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父亲一起旅行是母亲所做的决定,从未有人询问过珀薇沙华本人的意见,自出生以来往后的九年,其中有大半的时间她都是在哪辆破旧的马车上度过的……

她也不可能会抱怨,在珀薇沙华的认知里,自己的生活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跟着父母一起在城市与城市之间旅行,似乎没有一点供人喘息的空闲。

终于有了能长期定居的地点,最开始却令她感到相当不习惯。

不过父母依旧都陪伴在身边,跟住在城市中的旅馆相比,能感受到的区别也就只有活动空间变大,逗留时间变长而已。

直到某一天,待在大厅里的珀薇沙华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打铁栅栏门的声音,紧接着便有人开始不断的呼唤着自己父亲的名字。

她离开点着壁炉的房间,开始往玄关方向前进,发现双亲正站在那里。

父亲爽朗的笑着对母亲说了些什么,身穿厚实的铠甲,把作为武器的双刀插进腰间便在两个人的注视下独自离开,关上了大门......

“妈妈,爸爸要去哪里?”

珀薇沙华光着脚小跑到母亲的身边,想要问清父亲的去向,结果那个人却只是微笑着弯下腰,用手温柔的摸着珀薇沙华的头,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你不用担心,那个人很快就会回来了。”

整个宅邸让三个人来住实在是过于宽广,而且又是在远离城市的森林中,难免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的父亲早在很久以前就考虑到了这点,利用自己的身份提前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平日一共有三名女佣负责宅邸内的清洁工作,她们均为平民出身,其中服侍贵族资历最久名为希里瓦的女佣曾无数次让年幼的珀薇沙华对她感到头痛与不满。

印象中,她似乎整天都围着一条围裙,除了洗澡和睡觉之前,恐怕就只有想办法在上面弄出必须要尽快处理的污渍才有机会看到她脱掉围裙的场景,那个人的年纪比珀薇沙华的母亲还要年长,脸上的皱纹也要更加深刻,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训人的时候总是会微抬下巴,把两只手背到身后,说话的腔调也与其他人与众不同......

或许是因为拥有相同的出身,珀薇沙华还有她的母亲与手下佣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跟其他人相比不太一样,希里瓦总是喜欢对着这一点纠缠不清,说她的态度过于温和,身为有地位的人应当对身居下位的人摆一些架子,对于珀薇沙华也不例外,有时裙子不小心沾上一点泥巴那个人都会追在后面念叨半天,好不容易停下来了脑袋里却还仿佛回荡着她的声音。

第二位女佣叫做丽娜,她原本是珀薇沙华父亲拯救下来的那座城市的居民,说是失去了工作,同时想要报答恩情,所以决定留在那名勇者的亲人身边照顾她们。

要用一句话概括丽娜......她十分年轻,先前没什么工作经验,处理家务的能力跟希里瓦根本没得比,虽说一直都有在努力,时不时还是能听见她打碎盘子的声音,珀薇沙华的母亲从来都没有追究过,希里瓦却总是会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厨房对她大肆指责一番。

“珀薇沙华小姐,好了快点到书房坐好,每天都只想着玩将来可无法成为一名优秀的女性,你的父亲肯定也会跟着一起伤心的。”

每天吃完午餐,希里瓦就会连着拍好几次手从座位上站起来,让珀薇沙华前往书房练习写字。

她将能写出一手好字形容的如此美好,珀薇沙华第一次听说本以为练习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直到被希里瓦带进书房,按照对方的吩咐坐到桌前,满心期待的看着她拿出几张白纸和一支羽毛笔,接着把曾经教珀薇沙华识字时阅读的故事书在面前摊开。

“珀薇沙华小姐,你以前有用过笔吗?”

“笔?”

“虽然我最开始也预想到了,果然是这样啊......没办法,那我现在开始教你。”

希里瓦的手枯瘦而又粗糙,在她的帮助下持笔写字绝对算不上是一件很舒适的事,但是在纸上写出第一个稍微有些别扭的字之后,珀薇沙华的心中还是涌现出了一丝成就感。

“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为了尽早掌握技巧,今天就把这本书第一章的内容全部抄一遍吧。”

“唉?”

这一句话,粉碎了珀薇沙华所有的幻想。

“唉什么唉?这还只是个开始,今后还要继续加大练习量。”

如果不按照希里瓦说的做,她就会一直把守在门口,至少在吃晚餐前不会放珀薇沙华出去。

有一次珀薇沙华突发奇想,干脆在房间里什么都不做,想着做多被希里瓦埋怨一会,结果谁知道那位女佣运用自己的权力改变了当天的菜单,还让珀薇沙华坐在自己的腿上,单手搂住她的双臂,另一只手则是不断的把令人讨厌的食物往珀薇沙华嘴里喂,然后把手盖在嘴唇上封锁出口,不咽下去就只能继续品尝讨厌的滋味......

经过当天的惩罚,珀薇沙华深知自己无法敌过希里瓦,再也没敢去尝试那天的举动,虽说尝试过向自己的母亲求救,那个人近期却也在遭受类似的对待,希里瓦还会拿出她的练习成功反过来教育珀薇沙华。

不过也不是没有逃出书房的方法,只要最开始按照希里瓦的吩咐认真练习,让她能安心的把自己留在房间内去做别的事,珀薇沙华便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偷偷溜出来,然后找到丽娜跟着她一起溜到庭院里玩。

丽娜虽然平时给人的感觉笨手笨脚的,却十分擅长编花环,对于年幼的珀薇沙华来说无疑拥有巨大的诱惑力,不像刻板的希里瓦,丽娜给人的感觉一直都很温柔,仿佛拜托她什么都不会被拒绝。

曾经有一次拜托她教自己编花环,结果不管怎么努力成品不及她的完美,那个人还会笑着安慰,手把手教导时会小心的控制力度,再加上她总是被希里瓦指责,更加让珀薇沙华感觉自己找到了同伴,一时亲近她胜过了自己的母亲。

第三名女佣白天会跟着两名保护宅邸的护卫前往离得最近的村庄采购食材,基本只有清晨和临近傍晚的时候才能在厨房里看到她的身影,记忆中的那个人总是扎着头发,戴着一个白色的头巾,体型微胖,腰间的围裙似乎也比希里瓦的大上一号。

围在同一个餐桌前大家话都说的比较好,特别是嘴里嚼着东西的时候开口不管是谁都一定会被希里瓦念叨一通,听到有人喊第三名女佣姓名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珀薇沙华试过去拜托她早上和晚上多煮一点自己喜欢的食物,餐桌上的菜色却不见能有多大的变化,因为希里瓦的惩罚更是导致珀薇沙华对她充满了怨念。

早该知道的,从不摘下腰间的围裙就是她们同伙的证明!

心中有了这样的猜想,珀薇沙华便也就不再对她的名字感兴趣了。

真要划分讨厌程度,处在相同阵营的他本该与希里瓦是同一个级别的,由于某件事珀薇沙华对她的评价下滑到了第二。

有一天,珀薇沙华向自认为是同伴的丽娜说了很多两个人的坏话,她学着希里瓦的腔调,偶尔间提到了某句话。

“从一个人的行为举动里就能看到父母的模样,自己丢脸也是在给父母丢脸......”

希里瓦常用这句话来指责自己,珀薇沙华当时却还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含义。

“小姐,这句话还是不要当着她们两个人的面说比较好。”

明明到刚才为止,丽娜一直都在旁边笑着附和自己,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变化,甚至就连她脸上的笑容都变得不再像之前一般温和。

“为什么?”

“这个嘛......”

之前听希里瓦喊过几次,珀薇沙华却没能记住第三名女佣的名字,直到今天丽娜当面告诉自己才终于清楚的知道她叫杰西......

不过,令珀薇沙华记忆更加深刻的还是后面的话。

杰西原本在城市里与自己的父母一同经营一家杂货店,某日整座城市遭受魔物的进攻,她最终活了下来,双亲却不幸丧命,悲伤之余还必须靠近今后的生活,无依无靠的她又找不到一份稳定的工作,途中遇到了珀薇沙华的父亲,听说杰西有过在饮食店工作的经验便很快达成了协议。

“双亲不幸丧命......是什么意思?”

“就是无法再与父母见面了的意思。”

“无法再见面了?”

那一天珀薇沙华通过丽娜的解释与从希里瓦那里听来的关于勇者的故事,她才终于意识到了死亡的含义,魔物......还有勇者工作的危险性。

曾经一直跟在身边的时候,那个人一直都在与魔物战斗,虽然现在自己离开了......应该......不可能吧?

其余还有总共四名保护宅邸的护卫,他们会轮着护送杰西采购的安全,平常珀薇沙华想到围栏外面去会被直接拦下,由于头上都戴着头盔,只能看到半张脸,平常进餐时他们使用的还是不同的房间,因此珀薇沙华其实不是很能分清每个人。

父亲离开后,这里明明有足以让宽阔的空间显得不再宽阔的人数,因为他们的存在,每一天都充实的过分......

那个人乘坐着别人驾驶的马车,平安无事的回到这里,本应该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看到他的瞬间还是让人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与其他人交谈,了解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的途中,每个人口头上都说他回来的很快,本人也会微笑的同时用手挠着后脑勺,用让人感觉不是很在意的态度告诉所有人“这次确实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珀薇沙华却觉得他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

几天后,珀薇沙华被父亲叫到外面,发现一群脖子上挂着围巾的壮汉正排着队把装着某种植物的推车往庭院里送。

“看好了!作为你的生日礼物,我要在整个院子里种满跟你同名的植物!”

那个人听着胸膛,自信满满的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珀薇沙华姑且有向父亲询问过自己名字的由来,实际见到它的幼苗还是第一次,并不知道父亲这么做的用意,看着他卖力的用铁铲在庭院里挖坑,不断的把树苗种下去……

久违的享受与父亲共处的时光,对于那时的珀薇沙华来说就足够满足了。

一个月过去,满院的珀薇沙华在这个期间内一颗接着一颗的枯萎,父亲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愈发着急……

最后终于只剩下了一颗。

“这......咳咳!仔细一想开满整个庭院就显得太廉价了,好吃的东西总是吃不也就变得不好吃了嘛!跟这个是一个道理,所以我想留下一颗就够了。”

仔细一想,那时的自己从未见过珀薇沙华盛开的样子,根本就不知道父亲想在庭院中塑造出何种景象。

但是他拼命想要令最后一颗成活,努力栽培的姿态十分令人向往。

珀薇沙华的日常没有太大的改变,被希里瓦拉着教导各种东西,趁着她不注意偷偷溜出来去找丽娜玩……唯一的改变就只有能看到父母依偎在一起的场景,抱怨的时候父亲会替自己说几句话。

有一次珀薇沙华在练习途中偶然写出了连希里瓦看了都会称赞几句的字,或许只是因为那天她的心情比较好,不过还是让珀薇沙华有了自信,她拿起稿纸,不顾可能会摔跤的风险从书房一路跑到了父亲的面前。

“厉害!厉害!哎呀……爸爸就完全不行啊,你将来肯定是一个不得了的孩子。”

“爸爸你不会写字吗?”

“这个嘛……也不是说完全不会,但是……”

“我想看!”

珀薇沙华又跑回书房,拿来了羽毛笔与一张新的稿纸,纠缠着父亲在上面写出了与自己相同的内容。

虽然勉强能看出字形,每个笔画都让人觉得歪歪扭扭的,用客气一点的说法都很能称之为美观。

“大概这个样子就是极限了,以前都没怎么摸过笔……现在连自己的女儿都赢不了,作为勇者好像挺丢人的,哈哈……”

“爸爸,我赢了?”

“嗯,你赢了。”

“那以后我能成为比你更加优秀的人吗?”

“一定能行的,不……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你已经比我要更加优秀了。”

听到了这样的话,珀薇沙华却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已经胜过了父亲的实感……

说到底光靠每天练习写字就能超越眼前的这个男人了?就算他……甚至是别人一起说,珀薇沙华也隐约察觉到了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知道胜过父亲的标准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了达成目标该去做些什么……或许心里的某处已经认定了自己永远无法胜过那个人的事实。

父亲顺利的回来了,今后便不必再有之前的担心,能跟着他一起生活下去了吧?

珀薇沙华微不足道的期待……随着时间的流逝迎来了破灭,想要将他带走的人来到了宅邸的门口。

明明共同生活的时间应该比等待的时间要长,实际体验到却好像是反过来的。

“爸爸,你又要走了吗?”

不愿让那个人就这样干脆的被带走,珀薇沙华追了上去。

“算是吧!不过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跟上次一样......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把手中的信件收回信封,微笑着回应道。

“记得要乖乖的和妈妈一起看家哦?而且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照顾一下那棵树,别让爸爸的努力白费了。”

接着又留下一句话,主动走上了迎接他的马车。

第一次被父亲拜托去做一件事,说实话稍微有点开心,费劲全力栽培的树木要是在回来后发现它已经枯萎,那个人的脸上肯定会露出遗憾的表情……

为了不让那种事情发生,珀薇沙华下定决心要努力。

很快就会回来……很快到底是多久呢?说是跟上次一样,在珀薇沙华上一次等待的时间在她看来很难用快形容。

至少……种在庭院中的树木在不断成长,已经从树苗逐渐变成了一棵大树,天气一度转凉又变热,叶子也曾改变了两次颜色,逝去的时光肯定比上次要长。

经历一如既往的日常,珀薇沙华慢慢的长高,学着母亲的样子开始留起长发,写出来的字也越来越有样子,每天都会来到父亲亲手的树下望向铁栅栏门的外侧,等待着那个人的归来……

上天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尽管流逝了比上次要长好几倍的时间,那个人的脖子与手腕缠上了绷带,铠甲上多出了几道刮痕,他还是按照约定回到了这里。

珀薇沙华露出微笑,立刻跑了过去。

“你是特地来迎接我的吗?我可真是个幸福的家伙……”

“欢迎回家!”

“啊……我回来了。”

这次……这次应该就不用再迎来跟之前一样的分别,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了吧?

珀薇沙华想要从那个人口中得到令自己心安的答案,却没能拿出相应的勇气……

珀薇沙华12岁那年,庭院中与她同名的植物终于结出了花苞,距离开花似乎只差最后一点了,本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她的父亲却再一次收到了王都的征召。

当时她正和父亲一起待在树荫下,互相猜测着满树的花朵盛开的时间,那时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栅栏门外突然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再度响起了用武器的握柄敲打大门时传来的刺耳声响。

发生的并不唐突,跟之前不同,这次似乎事情重大,希望他能提前做好准备,所以父亲早在几日前便受到了王都发来的传信,包括珀薇沙华在内所有人都知道他即将再度离开的消息。

“来接我了……那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父亲打着哈欠并伸了个懒腰,转身打算朝他们走去……

不知为何,珀薇沙华总感觉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想要他能继续留下来,所以冲上去抓住了他的手。

“嗯?”

那个人暂时停下了脚步,一脸惊讶的把头转了过来。

“不要走”“我希望你能留下来”……明明有数不尽的话语能传达自己的心情,珀薇沙华却一句都说不出口,只能选择沉默,静静的站在原地与自己的父亲对视。

“放手吧,拖太久就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她的父亲叹了口气,早就接受了将要离开的现实,不打算做任何抵抗。

“但是……”

珀薇沙华把视线瞟向一边,松开了自己的手。

“我知道了。”

“乖孩子。”

“这次……这次是什么时候回来?”

珀薇沙华用很没有精神的语气问道。

“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上次你也这么说……具体是什么时候?”

“唉?”

他的指尖略微抽动了一下,脸上有那么一瞬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想想……说实话这次要到北方去一趟,或许会多花点时间。”

说这些话的途中,那个人的眼神也不自觉的瞟到了一边,落到了那颗与自己女儿同名的树木上。

“等到明年的春天,等这颗树开花的时候我应该差不多就回来了。”

“真的?”

“大……大概吧。”

听到父亲的回答,珀薇沙华失落的低下了头。

“对了!你小时候不是曾经吵着跟我说想买一个铃铛吗?正好要去北方,回来的时候我带那个给你作为礼物怎么样?”

关于父亲提到的铃铛,珀薇沙华其实已经没有太深的印象了,听到后才回想起好像有这么一回事,然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之前听别人说珀薇沙华开花的温度条件要求十分苛刻,北方是春天,放在这边或许会晚一点……不过我会尽力而为的,我们约好了!”

这是那个人摸完珀薇沙华的头离去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季节交替,待到夏季即将结束准备入秋的季节,庭院里种植的珀薇沙华第一次开出了雪白的花朵,但是与它同名的小女孩却无暇欣赏,到凋谢为止都整日守在树下等待着勇者的归来……

第二年……仍然没有结果。

第三年,她得知了父亲的死讯。

当时庭院里涌进来了一整队穿着铠甲的卫兵,分散在左右两侧,让一名穿着华丽服饰的男子从中间走了过来,希里瓦看见后连忙带着珀薇沙华还有她的母亲前来迎接。

双方礼貌性的互相问候完,他在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卷轴,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紧不慢的打开,用与自己无关的口气朗读了一大串用来高度赞扬一个人的词汇……

然后在最后接上了一个人的死讯,并且按照卷轴上记录的内容对他的牺牲感到感谢。

自己的父亲死了……没能达成约定,连尸体都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不能被送回来......

但是,却没有想象中的悲伤……虽然胸口处传来了被什么东西堵住的感觉,却连一滴眼泪都没能流下来。

转头再看自己的母亲,她似乎也很快的接受现实,能以相同的口气跟负责传递信息的人道谢,声音从头到尾都不曾有颤抖的感觉。

珀薇沙华都为自己的冷静感到不可思议,到底是为什么呢?得知这样的消息,即使立刻跪到地上……扑到母亲或丽娜的怀里痛哭一场都不奇怪的。

为什么……会如此冷静……

可能……不管是自己还是母亲都早就察觉到了……

两年前,那个人离开的那天,不……或许要更早就察觉到他会扔下所有人肚子离去的现实。

口头上与理智都不愿意承认,心里却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真正迎来今天的时候,才没有想象中那般悲伤。

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情等待着解决,王都给予两个人的一切都是那名已经逝去的勇者做出的功绩应得的回报。

虽说不会因为这件事被全部取消,作为他的亲人还是能保有曾经得到过的一切,但也意味着什么都不做将无法再获得更多,只有可能会不断的失去,最严重的后果可能会导致两个人重新变回平民,接着回到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村庄里去过不安稳的日子。

珀薇沙华的母亲原本就是村庄出身,没经历过苦日子的只有珀薇沙华自己,真的变成那样倒也不是找不到继续生活下去的方法,那个人拼命争取到的一切却会全部归零,变得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想着不能让那名勇者的名字被王都的上层群体遗忘,同时也是为了保证女儿未来的生活,珀薇沙华的母亲带着她离开了那栋宅邸,和三位女佣一起赶到了圣都,对着国王大声报出自己丈夫的名字,运用从希里瓦那里学到的措辞争取到了一个工作岗位。

母亲她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村民,原本在父亲建造的宅邸里悠闲生活,在希里瓦的要求下学习一些上流人士的措辞与平行倒还好,将它们全部都运用到生活中,并且克制自己从前的习惯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而且平民似乎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会沾上一股遭受贵族讨厌的气味,虽说按照规矩地位相同,母亲却还是没少受到刁难。

从结果而言,那个人做得很完美,在珀薇沙华眼中她绝对没有提死去的父亲脸上抹黑,反倒成功的把父亲的名字永远的记录到了王都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

然而,她竭力去想要完成的一切没能给自身带来什么好处,不断透支着自己的身体。

珀薇沙华18岁的时候,她的母亲正好40岁,明明还尚未步入老年,头发却已经近乎全白,不得不躺在病床上度日。

“对不起......”

某天前去探望,珀薇沙华的母亲眼角流着泪珠,紧握着自己女儿的手说道。

“为什么您要道歉?”

“本不该是这样的......对不起,对不起,没能让你过上想要的人生......现在还不得不将所有的事情都扔给你。”

“没有道歉的必要,妈妈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那一天,珀薇沙华成为了母亲位置的继承者。

五年后,她的母亲病死,被珀薇沙华送回故乡的村庄埋葬,以这一年为交界开始每年都会趁着宅邸里那颗与自己同名的植物开花时返回查看,留下休息一天后重新返回王都工作。

28岁那年,丽娜放弃手边的工作返回故乡结婚,从此与珀薇沙华断了联系。

过完35岁生日的第二个月,珀薇沙华凭借优异的能力开始正式接受战线指挥与人员分配的工作。

39岁时,杰西被更上一层的指挥官派往前线提供伙食,不幸遇上战线被攻破,惨死于魔物之手。

四年后,希里瓦在采购晚餐食材归程的途中死于中风,得知希里瓦的死讯后,珀薇沙华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在三个月后珀薇沙华成为了王都统一战线第三负责人。

虽说又结交了很多新的同伴,最开始和自己前往王都的人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她曾经也憎恨过杀死杰西与大量勇者......还有自己父亲的魔物。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的感情都被逐渐冲淡,最后剩下来的除了无奈什么都没有。

越是身居高位,抛弃所有私人情感去客观的看待每一场勇者与魔物之间战争的损得,越是令人深刻的感受到一个可悲的事实。

如果战争一直持续下去,今后只会出现和自己父亲一样相同的牺牲者,对于魔物大概也是如此......只不过是在给双方互添伤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