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星用着我们从未见过的动作在悄无声息间将窃听器毁掉。
正欲惊叹一番，里面的那黑袍人眉头忽然一皱。
带着如刀锋般凌冽冷意的目光朝着那个角落投射过去，在我与明月还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到来，诸星将我们拉开。
紧接着，烟雾弹在我们三人与那人的相互对峙的短短十米间的隔空地段炸响。
明月也使出了自己的能力。
我们就此隐没于夜空。
我拉着他们二人，“纯白之翼”就此展开。
伴随着手臂青筋的爆出，我快要坚持不住二人的重量。
明月贴心地在他们自己脚下布上一层月光，托着他们与我离去。
在临走前，尽管已经逃脱魔手，但我还是下意识朝着那个地方一看。
回头一望，那个男人正望着这里，微风的浮起将黑袍撤下，是个完美的少年男人，身材修长，却有着说不出的稚气。
他能够追上我们。
这是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内心就浮起的感知。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追上来，我还是保持着心悸之感。
早已到达我的公寓。
距离刚刚的任务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诸星穿着宽大的古风长袍，据他自己而言，这是他们家族世代流传的制服。
是中式的，比起汉服，更像是春秋时期的制式，他一举一动的古板的姿态，让人认为是个古武术家族的传人。
他习惯跪坐，这同样也是春秋时期的礼仪，比起日本，这个姿势更早是在中国产生的，在他的动作中，能感觉到对自然的亲近与追求，即便是在我的公寓里，也会常常花时间来练习。
但是，这样才对，他的每一刻的动作都维持着最小的幅度，以最为简洁明了的动作来达到他的目的。
也只有这样的猜测，才更符合他的身手由来的原因。
他用毛巾擦拭着湿淋淋的头发，随意的一瞥就与我的视线对上。
“怎么了吗？前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我干咳一声，有些尴尬自己打量他人的动作被察觉，看到浴室亮起的灯光，然后。
“没什么！只是感觉明月洗澡还真久啊！”
“是吗？他不是才刚刚进去！前辈，你还真奇怪。”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彼此之间的氛围愈加沉重，也愈加尴尬。
就在这时，明月走了出来。
“啊！真舒服，前辈家的浴缸感觉比起一般的浴缸更舒服啊。
咦！前辈，你们这是在干嘛？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吗？”
诸星宽大的袖子，轻轻一甩，哼了一声之后，就不再看明月。
起初我以为是在表达着对我‘赤裸裸’目光的不满，但是在看到明月的装束后我也轻声笑出。
“呵呵。”
用手指遮掩，这样的动作在外人看来，难免有些娘气，即使是在他们二人的眼里我也看到了吃惊。
我没有在意，而是说：“明月，你这样就出来真的好吗？”
说着，我还用手指了指他的下半身。
他的身上共有两条毛巾，一条在他的肩膀上，而另一条则被他用来遮挡下体，家里的毛巾是属于较大的那种。
他将毛巾围在腰间，还打了一个结，虽说彻底将那是男人都知道的东西掩盖了起来，但还是显得十分的不伦不类。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先是有些惊讶，再是挺了挺下半身，这流氓似的行为竟在他模特般的身材下显出了几分男子气概。
他无奈的笑了笑，“我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在前辈家里没有找到浴袍，不然，诸星，你把你的制服借我一套好了。”
话语无赖又有着打趣的意味。
显然是看到了诸星严肃的模样。
诸星化为了诸罗。
“你说什么？小无赖，难道你要我把这完美的制服给你那不知有多脏的身体给污秽了不成？”
板着脸，然后贴近明月，咬着牙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语，在说完后发现自己两人之间的距离，又立马退开。
一系列的动作迅捷而又自然，像是不知道做了多少回。
“呀！你个做作的人，说谁小无赖呢！”
“做作？你说我做作，好，让你看看你眼里做作的人有多厉害！”
* * *
两个小时后，我们走在已无人烟的街道上。
夏初的季节，夜晚是深闷的，但是也唯有此时接近清晨的时分有着那么一丝凉意。
所有的电车类公共交通工具皆是准备发车，偶尔能够看到已经起来的鸟儿在绿化带里寻找着食物。
清新、舒畅、而又昏暗，就像是某个色彩与色彩之间的渐变带中，事物发生着些微的改变。
充满人气的都市却又缺少着一种乡下的人情味，同淳朴的农村不同，这里所充斥的是虚伪与奉承。
谁知已经天明的此时，又有多少人为了自己的前程正在应酬或是付出某种代价。
他们牺牲了这么多，在最后所得到的又是什么。
也许是那些大人物不在意些许的打发，在偶尔想起有这么一桩事时让手下人给予几分注意，清楚你有价值，那么就给你机会，没有价值也就给你几分保护。
可是这一切，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又算得了什么，想着将来能给你一份面子？别逗了，那种人又怎会在意你所给他，他们注重的是平常人所想象不到的财富、权利或是地位。
在你死后，又也许是在你离开这里，这些也就是份黄土。
与其有那种牺牲的决心，不如多消耗些精力去经营几份人脉，当然，这里指的是那种最真挚的感情，也只有这样，你才会意识到自己的收获。
有时，我会去想，督查监视着这个社会，那么是否有必要去讨好上司，而上司在这个社会里，亦是这个世界上，又处于怎样的位置上。
此时，我们即将揭晓答案。
我和明月，诸星二人站在一座十分不起眼的建筑物前。
它很高大，透过眼前的玻璃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的面目，有人从里面走出来，那科幻的气息迎面扑来。
毫无踪迹可寻。
没错，完全找不到那走出来的人是如何出来，又是从哪里出来。
分明是座科技与梦幻之家，我为什么会说不起眼呢，朝上望。
挂着“缘落婚介中心”的牌子，这是一至三楼。
上面则是几个由“安幻有限公司”大字所组成的霓虹灯，却是缺少笔画。这是三至八楼。
而再上面，就没有了。
很高大，的确，这是与周边普遍不过两三层楼高的民居相比。
这里是新约克的北部区域。
是还保持着多年前模样的一个区域。
老旧的街道，却不破烂，处处弥漫怀念的气息。
简直就是历史博物馆，在一间间的建筑物的装修上，还能看到些许时间的遗留物。
这里是历经时间洪流冲刷的一个地域，每一座建筑物都是经过一次次的翻修而成，从未有过大的整改，而在这样的一个地段中，显然是哪里的痕迹越明显，那么就越引人注意。
在某种意义上，眼前的这座高楼说得上无比耀眼，但在这里，又有谁会去在意呢！
走进。
装饰略显古朴，过早的时间导致现在还没有几个人，这里是外面所写的婚介红心，在我看来是督查组织为了保持神秘而做的掩护。
搭乘电梯，来到四楼。
这里的风味倒是与众不同。
明亮的灯光打着，寥落的散人走着，而四处堆积的杂物也垒着。
简直就是一团乱嘛！
无法想象，在光鲜的外表之下是另一番光景。
我们几人原本还为了那个临时而来的通知好好整理了一番着装，此时，却是做了无用功。
整洁的黑色西装与公文包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诸星那略微的洁癖也让他受不了这里，用手捂住口鼻，无法忍受这里的脏乱。
我也皱了皱眉。
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戴着黑框眼镜，知性而又温柔的脸庞让我们惊讶。
一身性感的ol制服，外加干练的马尾处上可爱的狐狸样发饰，如此的装束带来的反差可想而知。
她对周边环境视若无睹。
走到我们跟前时，明月更是吹起了口哨。
看见这女子的不悦的神色，我只能耸肩表示无奈。
想来，我们在她心中的第一印象已是坏到不能再坏了。
我苦笑一声。
她则是哼了哼，甩了甩头发，就掉头走。
我们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也跟了上去。
两个小时前。
在我们还处于隐匿的状态下，我们三人的手机同时震动。
在回过神来之后。
上面的信息是“请在此次任务结束后，前来督查总部，最高执行官召见。”
而后，我们的任务就此中断，在明月与诸星的不解下，我们开始着手准备撤离。
“搞什么啊！在这个时候传来信息。”
明月小声的抱怨着。
此前的手机震动也似乎引起了那俊秀少年的注意。
于是任务就此中断。
该说我们的运气真不错嘛？
多亏我们已完成了对话的录音，这才避免此次行动的毫无意义。
根本就是无理取闹，一会让我们执行任务，一会让我们撤退的。
这是明月的说法。
我自然也是十分不乐意。
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的目的本就是那次强制性机会，也只能服从命令。
回到现在。
在一扇厚重的钢铁巨门前停下。
这里是第八层。
还真是不可思议，在建筑的最顶端竟会有如此沉重的一扇大门。
上面布满了纹路，看似杂乱无章，又透露出不凡的气息。
像是被人监视着。
…像是被囚禁着。
如冬天里喝下冰水的透心凉刺入骨髓。
当然，这只是我的错觉。
这扇门竟会给我这样的感受。
看看诸星与明月，他们也是类似的神情。
“什么嘛！弄得一副去探监的样子。”
下一刻。
淡淡的蓝色微光刺进眼睛。
以流体的形态映入视界。
最后，那蓝色流体环住我们的手，然后她回过头，用不冷不淡的语气说道：“不好意思，这只是一些必要的保护措施！”
我皱了皱眉。
“你们似乎搞错了对象。”
我说。
“搞错了对象？”
她有些不解。
“没错，我们的确是在为你们做事，但是，你要知道，我们可不是那些签了卖身契的奴隶，而且我们至今执行的所有指令都是由我们自己决定是否执行的，我不知道是不是给你们带来我们是你下属的错觉，你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我们，不，应该是就没有将我们当作伙伴来看才对。以及最后一点，你不是天使吧！既然如此，你应该也没有权利指示我们。”
“哦！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没有权利指示你们呢？还有，你又如何确定我不是天使，而你又为什么认为天使的身边就不会有一个人类助理。”
“天使善良，这众所周知，即便是不像传说中那么和善，也不会将自己的不满就那样表露在外，且据你自己刚才那一句话来说，你对我们猜测你是天使没有信心，否则，你不会说出‘你又为什么认为天使的身边就不会有一个人类助理’这样的话。”
她的眼睛闪过一道反光。
“那么，你还没有回答后面一个问题呢！”
“对，天使的身边有一个人类助理，这不是不能想象，而现在最关键的是，不是我相不相信你是我的上司，是你们督查组织是否有资格指使我们。
此前就已经说过，我们并没有和你们签订所谓的劳务合同，也就是说，现在我们为你们干事，是我们的自由选择，你们在一定的程度上下达指示，那无可厚非，但你们根本就不信任我们，那还叫我们听从你们的话干什么？”
她的耳朵处似乎有什么在震动着，看不见是什么，但一定有种东西在那，且是个通讯器。
‘本性’觉醒后，我的五感便发生改变，在特定的环境下，我能够发挥出惊人的效果。
这是我所听到的。
“好了，那就任他们进来好了，也不要管那光环了。”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成熟，话里的沉重感也十分厚重。
那女人的脸色变了变，不再说些什么，而是自顾自地往那金属大门里走去。
我们跟了上去。
很朴素，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没有想象中的奢华，也没有想象中的科幻，尽管那扇大门，与外面的粉饰，已经有够吃惊。
但，这里还是出乎我的意料。
几近平凡到一个小公司的总管都能拥有这样的办公室。
皮椅，办公桌，哦！对了，那扇落地窗倒是不错。
不过，也就仅限于此。
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背对着我们。
他的身材瘦弱，个子也不是很高，十分的平常，这与我所认知的天使形象完全不同。
即使是在督查会议上所见过的老长官，也是英武的模样。
「莫非是年纪更大的长者。」
我在心底默默猜测。
“还真是难以想象。”
明月也十分惊讶。
那男人，不，长者才对，目前就暂且这样称呼他。
长者无视明月的话语，独自打开了落地窗上部分的窗户。
这才意识到，那不是一整扇的窗户。
“是否很难以想象，你们的最高执行官会是这个样子？”
“不，倒不如说，有些出乎意料。”
“这也对，因为我并非是天使。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长官。”
那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女人的神色有些哀伤，然后喊了出来，似是要阻止执行官的话语。
“不，让我说吧！
督查是为了监视整个社会应运而生，而我作为人类政府与天使们的交易产物之间，这样说有些不对，我是作为政府同意这个组织产生的一个条件之一，由人类来掌管，于是天使退一步，找到了我。
你们认为督查是一个怎样的阻止？”
我摸了摸下巴，然后说：“应该是一个集人类希望，能够使人类更为明白自己地位的安全组织。”
“哈哈，你竟然这么认为吗？
如果真的同你说的那样，那么督查就不应该是隐藏于社会之中了，这不过是个人类贪欲的产物，他们企图通过这个组织掌握天使的科技与力量，然后将‘本性’这一产物占为己有，妄图取缔天使的地位，但是天使善良，不会在意，却也不可能任人类为所欲为。
对天使而言，这又是为了制约人类政府而存在的。”
一股悲凄在我们三人之间传播。
答案震惊了我们的思想。
是什么？
让我们不再思考对执行官召见我们的欲意。
是什么？
让我们对自己的这份职责而感到后悔。
原以为是份伟大的工作，且可以帮助我寻找雨的一切，但是这一刻，我深深的为人类的贪婪而感到后怕。
我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即将死亡，庆幸自己死后可以摆脱这丑陋的世界。
无话可说。
我低沉着脑袋。
我第一次为自己的绝症而开心。
也许，用不了多久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