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塌的瓦砾中伸出一只带着血迹的尸手,距离最近的田胖子将这一幕捕捉在眼里,才舒缓的脸色忽地一变。

他咬紧牙关,对着那只尸手使劲力气拍下板砖。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直到板砖变得粉碎,他都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发生在眼前的一切,直到那只溃烂的手臂停止颤抖,再也无法动弹。

我……林宇轩,全身力气像被抽尽一样跌在地上。

丢下早已卷刃的菜刀,把精疲力竭的身体靠在废墟上。

上衣被粘稠的汗水浸湿,更要命的是随之而来的强烈的空腹感。

感到疲倦的不只是我,田胖子也气喘吁吁的坐了下来,喘息间呼出粗重的鼻音。

他忽然笑了一声。

「喂,这个场面,是不是有点夸张?」

「大概吧」

「这可不是一句「大概吧」……就能轻易糊弄过去的状况」

「就结果而言是好事,至少我们现在还在这里……不是吗?」

「呼,又来了,你那歪理邪说般的结果论」

「……」

田胖子的话让我有点尴尬,我想笑,但却笑不出来,反而牵动神经使嘴角抽搐了一下。

索性无视了他的话,我扭过头来,凝视着我们身后的景象。

距离我们下楼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结果正如眼前所见,因用力过度推倒大门而导致的墙体崩塌,夜来山居的入口被彻底堵死了。

本应是旅馆大门的位置变成了由瓦砾和各种家具堆积在一起的小山,宛若地震过后的废墟一样残破的景象。好在倾塌的墙体仅是门口前端,身处里面的我们并没有受到波及。

有不少数量的村民被压在废墟之下。拜其所赐,我们暂时摆脱了它们,得到了现在这样喘息的机会。

「……就算亲眼见到,还是让人难以接受,他们是怪物吗……」

田胖子苦笑一声,从脚边抓起一把砖粉,看了几眼又随意挥去。

「然而事实就在你眼前,那帮家伙的力量就是这么恐怖」

「那帮家伙……丧尸吗……」

「别、快住嘴,我讨厌这个词,别让我再听到」

「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你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住嘴……」

真啰嗦啊。尽管打心底不愿承认事实,但田胖子说的确实没错。

视线偏移,我将目光移向不远处,定格在那只从瓦砾中伸出,被田胖子砸得惨不忍睹的手臂。

我敢保证,那绝对不是人类的东西。

注意到我的目光,田胖子顺着视线看了过去。

「话说,你没觉得违和吗」

视线停滞的那一刻,他冷不丁地说道。

「违和,当然会觉得违和!——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真正的现实里遇到这种东西,直到现在都难以接受!」

「等一下,冷静一点,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似乎有什么意外发现,目光闪烁,但从那沉吟的表情来看似乎还有些犹豫。

我的目光催促他快讲,他迟疑着点了点头。

「你自己看吧,那手臂上的血……为什么是红色的?」

「……我没搞懂你到底想说什么,不是红色是什么?」

「黑色」

「什么?」

「果然没注意到么,这也难怪,刚才的情况容不得你多想,而且我也是几秒钟前才反应过来的」

田胖子的话让我下意识扭头,看向我刚才丢下的那把卷刃的菜刀。

刀锋尖锐处,上面沾染的血液是粘稠的黑色。

稍微凑近,甚至能嗅到腥臭的气味从其上传来。

看到我疑惑的表情,田胖子在一旁解释道。

「老实说,黑色的血并不稀奇,那些每天进行大量运动的人,他们之中小部分人的静脉血就是黑色,但那种所谓的黑色只是相对于正常人血色的黑而已——也就是说,从严格上来讲,那应该称为黑红色」

「你的意思是……」

「没错,像这种粘稠的黑色,说实话有点违背常识……如果只是一个特例的话那倒不会引起我的注意,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田胖子示意我往更远的地方看,我顺着他的目光定睛一看。看到了从废墟角落中流出的血迹,那也是黑色的。

我本想靠近过去看的更加仔细,田胖子却伸手阻止了我。

「估摸着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别去碰」

「这种话你应该早点说……然后呢……你所说的违和感,是指什么?」

「你不是也看到了么,那只手上的血」

「………………」

「虽然早就已经凝固,远远看去有点黑色,但毫无疑问,最开始的时候是红色的吧?」

「……!」

最开始的时候是红色……

田胖子说完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不好的画面从我脑中一闪而过。

喂,等等啊……

「你的意思是……那不是他们身上的血?」

我试探地问道,田胖子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从他郑重的目光来看,他果然是这样想的。

田胖子似乎还想接着说下去。

但是——

等等啊……

「不、等一下,不对吧,之前在山下的时候,我看到的血明明是红色的!就是那个男人的血!你看我裤脚沾着的血……」

「你是说那个被你……你是说那个死掉的人?你怀疑这是他身上的血?」

看到我点头,田胖子沉默着注视着我裤脚上那抹起眼的血花。

「……」

我低头一看。

是黑色的。

「不、不对,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我之前不是给你看了吗?」

「那个时候没有开灯,我没看清楚。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

「没错,一定是他」

我坚定地说着。田胖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像是在惋惜什么似的叹了口气,然后默默地转身。

「……」

「……」

「………………别想太多啊田胖子,我差点忘记跟你说,那个时候,那个男人的尸体明明就在村子中央,然而其他村民就像看都没有看见一样直接从上面踩了过去……」

一定就是这样的。说到最后,我收回勉强的干笑,郑重其事地补充了一句。

别想太多,一定就是这样。

田胖子依旧背对着我,没有回答。

「……」

周围的空气又变得沉默了。

「……」

好几分钟过去,田胖子还是没有理我。我从他身上收回视线,胡乱游移,举足无措地望着周围狼藉的场景。

不知为什么,自从大门坍塌以来,我就听不见从外面传来的声音了。

现在才发觉这一点,之前明明是那么的嘈杂。

没人说话,听不到任何声音。

但渐渐的,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咚、咚、咚。

先前无意间想到的画面不断在我眼前闪烁。

温热的血液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仿佛溅在脸上,将我的视野染红。

强烈的感官下,心脏的频率、节律、收缩强度变得不正常,胸口传来些许不适,我明白那是名为焦动的情绪,紧张、不安、心悸、手抖,我对这种变化感到恐惧,不由得捏紧拳头。

意识拼命挣扎,终于从幻境中挣脱出来。

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只手臂上凝固的暗红色血块。

好不容易恢复清明的视野又开始变得模糊,大脑深处传来令人作呕的恶心晕厥。

该死……!!

我……并非没有理解田胖子的话外之音。

现实有时就是这么残酷。

哪怕对方找不出任何强有力的证言让你服软。

只要内心出现一丝松动,不安的情绪就会迅速滋生,毫无根据的预感也会化作深信不疑的现实。

——那不是那个男人的血。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既然如此,事实真相又该如何?

我感到了恐惧。也正因恐惧想要继续推理下去的自己,于是编造谎言来使自己从容面对,从而克服恐惧,以此施救自己。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胡闹也该适可而止了」

田胖子冷漠的话语从前方传来。

我猛然抬起了头,这才发觉他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站在我身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

「……胡闹?」

「你这蠢货,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却总是喜欢做这种无趣的事情来恶心别人」

「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以,不知道就让我来告诉你——你的猜测是错的,那不是那个男人的血——……不、这样也不对,你一定会反驳我,那我就不排除可能,只能说极大概率不是它们「同类」的血——好吧,既然如此,那到底是谁的血呢?」

「…………」

你能保证极大概率吗?我没有说。

「我问你,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外来者吗?」

「………………」

你能保证没有吗?我忍住了。

宛如考验,田胖子目光阴沉地凝视着我。

为什么不说?说出来也不过是为了欺骗自己。哪怕那是正确无误的真理,哪怕那是无法反驳的事实。如果搬出这句话的人只是为了单纯的抬扛,那真理也会失去意义,变成一种伪善的利用。

「外来者只有我们,失踪者也只有我们,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田胖子气冲冲地说道,目光中仿佛能喷出火来。

如我所料,他果然是这样想的。

也如他所言,我撒谎了。

相信在猜测到真相的那一刻,他的脑中闪过了与我类似的画面。

闭上眼睛,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没错……」

「这就完了?你的感想只是一句没错??」

「……那你还想我怎么办?……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首先是徐娴的离奇失踪,我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任何哪怕一丝线索,以至于事情到了现在都没有任何进展!然后是叶文响,如你所言,你把他绑在我的床上,然后不负责任地回房间玩游戏,我和小兮回来后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死了,那毫无疑问是他杀,然而我们又找不到任何线索!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和警察取得联系的时候,本该「死去」的叶文响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不管这些,你的总结呢?你得出的结论呢?」

他打断了我的话。

「别跟我说过程,我只想要你的结果」

「……结果?」

「你这个茫然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这还用问?结果就是——我们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你到底有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先是一愣,接着很快反应过来。

「搞笑!你这话问的真搞笑!我当然会想,但我怎么知道!?我这边当然也是一头雾水!!等——你干什么!?」

我刚说完,田胖子用力抓住了我的肩膀。

「既然如此,我来提醒你好了,你刚才少提了个人,别告诉我你是故意的!」

「欸……」

田胖子冷哼一声。

「……你说……于涵?」

「除了她还能有谁?你刚才为什么不提她?故意的?你在害怕什么?」

田胖子的话让我愣在原地。

为什么不提她?

——不对,为什么要提她?

她跟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关系。

为什么没有关系?

那当然是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过她这个人——!!

 

答案很简单——她真的「失踪」么?

比起「失踪」,用「消失」来形容更确切一些吧?

 

「——!!」

「怎么样,想起来了么?」

田胖子冷淡地声音让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随之而来,一股莫名的怒意涌上胸腔。

「——开什么玩笑啊你!胡言乱语也要有个限度,你是不是以为我懒得和你计较,所以才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搞笑的人是你才对,显而易见的事实就在眼前,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而且现在的她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根本不值得你为她这样辩解!」

「田胖子!今天的你给我的印象和平时也差太多了!和小兮发脾气的时候我就该察觉到了,结果现在又来找于涵的麻烦!?与其整天对身边的人开火,不如先想想自己做得如何行不行??」

我一把甩开田胖子的手,愤怒地瞪着他。

田胖子只是冷笑了一下,推了推眼镜。

「这样好了,告诉你一件事」

「……」

「我刚才也没闲着,用了大概三分钟的时间来思考问题,只可惜没有找到答案。既然如此,我把问题告诉你,你也跟着思考一下如何?」

田胖子的表情明显不太对劲,我竟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一丝怜悯。

恼羞成怒的我正欲发作,发现他声音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忍不住咬紧牙关,捏紧拳头,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然后呢?」

「…………那么我问你,是谁——把我们带到这个地方来的?」

「……」

我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田胖子口中那个没有找到答案的问题就是这个。

像是提前知道我会保持沉默一样,田胖子冲我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又推了一下眼镜。

无意间,我捕捉到从他额上流下的冷汗。

……什?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他的脸皮正在颤抖。

等等……他其实在紧张——察觉到这一点,我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然后——

他突然瞪大眼睛,再度抓起我的肩膀。

肩膀处像是被铁钳死死揪紧的剧烈痛楚。

他的眼角剧烈颤抖。

整张脸都开始痉挛。

「是谁把我们带到这个地方来的…………我的意思是……————那艘游艇,到底他妈的是谁在开?啊!?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把我们带到这里的?到底是谁???」

史无前例的怒吼仿佛贯穿耳膜。

我在这一瞬间,差点晕死过去。

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从来,没有一丝反抗的想法,更不会做出质疑的举动。

因为……根本没有任何怀疑那个人的理由。

明明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东西……到底要怎样质疑?

——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突然推开了他。

「你、你先冷静一下!」

「该冷静的人是你才对!面对这种超乎想象的事情,我已经表现的足够冷静了!」

「既然如此那就别说了!!」

就此收场,争吵到此结束。

我们互相看着对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

田胖子的想法很明确,也简洁明了。

他把矛头指向于涵,认定她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而我——

「我会找到她……」

我不会妥协。

「什么!?难道你还没——」

田胖子露出震惊的表情。

「不,我已经足够明白了,明白了你所担忧的问题,明白了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没错,我承认你了!但是——我会用自己的方法找到她,只有这个不会让步,这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你阻止不了我!」

说完这些我便要上楼,然而田胖子一把拉住了我。

「那我跟你说这些的意义是什么!?难道你现在还分不清主次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或者说我们现在还能做些什么?我们现在哪里都去不了,如你所见,旅馆唯一的出口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就算它们力气惊人,难不成还能掀了这栋房子——!?」

——等等。

我突然愣住。

反抗田胖子的手也跟着停止动作。

田胖子也面色一僵,抓着我的力气逐渐变小,表情有些发怔。

「你刚才……说了什么?」

「……」

田胖子干涩的嗓音让我绷紧神经。

仔细想想,我刚才的话里有好几个明显的漏洞。

就算只有一座大门,那也并非唯一的出口。

这可是一栋房子,不是密不透风的山洞。

为什么会忘记?之前就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才特意从柜台取了备用钥匙,将一楼其他房间的房门全部锁上。

那个时候,我自认这是明智之举,甚至发自内心感到得意。

然而——

我们所面对的家伙并非人类。

它们力气惊人。

那所谓怪物的证明,就是我们身后的废墟。

想都不用想。

与之相比,这些木制的房门更是显得脆弱不堪——

「发什么呆,快去看看!」

田胖子的叫声惊醒了我。没错,现在不是容我走神的时候。

我立即站起身来,和田胖子一起穿过大厅,朝一楼内部冲了过去。

飞奔过去只要几秒钟,预想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先前锁上的房门全部完好无损,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奇怪的动静。

我和田胖子都是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懈下来。

也许,太过紧张也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它们的智商也不怎么高,连窗户这种明显的入口都不知道」

田胖子干笑一声,随后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他刚才那一瞬间的表情十分可怕,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展开。

但也正因如此,强烈的反差让他一下子变得松懈。

我本来也想跟着他笑,却被他刚才所说的话给吸引了注意。

「……等等……既然不会翻窗进来,那为什么还要入侵大门?」

我下意识说出了自己的疑问,田胖子用对待傻瓜一般的眼神看着我。

「从门口进来不是常识么?」

「……不对,翻窗难道不是常识?先不说两种入口都上了锁,比起紧闭紧缩的大门,窗户是能直接看到房间内部的通道,对它们而言是最能注意到的入侵入口,也是我们最容易忽略的致命漏洞!」

「……我没懂你的意思,反正用你的话来讲,就结果而言,它们没有发现窗户这个入口,这是事实」

「……」

我可没工夫和田胖子开玩笑。

事态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轻松。

「用不着这么紧张,我们现在只要安心等待救援,说不定那帮家伙正围在门口急着团团转」

「——!!」

「怎么了你?」

「我问你……自从大门倒塌后,你还能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声音吗?」

田胖子一愣,接着露出沉吟的表情。

片刻后,他缓慢地摇了摇头。

和我一样,看来并不是我听错了。

「我不认为他们会这么简单就放弃」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留心这些房间?」

田胖子朝周围房间环视一眼,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的确,这个地形仅凭我们两个根本守不住,如果让它们反应过来,会很麻烦……」

田胖子说的没错,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除此之外……总感觉自己好像还忽略了什么。

不断地思考,却没能找到答案。

似乎是被我散发出的沉重气氛所影响,田胖子露出苦笑。

「是你太紧张了,其实除开这些,从外面进入旅馆的办法要多少有多少,就比如随便搭个梯子,它们就能从二楼破窗进来……但它们连一楼的窗户都能做到视而不见,我们有何必去想这种更不现实的可能呢?总不可能还有其他入口吧……」

「并不是没有可能」

其实我自己心里也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田胖子愣住,然后一脸苦笑地看着我。

然而事件总是在如此巧妙的时候发生。

仿佛是在刻意打我们的脸,田胖子正想开口,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

脚步声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入了我们的耳中。我和田胖子在听到的那一刻,表情变得无比僵硬。

从楼上传来,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从声源判断,不出十秒就能来到一楼。

不过……只有一个人。

我和田胖子双双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压低步伐,悄无声息地来到大厅,朝楼梯口缓缓靠近。

就在这时,从二楼的方向传来一个胆怯的声音。

「……哥哥……你们在吗?」

原来是小兮。

知道真相的我露出苦笑,再看看田胖子,他的表情不但没有任何放松,反而变得有些阴沉。

「搞什么啊,那家伙——」

正当田胖子咬牙切齿的时候。

楼上突然传来小兮惨烈的尖叫,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跌在地上,楼上的地板颤抖了一下。

「等,别、别过来——!」

「!?」

我和田胖子对视一眼,一言不发地冲上楼梯。

「小兮,怎么了!?」

率先达到二楼的我目睹了眼前的场景,后背瞬间冒出冷气。

只见小兮一脸惊恐地坐在地上,而就在她脚下,那正以爬行姿势,朝她缓缓逼近的「尸体」——

「叶文响!?」

「什——!?」

从后面跑上来的田胖子比我还要震惊。

震惊归震惊,我们没有犹豫的余地。我冲上前去,从地上抱起小兮,然后迅速后撤。

就在我后退的时候,伏在地上的叶文响突然朝我扑来,田胖子举起不知什么时候拿起的板凳冲了过去,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

砸中的那一瞬间整个板凳都断成两半,但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效果,叶文响一脸狰狞地抓住了田胖子的脚。我无法感受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只看到他捏着田胖子的脚踝猛地一扭,失去支点的田胖子就这样摔倒在地。

骗人的吧,这还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叶文响吗?比起这个,他那奇异的姿势更让我感到惶恐。位于下半身的两条大腿正以一种十分扭曲的方式拖在地上,像是折断了腿。不过这也可以表明,他果然是从三楼的窗户跳下去的。

「怎么会这样……我们一直守在一楼,他是怎么进来的!?」

「小、小兮也不知道,刚从楼梯上下来就看到了……」

小兮失神地望着眼前,捏紧了我的衣服,因为太过紧张而没有注意到,她正透过衣服死死地捏着我的肌肉。

拜其所赐,强烈的痛感让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精神只是稍微恍惚了一下,田胖子就陷入了十分不利的境地。

叶文响趁他摔倒的间隙掐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制服住他挣扎的手臂。

这个动作我并不陌生,正是我之前对待他的那样,只不过如今他尽数奉还给了田胖子。

「宇轩哥哥——!?」

「我知道,你先站在这里别动!」

冰冷的血液冲上大脑,回过神来,身体已经擅自行动。我冲过去想要扯开叶文响的手,可他却纹丝不动,仿佛无视了我,只是死死地瞪着身下的田胖子,无情的脸庞上浮现出几分狠辣。

田胖子满脸涨红几乎窒息,甚至翻起白眼。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挣扎,但也没有察觉到我的接近。

「该死——!」

蛮力不行就用巧力。

我抓住叶文响的手臂,对着他的肘关节狠狠砸下一拳。

方才坚固不动的手臂顷刻间就被弹开。

田胖子的伤势落入我的眼中,他的脖颈多出一块紫红色的爪印,就像一块狰狞丑陋的疤痕。

「还醒着吗?快起来!!」

田胖子涣散的眼瞳逐渐恢复神采。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脸上突然挨了一拳,火辣辣的痛感让我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天旋地转间,只嗅到一股浓重的腥臭扑面而来。

——不好!

我心里一凉,下意识闭上眼睛。

我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愚蠢的举动,但预想的惨剧并没有发生,传入耳中的反而是田胖子和小兮的尖叫。

我很明显感受到了其中的差异。如果前者是单纯因为痛疼而发出惨叫,那么后者更多的则是难以置信。

睁开眼后,望着眼前的景象,我浑身一颤,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尾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尖利的獠牙宛若铆钉一般扎进眼前的手臂,那手臂并不属于我。

「田胖子、你……」

「别给我废话,快把他弄走!」

田胖子咬紧牙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绷紧全身肌肉,从地上重新爬了起来,绕到叶文响身后,抡起拳头狠狠砸向他的后颈。

田胖子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叶文响在他手上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

他竟从田胖子手臂上硬生生地咬下一块肉。血液源源不断地从中流出,田胖子的脸色苍白了几分,看上去十分不妙。

可我也没有时间来关心田胖子的伤势,血淋淋的碎肉从叶文响的口中落下,才刚与田胖子拉开距离,他突然扭过头来,嘶吼着扑向了我。

「林……宇……轩……!!」

近乎癫狂的动作可以说是破绽百出。我换了个步法,在叶文响就快接近的那一刻向后腾跃,巧妙地避开了他的攻击,同时在空中转身,使出浑身的力气甩出一脚,成功命中他的头部。

一套动作干净利落,做完这一切,我立刻脱下上衣,趁叶文响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套在他的头上,见他还有余力反抗,便用暴雨般的拳头让他吃够苦头。

他的抵抗逐渐变弱,直到失去知觉,我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动作。

一个深呼吸的时间过后,我将上衣勒进他的嘴巴,随后将他拦腰抱起,闯进距离我最近的那间客房。漆黑一片,里面果然没人。我跑到窗前,把叶文响就这样抛了下去。

冷冽的空气呼啸而来,我关上窗户。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我发现外面的村民明显比之前要少了很多,难道它们都被埋进门口的瓦砾中了?

「哥哥……哥哥……!」

门口传来小兮的啜泣和田胖子吃痛的呻吟。我立即跑出房间,把田胖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对不起……小,小兮,什么忙也帮不上……」

小兮一脸沮丧地向我道谢,我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在意。

「先上楼吧」

必须抓紧时间。

 

回到三楼的房间,我让田胖子靠在床上。

「嘶————————!!」

似乎是牵动了伤口,田胖子倒吸一口凉气,一脸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想办法做些什么。

「小兮,带了绷带吗?」

「没、没有……」

「干净的衣服也行,能找到吗?」

「啊,能!」

小兮的声音紧张到发颤。

她从背包里找出一件白色连衣裙递给我,我立即把它撕成一段段布条。

正当我打算为田胖子包扎的时候,小兮怯生生地抓住了我的手。

「伤口……不洗的话,会感染的!」

「啊,差点忘了……那小兮,你带了水吗?」

小兮连忙从背包里翻出水壶,但里面却是空荡荡的。

「欸,怎么这样……」

她焦急的脸上露出恐慌的表情,一脸慌张地看着我。

「没事,我包里好像还有一点,虽然不知道够不够用……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我示意她不要慌张,迅速跑到隔壁房间,在床头柜底下找到了自己的背包。

东西全在,没有任何翻动的迹象。

水瓶里的水并不是很多,一眼扫去大概就两三百毫升的样子,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怀揣着这种不安的心情返回房间,田胖子正一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手臂,不停地吸着凉气。

如此痛不欲生的样子,看来不是简单的咬伤。

我脸色一沉,默默地走了过去,准备为他清洗伤口。

谁知我从刚扭开水瓶,田胖子粗暴地推了我一下。

「干嘛啊你?别闹!」

「你、快去……!」

「??」

面对我疑惑的目光,田胖子急促地说道。

「那家伙说要去楼下取水,你快去找她!」

「——什!?」

视线往房间四处环视,我这才发现小兮不在这里。

「但是你的伤……」

「这个我自己弄,你赶紧下去找她!」

田胖子一把从我的手中夺过水瓶。

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我更担心独自下楼的小兮。

我点了点头,而正当我准备离去的时候,田胖子又叫住了我。

「保护好她」

他平静地说着,注视着我的双眼。

 

我顺着楼梯向下奔跑。

一路上散布着田胖子刚才滴落的血迹,我不经意往上瞥了几眼,结果在上面捕捉到了几个小小的脚印,那一定小兮刚才留下的。

都说了等我回来,到底在搞什么啊,小兮……

如果她想要取水,那只能去位于一楼里面的厨房,但那里的房门都被我上了锁,她就算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

正当我打算一口气冲下去的时候——

才刚往前走了几步,一个混杂在血迹之中,不怎么起眼的脚印,吸引了我的目光。

同样是脚印,却比刚才看到的要大上几分,而且好巧不巧,正落在小兮的一个脚印上。

一大一小的脚印重叠交错,些许违和的感觉浮上心头。

那明显不属于小兮。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成年男子的脚印。

成年男子?符合条件的人只有我和田胖子,这不可能,因为我们穿的是运动鞋,而这个脚印明显没有底纹……

更像是……光着脚?

「骗人的吧……」

我捏紧拳头,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顺着脚印来源的方向望了过去。

视线追随了大约五六十米的距离,最终定格在走廊尽头。

昏暗灯光照射下,我看到了一个拐角。

拐角的之后究竟存在着什么?我对此一无所知。但毫无疑问,面前这陌生脚印的源头,正是那里。

之前没有在意,观察之后我才发现,这个楼层的构造与三楼完全不一样,也许是个环形的回廊。

虽然上下楼梯的时候一直有途径这里,其实实际深入的经历只有一次,那是在睡前洗漱的时候,我借用了二楼的浴室。

那时的我昏昏欲睡,完全没去在意更深处的地方。

该死,失算了——!!

用愤怒压抑心中的恐惧,小兮的处境十分不妙。

 

「小兮!?」

「宇轩哥哥!」

发现小兮的时候,她正被逼入走廊的死角。

一个陌生的男人朝她缓缓走去,二人距离不足五米。

他背对着我,让我看不到他的脸,但小兮惊恐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住手!」

我大吼着冲了过去,朝他的后背踹了一脚,但这毕竟是仓促之下发起的攻击,并没有起到多大效果,他很快就扑了过来。

他的动作并不迅捷,倒不如说有些迟缓,正当我准备一口气击倒他的时候,我看清了他的脸。

「什——!?」

苍白到病态的皮肤,其上流出溃烂发臭的血脓——

身上几乎没有一块肉是完好的,残留着狰狞的血痕。

——像是经历过狼兽的撕咬,那般惨状。

除此之外,那血红的眸子更让我心惊胆颤——他正恶狠狠地瞪着我。

和先前看到的村民……完全不一样……

被这种目光所震慑,我下意识后退一步。血腥的目光中闪烁着无穷无尽的杀意,这种名为暴戾的情绪令我们感到恐惧。若非现在正是危及性命的时候,我根本无法与之对视!

「宇轩哥哥!?」

被小兮的惊叫唤醒,后退之余,摆在两侧展台上的观音瓶恰好进入视线。我顺手举起其中一个,在男人冲到身前的那一刻砸向他的脑门。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观音瓶在男人的头上爆裂开来,随之喷涌而出的还有装在里面的清水。在脑部受到重击的情况下,男人摇晃着身体后退几步。趁他病,要他命!我立刻捡起散落一地的碎片,将之狠狠扎入他的咽喉。

「嘶吼——!?」

男人捂着脖子开始后退,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我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又捡起了几块碎片,将他一脚踹倒后扎进他的大腿。

我绕过他的身体,避开从他身上喷出的浓稠黑血,将小兮从地上拉了起来。

「宇、轩哥哥……」

「没事,有我在」

我拉着她离开这里,却不想才刚刚用力,她便低沉地痛叫一声。

我这才注意到她那别扭的站姿,

「扭到脚了么……?」

「对不起……」

「抱歉,再稍微忍耐一下吧」

我索性直接抱起了她。

小兮并没有任何反抗,只是任由我把手臂揽住她的腰。

紧紧地抓着我的衣服,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

「……」

看着她这副瑟瑟发抖的模样,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残留在心里的一点点抱怨也随之烟消云散。

跨过男人的身体,我抱着小兮朝楼梯口跑去。

再这样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说的好听点是争取时间,但天知道警察什么时候才能赶到这里。

我急促地迈着步子,一边奔跑一边思考着对策。

我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力控制事态的走向。如今田胖子受了重伤,小兮也扭伤了脚,唯一能有所作为的人只剩下了自己,但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长时间保持紧绷状态让我浑身酸痛,但更要命的还是那该死的空腹感。

只要注意力稍微集中,恶心的昏厥便宛若潮水般席卷大脑,四肢就像浸透在冰冷的海水中,就差无法动弹了。

这种状况坚持不了太久,也许再过一会自己就会晕倒。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情,自己这帮人就完蛋了。

「呀!?」

来到楼梯口,小兮的惊呼打断了我的思考。我下意识抬起头来。

结果——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止住脚步,无边无际的凉意直窜后背。

「……!?」

胸口传来干咽唾沫的声音,小兮紧张地捏着我的衣服。

我呆呆地望着从楼梯上出现,摇摇晃晃的身影。

伴随着粗重的呼吸,颤抖的视线在它们身上游离。

一…………二…………三…………四…………五…………?

五个!?

开什么玩笑!?这让我怎么应付的过来!?

仿佛要加深我的绝望,在它们身后,又有更多的脚步声悉簌传来。

它们注意到我的存在,就像野兽见到鲜美的食物那般,口中发出的低吼透露着喜悦,纷纷朝我涌来。

大脑差点停止思考,连逃跑都无法做到。

身后的大门早已堵死,这是无路可退的境地。

丧气,痛心,哀怨,绝望。

我惨笑,双腿发软,后背流出虚脱的汗水,连后退都无法做到。

用力咬着嘴唇,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起来。

——已经够了,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已经够了,放弃拥有的一切,永远留在这个地方。

脑海深处回荡起这样的声音。

轻柔,甘甜,妖治。

那是令人沉醉的毒药。

无法抗拒,想要就此堕入其中。

没错。

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之所以没能成功,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弱小……

而是——

「宇轩哥哥——————————!!」

突如其来的尖叫从耳边炸响,我呆愣地望着抱在怀中的小兮。

带着些许温热的泪水从脸庞滑落,落在在我的手上。

那泫然欲泣的模样,稍微有点犯规。

抱在怀里的重量仿佛沉了几分,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不能背叛……不该这么自私……才对!

咬紧牙关,试着将最后的气力注入四肢。

能动!没有任何障碍!

飞身向后跃起——转身,迈动双腿,拉开距离——跑!

脚下呼呼生风,像离弦的箭向前飞奔。

重新回到刚才的走廊,在其中一扇房门前停下脚步,我掏出一直装在口袋里的备用钥匙,从中随便摸出一把,结果奇迹般的找到了正确的钥匙。

能行!我还没被抛弃!

追来的村民们出现在视野的侧面,疯狂的模样让人心生畏惧。但我没有犹豫,因为没有必要犹豫,只要身体还能维持正常机能,感觉到什么根本不需要去在意——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个。

我钻进房间,在里面重新上锁,接着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那扇门果然拦不住他们。

重新踏上旅馆之外的土地,在四周游荡的村民看到我,立刻冲了过来。

不能后退,不能犹豫,唯有前进。

「宇轩哥哥!」

「我知道,只能离开这里了!」

在小兮开口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发起冲刺,但令小兮感到忧虑的事情不是这个。

「但是,哥哥他……」

「……」

田胖子……没错,田胖子还在里面……

但我必须认清现实,不能被情绪冲昏头脑。

「已经不能回去了」

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冷静。

「骗人……怎么这样……」

「不,他应该对此感到庆幸,要担心的人反而是充当诱饵的我们」

冲开面前树林的阴影,视野中出现一张狰狞的脸,打断了我们之间的对话。

抱着小兮的我难以施展身手,几乎是潜意识的动作,面对迎面而来的攻击,我立即伏下身体,放低重心,随后将它一脚扫翻。

身后的追兵源源不绝,绝对不能停下脚步。

不知不觉间,起雾了。

 

已经不知道跑了多久。

期初还能听到来自身后的低沉咆哮,声音渐渐减弱,现在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刚才抽空看了一眼手表,时针停在了罗马数字四的位置,分针和秒针则是一动不动,原来是坏掉了。

就算不清楚具体时间我也知道,天早该亮了。然而视野所及之处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浓郁的雾气依然没有任何消散的迹象,茂密交错的树林仿佛无穷无尽。

这对我们来说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消息是这样我们就不会被那些满大山追捕我们的村民们轻易发现,而坏消息则有两个,一是我们同样不能轻易发现它们的位置,二是我们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顺便一提,我自始至终都是朝着上山的方向跑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山脚是那些村民们的聚集地。同样的失误我绝对不想再犯一次。

如果说夜来山居位于这座山的半山腰,那我们现在应该快到山顶了才对。

正想到这里,周围的树木逐渐稀少起来。

登上山顶,耸立在平地正中央的铁塔吸引了我的视线。

高耸的铁塔穿破浓雾,直达天际。这应该是岛上的居民为了观测森林火灾用的森林瞭望塔,但显然是很久没人打理,就连用来攀登的长梯都生锈了。

能来到这个地方,就代表我们距离夜来山居已经很远了。田胖子现在是否安全?在我们吸引火力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找地方躲起来?警察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其他失踪的人现在在哪?不知道的事情要多少有多少,满腹牢骚无处发泄,还不能让小兮发现我的动摇,肿胀的脑袋快要爆炸了。

我摇了摇头,将它们甩出脑外。然后准备绕过高塔,继续往前行走。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小兮突然拉了拉我的袖子。

「嗯?……怎么了?」

自从我们冲进树林,这一路上小兮都没怎么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趴在我的后背。

想都不用想,她一定是在担心田胖子的安危。

其实我也很担心——可不能这样说。我在心里苦笑一声,开始思考安慰的话语。

然而,小兮说了一句让我意想不到的话。

「宇轩哥哥,能上去看看吗?」

「……欸?」

我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完全没听懂小兮的意思。

小兮捏着我的手臂,示意我将她放下,我很快照做了。

「哎咻」一声落在地上,小兮脚步看上去还有些不稳,但是制止了我想要搀扶的手。

面对我疑惑的目光,小兮指了指铁塔的长梯。

「你的意思是……让我登上这座塔?」

小兮安静地点头。

「宇轩哥哥对这里的地形一点也不熟悉,比起无头苍蝇一样在山里乱撞,不如认清一下待会儿要走的方向」

「……的确很有道理,但是小兮要怎么办?你的脚……」

「小兮就站在这里」

「不可以,这也太危险了」

「没事的,小兮知道,宇轩哥哥不会抛弃小兮,很快就会下来」

小兮歪着头,用「难道不是吗」的纯真眼神看着我,我竟生不出任何一丝反驳的念头。

「话是这么说,但是……」

我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小兮一脸坚定地说道。

「不要耽误时间了,小兮可不想拖宇轩哥哥的后腿」

被小兮这样一说,我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给我两、不,一分钟就够了,一分钟后我就下来,这样可以吗?」

「嗯!」

见我妥协,小兮终于露出笑脸。

走到长梯面前,虽然有点生锈,看上去有些危险,但其实还算结实,正常攀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唯一令我担心的人就是小兮,可她那般倔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想到这里,我扭头看向小兮,她正默默地看着我的背影。

「需要我带你找个地方藏起来吗?比如树丛什么的……」

「不用了,小兮就站在这里,哪都不会去」

她都这样说了,我只好放弃。

再这样下去也是耽误时间,想到这里,我便不再犹豫,迅速攀上长梯。

我在浓雾中攀登着长梯,仔细观察着周围生锈的地方,尽量避开它们。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被雾气遮挡视线,我根本看不到终点,更担心的是一直听不到小兮的声音,让她一个人站在下面到底会不会有事,我忧心忡忡。

「可恶……」

正当我感到焦急的时候,弥漫的浓雾终于有了消散的前兆,已经攀登了很长一段距离,再看不到终点我就要崩溃了。

就快到了——

耳边传来微微呼啸的风声,我攀登到了很高的地方。

已经可以看到终点,那是视线可以触及的位置。

好!就这样一鼓作气冲上去!我激昂地想着,意识开始沸腾。

那一刻,观感变得无比清晰,没放过一丝风吹草动的声音。

好热、好热,那是属于夏天的铁锈味,明明没有太阳,却仿佛置身于灼热的骄阳下。

是错觉吗,仿佛嗅到了清新扑鼻的花香。

是错觉吗,仿佛听到了清脆悦耳的鸣啼。

仿佛那一瞬间,世界即将苏醒。

「什——!?」

我猛然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周围的变化。

头顶之上,那原本是长梯尽头的位置闪耀着刺眼的白光,就像黑夜中突然亮起的一盏明灯,吸引我继续前行。

身体之下,依然是一片漆黑,方才还浓郁无比的雾气变得稀薄起来,眼看就要消散。

依然看不见地面的情况,那里仿佛什么也不存在。

「小兮——!?」

我陡然睁大眼睛,扭头往塔底大喊。

「小兮,你还在吗!?」

没有回应,听不到任何声响。

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惶恐不安的情绪在心中发酵。

——这样不行!

我放弃了继续攀登的想法,以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重新落下地面,方才就快消散的雾气突然变得浓郁起来,周围的景色一如既往的灰暗空洞,随之席卷而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仿佛先前感受到的燥热都是幻觉。

我着急地向四周眺望,但到处都没发现那个娇小的身影。

「你在吗,小兮——!??」

声音在空旷无人的平地上回荡,和刚才一样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一直以来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我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会不会跑到危险的地方去了,明明说好就站在下面等着的……

紧皱眉头,内心方寸已乱。甚至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突如其来的变故扰乱了我的思绪,只得茫然无措地望着四周。

哪里……到底去了哪里……?

不会是——田胖子!?

「!!」

大胆的想法如同意外一般从脑中一闪而过,一发便不可收拾。

该死……难不成她真的……!?

「那个笨蛋——!!」

来不及懊悔,必须立即追上她。在那之前千万不要被那些疯狂的村民们发现啊……

认清来时的方向后,我立即飞奔过去。

浓雾笼罩下,山林深处的气氛还是那么的阴森可怖,视野中尽是无边无际的茂密树丛。完全看不到小兮的背影,我忍不住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焦急万分的我并没有注意脚下的路。

意外就此发生——

一脚踩空,我当即惊呼一声。

这里居然是一个半米高的小坑,被浓密的草木遮掩,不留心的话根本无法察觉。

失去平衡的我仰面摔在地上,身体就这样顺着坑道滚了下去。

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细长的树枝像鞭子一样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痛。

我咬紧牙关,尽量蜷缩身体,护住要害部位。但即便如此身体还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这到底是什么惩罚游戏……抱怨过后,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跌进了一个阴暗潮湿的树洞。

但更令我感到意外的是。

距离我身侧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孩。

「小兮!?」

我惊喜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蛋。

「小兮!小兮?快醒醒!」

我靠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

漂亮的眉毛微微皱起,她的意识正在逐渐恢复。

不到一会儿,她便睁开的朦胧的双眼。

「宇轩……哥哥?」

「没错,是我!太好了,居然能在这里找到你!」

她听后一怔,接着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似乎还没弄清自己的处境。

「……这里……是?」

我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只好解释道。

「还没反应过来吗?你在路上摔了一跤,然后掉进这里了」

「啊,想起来了……」

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她尴尬地移开目光,似乎在躲避我的视线。

「躲也没用,该说的话我还是得说,以后,别再做这种任性的事情了」

「对不起……」

她表情黯淡,一脸沮丧地低下了头。

唉,真拿她没办法……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视线移向那只扭伤的脚。

「看你那姿势,扭到的地方还是很痛吧?……也真亏你能跑到这里……」

「被发现了吗……」

小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种时候就不要逞强了,让我看看扭到哪了」

小兮卷起裤脚,我视线下移,停留在那块青黑色的疤痕上。

轻轻摸上那道疤痕,只听见小兮「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好吧,看上去很痛的样子……

伤势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趁现在还算安全,做一点应急处理吧。

话虽如此,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翻了翻口袋,结果只摸出一块白色的布片。

好像派不上什么用场……

正当我打算将之丢掉,小兮惊讶地瞪大眼睛。

「欸,那好像是小兮的衣服……」

「嗯,在那种匆忙的情况下给田胖子包扎伤口,实在找不到其他东西了,虽然现在说有点晚,但还是抱歉啦」

听完我的说明,小兮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

「哥哥他……没事吧?」

「你放心,一定没事的」

当然是骗人,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我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小兮,我知道你很担心田胖子,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容不得我们去思考其他事情,只能请你……尽量忍耐,可以吗?」

「………………」

我的话让小兮陷入沉默,她似乎在回忆些什么,表情有些失神。

什么都做不到的我只能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她。

「宇轩哥哥……」

在我发呆的时候,小兮突然叫了我一声。

「啊、我听着,怎么了?」

「对于哥哥……你是怎么看待他的?」

「唔……这个问题真的要让我来回答吗,我不会因为你是他妹妹就嘴上留情哦?」

见小兮点头,我慢慢地吐出了四个字。

「混吃等死」

「……欸?」

我的回答让小兮呆呆地眨眼。

「难道不是吗?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再恰当不过了,也不看看他整天都在干些什么,明明有那么好的家庭条件,有这么可爱的妹妹,不管是哪样都足以让人羡慕,可他本人却一点都不知道珍惜,擅自摧毁别人对他的好意」

「哥哥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啦……」

「不要为他辩解哦,退一万步来讲,哪怕是受了天大的苦衷,也不能向他那样荒废度日,我们都知道做人要有底线,其实生活也是一样的」

「宇轩哥哥……」

看着小兮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

但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

「关于这一点,小兮……其实,你也有罪」

「……欸?」

「为什么不阻止田胖子?小兮明明有这个能力,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选择默默地承受,说实话我无法理解,甚至觉得这是最愚蠢的选择」

「……」

「我想……田胖子之所以会有怨言,很大部分原因是在这里吧,他总是用那种漠不关己的态度来对待小兮,难道真的是讨厌小兮吗?」

「不对……不是这样的,哥哥他一定讨厌小兮,绝对是……」

小兮没有看我的眼睛,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兮明白这个道理吗」

「不,小兮不是这个意思……宇轩哥哥……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

我不理解她在这个问题上为何如此执拗。

稍微,有点头疼了。

「那么小兮,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会追到这个地方?」

略显强硬的语气让小兮愣住,她终于抬起了头,注视着我的眼睛。

似乎要从那里寻找答案。

「实话告诉你……我早已经到极限了,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就想抛弃一切,什么也不管,什么都不去想,就这样躺在这里睡上一觉,哪怕永远都无法醒来,在现在的我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宇——」

「但是不行——!!」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使劲提高嗓门。

「因为我被那家伙委托了重任,必须要保护你,所以才能像现在这样站在你面前,原谅你任性的人一直是他,而不是我,这些你都知道吗?」

「……」

……田胖子,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哦。

心念至此,我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平复情绪,重新睁开眼睛。

小兮没有移开视线,只是一脸平静看着我。

「骗人」

小兮突然说道。

「什……骗人?」

面对我的惊愕,小兮点头,毫不犹豫的。

「宇轩哥哥不是那样的人,小兮知道的」

「不愿意相信事实吗?」

「小兮早就知道真相了」

「……为什么?」

「为什么?」

小兮看着我的脸,她笑了。

「因为,宇轩哥哥,是小兮的……英雄啊……」

「……!?」

眼前一黑。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喉咙。

喘不过气。那是令人痛不欲生的窒息痛楚。

搞什么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手背上传来柔软的触感,睁开双眼,小兮微笑地看着我。

「宇轩哥哥,你知道那件事情的后续吗?」

「……哪件事情?」

「之前提到过的,刚上小学的时候,小兮看到了哥哥和不良少年们打架的样子」

「那件事情还有后续吗?我不知道,田胖子从没跟我说过这事」

听我说完,小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不知道,只是忘记了而已……」

「??」

「宇轩哥哥,你说过的吧,如果背后有人,不管多么危险也会冲上去」

不对,我说的明明是……除非背后有人,不然我绝对会逃跑……

我正打算纠正小兮的错误,外面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嘶……吼……」

「!?」

那声音我并不陌生,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咬着牙齿来到洞口,往声源处望了过去,那是我们上山的路线。

明明甩开了很长一段距离,结果还是追过来了,这帮家伙一个个都是狗鼻子吗。

「宇轩哥哥?」

「它们来了,不能在这里呆下去,必须快走」

「它们?」

我在小兮的惊呼声中将她拦腰抱起。

逃亡再次开始。

 

重新登上山顶,再次看到那座高耸的铁塔。

我直接绕了过去,压根没有产生再次攀登的想法。

「宇轩哥哥……你这是去哪?」

后背传来小兮担忧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总之,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不管哥哥了吗?」

「……别说话,小心咬到舌头」

「狡猾……」

「……」

一段时间后,平坦的土地重新变成泥泞的山路,不过与刚才不同,这次是下山。

安全起见,为了防止滑倒,我尽量放缓脚步。

但我很快就认识到,原来降低速度的人只有我一个,身后的吼叫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帮家伙简直不要命了。

「那个……宇轩哥哥,小兮刚才就想问了……」

「留着之后再说」

「呜……」

已经顾不上什么安全,我为了不被它们追上,只好重新加快速度。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如今总算亲身体验到这句话的含义,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欲哭无泪的方式。

我的努力终究还是有了成效,从声音来判断,我们和它们的距离正被逐渐拉开,尽管中途有好几次险些跌倒,惹得小兮惊叫连连。

但遗憾的是,运气之神不会一直眷顾于我。

一直在注意脚下的石头,但总会有遗漏的时候。

尽管身体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可终究还是来不及了。

意识到自己将会被绊倒的那一刻,我当即转身,将小兮从后背搂在怀里,用身体护住了她。

我自认为这是合理的判断。

然后,在小兮的惊呼声中,我们顺着坡道滚了下去。

痛,很痛,痛到浑身麻痹。那感受无法言喻,因为我在途中就失去了知觉,唯一占据大脑的是一个无比天真的问题——这场荒诞的闹剧到底要维持到什么时候?

 

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

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粗旷的中年男人。

棱角分明的轮廓,浓密的眉毛下是细长锐利的双眼,宛若黑夜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凌人,孑然独立间散发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哪怕突然与我视线相对,那漆黑深邃的眸子也没有一丝松动的迹象。

我下意识吞下一口唾沫。

你是……谁?正当我打算如此问道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

「宇轩哥哥,你醒啦?」

「小兮?……嘶——!」

我才刚一动作,全身各处便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啊,受了这么重的伤,就别突然乱动啦」

「没事……」

我一边忍受着剧痛,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环视着周围的场景。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看样子已经很久没通风了。

没有灯光,但依稀能看清些东西,这是一个木制的小屋。

「那些家伙呢?它们在哪!?」

面对我的问题,小兮疑惑地歪着脑袋。

「……那些家伙?」

「还有……这里是哪?这个人……他是谁?」

「小兮也不知道这里是哪,是这个大叔救了我们哦」

虽然在心里猜到了个大概,但实际听到这个事实,我还是无法掩饰心中的讶异。

惊讶过后,我郑重其事地向中年男人道谢。

「那个……谢谢你!」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我。

那没有任何一丝波动的目光,看得我有些发怵。

「呃?」

「大叔他,不会说话哦」

「原来如此,对不起……」

我注意到他身上的衣着,居然是野兽的毛皮,也许是当地的猎人。

但更令我感到奇怪的是,现在明明是夏天……

不只是这个,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可以正常交流的当地人,想问的问题有一大堆,多到我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可最关键,也是最致命的是,他偏偏是个哑巴。

「……」

见我沉默下来,小兮一脸关切地看着我。她看上去并没有受很重的伤,只是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损,沾着脏兮兮的泥巴。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激昂铿锵的犬吠。

这里居然还有狗。正当我为此感到诧异之时,中年男人突然向我伸出了手。

「咦、欸?」

趁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将我从床上拧了起来,然后放在地上。

我和小兮满脸疑惑地看向中年男人。

只见他一言不发就转身走开,从地上拾起弓箭和箭袋,推开了木屋的门。

阴气沉沉的冷风吹进屋内,顷刻间卷走了充斥整个房间的腐朽气味。

「阿嚏——!」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牵动的伤口也跟着刺痛起来。

「宇轩哥哥,你没事吧?」

一直观察我表情的小兮关切地问道。

「没事……比起这个……」

小兮顺着我的视线看了过去。却见中年男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扭头看着我们,在门口让开了一条道路。

「这个意思是,让我们赶紧离开吗?」

「好像是……」

在小兮的搀扶下,我强撑起身体,在中年男人默默地注视下走出小屋。

屋外拴着一只呲牙裂嘴的狼狗,没有理睬我们,凶恶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某个方向,时不时发出几声威胁似的吼叫。

小兮似乎有些怕狗,一脸害怕地躲在我的身后。

我顺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却只能看到几颗交错在浓雾中的漆黑树影。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也逐渐变得成熟。

内心深处升起一股莫名的危机感,那感觉很是不妙,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将要来临,正是前方浓雾弥漫的方向。

尽管没能听到嘶吼之类的声音,但我立即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不安的情绪在心中发酵,我开始着急起来,拼命思考对策。

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任何方法,这副身体已经无法再继续战斗下去了,转身逃跑更是愚蠢至极的决策。

怎么办……怎么办……

正当我感到惶恐不安的时候,来自前方的视野被中年男子用身体挡住了。

惊讶抬头,发现他一脸平静地注视着我。

他伸出手指——

下意识的,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是与之相反的方向,同样是雾色朦胧,什么也看不到。

接着,中年男人收回了手,再也没有看我一眼,默默地注视着狼狗不断吠吼的方向。

从箭袋中拿出箭矢,举起了手中的长弓。无比娴熟的动作,让人丝毫不怀疑他的身份。

「……」

沉默只持续了几秒钟。

「小兮」

「……怎么了,宇轩哥哥?」

「走吧」

「哎……好的!」

虽然有些疑惑,但小兮还是乖巧地听从了我的话,搀扶起我的身体。

带着满身伤痕,我们迈开了脚步。

无比缓慢,一步一个脚印。

仿佛走在如炼狱般燃烧的烈焰中,每移动一步,身体里的骨头便咯吱作响,带来灼痛的热感。

踉跄过后,撑起从地上拾起的树枝,站起身。

即使步履艰难,依然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哪怕堵上全部,也要拼死反击!

渐渐的,那原本嘹亮而又急促的犬吠,从身后的远方隐隐传来。

「宇轩哥哥……」

「别回头」

「是……」

既然什么也看不到,那就不要白费力气。我想。

又过了一会儿。

仿佛一切趋于平静,就连声音也听不到了。

「别回头」

我又一次郑重嘱咐,小兮点了点头。

既然活下来了,那就继续活着。我想。

第一次意识到,第一次真正体会到,自己是如此渴望将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得出的结果如此令人痛快,仿佛感知到了世界的真理,从指尖到头顶的触感都异常清晰而鲜明。

继续、继续、前进、前进!

来自前方,漫天大雾终于有了消散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