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给我带来压迫之前,这里——镜之屋首先给我无比的安心。虽然被周围无数双视线紧盯,但是至少这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存在,能够将我们区别开的也只有存在的方式而已。少女不会在这里见识到我的地狱是怎样的,其他更加毫无牵连没有关系的人也不会突然干涉我的生活。自己最熟悉的脸重复成千上万次所带来的压力也只是我们都知晓且熟悉的异常而已,我和他们都互知底细。

在跨过大门之后我就消失在这栋房子中,在少女必要的花费时间中。没有继续着昨天半途而废的打扫工作,我立刻来到了这间房间中。永远不会停止的卫生处理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自然的侵蚀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快,甚至在我不在这里之后的时间里都不可能将些许脚印留在这间房间之中。时间会单独略过这栋房子而前行,理由简单明了。

少女会试着找到我吗?我试着从对面的我自己眼中找寻答案。可能会吧,对面的我在试着偷偷弯起手指时这么回答道,而背后的我则告诉我模棱两可的否认。少女自然会将我的问题视为最大的问题,但是若是她心中有对我保留有一丝一毫的信任那么她就不会立刻动身,花费大量时间来进行很有可能是毫无结果的搜寻。还是说,时间对于少女来说也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和我对上视线从我的眼中找出答案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想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只要穿过这腐朽的半边房子来到大厅和少数少女会驻足的地方来反向寻找少女的存在即可,但是想要那么做我就要先离开这里,从这个镜之屋中出来才行。能够主动迈开脚步的也只有我一个而已,其他的我自己做不到——如果他们能够做到的话也不会乖乖协助我而是会更加紧锣密鼓地推翻我的主导吧。

就算如此,又有什么问题吗?少女难道会打破她的惯例,来到房子的另一边吗?就算真的因为事态紧急而让少女这么做了的话,少女又有多少几率在无数的走廊之中碰巧来到这里,又碰巧发现了隐藏在墙壁之中的门扉呢?就算无时无刻不在害怕着下一秒少女就会推开门进来,实际上下一秒下下一秒以至于无数秒之后少女都不可能出现在我的眼前。这样的对决又能被谁干扰呢?

一切皆因我自己而起吧,无论是其他的我自己对我的嫉妒还是少女对我的猜测。但是既然这些事端本就存在的话,将它们明摆到台案上的我也不用完全接下所有的过错吧。况且再过不久这些事情都能够被我解决,马上我就能够昂首挺胸地直视少女,就算没有什么功劳也应该能够将功补过。就像是先斩后奏一般,仿佛能够在隔天向少女云淡风轻地说出“昨天我拯救了世界”一般的轻松,虽然我能够和正在拯救的只有我的世界而已。

而且,让少女知道了我的敌人又有什么用处呢?能够想到的是少女阻止我继续对抗这些我自己的场景,毕竟少女甚至没有办法成为一丁点的助力。自己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而别人只能试着帮忙而已;如果现在事态已经发酵到了比拟世界的程度,那么能将它们全部背负下来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既然这些其他的我自己现在是我的敌人的话,那么他们应该也很清楚他们自己有多么的危险吧。假设我被他们所击败而失去了主导力量,成为了下一个“我”的我自己应该就不会做出和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一样的举动吧。在那个时候这间房间大概会被废弃掉,连同着另外半个世界。谁能够证明通过这种方式成为主导的我自己同样需要在这样残酷的对决当中获胜呢?就算再怎么居安思危,处在臆病之中的也就只有当前的我而已。

我自然认为我能够战胜他们,否则我也不会站在这间镜之屋中和其他的我自己对决了——但是同样的,我也在不断幻想着这个我失败之后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分出这些无数的我之间的区别所以也没办法判断他们到底在哪里劣于我,但是我至少希望那个可能会代替我的我自己能够表现得和我一样,不会让少女发现任何的变化。虽然若是失败连要求都不可能提出来…但是我仍然希望着会有更好的结局。

不过……很显然的,这些其他的我自己也很清楚这一切都快走到尽头,就算在之前的战局中一直都是我的不利他们这一次也不会松缓任何的攻势,以比起以前更加咄咄逼人的目光回敬着我。被无数个自己以这样的眼神怒视的话仿佛连身体都会不断倒退至毫无退路一般,但是我拼了命地想要站稳脚跟。就算和另外的自己双足紧贴又有何妨,如果能够变相窃取到力量的话无论多么卑劣的事情我都在所不辞。

他们到现在都不曾说出过一个音节过,虽然我也同样没有那样做过。和敌人的交流也是很有必要的,至少能够化解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如果是和自己的战斗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无论什么想法都会互相知晓,知晓到无论走出几步都互相持平,如同天平两端绝对相等的长度。那么交流就失去了意义,除非是就算知道也必须要说出口的家伙…很明显我不是,所以我就省下了那一份心,专注于面对无尽的敌意的冲击之中。

他们的敌意是冷是热?或软或硬?沐浴在从四面八方哪一度中都满溢而出的敌意之中,我失去了感受的能力。我也不需要去感受那些东西,如果能够完全将他们的恶意解析出来的话,给我的压力势必还会更上一层楼吧。全知全能者自有他们的压力,而无知的家伙最能够活的轻松,就算死也轻如鸿毛。很可惜我明知这是无比沉重的挑战却只能以鸿毛之躯来对抗,敌人只要个体不小于或等于零,乘以无数就等同于无数。

在这里展现出来的不是男人的气魄也不是人类的脊梁,只是一个笨蛋的自我放逐。自认为不配登上天堂的笨蛋在一窥仿佛是从地狱之中尽数而出的恶意之后是会悲惨地化为粉末,还是转身逃入极乐世界呢,结局恍若平行,但是我能选择的只有一条,正如真正的我只能处在镜子的一面一般。如果将镜子打破那么我将不再是我,我势必会与另外一侧的自己斗的两败俱伤,而面对着无数个自己就更不用说。而我身为这个笨蛋,将赌注全部压在只能被称之为奇迹的微小胜机上,就像在看着故事一般的,期待着最为出人意料的结局。

时间在这里到底是以怎样的速度前进的呢?恍若隔开一面墙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一般,这间房间的内部所存在着的事物太少以至于根本就不像一个世界,从而让我的感官也丧失了正确的感觉。现在距离我踏进这个镜之屋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说不定看向手表却会发现时针还没有动过,连分针也只是稍稍挪动过而已。如果更进一步的话,说不定这只手表都已经被这间房间内的错乱的时间涡流所扰乱,失去了它的价值。

我想象不出这些承载着无数个另外的我自己的镜子产生裂缝之后碎裂的场景。先不说那个瞬间眼前会有多少束光线闪耀,在那些镜子背后又会有多少个世界将会张开带着黑色恶意的噩梦前来的不详通道呢?恐怕在那个时候我就会坠落到不知何处,连悲鸣都不会发出。毫无疑问我所坠落到的地方和那原来的镜之屋都是地狱,只是我已经无法再去思考那接下来的事情了。

面前的这些我自己…真的想要代替掉我吗。那么,他们要怎么做才能实现那个目的?仅仅将我击败又能把我变成什么样子?难道只要我倒下就能消失的不留痕迹,然后再由他们其中的一员前来站到我原来的位置?虽然由自己挑起这个试炼但是我却仍然不知道那个惩罚是如何运作的,即便我和其他的自己都知道这将是最后一次,无论输赢。结果现在离我无比接近,仿佛只要再闭上一次眼睛就能得出胜负,而我心中满溢的战意告诉我结局并不会太过容易就落下帷幕。能够持续多久就持续多久,反正我现在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或者说是再去考虑那些事情就真的没法在迈出脚步了。

就像那些以恒心和毅力超越了人类而最后变为石块的人类一样我同样大度地支付着自身的存在,但是我同时下定决心一定要在一切结束之后还能回来。就算实际上我并不是那样的角色——我也要证明这个世界是那个以我为中心的世界。就算少女是真正的主角,也很难就此认为少女不会在其他的世界当中充当配角…虽然我没有自信能够做到和少女一样闪耀。但是那又如何?现在的这场面对自身的战斗已经是我所拿出来的最为精彩的剧情了,虽然还肯定不及少女的信手拈来。

所以…到底是正确的还是不正确的呢?这些其他的我自己虽然一直都在配合着我进行着这样的试炼,但是这场试炼的基础理论——也就是我一直在思考着的“镜中所看到的是其他世界”能够以此而确立起来吗?虽然我一直对此深信不疑,但是当我回来之后就算将我所做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少女,少女就能完全相信吗?如果我的理论不被他人接受那也之能让理论停留来假说阶段。何况少女她不是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吗?

这可不是一场梦呢。毕竟我也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了,就算是梦也希望不要醒来。不过在梦中所做出的努力就算有多么的惊天地泣鬼神,那大概也没有什么用处…除了能给做梦的人留下强烈的印象而已吧。那么,这个做梦的人是谁呢?就算我的视角以我自身出发,那也不能就这样认为这个世界就是我的梦境。说不定这是少女以我的视角所看到的梦境…毕竟我对梦境知之甚少,甚至可以说做出什么判断都不足为奇。

面前的这些其他的我自己会怎么想呢。他们是希望这样的世界是一场梦境只在睡梦中延续至中被遗忘的终点呢,还是认为这一切都有着保障,不会在某一天醒来之后怅然若失呢?他们以同样带有疑问的眼神和我对视,每一个我自己都没有给出答案。或者,他们似乎认为只要能够代替掉我,就能将自己的存在固定下来而不用再经受着被我所限制的活动吗?虽然是敌人但是也不得不说这样的执念实在是既虚幻又让人不得不献上崇高敬意。

相反的,这些其他的我自己会想我献上作为作战双方所应有的敬意吗。就算有多么的垂涎于我现在所处的这个地位,那和我本人又有何关系呢。虽然这确实是处在这个地位并对其没有什么珍惜感情的人才会产生的心情…但是我绝对没有看轻这个地位的想法。我只是希望不管结局如何,那个能够成为下一个我的我自己不会随意去践踏我的尸体。如果我能够在这场怪异的战斗当中成为胜者的话,当然是不会去鄙夷他们的…不过现在做出的承诺到了最后还会不会去遵守还都是未知数,于我来说就算不会去鄙夷他们,大概也不会想要去夸耀这一连串的战斗吧。

从今天开始,我将从原来的半边世界消失。下一次时就应该将会以击败了另外半个世界的姿态回归…或者是再也回不来。但是既然我还要回到少女身边的话就没有被另外半个世界吞噬的道理,在那个世界当中我可以从不存在但是少女将会永远闪耀。

那么……在我不在少女身边的时候,就比如说现在,谁才能填补平常生活中的那个我所不在的空间呢?毫无疑问少女不可能在我不在的状态下还和之前一样活下去,而这就是我唯一担心的事情。如同离开还未拥有照顾自己的能力的孩子一般,我只能在看不见少女的地方为少女祈祷并且相信她不会因此被钻了空子的恶魔诱惑,即便那根本不可能。

我当然是一个贪心的人了,贪心到少女身边的这个位置连一点一毫也不想交给别人。这也是我为什么想要让自己变得和少女一样的理由吧——我从各个方面都变得和少女一样优秀的话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少女身边,无论是谁都无法从我手中夺走这个权利。他们说不定还会为我和少女喝彩,如果我已经优秀到了能够让他们打心地里觉得我就是那个最应该陪伴少女的人的话。

放不下对少女的担心的话,那么我将没办法抛弃一切去面对这些其他的我自己……虽然能够将少女抛弃之后重新回到她身边,但是想必在那段中间的时间之内我们都会感受到以前从未感受过的痛苦吧。就算相信着痛苦能够给予人类成长,痛苦也仍旧不会改变一丝。所有的解释也只是为了让这些痛苦存在的有些意义而已……而那些就成为了我现在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人类就是这么喜欢在虚无缥缈之中寻找真实的生物,连梦都想固定下来的扭曲存在。

我会以我的行为证明人类的强度。锻炼出自己的宽容内心将所有的挑战全部接受下来,歌颂痛苦之后更要赞美幸福。无论世界怎么改变都能从中找出能够被祝福的事物,身处其中自然永远保证自身高洁。将接受作为如同生存所需要的行为同样自然的做法恐怕只有强者才能轻松做到,那么成为强者自然是无比正确的想法。况且……少女早已成为了我的引路人,以耳濡目染来解释我想要和所做的一切也没有问题。

在那最后…还是有一个最微小的要求,虽然没有人会来为我处理这件事情。那就是——将这个房间从这个世界上暂时放逐出去。那是离现实最近的问题,也是最为致命的问题,简直让我怀疑存在着某个未来因为那个问题而分崩离析。但是我当然无法从我的位置上离开哪怕一步,就算离开了一步也做不到任何事情。所以我专注于面对面前的其他的我自己,以我最为高昂的斗志。

这一切将会马上结束,如同一世将会在一念之间过去一般。

虽然没办法做到如同那位惊世的战略家一样高傲地宣称“我至我见我征服”,但是我将迈上通往天堂的十四节螺旋阶梯。

说是进化也不为过。成为强者获得能够被承认的力量就已经意味着和普通人分离。

镜子当中的我将会在多久之后退去?

我让自己的世界停止不必要的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