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上學。

這大概是大部分學生的心聲吧。不過,會像我一樣抗拒的,我想不只是因為覺得學校並不愉快的程度。霸凌與排擠的情況,不管是哪個地方的哪個學校都不會缺。儘管其中有無意和惡意之分,然而對於受害者來說,其實沒什麼差別。

我在班級諸位的眼裡,是“喜歡查探別人的隱私並以此要挾別人的不好的人”的形象。原因,就在於我嘗試過主動和別人交往,結果失敗了。有人說,把自己當成正常的人,才能變得正常。假裝自己是個正常人,假裝能夠聽到別人心聲的能力不存在,這樣就能普通地和人交往了。

可是,只有當事人才能明白,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人類是很能習慣的動物,自己失常了,察覺到自己的失常之前,就已經習慣了失常的狀態。人類又是很健忘的動物,習慣了失常的生活之後,很快就會忘掉,所謂的“正常”。失常並不可怕,只要很快恢復過來就好了。可怕的是,事物失常的同時,恢復正常的機制也會跟着失常。

我更寧願說,我是患上了某種心理疾病。或許,我真的有心理疾病也說不定,換誰擁有那樣的能力,能不心理崩潰就算是強大的了。

我獨立於這個班級,又像是獨立於這個世界。我沒有查探別人隱私的興趣,更不曾拿用能力得到的別人的秘密要挾過別人,有的時候我也想,為了不被冤枉,乾脆就去坐實那個罪名好了。但是,最後還是不了了之。我不認為我是個好人,也不認為我是個壞人。

如果我的末日到了,我會獨自選個陰暗的角落死去,因為自己受到了傷害就去傷害別人的事,我是不忍心去做的。

把手放進熱水裡,一開始會覺得燙,不久后痛感反而會減輕。為了習慣痛苦,人類的大腦有着叫“麻木”的功能。托這個功能的福,我現在才沒有真正喪失理智。

我已經習慣一個人了,一個人去承受那些痛苦。我是這麼認為的,這不過是在逞強而已,直到後來我才明白過來。我為自己打造了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壁壘,躲在一個人的世界的我,隔絕了外界傳來的一切傷害。其實傷害並不是被迴避了,只是承受的傷害在不斷積累着,等到了臨界點,我的壁壘也好心也好,都會瞬間土崩瓦解。

“好了,大家不要吵了!在上課之前,我先要介紹一下兩位轉校生,進來吧!”

班會的開始,班主任老師敲了一下桌子,讓學生們安靜下來。不過,本來已經安靜的學生們,因為老師的話,又吵鬧了起來。

“轉學過來的,會是什麼人呢?(是美女的話就好了!)”

“這個時候轉學過來,很奇怪呢!(希望是兩個帥哥!)”

“而且還是兩個哦!(美女姐妹什麼的?)”……

這一切與我無關,“因為是新人不知道我的秉性說不定能和我成為朋友”這種期待,更是一絲都沒有。至今為止,我已經嘗試過無數次了,我無法和心口不一的人交往,他們也不能忍受和一個能看透他們隱藏的秘密的人做朋友。我沒把我會讀心的事告訴過任何外人,但是,我給人就是那種可以看透別人、掌握着別人秘密的人的印象。

至於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對於我這種可以看清別人本質的人來說,那些外在的東西顯得無足輕重。

走進教室的,是兩個女孩子。兩個僅憑“美女”形容不了的女孩子。

“大家好,我是今天轉學過來的田思思,請大家多多指教!(大家好,我是今天轉學過來的田思思,請大家多多指教!)”身材嬌小,亞麻色捲髮過肩的女孩子自我介紹道。她是個比起“美麗”,更適合用“可愛”形容的女孩子。面容精緻,眼睛和胸部都很大,給人強烈的視覺衝擊,好的意義上。

“大家好,我是和思思一起轉學過來的她的雙胞胎姐姐,田深深,請大家多多指教!”烏黑順滑的披肩長發,美到炫目的面容和標準模特的身材,這樣的搭配實在是太犯規了。

她們真的是雙胞胎嗎?我第一個冒出的念頭是這個,因為她們形象差異太大了,長得也一點都不像。別說是雙胞胎了,就連是不是姐妹都讓人懷疑。不過,也沒人會真的去問她們這麼失禮的問題,至少沒人會對現在還初對面的她們提出自己的這個疑惑。

班上的其他同學,似乎情緒非常亢奮,而我,只是在觀察了她們一會兒之後,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當中。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人交流一下這對姐妹帶給我的震撼,很可惜我沒有那樣的對象。

男生們的瘋狂表現,和女生們如臨大敵的樣子,很好地反映出轉校生姐妹魅力,雖然目前為止還只是外表上的。我們班上漂亮的女孩子並不少,甚至就連台上的那位非常年輕的班主任,也是個美女。但是,她們和轉校生姐妹明顯並不在一個層次上。田思思還好說,她是“可愛系”的,不過她的姐姐一站出來,班上的女生們立馬相形見絀。

不如說,那是人類的外貌所能表現出來的極致,真正的“美若天仙”。“漂亮”和“美麗”是不同的形容詞,方向卻是一樣的,我不喜歡那樣的女生。轉校生姐妹中,我應該喜歡田思思那種類型的,不可思議地,我被田深深吸引了。不在意外在的我,被她吸引了!

在田深深的特殊性前,我的特殊也顯得平庸,她就是那麼神奇的人。不,她不是人類的女性,她是天神!對,就像她的名字那樣,她是從天而降的女神!就連原本我最喜歡的,天使類型的她的妹妹,在她的光環籠罩下也顯得無比暗淡。

憧憬的對象,就換成她好了,這樣似乎一輩子也不會改變了。當然,僅僅是憧憬而已,站在遠遠的地方觀望,消解自己不能得到發揮的荷爾蒙。長期堆積着的無處發泄的感情,這次要單方面地對着那位連自己名字也不知道的少女傾注么?這肯定是扭曲的,我有着這樣的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