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言者”,也被称为“牧神师”、亦或“窃神柄之人”。
如其名之意,非为“代神所言”,而是“言即为神意”;非为“神之羔羊”,而是“牧神之人”。
被唤为“尤弥尔”的古神们,在上古之时所发生的一次“神战”后,陷入了濒临消亡的境地。
此时,默默旁观着的人类走上前,递上名为“契约”的事物。
至此以后,神话时代宣告终结。
神权破灭,人类登上王座,睥睨万灵。
而“神言者”,正是掠夺神灵权柄与力量之首位。
支付微不足道的贡品,换取神力瀚海之一勺。
将神灵之力牵引至身,封印存储于咒位。
而能够充当贡品的只能为大陆自身产生的“精粹”,即各类晶体矿石。
比如……这块晶矿石。
拉乌尔眯着眼睛,观摩着晶石在光芒下独有的淡紫色泽。
烙于左臂上的圆环形符印,即“咒位”,已然空出了三枚。
手中的晶石,最多可供换取一枚低级神言。
即便如此,仍可微微撼动名为“胜负”的天平。
随着晶石消散作点点星芒,手臂传来刺痛的感觉,其中一枚圆环缓慢蒙上淡金色的光泽。
……
“拉乌尔先生,是吗?”
身材高挑的中年女士与拉乌尔握了下手,声音给人一种冰冷与讲求效率性的感觉。
“虽说有违商队规定,但遇到赴任的神言师患难,不施以援手也有违常理。”
女人扶了扶佩戴的金丝眼镜,视线审慎而犀利。
“但希望您也可以在我们因此变动,而遭遇某些不测危害之时,亦可承担其相应责任。”
“这自是应当的。”
拉乌尔应道。
“如此便好,鄙人不善言辞,多有冒犯之处,烦请见谅。”
“言重了,敢问这位女士……”
“称在下琳娜即可,有要务在身,恕在下招待不周。”
自称琳娜的女士语速极快的说完这番话,随即转身进入车厢。
拉乌尔面色一窒,尴尬地揉了揉头发。
“噗……哈哈哈……唔!唔呜呜呜……”
斯娜拉忍不住笑出声,但随即被主君塞进嘴里的馒头噎得说不出话。
……
“荷马先生不和我们一起吗?”
拉乌尔亲切地问道,仿佛多年的老友。
“不了不了,在下身上的财物已经不多了。”
吟游诗人牵着商队的马连连后退。
“那还真是可惜,像您这样的慷慨懂礼之士这世上已然不多了。”
拉乌尔一副感慨惋惜的表情,只是依旧平缓的语气使其营造的氛围稍有失色。
“无妨无妨,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
说罢,荷马便跨马提鞭。在清脆悠扬的马铃声中,吟唱起一首在拉乌尔听来散发着悲伤的气息,却又隐约透出诡异欣喜的歌谣——
“第一句诗是喜悦,
我将他挂在树上;
下一句是痛苦,
沿河水缓缓流淌;
最后的是希望,
要将她丢在樊笼内埋藏……”
但斯娜拉的目光也随之阴暗起来,如同深渊中的凝视,一股不祥而危险的气息散发出来。
周身开始颤抖,仿佛这首歌谣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一般。
下一秒,她便猛地跃上一旁的枯树,望着荷马离去的身影,默默计算着方位与距离——
仿佛要将天地撕裂,染上纯白的光柱瞬然轰出。伴随着土壤与树木瓦解泯灭发出的刺耳尖啸,一片半圆形的深坑出现在荷马之前的位置。
“嘁,该死!”少女愤怒地唾了一口。
撕扯下斗篷丢在一旁,少女拔出短斧,左臂短刀出鞘。
踏在树腰上的少女双腿使力,枯树上的纤维传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向反方向弯曲着。
随后,借做踏板的枯树骤然断裂的前一刻,少女宛如奔雷箭矢般笔直射出。
“死吧死吧死吧,了无遗憾地如秋日昆虫般沉默消亡吧——!”
划出尖厉破空声,少女嘴里叼着短匕含糊不清地疯狂嘶吼着。
但下一刻,繁杂密集的法阵于空中浮现,如落叶般飘散于风中,架构为一幅结构复杂的图案。
隐隐雷光自其中劈闪出星火,一只如同钢铁浇筑而成的虎爪携风雷之势骤然抓出。
……
“真是可惜,听到‘母亲’的摇篮曲就反应如此激烈吗?呵,看到了很有趣的反应呢。”
红发男人凝视着菱晶镜投射出的景象,嘴角勾勒出一丝狞笑。
“只是‘荷马’这个人偶也需要丢掉了,可惜备用的不算很多。”
男人为难地抓了抓头,接着下了什么决心般转过身。
一排水晶制成的巨大棺木中,数以百计的人影与其之中浮沉着。
“出来吧,尼采,希望你能给我带来惊喜。”
人类的身体被凭空浮现的触手抓住,自水晶棺中取出。
“顺便把上一只毁掉吧,连同我……。”男人黯然道,表情于阴影中显得混沌难辨。
“最亲爱的……妹妹,可爱的斯娜拉......”
他灵巧地打了个响指,威严肃黎的低吟声随着他,游曳于其身周。
仿佛歌剧咏唱一般,他低吟着。
在他的身后,数以万计的棱镜投射着不同的映像,如深邃宇宙中的星辰般光芒流转。
“舞台已经备好,你会给我带来何等有趣的演出呢?”
“起来吧,舞蹈吧,尼采!”
尼采的身躯膨胀起来,仿佛被什么物体强行注入般,发出即将崩裂的声音。
但很快,他便恢复原状,只是青黑色的不详纹路爬满全身,如同裹缠着荆棘。
“遵……命……”
……
一瞬。
空中无处借力的斯娜拉没法避开即将到来的攻击。
……所幸她并不是一个人。
“神言-气泽!”
拉乌尔平举双臂,宛如撑起天地的巨人般,高声呐喊。
少女身周的空气荡起涟漪,如同不静的湖面。
那只轰鸣而至的巨爪随着离少女的距离拉近,前行也愈发困难。
如同被沼泽束缚住的猛兽。
少女也借力点在由空气构成的湖面上,宛如舞者般,旋转起来。
旋转。
斧刃与短刀的寒光化作不断交错的弧线,破空的刺耳尖啸自其中发出。
“神言-疾。”
最后一枚神言被拉乌尔毫不犹豫地发动。
比起雷电并不起眼的白光笼罩住少女,一闪而逝。
但利刃破空的速度却肉眼可见地加剧。
接下来——
“AOWOAAA——!”
伴随着义肢配备的短刀斩击在巨爪上,带起一蓬血雨。法阵更深处传来野兽吃痛的嚎叫。
旋转的余势未消,少女借斩击之力跃出,短斧循声向法阵深处掷去!
“首炮命中,但还远远没有结束呐!”
这样低声嘶吼着,磅礴而狂暴的能量汇集于口中,逐渐压缩至微不可察的一“点”。
悄无声息地,一束难以形容的纯白划破雷云,万物较其均黯然失色。
在天地色彩唯剩“黑白”二色的背景版中,毁灭性的光束划出弧线,顺着之前斧刃划出的轨迹没入深处。
“HUHOAAA!!!”
如果说有什么比野兽更具威胁性,有人会说,是饥饿的野兽。
也有人会说,是愤怒的野兽。
还有人觉得,受伤的野兽才会不择手段。
而现在,将以上所述综合起来,加上一些主观的想象,您大概就能隐约听出这声怒吼中散发出的磅礴危势。
“AAHAAO!”
伴随着毫无韵律与理智可感,仅仅为了发泄般的疯癫嘶吼——
它,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