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位于西世界地中海某处,偶尔会有白鸟成群飞过的岛屿。

扑面而来的湿润气息,充足而有些刺痛的阳光,如同柔软手指摩挲皮肤般舒适的暖风,还有不限量供应的蓝天和碧海。如果经营度假村想必能够成为最受欢迎的旅游圣地,然而坐落在上面的只是一个学院。

仅仅是普通的学院也未免暴殄天物。

『拜斯特曼国际学院』是由『教育者』拜斯特曼一手创立,拥有贵族联盟及天才评议会的同时许可,囊括最顶尖的教育人才与研究项目,堪称达到世界第一的教育殿堂。

根据用途划分的五个区域,遍布着由『鹤屋』穷尽十年心血设计的艺术建筑群,与其说是学院,倒更像是当代的遗迹,或者说美学丛林。

在建校不过短短的数十年间,这里曾走出了十三位『Great ten(十绝天才)』,三十五位世界大师,十七位国家首脑。现役『Great ten』中,学院占有三人。

学者们将其喻为“学术界的乌托邦”。

能够入学拜斯特曼学院的只有三类人。

第一是各领域最为出色的年轻天才们。

第二是世界范围内的商业巨鳄和权力者的子女。

第三则是大贵族以及王室末裔。

满足条件的人会由学院方面亲发邀请函。邀请函由佛罗门萨顶级棉纸制成,正面用白金烫印出学院的杉树纹章,装有MIDARI每年为其限量定制的信纸,最后是拜斯特曼院长的亲笔手书。先不论收藏价值,能够收到本来就是一件极尽荣耀的事。

与之相对的,大概由于入学条件过于苛刻,没能够收到邀请信函的家主们会想方设法把子女送进来。施压或着软磨,再者自作聪明地动用一些旁门左道,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可惜成功率令人感到遗憾。

“不能入学?上帝,告诉我为什么!钱的话要多少有多少,说吧你想要什么,飞艇游轮,就算是军舰都可以,等等,先生,不要切断电话——”

“感谢您的致电,拜斯特曼国际学院为您献上祝福。”

马尾藻海果断地押断通话。

今天被回绝的是格拉斯哥某个造船厂的暴发户。不习惯拒绝的海,一开始确实对这种情况感到为难,不过最近处理起来似乎已经轻车熟路。

毕竟利诱还算是小事。就在一个月前,海还收到了来自海外私兵组织的来电,通话对象极其愤怒,口齿不清地表示就犬子入学请求被拒的问题,要发射IBM铲平学院。

事实上,就在海一笑了之的时候,学院岛上空真的有什么东西拖着尾巴呼啸而来。最终海托着下巴,目睹它和学院的BMDS上演了一场『烟花盛宴』。

总之这里是拜斯特曼国际学院学生会,学院表面上最具权力的地方,海赚取生活费的好去处——当然如果海之前更加深入了解过的话,大概不会选择来当那群天才们的保姆。

如果看到学院一角进行着大面积的违规翻修,那或许并不印证着什么新兴研究的崛起,而是哪个古老家族的千金想要一个海岛主题的游乐园。

或是在暑假一早看到商店街被染成刺眼的鲜红色,正当以为是恐怖袭击的时候,会有几个后现代复古艺术家突然蹦出来,并用番茄狠狠砸你的脸,边跳边唱说是在提前庆祝西红柿节。

电解游泳池,私自培育食人花,贝姬系统骇入大展……

有些时候,海甚至怀疑自己来到的并不是学院,而是误入了一个动物园,而且是连猴子都拿着核武器的那种。在发明后悔药之前,这些天才们在海的心目中估计留不下什么好印象。

始终处理不完的烂摊子,海觉得自己应该能够理解那些学生会成员为什么一到假期就四作鸟散东奔西逃的原因了。

咖啡机传来清脆的提示音。

海为自己的杯子倒满咖啡。用咖啡作为一整天工作的结尾是海的习惯,虽然这个习惯并不是很好,最近甚至让海的皮肤有些泛暗,不过用于镇定心情效果始终拔群。学生会的橱柜里有不少高级咖啡豆,成为海在焦头烂额时唯一的慰藉。

头顶的投影电视报导着今日的资讯。

『重大新闻:著名物理学者,十绝天才第六席撒旦•布莱特先生,及其孙女新星物理学者诺拉•布莱特小姐成功设计出反重力机械引擎蓝图,实验如成功,将是人类物理史上新一次的巨大突破,据悉两位近期已经到访拜斯特曼国际学院——』

“不得了不得了,反重力引擎,人类可以满天乱飞的时代也要来临了吗?”

『——而初次引擎启动实验近日也将在学院C区中央,莫比乌斯环状楼,费尔南德物理实验室举行,两位目前入住在r区外围,请大家尽量保持学区安静,详细情况请继续关注本台后续报导。下面是近期唯我铁先生与拜斯特曼院长洽谈世界各地私兵问题的资讯』

海关掉投影电视,把不会有人查阅的资料整理妥当,放进万能的橱柜里,小心地和咖啡豆分隔开。伸个懒腰,然后推开门,前去迎接一天所剩不多的阳光。

以及在公寓里嗷嗷待哺的妹妹。

毫无疑问,海是普通人,妹妹也同样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才能。

两年前,收养自己的爷爷去世一周后,就在海正为妹妹蓓与自己的未来深感忧虑时,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妹妹少见的惊呼。

以为蓓出了什么意外的海,心里叫苦着“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同时,慌慌忙忙跑下来,途中还被蓓随手乱丢的竹刀绊得脚步不稳。在玄关处看见蓓坐倒在地板上,手中拿着漆封的信函不知所措。

信函上印着拜斯特曼国际学院的杉树纹章,从小把学院当童话故事的蓓一眼就认了出来。

以为是误发的两人从白天一直等到黄昏,然而并没有任何人前来回收信件。

最终海还是战战兢兢地打开了信封。

里面除了前往马赛港口的机票和确确实实印有海与蓓名字的入学届外,还有一张精致的贺卡,用漂亮的字体写着“Ich schulde dir(我欠你的)”。

两人仅仅用了半天就做出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像游戏里的良性bug,能利用的话就尽管利用好了。

就这样怀抱憧憬与不安,迷迷糊糊地跨越了半个地球,海与妹妹来到了学院岛,住进这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方。

虽然刚开始不断接收着超乎想象的刺激,但毫无疑问人是适应力极强的生物。再次度过温润的冬季之后,海已经完全习惯了这边的日常,理所当然地混入天才们当中。蓓也在剑道部接受了非常出色的剑道指导,前不久确认了自己想成为师傅的目标,现在正为此而努力。

转眼间又到了夏至时分,拜斯特曼国际学院授业结束,正式迎来暑假。

虽然大家基本上都回到了家里,或是离岛把期待已久的计划付诸行动,不过还是有很多人由于研究等各种各样的原因留在岛上。

海和蓓除了留在这里似乎并没有做出更多选择的余裕。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平时每个月都能够领取一定数量,用于生活和娱乐的菲特点数在假期停止供应。留岛的学生们统统得到了噩耗一般的通知,需要自己在学院岛各处打工赚取生活费用。

不过这个也是海去年就已经了解了的事,今年海早有准备,出于为了某个计划而要大赚一笔的目的,选择了收益排行首位的工作——因为放假而一团糟的学生会烂摊子。

事实上这个决定并不美好。因为各种不可理喻的事而焦头烂额,不禁让海开始怀疑人生。

就在悼念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半的假期的时候,海发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带他错过车站,走向连接『r』区与『h』区的联络桥。

环岛电车在头顶立交轨道上驶过,摩擦轨道发出如同鸟鸣一般尖锐却又不怎么刺耳的声音。

海的意识突然飘忽到轨道上空,浮现出奇怪的场景。

自己和另外一个人被困在轨道上,失控的电车朝着自己的方向冲撞过来——

“啊。”

“唔。”

海的面部神经传来噩耗。

稳住踉踉跄跄的脚步后,勉强睁开眼睛。面前是一个半人高的纸箱,上面印着『新鲜柿子』的字样,纸箱下还长着一双纤细的腿。

“抱歉抱歉,我看不到前面,你还好吗?”

纸箱怪发出非常慌忙的声音。

“没关系,是我分心了。”

“在思考什么难解的课题吗?”

“啊?啊……是这样。”

“真厉害啊,拜斯特曼学院的大家都这么刻苦呢。”

海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只是在胡思乱想一些毫无作用的蠢事。

“我来帮你拿吧。”

感觉多少做一点事的话,应该能够缓解内心的尴尬。

“真的吗?太感谢你了……可是很重的唷。”

“放心吧。”

海拍拍胸脯,伸手去接纸箱怪的本体。

“别看我这样,毕竟我也是男——”

突然加在双手的重量让海不禁发出悲鸣,差点跪倒在地上。根本不是柿子,这份沉重感就像是装满了1kg标准的铁饼。

“都说了很重的,真的没关系吗?”

“尽,尽管交给我好了。”

海的身高加成让他能够在抱起箱子时勉强露出眼睛。面前如海所想是一个女生,只不过细节部分却远超出海的想象。

差不多一米五的个头,除了健康的小麦肤色,纤细而令人遗憾的身材,妖精般精致的面庞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一头可以与夏日的炎热媲美的红发了。

“嗯,怎么了?”

“啊……没什么。”

虽然学院里可爱的女孩子不少,不过有那么一瞬间,海依旧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发呆,恢复意识后,强作镇定地向少女问道。

“那么出发吧。这个要送到哪里?”

“我想想……『r』区!”

“了解。”

看着动作有些僵硬的少女,为了缓解气氛的尴尬,海开始努力寻找能够成为话题的东西。

* * *

海曾经读到过,地中海气候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气候。事实上也如此,学院岛一年四季都像适合晒日光浴的夏天一般温暖,但无论如何其他的季节都比不过当季的盛夏。海非常喜欢面前的这片林荫道,无论是模糊的气浪,还是摇动的树叶,都很有夏天的气息。

地面上交杂着叶片的剪影,静下心来可以透过虫鸣听到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夕阳让少女的红发呈现出珍珠般的亮泽,海的目光又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过去。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少女跨着俏皮的步子,靠近海的身边,疑惑地观察着海的反应。海如同触电一般打个激灵,顺利回忆起两人刚才交谈的内容。

“趁着假期才和爷爷一起来观光的啊。总而言之,要玩得开心。”

“嗯。”

少女非常率真地回应道。

“……不过还是有很多事情搞不懂呢。”

“说说看吧,好歹我也是学生会成员。”

“像是自动售货机怎么都操作不了之类的。”

“这样啊——”

海向四周张望,终于在大概五十步左右的位置发现一台菲特贩售机。

“跟我过来吧,请你喝点东西。”

“诶~真的吗?”

虽然沿途休息过许多次,但有能够放下这个重到吐血的箱子的机会,海还是非常乐意的。

把箱子小心翼翼地靠在贩售机旁的长椅上,海从口袋里取出feat card,用指纹认证后,塞进贩卖机的插槽里。

“学院里没有现金的概念,外面的纸币也不会流通,想要购买什么的话,就需要这个了,Fc卡还有菲特点数。”

“菲特点数?”

“就是那个,你应该听过的吧,拜斯特曼学院校友,大金融家菲特全球货币一体化的设想。虽然失败了,不过学院长貌似很中意的样子。”

少女摆出一副思索的脸。

贩售机发出催促的声音。最近大热的学院偶像『花火』录制的可爱提示音,让海感到莫名的尴尬。

“想要喝点什么?我推荐『心跳冰点』,夏天果然应该喝冷饮啊。”

“嗯~就这个『味增风暴』吧。”

“真的假的!”

看到少女选择了售卖机里的冷门饮料no.1,海一瞬间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想要劝说少女三思。

“我喝过这个,很美味。”

“嘛……”

听说那款『味增风暴』的味道就像是被连续腌制一年的鱿鱼干煮成的浓汤一样,从某种意义上,确实如同风暴一般刺激味蕾。

两人拿到饮料后,坐在售货机旁的长椅。

“在学院里,Fc卡就相当于我们身份的证明,无论买东西还是进入设施都需要这个。虽然偶尔忘拿会很麻烦,不过只要习惯了之后还是非常方便。”

“原来如此……”

“话说你进入学院的时候也会得到一张观光卡吧。”

“啊,我想起来了。”

少女慌慌忙忙地翻找挎包,终于从里面取出一张卡片。虽然有些区别,不过海一眼就认出是Fc卡没错。

“就是这个了。”

少女不开心地嘟起嘴。

“因为上面画着很可爱的钥匙熊,我还以为是什么纪念品……”

少女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抓紧海的肩膀。

“把你的卡片给我看一下,呐呐,可以吗?可以吧!”

“哦……倒也没差。”

海被少女惊人的气势给吓到了,下意识地把Fc卡片递给她,交换的时候,注意到少女贴着许多ok绷的小手,不过马上又把这件事置之脑后。

少女接过卡片仔细地观察,如红宝石一般的瞳孔几乎都快贴在上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纹路和花色都有微妙的不同吗。除了发行的编号,还有个人的消息……话说信息被一段奇怪的磁条遮住了誒。”

“那个是临时权限,因为我在学生会里打工,需要检查各地设施安全之类的。”

海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又沉醉在了少女认真的姿态里。

少女把两张卡片放在裙子上,突然低头含着吸管,一口气喝光了饮料。

“可以帮我扔一下饮料罐吗?”

“啊,好的。”

垃圾箱离长椅有一段距离。

海回来的时候,看到少女在做奇怪的广播体操。

“你在干什么?”

“锻炼身体,要控制刚才因为饮料摄入的卡路里,女生可是很辛苦的喔。”

“那还真是……”

海露出苦笑,把纸箱搬起来。

“休息得也差不多了,我们继续走吧。”

“嗯。”

少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地敲敲头。

“啊,对了,还有你的卡片。”

少女靠近过来,把Fc卡塞入海的口袋,拍了几下。

“这样就没问题了。”

夕阳泼洒在道路中央,茜色渐渐浓郁,少女和长腿箱子的倒影不断向远处延伸。

地面的热浪开始消失,白天的高温逐渐被不知何处而来的清风吹散,现在说是一天最舒服的时刻也不为过。

海在思考今天的晚餐问题。是带着蓓去附近的家庭餐馆奢侈一次,还是去自选商场买剩下的食材。对于海而言,虽然对菜单指指划划会简单一些,但自己更愿意尝试一些还没施展过的菜谱。如果有人问起缘由的话,会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身为人类应当对未知的味道充满渴求。不过经常连累妹妹为其的失败作品买单就是了。

“就是这里,辛苦你了。”

“喔,终于到了吗。”

海顺着少女所指转过身,小心地放下箱子,面前坐落着一座看上去非常壮观的花卉温室。透过绿化带能够看到附近的小型发电厂。

“欸……真的是这里吗?”

“嗯。等一下会叫爷爷找人来帮忙的。”

少女上前握紧海的双手,用鼻尖轻触海的鼻尖。

“真的很感谢你。”

海被少女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手足无措,呆呆地站在原地。少女笑着向海挥挥手,然后努力推开温室的大门,临走前突然回过头。

“好奇怪呢,一起聊了这么久,居然忘记告诉你我的名字。我是诺拉,诺拉·布莱特。”

“我——我叫海,马尾藻海。”

“那么海,之后见咯。”

海还没来得及回应任何话语,诺拉就已经离开原地,只留下推拉门不断地摆动。门与门框摩擦发出叽嘎声,混杂着温室里嘈杂又规律的虫鸣,这些以往一定会感到不耐烦的声音,海却觉得异常悦耳。

就像海觉得今天的夕阳格外温柔一样。

“嗯,之后见。之后……见?”

海回到公寓的时候,比以往要迟了整整一个钟头。

刷卡后轻轻推开玄关门,蹑手蹑脚地打算走进厨房。刚路过客厅时,就感觉自己被如同毒蛇一般的目光盯上。

不出所料,妹妹正坐在沙发上,竹刀很有气势的插在旁边,茶几上则堆满了膨化食品『蘑蘑菇』的残骸。

“毁髓还是断头?”

一上来就发表了惊人的言论。

“不要把我当实验用牛蛙啊……”

如果任性的妹妹真做出这么惨绝人寰的事,那她就再也吃不到哥哥精心烹制的美味食物了。海决定还是据理抗争,不,临终拯救一下。

“I am so sorry,dear my sister,can you forgive me(我很抱歉,我亲爱的妹妹,可以原谅我吗)?”

“すみません、空いて鸣ってるお腹が私にやらないと言い(对不起,我哀鸣的肚子告诉我做不到)”

面前怨气满满的少女正是海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鸢尾花蓓。留着方便打理的短发,脸庞也走着出色的甜美系路线,平时十分乖巧的眼神此刻像是染了杀气一样令人恐惧。虽然经常被人吐槽和海长得完全不像,但毫无疑问是海最爱的妹妹。

“这样好了,三天份『甜心猫』的千层枫糖蛋糕和皇室雪花冰激凌如何?”

“成交。”

真是容易对付的家伙。

“现在就出发吧。”

“你不是已经吃了那么多『蘑蘑菇』了么。”

“盯——”

“玩笑玩笑,对了,我今天遇到了超可爱的女生喔。”

* * *

要问女生们学院『h』区(生活区)最有人气的是什么地方,那么答案肯定就是甜品店『三色猫』了。

平时屡屡爆满的店面,假期里显得格外空旷,两人挑了靠窗的位置。

天花板模拟出三千光年以外的璀璨星空,落地玻璃外是学院特有的灯火阑珊,各色灯光连接在一起,形成柔和又模糊的光团。蓓非常喜欢在晚上来这里,说感觉就像坐在银河里一样。

当枫糖蛋糕被端上来的时候,蓓迫不及待地挥下刀叉,糖汁差点飞溅到身上。

“不要着急啊,蛋糕又不会飞走。”

蓓连回应海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由于塞满甜品而显得鼓当当的嘴里咕囔着“你这是要我反抗蛋糕的魔力吗”之类的话。

“话说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你也尝尝看。”

蓓插起一小块枫糖蛋糕塞进海的嘴里。

焦糖带来的微微糊味被浓郁的枫树原味覆盖,枫糖浆与蜂蜜完美混融在一起,交杂着清甜的蛋香。软绵绵的蛋糕被微凉的糖浆包裹,在嘴里滑动,像泡沫一样逐渐被分解开。如果仅仅如此,海还不至于给它很高的评价,关键是蛋糕的每一层,都拥有着完全不同的口感,或如棉花糖一般的柔软,或如布丁一样富有弹性,实在是难以言喻的体验。

这种程度的料理,海觉得现在的自己应该做不出来。

“有种输了的感觉。”

蓓露出满意又得意的表情。

“那个,学生会的工作,辛苦吗?”

“很辛苦喔,所以多少体谅一下我吧。”

“总感觉,虽然一直在抱怨,但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有吗?”

“嗯。”

海和妹妹在一起时无话不说,甚至像个孩子一样。

蓓很敏锐 ,海没有可以瞒过她的事,更没有去刻意隐瞒的打算。对于海来说,一天最轻松愉快的事就是和妹妹呆在一起,最幸福的时间,就是和妹妹在一起的时间。

“大概是这样吧。”

海把身体用力靠在椅背,仰望一样的天花板。

“虽然那群家伙尽给人添麻烦,偶尔让人很头疼,不过能够心无旁骛地追求理想的姿态,真的非常迷人,就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星空,静静倾听海的心声。

“无论是实验搞出大失败的时候,一点常识都没有闹笑话的时候,和这样的他们混在一起,真的非常开心——不过最近也有些无聊了啊。”

蓓对海的话语感到不解,摆出疑惑的表情。

“看着闪闪发光的他们,总觉得自己也可以做些什么。但我很明白,自己并没有能够独当一面的才能。总是在追逐着自己抓不到的东西,变得有些无聊呢。”

海露出苦笑,接着说道。

“你看,谁都有过的吧,想做电影主人公的时期。”

“……”

“啊~好想被卷入什么大事件啊,有什么连这样的我都能够帅气解决掉的事情。”

“笨蛋。”

蓓用杯勺轻敲海的额头,露出生气的表情。

“能摆出美味的料理,鼓励我做出决定,不管做什么都会照顾我的心情……就算你是笨蛋,连自己都瞧不起的大笨蛋,我还是会好好陪着你的,给我自信一点。”

气氛突然间沉默下来。

“这还真是——”

海仔细端详着蓓的脸,紧接着忍不住笑了出来,在蓓变得气鼓鼓之前停下。

“我的脸,那么好笑吗?”

“抱歉抱歉,有点意外而已。只是在想啊,那个蓓现在居然已经成长到可以说出这样厉害的话了啊。”

“哪里厉害了,还有,不要取笑我。”

蓓闹变扭一样地扭过头,手中的叉子依旧不断往嘴里送着蛋糕。海隐约看到蓓的脸上有些发红。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会努力的。”

海温柔地摸着妹妹的头。

“努力正视自己。在那之前就如你所说,再陪伴我一阵子吧。”

“嗯。”

虽然这么说,但人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的东西。

海渴望着力量,认为它是能够给珍爱的家人带来幸福的钥匙。哪怕是别的什么东西,如果有机会变强,海大概会不顾一切地去追求,即使结局如同飞蛾扑火

——如果是在那个过去,海大概会这样做。

如今的海有着从爷爷那里继承的绅士信念,和与妹妹无可替代的感情,独一无二的约束让海相信,自己的内心绝对不会输给黑暗的情绪。

“不过果然还是想被卷入什么大事件啊。”

“又在说这种话。”

突然响起了一段流行音乐,声音的来源是海的『Wristband terminal(腕带终端)』。

这是学院里每个学生都会配发,附带立体投影,通讯,健康监控,甚至是药物注射等一系列功能的便携式移动终端。简称Band,俗称贝姬,对学生们来说相当于校徽一样的存在。

“嗯……?”

“不接吗?”

“不,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时间会有人联系我。”

海心想,大概学生会那边又出了什么差错。正当准备接起的时候,电话却又自己押断了。

终端投影出来的影像显示,来电信息未知。

“恶作剧?”

“不知道。不过好像留下了什么信息。”

滑动界面,刚才的来电后面缀有一段不起眼的文字,海把文字放至适宜的大小。两人仅仅看了数秒之后,面面相觑——

『明日午后两时十五分,务必赶至a区花园迷宫,到达中心后检修天堂喷泉。

                                                                     拜斯特曼学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