢復意識，我已經回到了我租住的小屋。和我一起的，還有田思思。
“是我，我是害死楊芯的！如果不是我對她說了那麼過分的話，她也不會消沉，不去注意馬路上的車輛了……都是我……都是我……”記憶起來那衝擊性的畫面的我，蜷縮到我的被子里，身體不斷地顫抖。
就在一個小時前，還在我的面前的活生生的人，現在已經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我讓她喜歡上我，又狠心地拒絕掉她，她擔心我告知我她調查的結果，我卻說那是女人醜惡的嫉妒心……她肯定非常痛苦吧，所以才忽略了致命的危險……她就在我面前、在我面前……我連最後的道歉都還沒來得及說，她就永遠地……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
“楓同學，你先冷靜下來！”
“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我親手害死了楊芯，她是那麼喜歡我，我卻一直在傷害她，最後還害死了她……我不要，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為什麼要這麼對她……不公平，該死的應該是我才對！都是我的錯，我會去死的，所以，讓她活過來吧！”我突然站了起來，抓起床頭桌子上的水果刀……
“啪！”田思思含着淚，給了我一個耳光。
好痛！因為突如其來的打擊，我連手裡的刀都沒拿穩，掉落在地上。我稍微恢復了些理智，咬着牙，獃獃地看着田思思。
“就算你死了，死去的人也是活不過來的！”
“我是、知道的……我不過是想自己死掉，來逃避這痛苦而已……”我全身失去了力氣，癱坐在床上。
田思思抱住了我的腦袋，拍撫着我的背，她抱得很緊，她的胸部很大，我有點透不過氣來。
“沒有關係的，趕上了，班長不會死的！”
“你怎麼知道，而且，趕過去的時候你也說了楊芯有危險對吧？”
“我說我是天使，你信嗎？”
田思思的安慰很有效，我慢慢冷靜了下來。我和田思思都坐在床沿上，對視着。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天神……”田思思把目光移向窗外，盯着月亮語氣悠長地講起了故事，“她是這個世界的唯一神，她的來歷和過去沒有人知道。有一天，她無聊地俯視人間，發現了一個閃爍着微弱光芒的人類。那個人類是人類進化出來的一個異數，他是唯一的，和唯一神一樣在人類中是唯一的。神對那個人類產生了興趣，讓唯一神產生興趣，是最大的光榮，也是最大的悲哀！
“神的日常非常無聊，然後某一天，她決定去到那個人類身邊。神用神力，強加給自然世界的東西，叫做‘詛咒’。神覺得單獨過去有點無趣，就用神力憑空造出一個天使來，那個天使本身，就是一個詛咒。可能是為了有趣吧，她在那個天使身上，又附加了另一個詛咒：必須定期和不同的男人交合。”
“啊！”聽到這裡，我不可遏制地發出了詫異的聲音。這也就是說……
田思思沒有理會我，繼續說著：“神和天使來到了那個人的身邊，了解了他的過往，神對他產生了更為濃厚的興趣，決定把他當做實驗體。給予他各種各樣的刺激，然後觀察他的反應，以此打發時間。之後，神在天使身上，發動了第三個詛咒，天使喜歡上了那個人類。同時在那人類身上，發動了第四個詛咒，那個人類喜歡上了神。
“三角戀愛的鬧劇，神很快就膩煩了，她決定給予那個人類新的刺激。她在喜歡那個人類的女生身上，施加了第五個詛咒：死。那個人類是特殊的，因為他的精神連接到了人類集體無意識上，這樣的人類，精神的極限是什麼，超越了極限又是什麼，哪怕對神來說，也是有趣的課題。
“天使雖然擁有一定的力量，說到底也只是特殊的人類。求生的本能讓我遵從那個理不盡的詛咒，和不同的男人交合。雖然討厭，但我本身沒有感情，所以也不是不能忍受。直到，天神給了我喜歡楓同學的感情，我才明白，那種事，只能和喜歡的人做。說實話，就算不發生今天這件事，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自從喜歡上楓同學后，我沒再讓男人碰過自己，但那是違背神的詛咒的。因為是天使，所以承受詛咒的能力比人類強，但是也無法再繼續堅持了。
“即便是這樣，我的身體也已經是污穢的，我配不上楓同學了……”
“我不介意，我不介意的！”我大吼着提出抗議。
“但是，如果我要活下去，和楓同學在一起后，我還是要去和別的男人……”
“我……可以忍受……”我在掙扎之後，還是這麼回答。或許，我已經喜歡上了田思思吧，她本來就是我喜歡的類型。我之所以執着于田深深，那不過是無法違逆神讓我喜歡她的詛咒而已。為了讓田思思活下去的話，我可以忍受她去和別的男人上床，我只要假裝不知道就行了，沒有什麼比田思思的生命更重要！
田思思苦笑着搖搖頭：“我不能！我被稱作天使，其實只是一個稍微有點特殊的少女而已，少女的戀心是純粹到容不得一點雜質的。儘管，我的這份感情，也是詛咒的作用。但是，喜歡上楓同學，和楓同學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我真的非常幸福！”
“我也喜歡你，思思！所以，放棄抵抗吧，只要我們進行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就沒關係對吧？我真的不介意的，求求你活下去，我再也不想看到誰為我死去了……”
“好開心！已經足夠了，我已經足夠幸福了，已經死而無憾了！而且，我說了吧，班長沒有死，因為，我把神施加給她的死之詛咒，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什麼！？”我愣愣地看着幸福地笑着的思思，淚水不受控制地冒出來，模糊了我的視線，“為什麼，為什麼要自作主張地這麼做，我雖然不希望看到楊芯死，但是我更不希望看到你為了我替她去死……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楓同學啊！本來，我應該遠離你，並且阻止你接近我和天神大人的，但是，喜歡的感情根本沒有辦法抑制……我一邊違抗着那邊的詛咒，一邊又遵從着這邊的詛咒，這是不是就是說明，我對楓同學的喜歡，已經脫離了詛咒的掌控了呢？”
“是的，我有讀心的能力，我可以保證，就算起初思思是因為詛咒才喜歡我，但是現在，你是出於你自己的意誌喜歡我的！我也是，我違逆了天神讓我喜歡她的詛咒，在這裡宣言我喜歡思思！”我說著，緊緊地抱住了思思，主動吻上她的唇。
“好幸福！嘴唇是我最後的防地，剛才能把初吻獻給楓同學，就已經很幸福了，沒想到楓同學會主動吻我……楓同學，思思是幸福地死去的，所以，千萬不要為思思的死傷心哦！雖然有天神、有天使，可是卻沒有天國呢，不管是人還是天使，死後就什麼都不剩了。儘管如此，哪怕我死去了，也會一直為楓同學的幸福而祈禱的！”
“嗯，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不管接下來天神還要給我施加多少詛咒，不管她要如何嘗試讓我崩潰，我都不會讓她如願的！我一定會幸福的，就算是為了思思，我也會一直、一直幸福下去的！”
“嗯……”思思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嘴角也翹了起來，在我的懷裡，慢慢化作了光點。
直到最後一點光芒消失，我擦乾眼淚，深呼吸了一下之後，微笑着望着窗外的月亮。（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