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讨厌的清晨。
从脸与枕头的缝隙窥探天空的摸样,看到的是乱涂一般的浅灰色。
空气还算舒适,不过那也是进入梅雨季的原因。
实际如果不是最近有下雨的话,恐怕这会儿的温度已经是无法让人原谅的高热了吧?
明明才只是开始。
不经意间,余光扫到了老式的发条钟。
啊……
好像已经错过早饭的时间了。
迟钝的,毫无感情的,只是表明已知的一个事实。
揉了揉裸露的小腹。似乎已经习惯了饥饿感而没有多大的反应,但它应该是有在表达需要进食的意思。
毕竟,昨晚好像也是什么都没吃就睡了。
不过叫醒她的并不是这个。
与那种家养动物让人看不下去的习惯没有关系。
她,苍角琉绚这个人,少女被惊醒的理由是类似野生凶兽对于变异的警戒心。
是的,天气和饱腹度都无关紧要。让急需补充体力的她放弃睡眠,从残存的困意中猛地睁开还闭着的眼睑的是————有谁打开电子锁进到屋子里的声音。
这很自然地终止了继续睡眠的努力。
即使意识还在沉淀。
个人的意志确实也希望能有至少二时间的浅眠就好。
但,不管是出于本能亦或是理智,终究还是无法容忍这小小的愿望。
哪怕是琉绚。
再怎么说有人侵入也不会不管。
而且,无视的话结果或许会变得更麻烦。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够温柔的人,她不想去做那种选择。
“啊啊真是的………”
总觉得客厅那边叮叮当当的挺烦人的。
没办法,只能从床上爬起来。
遮住嘴打着哈欠。挺高显眼的胸脯垫起脚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随便穿上了一件红色的单衣遮盖住只有内裤的身体,琉绚踩着无机质的足音来到客厅的正面。
“…………”
闯入者和少女想的一样,没有出乎预料之外。
这是当然的。拥有琉绚房子的钥匙的人,除了她自己以外一共就只有两个。而其中之一是大概不会出现在駆镜市的前管家——浅来小姐。
所以能擅自进来的。
就只剩下、
“呀,苍角学姐,原来你已经醒了啊,早上好~”
充斥着某种「毒性」的声音。
在琉绚开口前。
反而是被那穿着唯一的黑色兔耳拖鞋,于黑色制服前挂着白色围裙的年轻女孩儿抢先了。
以一副在别人家里却像是女主人一样自然过头的样子。
……这不是更让人错觉了么。
好像什么都未曾改变。
“嗯……”
简单地用闷闷的鼻音回应了一声。
虽是比谁都清楚,那份过往在台风的雨夜确实是已经被斩断了。
……如琉绚想要的。
如那时痛得快要哭出来的苍角琉绚她「真正」想要的一样。
“她”消失了。
不会再出现到自己的面前。
离去之后,这一次的分离就不会再次相见。
是由一个人刻意所到达的世界的不同,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从此远离「伤痛」的错线。
因为,全部的回忆,一同生活的那些做梦一般的日子。
她。
为了她的自私,
都全部将之变为“不曾存在”了。
从这个世界的轴线上——
属于她和她的短暂的让人来不及习惯的十五天。
两个人,曾在一起生活的痕迹,她们所留下的少数的那点痕迹。
都已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管是在哪里都再也找不到也不存在了。
除了琉绚残留的痛楚里以外。
然而——毫无防备的脱着围裙的女孩儿,有着令人驻足的精致美貌的女孩儿,她纤细苗条的身材,均匀却还滞留着少许稚气的姿态,虽然不会再像是那随时都要折断的柔弱花朵,仍然会在可怜的气质里藏着惹人怜爱的味道的女孩儿。
大概是被盯得不自在而疑惑地向这边看过来的她。
还是那样吸引住了琉绚的眼光。
当然。刺穿心口的痛楚,还有某种强烈的冲动也让赤色单衣下的胸腔有些起伏不定。
“为什么……你会………”
用复杂的心情对她挤出这么一句话。
鵤木真雛(Ikarugi Mahina)。这正是眼前女孩儿的名字。
她是与琉绚就读于同一所学校———也就是汐见高的高中部一年级的新生。但是与半途转入的琉绚不一样,她从一学期开始就是汐见高的正式学员。
还因为其出色的剑术被那个葉鳥乃絵给拉进了剑道部。
不过这样的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是的,与那副看上去似乎很容易受到欺负的可爱型外表很不相称。
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却不了了之的猎奇杀人事件。
包括她的亲生父亲在内,那起涉及十人以上的恶性杀人的凶手,被媒体称为「杀人鬼」的真正犯人,那就是现在把准备好的早餐端上来的少女。
是鵤木真雛她没错。
……虽然实际上是这么说的。
但,关联太多身不由己,也是埋葬了太多太多痛苦的真实。
那也只留在琉绚和葉鳥乃絵两个人心里而已。
所以这一刻的真雛,被下定决心的琉绚斩杀掉那个一直在哭着的她的鵤木真雛,要说她就仅仅是个可爱的女孩儿的这个事实也是毫无过错的。
“苍,苍角学姐……??”
大概是还没有搞懂琉绚今天的状况吧。
摆好一个人的餐具的少女,真雛稍稍疑惑地向门口这边看过来。
“啊——”
不爽快地拧起眉毛。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容易纠结于毫无意义的事呢?
无论过去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不是已经都被自己给干干净净地「杀」掉了么。连同她和她的关系在一起。
“——抱歉,我是说,真雛同学为什么会来?这个时间、你要迟到了吧。”
没有问。
应该忘掉两人的过往的她。
为什么,还会再一次出现在琉绚的面前。
因为,这并不是第一次。本来把家里的房卡交给她的时机就是在斩断一切之后。
自两个人都顺利康复出院以来。
身为总是「忘记」的那一边,看多了还记着的人的痛苦表情,也知道忘记的人是什么样的感受,更是由于心中难以名状的愧疚,自私的不想受到伤害的琉绚一直在刻意地躲着真雛。
然而,
第一次尝试记住。
心总是被真雛弄得乱糟糟的她疏忽了。
那场被雨夜浸透的纠缠,在她们两个人以外还存在着第三人的当事者。
葉鳥乃絵。
胸部很壮观的汐见高的三年生。
既是诱发那个事件后,令精神还没缓过来的琉绚陷入异常,又是折断鵤木真雛维持普通的最后一线,让两人的异常者在最糟糕的情况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我行我素过头的家伙。
她的记忆还在。而且,这个人也实在是很爱管闲事。
所以。
逃得很好的琉绚。
她最终还是被少女们给积极地堵上门了。
不过,明明葉鳥知道的也不多,那个时候直接说什么也没发生过就好了吧?
为什么迟迟没能开口。
还跟着应该抛弃的情绪意义不明的绕过葉鳥。
一句话也没说的。
就把自家的电子钥匙,硬塞给了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鵤木真雛呢。
……这让她接下来的日子更苦恼起来。
因为还真的总过来的真雛、
“呀,苍角学姐刚转来就被卷进事故所以不知道,今天开始的三天都是建校日庆典,除了升学班全校的学生都放假了啦。”
带着总觉得有点狡猾的微笑的少女。
真雛的声音打断了追忆。
这也无所谓,过度固执于这些的自己也是很讨厌的。
将头轻轻地倚在门框上的琉绚缓慢地看着她,语调黏浊而轻飘飘的给予回应。
“……那也不用来我这儿吧。这间麻烦得要死的学校难得的休假日,和朋友们出去玩不好么。”
“葉鳥前辈没有放假啦,不是说了么?除了升学班……”
“…………”
听得懂她话里的意味。
皱了下眉,厌恶起自己不小心的失言。
想要说些什么。
但在那之前,被琉绚的视线盯着,打开冰箱取出设定常温的水倒在小盘子里。
没在意那些的真雛就先接着把话题给继续下去了。
“而且,我也不会呆多久,从葉鳥前辈那里拿到了一个任务,来苍角学姐这里只是稍微有一个小请求,搞定了就要出发啦。”
“……是这样么。”
不会、在这里呆多久啊……
身子也靠在门框上,用坚固的力量作为娇小躯体的支撑。
琉绚没兴致的目光一点点追着走向一旁的真雛。
“于是,你的「一个小请求」……那又是什么?先说好,要是葉鳥的诡计我可不奉陪。”
“那要是,我.的.呢?”
“你的话即使说了不行也没有意义吧,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
没办法一样浅浅地笑出声。
真雛蹲了下来,把装着水的盘子放到地上。
“苍角学姐你总是这个样子呢……”
学姐,你总是这样吗?
这家伙似乎很喜欢说莫名其妙的好像很懂别人的话呢,特别是……对我。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却还是和回忆里的过往异常地相似。
就因为到底是同一个人么。
明明……被杀掉的人,被「苍角琉绚」夺去未来的人,她是绝对不可能会再次回来的。
很不服地移开眼。
大小姐赌气似得双手托住下围的胸部环在身前。
这个时候,有一团毛茸茸,有一只会动的小东西进入了视野范围。
“猫?”
“嗯,就是它了,「一点的小请求」。”
听到“果然!”的一个结局。
不感兴趣地眨了眨眼。焦点从喝完水,亲昵的讨厌的蹭着真雛的小猫身上离开。
琉绚干脆地看向真雛直说。
“……会死的哦。”
“没事的,只是最多三天而已,饲养方式的便签我也都准备好了。”
抱着猫的女孩儿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回应。
一点也没吃惊。
真雛一边逗弄着粘人的小猫,一边抓起它的爪子,对根本不想看的琉绚挥了挥肉球。
“苍角学姐就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嘛,所以写得看起来会有点麻烦。不过其实你就只要陪着这个小家伙就可以了。啊!还有,按时喂它吃饭还是要做的哦。三天……嗯,顺利的话,三天也用不上吧。很快,它的主人就会把它接回去了。”
“你这家伙啊……”
嫌麻烦的抬起头。
琉绚在拒绝前想要先反驳照顾不好自己的问题。
但是,这也立刻就被看穿了。
“——不是吗?”
把猫放下,用快速的话语打断琉绚,扎着两束低马尾的少女站直身体。
“苍角学姐现在也还什么都「看」不见吧?才受了那么重的伤,明明得要再静养一段时间的,却总是任性的不听话的就那样往外面跑。”
“哈……”
无奈地吐了口气。
谁知道这家伙怎么发现自己跑出去过。
心虚都跳到脸上来了的琉绚,她侧开头盯着旁边只会注视着真雛的猫咪。
“有YC的虚拟……”
“AR(Augmented Reality)增强现实是能对脑提供影像,但是一直使用会造成严重的疲劳,更也对眼睛的恢复没有一点好处。”
“…………”
无话可说。
那家伙显然是有备而来。
理亏的自己,就算像是被责怪一样的话语袭击,也没有办法。
真雛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真雛呢。
“那么,三天么,这家伙的主人和葉鳥的任务有关?”
“嗯。”
“需要帮忙吗……?”
“只是普通的跑腿找人而已,那种事苍角学姐是没用的吧?你帮忙乖乖看着猫就可以了。”
什么啊。
不习惯做那种事情罢了。
曾经是添过很多麻烦,也没必要说得那么过分吧。
说到底,这种的有过一次经历就会有提升啊,没准现在自己也可以很轻易掌握技巧呢。
虽然确实依然没有什么自信……
或者,应该说,只是对「异常者」的自己更有自信?
这样想着的时候。
对猫咪嘱咐要乖乖看好琉绚的真雛。
显得更过分的少女,她好像是已经准备要离开了。
“——那我也得快点出发了,希望能够早去早回吧,在两只猫咪把一切都搞乱之前。”
“啧,真的会死的哦?”
对没回头,就只是挥了挥手示意的女孩儿。
离开了门框的琉绚。
灰色的眼眸已看不出神采的和装少女,她不愉快地落下雨般的清澈高音。
但,这只有嘴巴厉害的小小威胁。
它唯一的效果。大概就是让琉绚又看到一次真雛那张精致的脸。
“那个孩子可很坚强哦,不会因为三天的寂寞就死的,像某只怎么也不会好好听话的黑猫小姐~”
这是大门隔开内外前留下的最后一声杂音。
怀念着残存的一点温度。
迟钝地收回由电子信号勾勒的视线。
被吃得死死的琉绚。
指腹按压着尝过柔软的唇瓣,就好像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别扭地露出十分可爱的表情的和风大小姐。
她,垂下眼帘,看向那只大概是属于布偶猫的。
一点也不可爱的毛绒绒的小家伙。
“真是的,谁是猫啊……
而且,「寂寞」什么的,我、不是完全就没有嘛————。”
☆☆☆
鵤木真雛的料理技巧很差劲。
虽然不是有毒的级别,她做出的东西大概也是接近不能吃的程度。
好苦……咬着大概是调味料放错的煎蛋,和布偶猫一起对着门呆呆地发愣了好久的琉绚,稍微回忆起这件重要的事。
——这是她最近才体验过的教训。
难得这次没有忘记。却粗心的,大意的又一次吃了个大亏。
这样子和「遗忘」没什么差别的结果。
不注意的自己。让抿着嘴放下手中的筷子的少女,讨厌得说不出话。
屋子也随之安静下来。
尽管各处的摆设和装饰都很干净很漂亮。
不知为何,整体会给人冰冷的没有人类气息的废墟一样的感官,这样的地方,在安静下来之后自然就会显得异样的可怕起来了。
愈发地会意识到「只剩自己一个人」这个事实。
宽广的和式宅邸。
没用的占地范围很大的建筑物。
在其之中,现在就只有名为苍角琉绚的少女一个人存在。
回响着细微的呼吸声。
关着窗子甚至连时间都难以判断的小小牢笼。
以房间的形式,如同孤独的境界似得。这隔离了人的外界狭小的所在,就像是动弹不得的纸箱般传来过于沉重的压迫感。
……这微妙的异样很讨厌。
本来就快习惯一个人却被打乱步调的琉绚为此小小皱了下鼻子。
不安扩大了烦躁。
没有必要耐着性子再继续下去。
至少希望获得「声音」,破坏了空间的她无所谓地打开电视。
结果,就看到了不合适在进食中观看的东西。
“……还真是危险啊,这个城市。”
幸灾乐祸……
不,是「看似」幸灾乐祸,实则更过分的不关心地对新闻描述的事实给出结论。
盯着不但放错调料还有些焦的煎蛋卷。
心有余悸地张了张嘴。
嘟囔着“这根本吃不了吧……”,却绷着脸一点点小口咬着的琉绚。
她依靠应该算是常识外的新闻内容转移味蕾的注意。
是的,常识外。
那堪称匪夷所思的血腥。
绝不是「普通」的女高中生会喜欢的类型。
从为了维持身材而夜跑的女孩子,到现在工作到深夜才会释放的女性社畜程序员。
数月前,因为沟通问题被迫建筑终止的箱庭大厦,那距离琉绚家并不远的钢铁丛林附近,已经有第五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被发现。
指着白布下一定没能维持人形的东西。
现场的报道员,也脸色不太好地勉强着自己继续说着。
这并不能怪她不敬业。
只是从现场的血迹还有警方有所遮掩的尸身。
在「杀人」的方面,只有这方面是颇有心得的琉绚,她能够看得出底下是怎样的惨象。
——“被害者的身体遭到了极其非人道的破坏。”
官方故意说得很含糊的形容方式。刻意没有说明尸体是遭到了“谁”的破坏,不是还没有找到嫌疑人,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犯人”字样的说辞。
那其中隐藏着的某个意味。
它想必也是经过锻炼见过不少场面的报道员也受不了的原因吧。
不过,这大概并不重要。
或者说,「这种程度」勾不起少女的兴趣。
比起那些诡异的死,还是吃完煎蛋后,继续伤害自己的蔬菜沙拉更让人头大。
轻而易举的。
把受害者的死法问题抛诸脑后。
琉绚忠实地执行着打开电视这个行为原本的意义。
只是,单纯想要屋子里多一些声音。……这样事不关己地淡淡听着跳过这一环,直接步入谈论死者身份的部分的追加报道。
如最开始提到的一样。
被害者基本上可以说是除了皆为女性就没有其他共通点。
从一般的高中女生到忙碌的社畜,不管是社会关系还是关联性都严重缺失。
虽然警察先生把这些定义为同一起事件。
但,不光是动机和理由都不足,甚至连像是嫌疑者的存在都没有。
只是因为死亡方式有些接近……
因为。很可能是自杀的,那个「怪异」的死亡方式的接近,就把它们定义为同样的一起杀人事件。
这样轻率的做法。
对五位已逝的被害者们真的好吗……?
沉沉地提高语气重量。
一如既往喜欢挑事吸引眼球的TK台报道员在最后这样疑问。
然后,画面就变成无聊的嘉宾就被害者的生活环境,可能积累的压力和负面情绪,总之沿着自杀的可能性发展毫无顾忌的,吐着唾沫星评判她们的生平和心理素质。
“……什么啊、不是很明显么。”
不感兴趣的指针已经掉到了不喜欢的程度。
即使是消遣也做不到了,知道在之后一定就只会剩下全没意义的发言。
正好。真雛的惩罚性早餐也顺利地全部解决掉了。
一脸爱困的琉绚随手就关掉电视。
而在那最后,她听到的则是某一位明星为自己得意洋洋的发言,给出的自认为帅气的结论。
“————「自杀」,那是对亲人,对社会,对一切都极其不尊重的逃避!是应该受到批判的毫无意义的死法。”
那有意义的死法又是什么呢。
不,所谓有意义的死法,真.的.存.在.么……?
摇了摇头。
对什么摇了摇头呢。
没有再想的琉绚把餐具丢进自动洗碗机,猫儿般慵懒地埋进沙发里。
视线的前方是玄关的甬道。
……从何时开始养成了这种不像样子的习惯了。
改变不太舒服的侧卧。琉绚调整着身体的曲线贴合沙发趴下去,用双手垫着下巴,抬起充盈着灰色雾气的无神眼眸。
看到了端正地坐在地上的小家伙。
沙发,小家伙,通往玄关甬道的木制雕门。
因为正好是一直线,所以没打算关注那个家伙也看到了讨厌的它的样子。
优雅的就像是在正坐一样。
很自然地撇着嘴,琉绚长长的眼睫上下扇了两次。
也没有那么可爱嘛……打量着那只尾巴落在地上的毛绒绒生物,她给出有点违心的评价。
明明身为女孩子应该还是喜欢这种的。
纯粹的感官也很好。
为什么,会有讨厌的排斥感呢?
“…………”
隐约能够察觉到那个理由。
只是觉得很丢人,并不想要自己明白那个理由。
真正是堪称矫情的自己折磨自己,琉绚表情不太好的看着猫抖耳朵的动作。
这灼烈的视线让布偶猫转头看过来。
表情是很眼熟的嫌弃。
——这家伙、也是讨厌我的。
能够看得懂这个。
从来都和亲切两个字挨不上边。
仔细想想,还为了接待这家伙浪费了睡眠的时间。
不擅长也不打算挤出笑容。
快要冒出火花的对视里,琉绚的眼神变得不论怎么说都更有攻击性一点了。
至少要怎样呢。
寄宿在别人家好歹态度也稍微乖一点吧。
所谓的“人情世故”这回事啊,即使是猫咪也得懂事一些。
虽说她也不会像普通人一厢情愿的这么认为。
然而,布偶猫任性的扭开头,又恢复到原本的在那「一直线」上端坐的模样,这嚣张的回应还是会造成不开心的情绪滋生。
“我说你啊……”
阴雨一般的声音在中途就断掉了。
注意到那家伙认真的样子,注意到它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它足以引起共感的柔和度。
忍不住有些想笑。
但是、对那种东西不会有所反应的,应该才是拥有苍角琉绚之名的人。
所以只是普通地错开视线。
不过,那份说不出理由的反感跟着稍稍减退了。
与猫置气也太傻了————也注意到,一直以来自己思索的其实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
和装的少女。
她在短暂的沉默之后。
把烦躁的心情先都放到一边从沙发上爬起来。
“至少。让它活着……”
头疼似得用手指顶着额头。
打算要给猫咪准备一下它吃的食物。
琉绚缓慢地,认为应该没什么错的径直就来到了冰箱的前面。
果然,便签就贴在那里。
简笔的手绘头像之后,包括喂猫的时间和量,还有些小细节都详尽地写在上面,而且大部分的内容都已经简化好了,显然正如真雛所说是很有准备的样子。
只是——
“……谁会吃那种东西啊。”
拉开冰箱,不再去看写着不许偷吃的便签。
嫌麻烦地咂了下嘴,按照计量用单手将罐头盛到小碟子里。
琉绚扬起手肘随意地撞上冰箱门。
“好吧,总算是些相似的东西,这种程度的照顾我还是会做的……尽管从来都没答应。”
弯曲着腰肢。
在距离猫咪一段的地方。
放下陶瓷的小碟子。踏踏地又往后退两步。
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和服少女。
她小小地张开口,又像是突然想起关键的事一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也回想起来了。
真雛啊……
要是找人帮忙照顾猫咪的话。
至少最起码、也该记着把它的名字留下吧。
幸好,这家伙没用的敏感,倒是意外地很让人省事。
是闻到味道,还是听到声音了呢。——总之,小家伙在琉绚退开后就自己跑过来了。
这么看起来吃的部分是不用担心的。
不过,那盯着人的警惕模样,到底是像谁啊……?
“…………”
伴随着奇怪的感觉。
觉得外面好像是又开始下雨了。
她是有带伞的,追忆起不久前鵤木真雛的持有物。
虽是如此,沉默的少女还是不再把剩下的时间浪费在看小猫咪吃东西上,搞不清楚是为什么而晃神地勾着荷叶窗向外面窥视过去。
理所当然的是只有雨幕的寂寞光景。
人,早就走了,追求实际的电子影像不会构造虚无。
脑海里残存的背影却是清晰的。
但愿不要再淋湿了吧,那女孩儿和自己不同,其实并不适合像这样的雨天。
“Nya……”
第一次听到小猫咪的叫声。
似乎是习惯了安静,回过头的琉绚反而显得有点意外。
这家伙难道说也是在担心真雛么。
视线交汇的刹那。
像这样的疑问,基本上就都不再需要答案了。
虽然看懂猫的目光是有点蠢,还是靠着电子信号构筑的图像看情绪,但是就算有什么雾一样的东西隔着,现在还不能很清楚的说出来,莫名在意的地方终究不会看错。
啊啊……
为什么总在想这些奇怪的事啊。
说到底,全部都是无所谓,也毫无意义的情绪吧。
——回头看看。我原本是会想这么像是普通的女孩子的心情一样,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人么。
简直像是笨蛋一样。
歪着头这么想,琉绚走到布偶猫身边。
老实说,情绪非常的糟糕,只不过是得知一定会有几日分别,就已经在不高兴地觉得难以忍受了吗?
不会有那种事存在的。
但是,希望只有一天这个小家伙就会被接回去是真的。
否则啊———
在好像麻痹的时间里。
明明就只是中午,可已经感觉是快到晚上了。
听得到雨声。柔和地搔弄着猫咪的下巴,于空荡荡的房子里一个人显得不舒服的少女。
苍角琉绚犹如说给自己听:
“——否则,我、可能……会想要去、「杀」了她,也说不定呢。”
说着。手险些被抓伤。
视线跟随布偶猫移向玄关的甬道。
黑暗之中,每时都可能有人打开门走进来的所在。
那明明是看腻了的场景。
没精打采的和服少女却更加无力地,更加认真的一直一直把它的每一秒印入眼底。
可是。
等待这回事。
在文库本和动画的故事里。
其实有很大几率,等到的只会是不受欢迎的结果。
比如——
自那日以来的一周后。
孤零零地,一个人团在黑暗笼罩的沙发上。
一直一直注视着什么的少女。
好像、在视界的错觉里,被压倒性的空间压迫感侵袭着的人。
被那只异色眼的布偶猫紧紧盯着。表情跟平常没有两样,眼睛有如对什么都不在意一般的苍角琉绚。
——她就是。
——什么也没能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