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为了你强大如山,也可以为了你脆弱如纸——所谓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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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郊 余氏食品加工厂 内部

作为整个静海市的金融行业历史上,都颇有名气的余氏企业下属工厂,它曾为无数老静海人带来了许多值得回忆的东西。

它所加工出来的很多小食都成为了这座城市抹不去的痕迹,虽不曾远销海外,却也承载了静海老一辈人的重要感情。所以即使它几经易手,其间被改建成过各式样的厂房,乃至于仓库,可还是会有很多人,在提到这块地方的时候把它称作余氏工厂。

只是现在,哪怕是资历再老的员工回到这里,也都不会认得出来,这面目全非的工厂内部,是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了。

巨大的石柱替代了钢筋水泥,看似散乱实则暗含规律地耸立在宽阔的厂房里。上面雕刻着大量精致绚丽的符文图案,正如呼吸般明灭不定地闪烁着。

仿佛某种古代文明的遗迹,充满着神秘独特的气息。

石柱下方,大量的现代医疗器械取缔了曾经制造用的流水线,数位穿着怪异的青年和少女躺在钢床上,或睡或醒,像病人又像实验品般任由周围往来忙碌的人群摆布着。

不时会有原本平静的青年男女,陡然间面色狰狞痛苦地哀嚎出声,试图挣脱钢床上的束缚坐起,却又被周身机械所控制,无可奈何地重新倒下。

每到这时就会有医者取出一管淡蓝色药液打入他们的身体,几个呼吸后就能使其恢复平静。

厂房的上方是一圈沿着墙壁建造的走道,一位少女面色平淡地站在那里,手中把玩着一管试剂,里面流淌着淡蓝色的晶莹液体,与下方医者使用的药液一般无二。

她半倚着围栏,眼神复杂,望着下方忙碌却又井然有序的场景轻声呢喃道:

“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就在这时,耳旁响起了一个稚嫩的男声,让她蓦地回过神来,面容一肃,双手放开围栏往后退了两步,侧过身来沉声道:

“怎么了?”

“伊杨就快要把我们的事情讲出来了,初月小姐,要杀掉他吗?”

男声稚嫩,仿佛孩子般天真,说出的话语却是分外地血腥,令人难以与童稚联系到一起。

“...丁肃怎么样了?”唐初月沉吟了一会,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快要完成了,看起来很顺利的样子,我已经能隐约感受到那股气息了...”说到这里男声突然停顿了一下,似是在犹豫着什么事情,接着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还有就是我没能看完伊杨处理的全部过程,但是我总感觉他对我们隐瞒了什么,丁肃的术后反应太顺利了点。”

“比那些哥哥姐姐都要顺利.....”

“很平稳....太平稳了。”

“我...我有点担心...”

“...别紧张。”唐初月像是在哄劝着自己懵懂的弟弟般,柔声安抚道:“这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最关键的点我们已经得到了喔~所以没关系的。”

“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听闻唐初月的回答后,男孩仿佛抛下了所有顾虑,声音从怯懦变成了漠然:“可以杀掉他吗?”

情绪变化之快如同京剧中的变脸。

而这放在了一位稚童身上则更是令人打从心底里冒着寒意。

唐初月却像是早已习惯了这一幕,全然没有觉得男孩的表现有哪里不对劲。

她没有过多的迟疑,便给予了他肯定的答复:“带回丁肃是最重要的,至于伊杨,若是提到了我们,能杀则杀。”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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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品加工厂 外部

“停手。”柔媚的女声轻飘飘地在穆离与血灵耳旁响起,话虽然轻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伴随着声音的响起,还有一卷宽长的白色衣袖自雨幕深处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住了还在不住地往前戳刺的长戟。

血灵见状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意犹未尽地震了震盔甲,放开了手中的长戟,任由它坠落至地化作一滩血泥,在暴雨的冲刷下很快散去。

穆离也是毫不迟疑地抽身倒退,直至退到了一个自觉地还算安全的距离,有些不明所以地疑惑道:“你们什么意思?”

白狐从黑夜里坦荡荡地走了出来,长袖轻摆,低身万福,柔声道:“先生不若就此与法身沟通一二,便能知晓。”

“......”

穆离面色古怪地收起长剑,兀自犹疑地看了看眼前已经没有了敌意的两人,嘟嚷着什么便开始掐诀联系起留在城中的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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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府大学 八号研究楼

伊杨还在继续着他的故事,房间的气氛较之最初已经平缓了很多,少了几分剑拔弩张的压抑。

只是在谁也没看见的里间里,一只黑犬悄无声息地自杂物堆中跃出,三两下地跳上了一张小桌,趴在上面安安静静地凝视着此刻正躺在床上的丁肃。

细小却又真实存在的能量微风正缓缓地卷向丁肃的右眼,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唐初月她...最开始出现在我面前的身份,是我一个旧友的女儿。”伊杨张了张嘴,抬起了手像是想要比划什么,最终又放了下去。

“她说她的父亲需要帮助,是一项半公开的,正在攻克研究的遗传学项目遇到了一些阻碍。”

“中途除了给出过旧友的部分手信,同时还让我们通了一两次电话。”

“并且因为最开始给出的资料极其普通,且大多是一些,在很多国家级学术机构的内部网站上,都能很轻松查阅的到的数据。”

“所以我没有起疑心。”

说到这里,伊杨苦笑了一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烟盒,抽出了一支烟点上,吞云吐雾间叹了一口气,似是想要平复一下心情。

“其实现在想来问题还很多,只是那时候不知为何就都没有在意。”

“浅层诱导...”苏言低声自语了几句,随后注意到其他人都看了过来,便耸了耸肩示意伊杨继续。

“最开始我以为是关于某种脑部遗传性疾病的问题研究。”

“她给我的资料以及病体案例问题大都显现在前脑右部”,说着伊杨抬起了左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异常数值都集中在这部分,而后面陆续提供的报表则开始表现出,病症的问题所在其实应该在眼部。”

“因为刚刚制造出伊莲伊奈的炼金躯体的缘故,我在大脑的研究方面其实可以说是世界顶尖的,于是我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伊杨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了自得的表情,不过很快这一丝自得就变成了苦涩。

“我发现他们提供的数据越来越古怪,有很多方面甚至于超出了正常人的普值范围。”

“因为经历过之前的事件原因,我对这样的异常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防备的。于是我在发现的当天就找上了唐初月质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接着她用真假对半的谎言对我进行了一番恐吓和欺骗。”

“说什么其实他们在研究的是一名异能者,身患重病,身份不方便透露,如果我要是说出去会怎么样怎么样之类的。”

“这种鬼话你也信?”苏言一阵牙疼,随后怀疑地看着伊杨:“而且那时候有伊莲伊奈在,你需要害怕什么威胁吗?”

“我当然不信。”伊杨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苏言,叼着烟翻了个白眼。“我不仅不信,我还明说我需要知道真相,否则我会联系调查科。”

伊杨说着叹了一口气,身体往椅子上重重一躺,吐了口烟圈,声音开始变得充满无奈:“接着她就把一个U盘交给了我。”

“然后我只能继续帮他们研究下去。”

“哈?”穆离与苏言一同发声,互相对视了一眼,奇怪道:“你还能有什么把柄吗?一个U盘就能让你屈服了?这比她编出来的东西更不靠谱好吧?”

“问题是那个U盘里装着两份文件。”伊杨皱着眉头,语气开始变得有些急躁跟愤怒,他陡然抬起了头看了苏言一眼,冷笑道:“那里面装的是伊莲伊奈的生命编码。还有一份编码破译后的转体程序。”

苏言顿时怔然。

唯有穆离有些云里雾里:“生命编码?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双子姐妹的炼金本源....你可以理解为她们的核心她们的命...可是这份东西不应该只有调查科的主事才有的吗?”苏言替伊杨开口给穆离解释道,接着皱着眉一脸不可置信。

“插手这次事件以前我有好好地把她们姐妹的背景调查了一遍。”

“伊杨博士你是当初自首的时候,也就是将姐妹两的监管权转交给国家政府的时候,向调查科提供了这样一份用于保障安全性的生命编码源文件,对吧?”

“问题是据我所知,这份文件的调用权限极高,除了政府在位峰上几人以外,应该就只有调查科主事苏将军有权限了吧?”

“是他们出了问题吗?”

“不...不是。”出乎意料地,伊杨否认了这个说法,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开口道:“其实就连最开始我提供给他们的生命编码,都是不全的...”

“那毕竟是我女儿。”伊杨撇了撇嘴,微讽道:“而且我也不是很信任调查科。”

“我家庭出事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我被魔法师威胁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

“他们跟环法高塔那帮看不住人的废物一样在被程旬然耍的团团转。”

话到这里,怒气隐生。

“......”苏言听后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当时的情况其实没那么简单,出了很多意外,外部内部都有,然而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没能履行到职责就是没履行到职责,失职是事实,解释可以有千万种,可是受了伤害的人并不会因此而得以宽慰。

理解,并不等于原谅。

对于普通人的层面而言,他们这样的存在还是太过异常。

所以才需要调查科,所以才需要维护两个世界和平相处的这样一群人。

“就当尽一部分歉意吧。”苏言想着,对着伊杨微微低了低头。

伊杨弹了弹手中的烟灰,叹了口气,像是接受了苏言的歉意。并没有再抱怨什么,而是将话题扳了回来。

“所以我仔仔细细地把那份编码看了一遍,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希望这是假的。”他语气一转,十分淡漠地说道。

伊杨把手中的烟头直接摁在梨花木制的书桌上,将这名贵的家具给烫出了一片醒目的焦黑,仿佛还原了当时的心情一样。

“令我绝望的是那份编码是真的,不仅是真的,他们还在部分条录下方做了重点标注。”

“什么意思。”苏言不解。

“那是我交给调查科的时候更改过,动过手脚的地方。”伊杨嘲弄道:“我当时脑子里就只有两个想法。”

“调查科在搞我,这就是他们刻意搬出来警告我的东西。”

“要不就是对方连调查科都不放在眼里。”

“不论哪一种,我都受不起。”

“你说我还能怎么办,我什么都办不了,而且我不想伊莲跟伊奈再受到伤害。”伊杨嘴中对调查科与唐初月的嘲弄变成了自嘲,“我真是个没用的父亲,只能不停地给女儿带来麻烦。”

“....”苏言无言。

“然后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去翻阅了那篇生命编码的转体程序。”伊杨将手放在了发间用力地挠了挠,仿佛在面对着什么难解的谜题一样。

仿佛...回到了当初看到那个文件时的模样。

“我是真的绝望...”伊杨长出一了口气,无力道:“我不仅是对那份文件绝望,我还是对命运的绝望。”

“而且我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为什么就连创造者的我都不一定能制作出来的转体程序,会这么轻易地出现在一个不相干的人手中。”

“去你妈的。”一直温文尔雅,说话不紧不慢的博士终于爆出了谈话以来的第一句粗口:“我是很想这么说,可是我能怎么办呢?”

“我只有妥协。”伊杨苦笑,“我不仅得妥协,我还得尽力把事情办好了,以祈祷他们不会对我女儿动手或者提出什么更过分的条件来。”

“那个什么转体程序很厉害?”穆离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问道。“是做什么用的。”

“什么都行。”伊杨头也不抬地闷声回道。“有了这个东西,你想对伊莲伊奈做什么都行,让她们做什么也都行。”

“.......”穆离顿时噎到,讷讷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