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费心思了,她肯定不在里面」

赵汐沫冰冷的声音在走廊响彻。

林宇轩虽背对着她,但显然是听到了。

他的身体微微一顿,赵汐沫捕捉到这一幕后,心里不知怎么,竟有些雀跃。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嘴角正在微微上扬。

——但出人意料的是,林宇轩也就只是楞了那么一下而已。

他迅速稳住身体,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按住门把。

赵汐沫先是一怔,而后有些气恼地跺了跺脚。

没办法,既然他真的想去的话……

「果然么……」

站在前面的林宇轩发出一声轻呼。

「怎、怎么了?」

「门锁了」

「怎么可能!刚才那个叶文响不是才从这里走出来吗?」

话是这么说,但不知为何,出现这个意料之外的情况,赵汐沫反而有些小开心。

她走到林宇轩身旁,盯着他苦恼犯愁的模样。

「唔……」

却见他皱着眉头,接连按下门把,可房门始终无动于衷。

「你知道钥匙在哪吗?」

赵汐沫的潜意识中,还是站在了帮助林宇轩的角度提出了问题。

「不知道,之前倒是踹开过一次」

说完后,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就愣在那里不动了。

「踹开过一次?」

赵汐沫也愣住了。

「你当初是踹门进去的?喂,我可从来没见你提起过啊!」

「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情有什么好提的……」

「而且如果你真的踹了门……那这个锁为什么现在还好端端的在这?总不可能是被人换了吧?」

「……」

林宇轩没有回应她,而是略微往后退了几步,有些迟疑地抬起了脚。

「喂……」

赵汐沫见他摆出这副架势,便知道他是想用与上次相同的方法,再次踹开这扇门。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阻止吗?她也不清楚,而且说到底,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最终决策如何还得由林宇轩自己权衡。

迟疑很久,林宇轩终究还是收回了脚,只是表情看上去有些阴郁。

看着他这个表情,赵汐沫心中一动。

「难道你是在害怕?你之前不是说……那个时候没有灯,看到的东西可能只是幻觉吗?」

林宇轩沉默,似乎在想自己的心事,许久后抬头,发现赵汐沫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这才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所以说啊,找前辈他们只是个借口,于涵房间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不是借口……我是真的觉得他们两个会出现在这里!」

「毫无逻辑毫无说服力……这种谎言可骗不了我哦」

「那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呢?」

林宇轩气恼地抓了抓头。

在赵汐沫眼中,现在的林宇轩,就像一个强行解释过错,在承认与否认之间徘徊挣扎的孩童。

赵汐沫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这才慢悠悠地说。

「有的时候,谎言说的太真,连自己都会骗过」

「……」

「还想辩解吗,这个旅馆就这么大,你倒是告诉我他们在哪啊」

看着他露出迷茫的表情,赵汐沫失望地摇了摇头。

话题就此沉寂下来,感到无聊的赵汐沫开始觉得冷,下意识缩起肩膀,搓了搓手。

寒意就是这样,有些时候或许你永远都无法察觉,即便不经意间被其侵蚀全身。

「这里真冷……好奇怪,明明窗户关上了,到底是从哪来的风?」

她向四周环视一圈,并没有找到可以通风的地方。

她没有察觉,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一直没有动静的林宇轩,沉寂的目光莫名闪烁了一下。

「你看上面」

他突然抬头,赵汐沫下意识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啊……」

两人目光汇聚在天花板上,那里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之所以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是因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堵上了。

虽说如此,那也不可能将所有空隙全部填上,这些徘徊在走廊中的冷气,应该就是从那些缝隙传来的吧。

「这个洞……」

「看样子,上面应该是天台」

「真的吗?可是被堵上了,这么高,没有梯子也没办法上去」

赵汐沫说出了林宇轩的心里话,他紧锁眉头,摸着下巴看着天花板上的通道,露出思考的目光。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当务之急一定是去找前辈他们才对……」

赵汐沫有些忧虑地看了地上一眼,因为「叶文响」尸体还躺在那里。

林宇轩刚才随口说的一句「可能会吧」,弄得她很是在意此事,一直对此忧心忡忡。

「要不咱们搭个人梯,上去看看?」

林宇轩突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说什么!?」

赵汐沫听完后,有些傻眼地看向他。

「你真的要上去?」

「嗯……万一上面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线索呢?」

「你不会认为于涵在上面等着你吧?」

「……」

赵汐沫本来只是打算嘲讽一句,谁知林宇轩听到这句话,却是无言沉默下来。

「喂……该不会真的……」

赵汐沫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这是林宇轩默认的表现,相处也有一些时日,赵汐沫已经能摸清楚他的想法了。

而就是因为太过清楚,这才让她感到气恼。

于涵在他心里的地位……到底有多重?

赵汐沫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怎么样,行不行?」

可谁知林宇轩突然又问一遍,瞬间就打断了她所有思绪。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

赵汐沫不耐烦地随意回答让林宇轩很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真的吗?」

「那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咯?」

「不,还是当我的话没说吧……」

林宇轩讪笑,看着他这副发自内心感到欣喜的眼神,赵汐沫心里更加气愤了。

「算了……」

「什么算了?」

「没什么!对了,我事先跟你说好,如果真要搭人梯,只能是你站上面了」

「为什么?」

林宇轩期初有些不能理解,有些迷惑地望了她一眼。

不过,在看到她的牛仔短裤后,他瞬间就懂了,露出明悟的表情。

「喂,能不能解释一下你现在的微妙表情?」

「我的表情很奇怪吗?不不不,完全没有,是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想搭人梯的事情,你看哈,我的体重虽然没那么凶悍,但我好歹也是成年男人,你……撑得住吗?」

「没关系的,你就放心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真啰嗦,你到底想不想上去?按照你这样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是吗?」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你放心吧,我可不是那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还算有点力气!」

赵汐沫撩起胳膊,冲林宇轩展示了一下自己小小的肌肉。

嗯……虽然不是很明显……

「而且,你再继续耽误时间,那个刘顿就要回来了」

「这个不要紧,我没告诉他我们的房间号,他也不知道叶文响的旅行包放在哪,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的」

「是吗……那好吧!」

说干就干,赵汐沫在天花板通道的正下方站定,林宇轩迅速踩上她托起的手,借势登上她的肩膀。

「哎——」

赵汐沫似乎是有些不适应,口中漏出有些慌乱的声音。

双脚早已远离地板的林宇轩却是更加心惊胆颤。因为他能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摇晃,眼前的景象也在颤抖。

最重要的是……脚底不稳,稍微不慎就会摔下去。

「那个……能不能稍微冷静一点!」

你这样叫我怎么站起来啊!他自心底发出呐喊。

「我有在努力冷静,你别吵啊烦死了!」

结果是林宇轩被骂了。

最终,赵汐沫还是调整好姿态,重新镇定下来。

林宇轩感受到这一点后,抬头望向天花板,看着那个还有离自己还有一点距离的漆黑通道,尝试着站起身来。

「!」

他成功了,并且伸手触碰到了那个堵住洞口的东西!

「怎么样?」

「好像只是个罩子,我把它拿下来好了」

说着,林宇轩小心翼翼地取下那个黑色的罩子,因为上面积满了灰尘,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把它随手丢在地上。

「你看到了什么」赵汐沫看着被林宇轩抛下来的罩子,下意识开口问道。

「天空……」

「?」

赵汐沫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想要抬头望一眼——

「啊,你别动啊!」

「抱歉,我忘记了!!」

结果差点把林宇轩摔下来,好在她迅速重新调整好了姿势,否则他现在已经在地板上与那个「叶文响」作伴了。

「你刚才说的天空……那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把那个东西取下来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啦」

「所以说,上面果然是天台吗?」

「嗯,不然你以为呢」

「我还以为会是隐藏的阁楼之类有意思的东西」

「那样就黑漆漆什么也看不到了,可能还会与老鼠之类的奇怪生物打个照面,如果真是这样,你还会觉得有意思吗?」

林宇轩说完,也不等赵汐沫回应,伸出双手撑住通道两侧,就这样抬起自己的身体。

「……你干什么?」

感受到施加在肩膀两侧的重力突然一空,赵汐沫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去。

「等等!你想就这样上去?那我怎么办!」

「上面或许有梯子之类的东西,到时候我给你拿来」

「如果没有呢?你打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地方?」

「别说的那么悲观……没什么发现我立刻就下来了,不会太久的」

「切,这就好」

赵汐沫嘴上说得不以为然,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要丢下我呢」

「都说了这不可能,你还想让我解释多少遍啊……」

林宇轩的声音越来越远,看来他正在费力攀爬着吧。

这时,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从赵汐沫脑中浮现而出。

「林宇轩,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她冲着上方叫道。

「听得到,怎么了」林宇轩立刻从上面回应着他,他就快登上天台了。

「我还是算了……就在这里等你吧」

「欸……」

「欸什么欸,就这样吧」

「但是……」

「你很快就能回来吧?」

「……」

「总而言之……你别在上面呆太久,要是没什么发现,就赶紧下来吧!」

赵汐沫认真地凝视着上方,她虽看不到林宇轩的双眼,但能感到有一双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好吧……」

上面的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决定。

「……」

赵汐沫稍微松了一口气,于此同时,内心也变得紧张起来。

过了一会儿。

「你还在吗」

她冲着上面试探地喊了一声,这回果然没能传来回应。

看来他已经上去了。

赵汐沫的目光微微一闪,现在万事俱备,她现在决定实施刚才那个突然从脑中闪现的想法。

她将目光转向一旁,那是于涵的房间门口。

整个四楼只有四间房,其他三个房间的用途也没听林宇轩讲过,但是她觉得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现在最主要的,果然还是眼下的问题——

她走近最里面的那扇门,摸上门把。

果然如林宇轩所言,这扇门是上了锁的。

赵汐沫一直都很好奇,自「叶文响」从这扇门里走出来,全程没有任何接触这扇门的动作。

且不说它自行关闭,那么这个上锁……到底该如何解释呢?

……难道……里面真的有人?

于涵真的在里面?

赵汐沫想到这里,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她不想让林宇轩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所以在他迷茫、望着锁上的房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选择了保持沉默。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开口,二人一交流,她就会产生一种想要帮他的忙的心思,最后反而把自己推向相反的方向。

所以,她缄口不言。

所以,她产生了些许反抗的心态。

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个女声时常告诉她——你应该离开那个男人。

「……」

她凝视着面前小小的门孔,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了两件随身携带的物品。

一个袖珍手电筒。

另一个则是……一根弯曲的铁丝。

没错,一根弯曲的细小铁丝。

它的用途无需多言,显而易见。

更何况,赵汐沫到家之后,他迅速将它伸入了锁孔。

「……」

咔嚓——

赵汐沫理所应当的成功了。

虽然,这是林宇轩本该知道的事情,可是,他却因为太过在意有关那个人的事情。而把有关这个人的事情,给渐渐抛之脑后了。

 

我手脚并用,费力地向上攀爬。

头顶上始终只有那块正方的星河。

为我照亮方向。

也让我产生了作为井底之蛙的无力感。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下意识加大四肢施力的力气。

从刚才开始……我就感觉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自己。

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的缥缈声音。

没错,从揭开那个罩子时开始。

从夜空挤入视线的那一刻起——

我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嘻嘻,果然……你又来了啊』

略带欣喜,略带忧伤。

空灵,幽静。

女孩子的声音。

我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我听过,在相同的地方。

同时……这也是我所熟悉的声音。

『都说了,不要再被我抓到了吧……』

「……」

「林宇轩,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下方突然传来赵汐沫的呼唤,盖过了那个声音。

「听得到,怎么了」

我停下动作,伸展四肢撑住身体,迅速回应了她。

「我还是算了……就在这里等你吧」

「欸……」

「欸什么欸,就这样吧」

「但是……」

她突如其来的话让我有些不明所以。

明明刚才还叫我不要丢下她,现在却又说出这种话来。

我努力想要低下头去,想要看她现在正用怎样的表情来看向这边。

可是,以我现在的姿势,实在是难以做到这点。

「你很快就能回来吧」她在下面问道。

「……」

我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也许吧……

『嘻嘻——』

突然,那个声音再度钻入耳中。

那是……充满嘲弄的无情嗤笑。

「总而言之……你别在上面呆太久,要是没什么发现,就赶紧下来吧」

「……好吧……」

我为了使她安心,这样回答了她。

随后,我再度开始了攀爬。

出口就在眼前了!

只是几米的距离,却仿佛马上就能触碰夜空——内心深处产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雀跃感。

『果然……你果然会这样做……』

那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女声,罕见地带了一抹亢奋的情绪。

亢奋既可以表现为生气,也可以表现为兴奋,那么她现在是怎样呢?声音听得真切,我却一脸茫然。

动作也稍微迟疑了一下。

这个声音到底是谁?从何而来?

到头来,我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就用这一口气来登上出口!

「!」

一瞬间,我的世界被璀璨星空给包围了。

并没有乌云笼罩,而是纯粹的星河。

望着这副祥和的场景,早已疲惫不堪的我,现在竟能以这种方式来感受久违的舒适。

「哈……」

我努力撑起洞口的两侧,终于将整个身体搬出通道,成功站在了天台上。

洞口中好像又传来了赵汐沫的声音,不……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我环视着周围的场景。

微弱的风声从我耳边吹过,虽然有些冷,但闻久了身上的血腥味,这股新鲜空气的甜美气息对我而言宛若甘露。

这里的格局十分简单。

正中央摆着几根光秃秃的晾衣架。至于侧面,那是一间小房子。从门口堆积的箱子来看,果然,那一个储物间。

猜对了。

我有些激动,那里或许正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朝着那个方向小跑过去,结果却在半路上堪堪停下脚步。

「……」

登上天台的喜悦令我忘记了一件事情。

刚才听见的那个女声——究竟是谁……

我再次开始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

果然,一个人也没有!

虽然十分仔细,但依旧是……一个人也没有……

我刚刚舒缓下来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我明明听到了声音才对……

我犹豫着迈开脚步,朝不远处的那间储物间走去。

绕开堆积在门口的杂物箱,门也没有上锁,我得以轻而易举地推开它。

吱——

月光挥洒进尘封已久的小屋,我眨了眨眼,看清了展现在眼前的东西。

 

空荡寂静的昏暗走廊

「哈——!!」

赵汐沫从最里面的房间踉跄跑出,带着惊恐至极的表情。

咚!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身后的房门却是轰然闭合了。

与之前一样,轰然闭合了。

赵汐沫没有顾及这个,她步伐太急,险些摔在地上,好在及时撑住了对面的墙。

「骗人……」

她惊魂未定,为刚才所看到的东西而感到恐惧。

眼瞳颤抖,面色发白。

「怎么会是这样……」

她虽支撑着身体,却还是无力地滑落在地,最终蜷缩身体,无助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不可能……不可能……」

「这不是真的……」

她不断呢喃,每念一句,眼中的恐惧就更添一份。

她现在这副样子,像是逐渐丧失自我。

以至于——

哒!

她没能注意到一件事。

哒!

带着浓重的怨气,一道人影出现在她身前。

「……」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在她面前站定,赵汐沫才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是你……刘顿!」

她怔怔地看着突然在身前的刘顿,眼角余光瞥到了他脸上的扭曲怒容。

「停手——你想干什么!!!」

在赵汐沫惊恐的目光下,刘顿猛然扑向前去,将她按倒在地,死死扼住她的喉咙。

「!」

她瞪大美丽的双眼,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向她袭来。

 

「……」

我踏入储物间,无意间扬起沉积在里面的浓厚灰尘。

「咳咳——」

被这些灰尘呛了一下,我连忙捂住口鼻。

这里与楼下一尘不染的环境不同,看上去也有很多年无人打理了。

我更加好奇,这里面究竟存放着怎样的东西?

率先入眼的是一个脏兮兮的小黄鸭,就落在我脚边的地上,位置十分巧妙,正被一束月光照射着。看样子像是儿童玩具。

不……不是像,那就是玩具吧。

我下意识弯腰捡起,于此同时有了新的发现。

在稍远的地上,有一个同样款式的小黄鸭。

我同样捡起了它,然后双手分别抓住这两个玩具,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

什么也没发现,只是普通的玩具而已。

橡皮样式的小黄鸭,大概就是给小孩洗澡的时候玩的吧……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对?

「!」

——它们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如同激光般从我脑中一闪而过。

我想起来了,先前,在山脚下的村庄,我们无意间发现的那家买手工雕刻的小摊。

想起了那些村民们穷迫的生活环境,想起了他们住的破屋。

想到这里,再看看手中的橡皮小鸭,一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就此升上心头。

所以为什么这个地方会出现这种东西?

但是,不论我如何反复观察,这真的只是两只普通的橡皮小黄鸭而已!

我有点失望,于是想要放开它们,但也没把它们重新丢在地上,而是整齐地立在了一旁的纸箱上。

顺便一提,那个纸箱我也顺手查看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只是个空箱子。

放弃了小黄鸭,我开始搜查其他令人在意的东西,结果又发现了很多各式各样的小玩具。

虽说玩具各式各样,但它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

那就是……不管我发现了怎样的玩具,都能在附近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

这让我突然想到了当初看到的「于潆」。

那个自称于涵姐姐、实则就是于涵假扮的女性。

之前我还在怀疑,是否真的有这个人的存在。

而现在,这些一式两份的玩具已经证明……我当初的怀疑显然是无意义的。

如此看来,这些玩具就是她们姐妹二人童年的回忆了。

只不过随着她们年龄的增长,这些玩具难逃被淘汰的命运,所以才像现在这样被遗弃在天台的储物间里——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

不过……这里难道就只有玩具吗?

只是这个发现让我很不甘心,我伸手朝更深处的地方摸了过去,最终摸到了一个更大号的纸箱。

那个纸箱很重,看上去里面装了很多东西——很多东西!?我的心忽地一跳,有些激动地将它拖到月光能照射到的位置,也就是门的附近。

迫不及待地打开纸箱,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大大的布袋。

看着这两个意义不明的布袋,我愣住了。

不,不对,用布袋来定义有些草率。

我接着看见了被「布袋」压在下面的两叠小学课本,这才反应过来,那根本就不是布袋,而是那两姐妹的书包。

「……」

与落在外面的玩具不同,两个书包都十分干净。

这种干净并非只是没有沾染尘土,而是真的白白净净,一点污渍都没有,看上去跟新的一样,可见主人对这两个包的爱惜程度。

但是……既然是书包,那为什么会被放置在这种地方呢?

如果没记错的话,山脚的村庄里,是有学校的。

毕竟之前进村的时候,我还看到有背着书包的小孩从我身旁匆匆跑过。

仔细想想,十年前,那两姐妹也正是读书上学的年龄。

既然如此,这些课本和书包,理应是在她们的房间才对。

那为什么会出现在储物间呢?

「……」

我一瞬间在脑中设想了很多假设,但最终都一一排除了。

但是我还是有些不死心,于是将两个书包的内层都翻了一遍——里面什么也没有。

啪嗒——

不小心撞上了箱子里的书,稍稍露出的一角里,我看见了一个有些独特的小本子。

「!」

之所以说独特,是因为它的大小与其他课本都不一样,是最小的样式,但却并没有放在那叠书的最上层。

而像是在刻意隐藏着什么一样,压在了课本的中间。

因为非常在意,我连忙将它从书堆中掏了出来。

粉红色的笔记本,卡通插图,充斥着可爱少女气息。

而封面的右下角,那两个整整齐齐的汉字令我下意识加大了捏紧的力度。

于涵

是她的笔记本!我下意识吸了一口凉气。

无需多想,我迫不及待地翻开了第一页——

 

日期:7月21日 天气:晴

 

「——!!」

我的心脏怦怦跳动起来。

这居然是日记本!?

于涵的日记本!?

这真是重大发现,这上面或许记载了于涵的童年!

我目光迅速下移,就连舒展纸张的手也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今天,和姐姐从爷爷那里得到了这个小本子。

可爱的封面,真的非常喜欢!谢谢爷爷!

「孩子们的眼睛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世界,

这些宝贵的回忆,要好好记录下来哦!」

爷爷说完这句听不懂的话,就去忙招待客人的事情了。

他今天看上去比往日要开心不少,难道是遇见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日期:7月22日 天气:晴

今天,家里又来了不少客人。

爷爷很早以前就告诉过我们,他们来自岛之外的世界。

那究竟是个怎样宽广的世界呢?

看爷爷的表情,好像很羡慕他们的样子。

那究竟是个怎样宽广的世界呢?

 

日期:7月23日 天气:晴

在昨天来的客人里,有一个看上去很有学问的大哥哥。

昨晚睡觉前就和姐姐约好了,

今天要去找那个大哥哥教我们认字,

昨天教我们认识「羡慕」这两个字的人就是他。

自从开始写日记,爷爷教我们的字已经开始不够用了,

看来他也不是万能的。

 

日期:7月24日 天气:阴

昨天非常开心,那个大哥哥很热情地教了我们认字,

我们又认识了好多好多字,这样就不愁以后写日记不会造句了。

不过,大哥哥的心情好像有点糟糕,客人里也没有他的同伴,

他总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发呆,盯着窗户外面的湖泊看。

我猜他一定是失恋了,所以才一个人跑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散心。

正巧,姐姐也是这样认为的。

 

日期:7月25日 天气:雨

今天下雨了,客人们都呆在房间里没有出门,

我和姐姐都想去找那个大哥哥玩,可哪里都没看见他。

中午,我们在走廊上遇见了许久不见的妈妈,

她再了解我们的意图后,说那个大哥哥已经回去了。

啊!原来男生只要短短几天就可以走出失恋阴影!

以前的客人带来的恋爱小说居然都是骗人的!

话说,很久没看见妈妈,她仍然没怎么搭理我们,给客人送完餐后就又消失了。

没办法,我和姐姐去村子里找其他小朋友们玩了整整一下午,

结果却因为差点没赶上晚饭,惹爷爷不开心了。

 

……

 

日期:8月12日 天气:晴

今天,爷爷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

他说一个岛外来的年轻人准备在村里开设一个学校,

这样一来,我和姐姐就终于不用到处找客人教我们念书啦!

但是要先去说服妈妈才行,可我和姐姐都不敢去找她。

爷爷睡觉前跟我们说,这件事他会办好,让我们不要着急。

我和姐姐都很相信他,他虽然严厉,却向来说到做到。

 

……

 

日期:9月1日 天气:晴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

老师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人!

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念书,而且大家都很喜欢他!

这种生活真是大好了!

 

……

 

稚嫩的笔触,幼稚的措辞,让我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没想到小时候的于涵是个如此活泼的女孩子,都说女大十八变,她在这本日记里的表现与我所熟知的那个矜持的于涵截然不同,给我带来了十足的新鲜感。

接下来的日记无非就是讲述姐妹俩在学校里的日常生活,明明是流水账一般的写法,我却把它当成了一个有趣的故事,看得津津有味。

寂静的空间中,唯有我沙沙翻页的声响。

但是,几个月后的转变却让我无法接受。

 

……

 

日期:11月12日 天气:阴

今天的学校生活还是那么开心。

但是意外发生了。

妈妈不让我们去上学了。

 

日期:11月13日 天气:雨

妈妈要把我们的书丢掉,就连爷爷的劝告也不听。

几乎半年没见的爸爸也出面了,目的是为了阻止我和姐姐去学校。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日期:11月14日 天气:雨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我和姐姐都很伤心,

昨晚商量着离家出走,但是这个地方就这么大,我们能跑到哪里去呢?

最终我们去了老师家里,可最后来找我们的人居然是爷爷。

我和姐姐就这样与学校说再见了,

记得当初爷爷说过,日记本是用来记录宝贵回忆的,

但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也能算是宝贵回忆吗?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能算是宝贵回忆吗?

我们再也不想写日记了,记录这种事情,以后看了也只会让自己难过。

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写日记了吧。

 

「……」

我翻完日记的最后一页,大脑有些恍惚。

前篇还是温馨和谐的生活日常。

仿佛能看到那个整日与姐姐开心玩耍的于涵。

随着年龄的增长,学校的开设,她们收获了快乐,也收获了新的伙伴。

但……事情为什么会变成最后那个样子呢?

她们的父母……

到底是为什么?

「……」

不论如何回想,对这一概念始终毫无头绪。

我这才发觉,自己对于涵妈妈,一点印象也没有。

说起来,我之所以对她没有任何印象,是因为我从未见到过她。

于涵也从未提起过这之类的事情。

「……」

搞什么啊……

受日记的影响,我的心情变得有点差。

重新将日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既然这是一段她不希望看到的回忆,那就永远封存在这里吧。

我也就当没看见过吧……

对了——!

又想起了一件事。

如果这里有于涵的日记……

那另一本日记呢?

「!」

我猛然醒悟过来,重新翻开纸箱里的书本。

「……」

在哪里?

我将那两叠课本从箱子里搬了出来,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后,怀疑是不是夹在了某本书里,于是又把所有的课本都翻开看了一遍。

「……」

所有课本上的字迹都工工整整,如同刚才在第一本日记上看到的那样。

但是我依然没有找到于潆的日记。

难道说,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第二本日记,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

「不可能……」

打消心中的疑虑,我轻声呢喃,重新拿起了于涵的日记——

 

日期:7月21日 天气:晴

今天,我和姐姐从爷爷那里得到了这个小本子。

 

是的……

第二本日记,果然是存在的。

但是并不在这个箱子里。

那到底在哪?我一时之间有些举足无措,看着满屋凌乱的杂物,陷入迷茫。

难道是藏在了更深处的地方,就比如说……某处阴影角落里?

「……」

或者说是在书包里?

突如其来的想法让我重新振作起精神,将先前看到的两个书包拿了过来。

布制的单肩书包,上面有一股淡淡的少女清香,其中还夹杂着纸箱的味道。

虽然偷偷翻别人的包,总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但既然日记都已经看过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事情总是会往对我不好的方向发展。

「唉……」

我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地将它们放回纸箱。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

我和姐姐就这样与学校说再见了,

记得当初爷爷说过,日记本是用来记录宝贵回忆的,

但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也能算是宝贵回忆吗?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能算是宝贵回忆吗?

我们再也不想写日记了,记录这种事情,以后看了也只会让自己难过。

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写日记了吧。

「……」

难道说,于潆并没有如同于涵那样,仍然在坚持写日记吗?

她在那之后,仍然坚持每天写日记,所以这里找不到她的日记。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也就能解释通了。

「呼……」

线索到关键的地方戛然而止,回过神来,我只感到心力交瘁。

怔怔地望着纸箱中的课本,脑中仿佛浮现出她们上课时的情景。

仿佛能听到她们欢快的笑声。

但是现在,所有东西……都尘封在这个小小的纸箱中了。

在那之后,小岛就发生了那场披着瘟疫外壳的灾难,一切也就都结束了吧。

但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之前和赵汐沫探访的地下隧道,以及那条走廊上的房间,被关押在里面的那些似人非人的被感染者们……

这些东西,又到底是什么呢?

所有的一切,都被什么东西给阻遏了,明明就差一点点,可就是无法畅通起来。

如同之前赵汐沫所言,就在我们面前,摆着一个巨大的谜团。

我们已经剥开了外层,但始终无法触及更深层次的东西。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发现了于涵的日记,可却又是可有可无的线索,在最关键的地方,线索自行消失了。

我将目光投向储物间的阴影中。

逐渐习惯了那块黑暗,不用借助月光,我也大概看清了被放置在那里的东西。

只是一些简单的打扫用具而已,因为损坏了,所以被放置在这个地方吧。

剩下的……也大多都是旅馆中那些常见的用品,没什么值得留意的地方。

果然,这个地方令人在意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放在我眼前的纸箱。

我又叹了一口气。

停止这方面的思考过后,我只觉得大腿有些僵硬,这是久蹲的后遗症。

于是我伸手撑起地面,想要就这样站起来——

 

咚!

突然!伴随一声轰鸣从耳中炸响,我周遭的世界失去光亮。

就连一直以来眷顾于我的月光,此刻也黯淡下来。

「!?」

我心里一惊,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咚!

紧接着!背后又亮起了光芒。

但那并非是自然光,而是一道明亮光束的余光,就这样照射在门口。

「——!!」

不只是大腿,我的整个身体瞬间麻痹住了。

仿佛有一道电流迅速贯彻全身,让我僵在那里。

目光死死地凝视着身前的纸箱——

并不是在看那里面的书。

而是在看……一道落在上面的影子!

那是一个人影,我的身后有人!

骗人……什么时候!

「!」

到底停留了多久,什么时候来的!???

我只觉得有数列密密麻麻蚂蚁从我的裤脚钻入,逐渐爬上我的后背,开始啃食我的肉,让我浑身瘙痒难耐。

与此同时——我感受到了一道目光。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那视线中并没有带着恶意,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情感,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

仿佛在看待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咕……」

我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终于鼓足勇气,颤巍巍地转过了身……

「!」

率先挤入眼眶的,是一道纯白的纤细身影。

薄薄的纯白连衣裙,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

仿佛整个人浑然天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融在环境中。

融在屋外、门口。

站在那道从天而降的光束下。

看到我回头,也没有丝毫慌乱,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我无法从她的面部表情上捕捉任何情感。

就像是一个尚未编好程序的机器人。

「你……」

我怔怔地望着站在光束中央的小女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仿佛一触即碎的柔弱身躯,看上去仅有十岁左右。

「……」

十岁左右……

「!」

十年前!?我瞬间骇然,在心中猜出了她的身份,下意识后退一步,潜意识中想要与她拉开距离。

我的动作令女孩有了些许反应,她抬起眼帘,淡然的目光依然紧盯我的双眼。

终于,在我紧张的目光下,她一直紧闭细小嘴唇,开始松动了——

「大哥哥……在找什么呢?」

她开口了,真实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

……咦?为什么我会产生这个想法,她的确就站在我的眼前,就站在我的眼前没错。

我和她之间的距离,确实是近在咫尺……可为何,我会产生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难道我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梦境?那到底什么才是梦境?什么才称得上是现实?

空灵?

虚幻?

恍惚?

还是迷茫?

这些我并没有体会到,明明没有的……

可内心深处,始终有一种极其强烈、仿佛下一秒就呼之欲出的情感,在不断催动内心。

似乎是觉察到了我的混乱,才刚刚只说出了一个字的小女孩,突然抬头对我笑了一下。

「!」

那笑容纯净无邪,不带一丝杂质。

可我却只能感受到毛骨悚然,仿佛有一双手从地上攀爬而上,渐而抚上我的身体,使我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无法动弹自己的身体。

这种感觉十分熟悉,好像在哪个地方经历过一样!我有一个异常强烈的回忆!

我的目光开始颤抖起来,面前女孩的眼神也不再纯洁——而是用意味深长的表情注视着我!

眼前的女孩没有任何动作,可却不知为何,一股淡淡的白烟从我们周围升起,一个缥缈的女声也随之响起,在我动摇的内心中响彻。

 

呐,告诉我——

那张照片——

——很有趣吗?

 

「——!!」

我终于明白过来,这股所谓的熟悉感!

我果然是经历过,在那个地方!!

我惊恐地看着女孩,她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笑意。

「大哥哥……」

果然,她的声音无比真实,与之前的虚幻缥缈完全不同。

「你在找什么呢」

她丝毫不在意我的反应,而是将手负在身后,笑盈盈地看着我。

「你在找什么……能告诉我吗」

「我……或许可以帮你哦」

「!!」

她话音刚落,我的呼吸猛然变得急促。

我直勾勾地瞪着她——

甚至没经过大脑思考,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到底是于涵——还是于潆——!???」

 

「你想干什么!?」

四楼的走廊上,赵汐沫拼命挣扎,想要挣脱压在身上的男人躯体,可在他庞大的力量面前,这番抵抗却显得无济于事。

不知为何,他的身体宛若大山般沉重。

「刘顿……你快给我住手!」

「!」

话刚说完,赵汐沫瞪大双眼,露出痛苦的表情。

因为男人突然伸手,用蛮牛般的力气扼住了她的喉咙。

与此同时,她看到了他的表情。

正用看待猎物般的目光审视着她,嘴角挂着残忍的笑容。

染红的双眼,仿佛失去理智。

「叫啊!再给我叫啊!你个臭婊子,之前不是很嚣张吗!?」

刘顿继续加大手中的力气,好像真的要掐死赵汐沫!

「怎么了?怎么不叫了?你倒是给我叫啊!?不是不信任我吗?不是想杀了我吗——!?」

「……!」

赵汐沫嘶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助地瞪着他,拼命摇头。

「呵呵……哈哈……」

他盯着赵汐沫这副狼狈的模样,大笑一声,突然松开了手。

失去束缚的赵汐沫猛然扬起身子,宛若劫后余生似的大口喘息。

啪!

随即响起一声清脆有力的声响。

赵汐沫偏侧着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莫名扇了她一耳光的刘顿。

可没有想到,她的这番举动,反而令刘顿嘴角的笑意更浓。

啪!

在赵汐沫愣神的时间里,他又反手扇了她一耳光。

「你——!」

被连续扇了两个耳光,受到这般奇耻大辱,赵汐沫虽知自己现在无法抵抗他,目中却也喷出火来。

可就在她正欲发作的时候,刘顿却突然揪住了她的领子,就这样站起身来,然后粗暴地将她按在墙上。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干你啊臭婊子!」

刘顿毫不留情地骂着,朝赵汐沫伸出了另一只手。

赵汐沫还在回味他刚才话中的意思,却只觉得衣领一凉,这才发现刘顿正在扯她的衣服!

「你……你开什么玩笑!」

见到这一幕,她简直快要疯了,伸腿想要将他踢开,可谁知就连脚也被他抓住了。

「你快给我放手!放开!!」

感受到刘顿已经顺势摸上了自己的大腿,赵汐沫已经开始慌了。

嘶啦——

她的叫喊无济于事,刘顿一把扯下了她的衣领。

本该是领口的地方,精致雪白的锁骨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赵汐沫尖叫一声,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对待。

「骗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顿没有理会她,冲着她诡异一笑,继续扯着她的衣服。

感受到皮肤正逐渐暴露在空气中,赵汐沫的眼中罕见地出现了恐惧的色彩。

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那对她而言简直无法想象。

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渐渐停下了挣扎。

结果,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

「林宇轩……」

她呢喃出他的名字。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喊出这个名字。

「——!!」

可谁知,刘顿听到这个名字后,整张脸都开始扭曲了。

啪!

又是一个耳光,赵汐沫姣好的脸蛋已经变得肿胀不堪。

「!」

赵汐沫这才回过神来,脑海中林宇轩的面容化作现实,变成了眼前扭曲面容的刘顿。

「林宇轩林宇轩!又是他!!每次都是他!!就是他害死了徐娴!就是他!!!」

「你在开什么玩笑!徐娴早就沦为被感染者了!早就已经没救了!那样的结局对她而言才算是解脱吧!!」

啪!

赵汐沫抽搐着脸,她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已经开始麻木了。

「感染?哈哈哈哈……你在开什么玩笑!感染??你以为这是生化危机吗?别笑死人了!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是假象没错吧!?那不是她!我认错人了!那绝对不会是她!!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也是假象没错吧——!???」

刘顿发出愤怒的嘶吼,冲她吐着唾沫星子——

说着说着,他的表情突然变得诡异的起来。

「喂……你告诉我,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全都是假象,没错吧?」

「……」

赵汐沫将头侧过去,沉默着没有说话。

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而且……更何况,她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欲望。

啪!

「你们这帮畜生、一个个、全他妈在瞒着我——!!」

他咬牙,铁青着脸。

「快给我说,东西到底在哪里啊???」

他看上去就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赵汐沫绝望地想着。

同时,她还注意到了,刘顿手上空空如也,衣服口袋里也不像是装了东西的样子……如此看来,他之前在三楼,并没有如愿找到他所想要找的钱包。

所以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对话么……

「那个畜生的钱包——到底在哪里!???」

「什么钱包呀——!!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赵汐沫有些自暴自弃地吼着。这句话是事实,她的确不知道刘顿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可听完她这句话,刘顿表情一凝,像是恢复镇定,突然停下了动作。

「……」

赵汐沫起初还以为刘顿就这样良心发现了,于是下意识想要抬头看他的表情,结果正对上他的目光。

「!」

她心中猛地一惊,刘顿的目光中闪现出森然寒意,传递出极其危险的信号。

「臭婊子……你还给我装!」

他将手继续伸向她敞开的衣领,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下巴,最后迅速下滑,再度抓住了她的领口。

「听不懂?……那就让我来教你听懂吧!」

「!!!」

赵汐沫被着目光所震慑,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让她将身体蜷缩起来。

可这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举动,刘顿开始聪明起来,也可能是觉得无趣了,不再抓着她的喉咙,而是选择扯住她的头发。

「给我……松开……」

刘顿的力量无法反抗,她有些痛苦地眯起眼睛,眼下局面太过混乱,事件的走向也完全脱离了她的预估,这让她在此刻失去了临场判断能力。

眼看刘顿已经将手放在衣服的裂口,距离扯开只差一步——

赵汐沫的身体再度开始颤抖起来,已经不忍再看,以至于闭上双目。

「……」

哒——

突然,一道声音钻入他们二人的耳中。

哒、哒——

不,准确的说,是刘顿的背后。

哒!

是谁!?

赵汐沫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睁开双目,竭力朝刘顿身后张望。

仿佛就像是刻意安排好了一样,来者在刘顿正后站定,恰好站在赵汐沫看不见的地方,停下脚步。

赵汐沫只能依稀辨认出,那是一个男人的影子,看上去十分平静地站在那儿,注视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那熟悉身形……她感觉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

刘顿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赵汐沫身上,所以并没在意开始发现身后之人,看见赵汐沫目光所向之处,他先是一愣,但也迅速反应过来,用十分不满地表情转过了头。

「——谁啊!?」

「……」

在他扭头的间隙,身体让开,从窗户射来的月光照射在那人的身上。

看清那人的面容,刘顿瞬间傻眼。

「你、你……是……是……你……——!!」

就连说话都开始结巴。

「!」

与刘顿不同的是,赵汐沫在看清来人后,死寂的目光瞬间恢复神采。

「前辈——!!」

下一秒,只见那人一拳抡出,刘顿的身体就如同脱膛炮弹般飞了出去。

 

 

「我或许可以帮你找哦」

天台的储物间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女孩,笑盈盈地看着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我无措地看着她,看着她这副纯洁的笑容,思绪渐渐恍惚起来,内心深处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勾住,构建的防线也随之悄然崩塌。

「!」

她在此期间向我走近一步,我猛然醒悟过来,一脸警惕地看着她,大声质问道。

「你到底是于涵——还是于潆——!?」

「……」

听到我的质问,女孩一愣,随后沉下了头,将表情埋在下垂的刘海里。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面容被阴影笼罩。看不到她的情感波动,我不由得感到有些慌乱,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捕捉到女孩逐渐上扬的嘴角,我心中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

她依然沉默着没有说话,保持着负手的姿势,一步一步,步伐轻缓、无声无息地绕到我身后。

真的如同幽灵一般,动作不带任何声响。

从我身旁掠过时,我也没能产生任何实感。

更令我感到不真实的是,那从天而降的光线,也随着她照射过来,将我一并罩在圈内。

她的存在到底是真是假……我开始在内心深处这样质疑自己。

这样想着,一双细嫩的小手突然从背后环上我的腰肢。

好软……

脑中第一时间闪过这样的念头。

柔弱的白皙小手,从两侧抓住我的小腹,由于手臂不够长,连全部抱住都无法做到。

即便如此,我依然能听见背后传来的吃吃笑声。

能做到这个,她好像已经很高兴、很满足了。

我甚至能想象出她眯起眼睛,露出舒服表情的模样。

先前那种自背后而来的无形束缚,我不知在何时已经感受不到了。

取而代之的是这般温润的触感,我随时都可以挣脱开来,但不知为何,我没有这样做。

她像是也认定了我不会躲开,安逸地将脸埋在我的后背。

「你果然会回来呢……」

她用低微的声音呢喃着。

回来?回哪?

「!」

我心中一惊。

「先前听到的声音……果然是你!」

「……」

她没有说话,但我可以将之当作默认。

「你究竟是谁?」

「这很重要吗……」

这难道不重要吗!?我在心里大声呐喊,却没有表现出来。

「那你告诉我——」

我举起手上的日记本,也不知道身后的她有没有看到。

「另一本日记,在哪里?」

「……」

听到我的问题,她沉默了一下。

渐渐缩回了手,压在我后背的触感也随即消失。

「问这种事情……真的有必要吗?」

「你刚才说可以帮我找的」

「哈哈……你真是的,这点机会都不放过呀」

「……」

她从我后背绕出,站在我面前,依然保持着负手的姿势,微微伸着头,笑眯眯地,就这样仰视着我。

不经意间见做出的举动十分可爱,搭配上那张熟悉的脸,让我心中一动,但也迅速镇定下来。

「快告诉我,另一本日记在哪!」

「不会告诉你的哦,如果想看的话……大哥哥你就自己去找吧!」

「你反悔了?」

「哈哈哈哈……」

我的话反而令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女孩子就是这种随时都会反悔的生物啊,你怎么还是没能明白呢?」

「你!……到底是谁?」

我再次开始恐惧她的真实身份,下意识后退一步。

「所以说,问这些问题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大哥哥你其实心里早就清楚了,却瞒着所有人,包括他(她)」

「他(她)……?」

「是啊,他(她)……自以为将你玩弄鼓掌,却没想到你才是最大的骗子」

「……」

「说到底,这都是大哥哥的错~」

「!!」

「哎呀哎呀,身体又开始发抖了哦,这样可不行,大哥哥,你可是男生呀,怎么能害怕呢」

她依然是笑盈盈的,但却向后退开一步,与我逐渐拉开距离。

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虚幻起来,头顶上的那束光线也开始黯淡。

我从她的话语中醒悟过来——

她要消失!?看着她逐渐透明的身体,我立刻抓向她的身体。

「别走——!!」

眼看就要触及她的身体,却在最后一步失败了。

光束消失了。

天空中,那轮银月渐渐从黑云中逃了出来,重新将月光挥洒在我的脸上。

周围的黑暗环境开始明亮,环绕四周的杂物告诉我……我依然置身于天台上的储物间中。

但少女却消失了,原本站立的地方——那是门口,现在却什么也没有。

一丝微弱的细风吹入房间,拂过我的脸颊。

似乎感受到了我脸颊的颤抖,空气中,似乎飘过一声若有若无的嘲笑。

手中的日记不知不觉落在地上。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全身都被汗水浸湿,手臂更是难以提起一丝力气。

嘻嘻……

又是一声嗤笑,我抬头望天,那仿佛是月亮干的好事。

冥冥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我后知后觉。

「……」

地上,某个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落在地面的日记本,似乎压住了什么东西。

好像是从封皮的夹层里滚出来的,露出白色的一角。

「?」

我有些疑惑,但还是将它从地上捡了起来,如同日记本一起。

那是一张照片。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苍松的大树。

「!」

我猛然醒悟过来。

我曾经看过一模一样的照片!

在于涵的房间里!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但当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并没能看得仔细,漏过了最为关键的部分!

想到这里,我急急忙忙地向下看去——

「嘶——」

年龄十岁大致在左右……两个相同相貌的白裙女孩,站在树下的两侧。

笑盈盈地望着镜头。

她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脸蛋,一模一样的神态。

就连动作也都一模一样,将手负在背后,微微弯腰。

「——!!」

和刚才看到的女孩神似!不——!就是刚才的女孩!!

我猛然冲出房间,冲出黑暗,重新站立在月光下。

呼呼——

微风吹拂,空荡荡的天台,一个人也没有。

「可恶……」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将手中的照片揉作一团。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不知不觉间,那张照片已经彻底在我手中损毁了。

空气中,先前的嗤笑不知什么时候化作了叹息。

啪!膝盖失去支撑的力量,就这样狼狈地跪倒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难道,就像她刚才说的那样……

都是我的错吗?

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关于这点,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吧』

……怎么可能,我不清楚啊!

『骗人……你是个骗子……』

我不是骗子……

『这样下去,是不会迎来好结局的,所有人都会跌入深渊……』

「开什么玩笑……」

我往膝盖灌注力量,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不可能!」

我冲着天空大吼,心底的那个声音却再也没有响起了。

「……」

我轻轻喘了一口气,乏力感再度如潮水般袭来。

我需要休息……

不对,我早就该休息了。

我环绕着空荡荡的天台,唯有天上那轮明月与自己相伴。

只有这些……其他东西什么也没有,在这里,正好是我抛弃眼下所有烦恼的好地方。

没错……所有烦恼……

好想躺在地上……我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眼前的景物开始虚幻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

但是老天却并不能让我如愿——

「呀——!!」

隐约间,听到这么一个微弱的声音,恰逢其时地挤入我的耳朵。

「!」

我猛然清醒过来,那是赵汐沫的声音!

该死,我差点就把她给忘了!

我迅速跑向之前的洞口,伏下身子,往底下张望,并大喊着她的名字。

「赵汐沫!!你怎么了——!?」

 

「前辈——!!」

咚!赵汐沫才刚刚出声,就亲眼目睹刘顿身体从她眼前飞出的全过程。

刘顿砸在走廊尽头的角落,随着一声闷响,整个地板都因这般撼动而颤抖了一下。

后背撞击地板的那一刹那,他整张脸都因疼痛开始扭曲,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

看上去好像很痛的样子。但赵汐沫根本没去在意他的死活,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她欣喜地回头,看向依然站在那儿不动的始作俑者。

「——前辈!」

她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形,语调中不经意间流露出兴奋。

相识许久,她从未如此期待过这个男人的登场。

也从未因为他的登场而感到如此欣喜。

「前辈……」

由于太过激动,一股浓浓的酸意涌上鼻子,她差点哭了出来。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话音刚落,面前的男人还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赵汐沫就意识到了自己说出的话。

脸上升起一抹红霞,她对自己说出的话感到羞耻,虽然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出乖巧的模样,但像刚才这样不顾一切的求助,对性子本身还是要强的她而言,还是第一次……

但是——

出乎意料的是。

许久,她的前辈——姚健骁,仍旧没有说话。

准确的说,是没有搭理她。

依然一动不动。

始终保持着沉默不语的状态。

不过……虽然一动不动,赵汐沫却能感受到,一道奇怪的光芒,正从那双眼睛中射出。

目标正是她自己。

仿佛一根无形之针,刺痛她的皮肤。

在这种情况下,被这种目光注视,赵汐沫不知怎么,感觉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先前升起的兴奋也迅速冷却,她开始不知所措。

「欸……前辈?」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失措地看着他的脸。

「前……辈……?」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因为她发现自己看不清男人的脸了。

明明之前还是姚健骁那张古板严肃的脸,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却看不清了。

仿佛被什么东西遮掩,掩藏在一团黑雾之中。

身体沐浴在月光中,草草看去,衣服好像有些凌乱……不,上面好像沾染了血迹。

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脸,恰好藏在目光无法触及的阴影。

「……」

为什么……之前看他明明还是……

不——不是这样!

她猛然醒悟过来。

姚健骁的脸……她从一开始就没看清!

只是通过那熟悉的身形和气场,在之前的混乱中,自行往那团黑雾中补充了姚健骁平时那张冷酷的脸。

然而,事实却是——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的月光偏移了些许角度,恰好照在了他的脸上。

「!」

赵汐沫彻底看清他的脸,瞬间面无血色。

「……骗……骗人……!!」

那的确是姚健骁的脸没错。

但与平日不同的是……在他现在的脸上,充斥着被什么东西撕咬过的血痕。

眼神也是……毫无神采可言。

原本略黑的皮肤,现在也变成了病态的青白,上面长出散发臭味的脓液。

但那双死寂的瞳孔深处,竟蕴含着猩红与暴戾!

「!!!!」

赵汐沫面色惨白,连连后退。直到后背紧紧地贴在墙上,她才发觉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她咽了一口唾沫,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辈……你……你是……开玩笑的吧……」

「这不是真的吧……」

她冲那道依然没动的人影结结巴巴地询问道。

理所当然,她并没有得到回应。

「骗……人……」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呆滞起来。

「骗人……骗人……」

「你不是前辈!绝对不是!!」

她突然矢口否认自己眼见的事实,神情显得颇为激动,痛不欲生地抓住了头,使劲揉捏。

「不可能……骗人……你不会是他……绝对不是……」

在赵汐沫陷入混乱的这段时间里,面前的「姚健骁」依然没动。

依然用冷漠无情的目光注视着他。

只是脸上的那些狰狞血痕……令人只是看一眼就会觉得头皮发麻。

还有一点就是,他虽然没动,但如果细细观察,就能发现,他那双垂在身体两侧的双臂,正在不住地颤抖。

像是在忍耐着什么,灰暗的指甲死死地扣在肉里。

但是这一切,陷入混乱的赵汐沫都没有觉察。

她的目光再一次失去神采,失去焦点,只是缩着身体,下意识揪住头发。

「不可能……」

 

距离赵汐沫不远的地方,刘顿终于恢复了知觉。

他痛苦地揉着腰,从地上缓缓爬起。

「妈的……」

他狠狠暗骂着,好像还没回过神来。

「!」

这时,将全身缩在墙角的赵汐沫,身体突然抖动了一下。

因为她感觉到,站在面前的「姚健骁」,开始有所行动了。

像是受到了某种未知的指引,他机械地摆动着脑袋,朝刘顿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与此同时,迈开脚步朝他走了过去。

如同他出现时的那样。

哒——

哒!

本来简单缓慢的步调,显得沉着稳重。

他从赵汐沫身旁走过,这期间依旧没有看她。

「前辈……」

明知他不会回答,赵汐沫却鬼使神差地轻呼了他的名字。

「……」

哪怕是一眼也好,不知为何,赵汐沫突然很想得到「姚健骁」的关注。

她想与他说话,并且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她出神的这段时间里,「姚健骁」已经来到了刘顿身前。

刘顿刚刚从地上站起来,但显然早就看到了朝他走来的「姚健骁」。

他的脸因为刚才被「姚健骁」打了一拳,出现了一块青黑的肿起,与「叶文响」厮杀中失去耳朵的部位,伤口也依然血流不止,但这并不妨碍他向「姚健骁」投向轻蔑的眼神。

「想干什么啊你?」

他的眼中依然泛着血光——

「我可告诉你——」

刘顿话还没说完,只见「姚健骁」毫无预料地一拳挥出,狠狠砸在他那张轻浮的脸上。

「什——!?」

咚!刘顿连抵抗的动作都没能做到,就这样再度倒在地上。

「你他妈的想死!!」

他的表情因满腔怒火而变得狰狞,迅速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

「等等,前辈他——!」

赵汐沫发现刘顿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姚健骁」的异状,下意识出声提醒。

「呀——!!」

下一秒,她瞪大眼睛,发出一声惊呼。

刘顿飞快地从怀里掏出小刀,毫不犹豫就朝「姚健骁」的小腹捅了进去。

「你、你在干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做完这些,刘顿先是愣了一下,好像就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但他很快就接受了现实,望着从腹中流出汩汩鲜血的「姚健骁」,脸上的茫然瞬间就化作了狂笑。

「哈哈哈哈哈——想跟我斗,你们还都他妈嫩了点!」

「你……怎么可以这样……」

赵汐沫怔怔地望着这一幕,望着陷入癫狂的刘顿。

「垃圾!全是垃圾!你们都是垃圾!!」

他的双目变得更加赤红,从「姚健骁」腹中抽出小刀,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又接连捅了好几刀。

噗哧噗哧!

「哈哈——」

噗哧噗哧噗哧——

「哈哈哈哈哈哈哈——」

每一下,每一击,都从其中飞溅出猩红的液体。

飞溅在刘顿狰狞的面容上,他现在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嗜血的魔鬼。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感到累了,他终于松开小刀,任由它插在那血肉模糊的腹中,最终失去支力落在地上。

他不住地嗤笑,表情中似乎带着无穷无尽的畅快淋漓。

「哈——」

竭尽全力舒展四肢,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搞什么啊,这家伙也不过如此,说到底只是个花瓶而已——」

「!」

话刚说完,刘顿僵住了身体。

保持着舒展四肢的动作,怔怔地望着身前的「姚健骁」。

「喂……你……」

口中漏出带着颤音的轻呼,猩红的眼底出现一丝慌乱。

他突然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实。

「姚健骁」的眼睛,一直是睁开着的。

冷漠无情地望着他。

不带任何情感。

刘顿却感受到了来自最深处的那抹嘲弄。

「你……」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姚健骁」脸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狰狞血痕。

暴露在他的眼前,流脓的水泡。

他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目光下意识就往「姚健骁」的腹部瞟去。

和刚才一样,令人作呕的模糊血肉。那柄金属小刀正落在下面的地板上。

「开什么玩笑……你——!!」

刘顿话才说道一半就住嘴了,惊恐地看向前方。

因为「姚健骁」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他。

「!!」

他拼命挣扎,但还是被拉住了手。

随后,在赵汐沫难以遏制的尖叫声中,他的左手,被「姚健骁」以一种极度扭曲的方式给拧断了。

咔嚓——

 

「赵汐沫!!」

旅馆天台上,我趴在洞口,冲着正下方的四楼大声呼喊。

「你怎么了?」

「下面发生了什么——!?」

「……」

——没有回应。

空气仿佛就此沉寂,先前听到的微弱风吟也不再作响。

「喂,赵汐沫!」

他再次试图向下呼唤。

「……」

死一般的寂静。

透过洞口,只能借助来自四楼走廊上的微弱灯光,看清一块什么都没有的方形地板。

什么情况,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因为一直没有得到回应,我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难道是叶文响重新站起来了?或者说刘顿很快就找到了那个钱包,现在来找她的麻烦……

或者是……树林里的那群东西,找到了她?

我在这一瞬间,脑袋里掠过各种危险的展开。

不论是哪一项,都足以让她陷入无法想象的危机。

可恶……我他妈到底在搞什么,刚才就不应该把她留在下面!

我狠狠地咬住嘴唇,强忍住给自己抽一个耳光的冲动。

该死的,怎么回事,到底在搞什么,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一起行动,为什么偏偏就这次分开了啊……

我从洞口中抬起头,焦急的目光迅速扫视天台。

有什么……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或者说……可以让我从这里下去的地方!?

想到这里,洞口下方再度传来赵汐沫的微弱惊呼。

「!」

我猛然低头望去,恰好捕捉到两道扭打在一起的身体从眼前一闪而过。

随后传来身体不断撞击的声响,频繁凌乱,看上去十分激烈。

「咦……那是谁……?」

那一定不是赵汐沫,赵汐沫不可能有那么壮实,那更像是两位男性。

其中一个好像是刘顿,他果然回来了,另一个……难道是「叶文响」?

开什么玩笑,「叶文响」不会真的重新站起来了吧……即便变成了那个样子!!?

但是想到这里,我反而松了一口气,稍微放松了警戒。

如果只是一个「叶文响」的话,相信那两个人可以轻易解决掉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刘顿突然一下子就变得那么强,但他现在手上应该还有那把从地下得到的银色小刀,像刚才那样如法炮制应该不成问题……

但还必须考虑之后的问题,之前的刘顿看上去像是疯了,之后可能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这可能对赵汐沫不利。

——必须赶紧下去!

我迅速得出结论,于是尝试着直接从洞口下去,用和刚才相同的方式。

想要用刚才的姿势下去,首先是用四肢撑住墙面——

「唔!」

开什么玩笑,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都说上来容易下去难,我现在算是真的体会到了!

如果在继续尝试下去,我或许会落下去摔死!

可恶,刚才上来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这里有这么高……

我咬着牙,迅速放弃了继续尝试的打算,从洞口缩回身体,迅速站起来,跑到天台边缘。

我想要寻找一个可以攀爬的地方。

哪怕只是一个凸出的窗台也好,让我下去!

我按照记忆中的印象寻找四楼房间的位置,但是——

耳边响起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呼啸的风声,我朝天台边缘望去。

「……」

没有窗户!?

不,窗户还是有的,但那是三楼的窗台!

但四楼的屋檐下却是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

我突然想起,就算我成功从这里攀下天台,进入四楼的房间,最终也会被困在里面。

因为于涵的房间是上了锁的,这个我刚才已经证实过了……等等——我并没有查看另外三个房间!?

我到底干了些什么!?我在心底发出呐喊。短短几分钟内,我为自己的无数行为而感到后悔。为什么突然间就失去理智,脑袋一热就冲上了这里!?

呼呼——

轻盈的微风拂过我颤抖的脸颊,期间似乎夹杂着某位少女低低的笑声。

可恶,是那个家伙……

我立刻醒悟过来,是刚才的女孩在诱导我来到这里。但是现在思考这里问题都已经没有用了,现在最为重要的是——如何从这个鬼地方下去!?

可能就在我思考的间隙,楼下的形式又有了新的转变。时间容不得我继续拖延,我不能再继续这样拖沓下去,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某样东西。

「!」

旅馆楼下,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透过树梢,一弯幽暗的湖面进入我的视野。

对了,在这下面,有一个湖。

波光粼粼,在柔和月光地照耀下,黑色的湖面溅起闪耀的银光。

但即便如此,或许是湖底里面有什么脏东西,湖水依然是黑色的。

这让我无法看清其中的东西,更无法估量它的深度。

「咕……」

不经意间咽了一口唾沫。

我……想要从这里跳下去。

或许是个疯狂的想法,但我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但是……我现在可是站在四层楼的高度,如果湖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的话,我的下场估计会很惨。

「嘶——」

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的麻痹感,让我的脑袋忽地一颤,眼前开始出现微弱的晕厥。

「!」

我很快重新振奋起精神,朝痛觉根源看了过去。

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那是一块紫红色的斑块。

「……」

这是先前在与那帮被感染者们厮杀中,不慎被血溅到的地方。

期初只是觉得有些发烫,现在已经开始痛了,就像被无数细针扎刺一样。

好在面积不大,我还能忍受。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那之后,我的身上也沾了很多血,比如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的血,甚至是叶文响的血……我身上不成模样的稀烂衣服已经浊红一片,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但是这些血好像没事?这是为什么?

「唔!」

我猛然甩了甩头,把这些无意义的思考抛至脑外。

这根本不是我现在应该思考的问题,现在最主要的还是——

但是,但我再次望向脚下那处黑漆漆的湖,我又犹豫起来。

不论怎么想,都是一个极其不明智的举动!但是我现在只能想到这里了!

「呀……!!」

背后再度传来赵汐沫尖锐的叫声,虽然有些微弱,但听在我耳中却相当刺耳。

该死的。我咬着牙齿,终于下定决心——

「前……辈……」

突然,后面的洞口传来这样的声音。

「——!?」

「你……前辈……!!」

「!!!!」

我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

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前辈……?

我立刻转身,冲向洞口的方向,瞪大眼睛往下面看去。

「赵汐沫!!」

这次我看清了,他们正好站在洞口地下,但是——

「林宇轩……」

正被某人捏住喉咙,举在空中的赵汐沫,冲我过头,对上我的视线,颤抖恐惧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与场景不协调的柔软。

听到她的呼唤,那个正掐住她喉咙的人也转过头来,冲我露出邪异的笑容。

「林宇轩……原来你在那种地方啊」

「刘顿!」

果然是刘顿!我当即竖起眉头,冲他怒斥道。

「快放手,你想干什么——!?」

「嘿嘿嘿嘿……想让我放手?可以啊,我这不是正准备把她带到悬崖吗,在那个地方——我可以放手呦~」

他挑起眉头,血色的眼睛中涌动着疯狂。

「你疯了,还不快放下她!!」

「……」

没有理会我的惊呼,他就这样提着赵汐沫,准备离开洞口。

「欸……你的手……」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他的左袖。

空荡荡的……

「你的左手怎么了!?」

从中淌出的血液,正逐渐染红他脚下的地板。

「你放心,不论是这个女人,还是你……都将会得到同样的对待!」

他冲我一笑,随后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紧扣的手指陷入掌心。

「别……」

「别这样做……」

我丝毫不怀疑,刘顿刚才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该死,他是来真的!

唰!

这时,又有一道人影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那个身影同样有些熟悉,是我认识的人,我定睛看去——

「是你——!?」

我望着那道从侧面出现,缓缓通过的人影,忍不住惊呼出声。

对了,我想起来了,刚才赵汐沫的确是叫了一声「前辈」。

没错,出现的人影正是姚健骁!

「太好了,你快去救她!」

我冲着他的身影大喊。虽然他的确再往刘顿离去的方向走,但步伐却十分缓慢。

他好像受了伤,我隐约间看到了他衣服上沾染的血液。通过这个我才反应过来,刚才看到的那两道扭打的身影,其中一人并不是叶文响,而是他姚健骁。

明确他的身份后,虽然对他仍然有些排斥,但我的内心深处情不自禁地萌发出名为激动的情感。姚健骁的战斗力我早就见识过了,自然不必多说,况且他身上还带了枪,我相信他一定能从刘顿手上救出赵汐沫!

唰——

唰——

但他似乎并没有听到我的呼唤,只是一个劲地看向前方,步伐依旧缓慢无比。

唰——

仿佛不再用脚走路,而是在用自己的手拖着身体走路。

「????」

唰——唰——

所过之处,在地板上拖起一道巨大的血痕,强行占据了我的眼眶。

「!!」

我倒吸一口凉气,期初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唰——

唰——

他的确是在拖着身体走路没错……而且……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腹部。

凌乱不堪的深深伤口,正有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中狂涌而出!

「骗人吧……」

人类在那种伤口下,还能够行走吗……?

开玩笑的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我被眼前接踵而至的事情扰乱到无法喘息的时候,其他地方上演了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对于那些事情……我从最开始的好奇,转变成现在的恐惧。

而在这段时间里,四楼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洞口边缘。

「什么啊……」

隐约间,听到楼下传来这么一个声音。

「受了那种伤害能活着,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那是刘顿的声音,他并没有走远。

「嘁,碍事的女人,先给我滚开!」

突然,一个物体从我眼下滚过,像是被抛掷过来的。

该死,什么物体,是赵汐沫!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林……林宇轩!」

她的动作慌忙失措,手脚并用地爬到我所能看见的地方。

「……」

我只觉得呼吸一紧,心里想被什么东西揪紧一般难受。

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还正常对话的赵汐沫,现在变成了这幅狼狈不堪的凄惨模样。

「林宇轩,你快点下来!前辈……前辈他——」

「你先别急,把气喘过来再好好说话,他怎么了?」

四楼传来扑打在一起的声音,她有些惊恐地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紧接着抬头,带着哭腔说道。

「前辈他……!」

她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启齿,露出难堪的表情。

「到底怎么了!?」

「他……」

「!!」

我着急到脑门冒汗,赵汐沫却咬住嘴唇,接下来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该死!先别管他了,我该怎么下去!?」

「欸……上面没有梯子吗?」

「没有!我太天真了!!」

「其他可以代替的东西呢……总之,你快点下来!」

「代替的东西……」

我抬起头,目光着急地环视四周。

但是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东西啊,刚才都已经找过好几次了——

「咦!」

突然,某个不起眼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是一直放在天台中央的晾衣架。

「有了!」

只是闪过这个念头,我迅速冲了过去。

我的目标当然不是那个晾衣架,而是在那之上的晾衣杆!

我跑到中间,举起了那根最长的晾衣杆。

长度大概在八米左右,应该够了!想到这里,我扛起杆子回到洞口,冲着依旧站在那里的赵汐沫大喊道。

「我把这个伸下去,你可要接好了!」

「欸,那是什么?」

「别管了,抓住就行!」

「好……好的!」

得到她的回应,我迅速把杆子伸了下去。

「长度够吗?」

「够,已经抓到了!」

「把杆子立在地上,抓稳,我立刻下去!」

「什么,你想干什么?」

「别问了,抓稳没?」

「好了……」

她的语气有些不自信,但是现在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杆子已经被她立在四楼的地板上,而我这边,杆子的另一头恰好伸出洞口。

这样就没问题了,比之前那个跳湖的愚蠢办法好多了!

我内心一喜,于是对楼下大喊。

「我快到的时候,你记得躲开!」

「躲……躲开?」

我没来得及等她回应,已经抓着杆子滑了下去。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手掌与杆子的接触面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灼热痛感自皮肤表面传来,我甚至隐约看到了杆上迸发的火花。

该死,又失策了!我该事先用衣服包住手!

但是现在考虑这些都无意义了——

我尽量将身体朝周围的四壁蹭去,希望用这种方法减缓冲力。

并不是很凑效,而且仅过不到半秒,我感觉我就快落地了。

「愣住干什么,快躲开!」

我的暴喝让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赵汐沫迅速移开身体。

咚!身体砸在地上,仿佛整个四楼都颤抖了一下。

「呼……」

这般滑落让我的手掌心脱下一层皮,露出肉色的内层,很痛,但可以忍受。

「没、没事吧」

赵汐沫似乎被我的举动给吓到了,这与她平时的表现不同。

她关切地向我靠近,赶忙抓住了我的手。

「嘶——好冰!」

「啊,对不起……」

她神情低落,默默地缩回手。

「先不管这个,另外两个人呢——!?」

我刚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两人。

他们靠在墙边一动不动,决斗似乎已经分出了胜负。

「前辈……」

赵汐沫这才注意到他们现在的姿势,吃惊地捂着嘴巴,似乎有些无法相信。

不只是他,就连我都瞪大了眼睛。

从我们这个角度来看,姚健骁正把刘顿按在墙壁上。

宽大的手掌覆盖在他整张脸上,像是准备施展力度。

但是——

失去一只手的刘顿虽处于弱势,但这依然不影响他从另一个角度将小刀贯穿面前之人的喉咙。

「……」

姚健骁像是就此停止动作,一动不动。

再看他的双眼,早已失去神采,眼瞳变成灰暗的颜色。

「呵……呵呵呵呵……」

这时,刘顿睁开眼,冲我们干干地笑了起来。

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喉咙上下耸动了一下,他正在酝酿什么——

但是在这之前,我率先发问了。

「刘顿……我问你一件事情,你要老实告诉我」

「……」

我盯着他那双嗜血的双眼,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是不是……是不是……」

「……」

「你是不是早就被感染了,在遇见我们之前——!?」

「!!」

赵汐沫猛然转过头来,震惊地望着我。

「呵呵……哈哈哈哈……」

刘顿听到这句话,肩膀抖动了一下。

「你腿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恢复的???」

「……」

「你明明失去了手臂,流了这么多血,甚至失去了一只耳朵,却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死呢!」

「……」

「不……你并不是不担心,而是根本没有这份意识吧!你就快要丧失最后的理智了!」

「林宇轩!」

赵汐沫着急地叫了我一声,我没有理会她,依然死死地盯着刘顿。

他装作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将目光转向面前的姚健骁,冲他扬起了下巴。

「怎么样林宇轩?早就说过了啊,得罪我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他轻笑一声,将目光转向我,突然死死地瞪着我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也是,我会一个一个把你们都杀光,就像他一样——」

他的声音突然止住了。

表情僵在脸上,眼珠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缓缓移向他的正前方——

噗!

一声轻响,刘顿的脑袋爆炸了。

 

猩红鲜血从某人的手指间隙中迸发而出。

我和赵汐沫愣在原地,怔怔望着突然发生的一幕。

就像做梦一样,仿佛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身体上。无法喘息,无法言语,我的脑袋有些晕,开始怀疑所见的一切。

搞什么?发生了什么?

「前辈……」

只有赵汐沫还保持着清醒。

我身体一颤,同样看到了。

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被贯穿喉咙的男人,此刻竟然向我们转过了头。

黯然的目光,不带一丝情感地看着我们。

与此同时,我看到了他脸上密密麻麻的血痕。

那是被撕咬过的痕迹,不像是刘顿留下的伤口,更像是……

「……」

我僵硬地转头,带着颤音,向赵汐沫问道。

「喂……告诉我……那个人……为什么也变成了那副模样……?」

「……」

赵汐沫的表情像是失去了神智,没有理我,只是目光呆泄地望着眼前的场景。

「不想呆了……」

「……」

「我不想在这个地方继续呆下去了……」

她呢喃着。

「拜托你了……我想回去!」

 

赵汐沫的呢喃让我陷入沉默。

……回去?

回哪去?

回去哪?

怎么回去?

眼前,两个男人的凄惨下场摆在那里,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

这里是孤立无援的小岛,我们对它一无所知,毫无疑问——陷入了无法挣脱的死局。

没错,这是无法挣脱的死局。

接下来……我们的结局,也会和他们一样吗?

我不敢想象。

但同样的,只要我的意识尚存,我就不能放弃希望。

就像那个时候……当时的我同样无比绝望,不是照样逃出来了吗?

「那就快走吧,趁他还无法动弹的时候……」

我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于是趁着说出这句话的机会,牵住赵汐沫的手紧紧捏住。

稍微加大了一点力量,那份冰冷的柔软仿佛就此在掌心化开,说来好笑,这种聊胜于无的自我安慰,令我稍微好受了点。

对我的举动,赵汐沫也没有任何抵抗,就这样任由我拉着。

「走吧……」

我拉着她,从走廊的另一面绕开两人。

「唔!」

我的步伐踉踉跄跄,动作从外人眼中来看或许有些狼狈,因为一直被「姚健骁」用那种诡异的眼神盯着,我心里有点发毛。

「……」

最终我们还是成功绕过了他们。在此期间,那双早已死寂的眼珠依旧盯着我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并没有随着我们位置的移动转动——他或许真的再也不会动了。

「刘顿……还会像之前那样恢复吗?」

任由我拉着走的赵汐沫突然问道。

「大概会吧,我不知道……」

「可为什么那个人不会呢?」

她打断我的话,指向我们前方的楼梯口角落,同样有一道身体躺在那里。

「……」

我沉默下来。那是「叶文响」。

「为什么他不会呢?还有,前辈呢?」

赵汐沫又追问一句,眼神有些迷离。

「我不知道……」

我只能这样低声应答。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叶文响为什么和刘顿他们不一样,不知道姚健骁经历了什么,不知道赵汐沫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更不知道仅凭我们两个人该如何逃出这里……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赵汐沫不知怎么,突然开始啜泣起来。

「对不起……」

她这样不住道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虽然我不太理解她向我道歉的原因,但每次她这样道歉,看上去都临近崩溃。

在那之后每次都能重新振作起来,但我来自心底深处的强烈预感告诉我,那种振作是一时的,是虚假的,是背叛的。

——是稍纵即逝的。

「别说这些了,先离开这里!」

当务之急自然是离开这里,我虽然绝望,但也并没有放弃希望,我们还有健全的四肢,我们还能行动,这对我们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福音,我不希望在这种时候看到赵汐沫迷惘的窘相。

「赶紧振作,抬起头来,再让我见识一下那个自信无畏的赵汐沫吧……」

我看着她被刘海遮住的脸颊,用她听不到的声音低声说着。

她不再道歉,只是就此陷入沉默。

「……」

这样也好。我拉着她跑下通往楼下的阶梯。

临别之前,我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姚健骁」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如我刚才所言——他或许真的再也不动了。

 

「等等!」

成功来到二层的我们,却在最后一步发现了阻碍。

「该死,居然挑在这个时候……」

我往楼下放眼看去,那里正有一道摇摇晃晃的躯体,抬脚从底层踏上楼梯。

丧尸并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可在这样下去肯定还是会与他遭遇!我有些焦急,大脑飞速运转,与此同时得出结论——既然对手只有一个的话,那就强行突破过去吧!

但紧接而来的事情令我抓狂,我突然发现我并没有可以使用的武器。

那把小刀现在还插在「姚健骁」的脖子上。

对了,那把手枪可能还在他的身上,我不确定,也许没有,但无论如何,现在都不可能回头去找了。

我非常懊恼,我或许错过了很多机会。

现在思考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眼下该思考如何强行突破的问题——

「嘶吼……」

「!」

我的身体猛地一颤。

突如其来的吼叫并不只一个。

声源十分明显——正是底层,也就是一楼!

「妈的……」

我下意识捏紧赵汐沫的手,强忍住想跺脚的冲动,因为这会暴露我们的位置。于是我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声,拉着她悄悄离开楼梯入口。

因为这里即将成为那帮人经过的地方。

重新上楼显然是不可能的,那里空间狭小,房间也少,根本就没有可供躲藏的地方,上去明显是找死。

既然如此那就和他们迂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楼构造比起三楼要复杂许多,是个环形的走廊,如果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的话,或许就能从那帮家伙眼皮底下逃之夭夭!

「放轻脚步,别出声」

我头也不回,低声提醒被我拉着的赵汐沫。

她并没有回应,我也没太在意,因为我根本没时间去纠结这种小事。

这里到处都是可供躲藏的房间,只要随便找个,然后上锁就行!

虽然那些家伙具有强行突破的怪力,但只要不被它们发现房间里有人,我们就是安全的!

想到这里,我拉开离手边最近的房门,准备就躲在这里,然后借机下楼。

哒!

我内心一颤,在我考虑的这段时间里,它们已经踏上二楼了。

「……!!」

我和它们的距离只剩下一个拐角,这样不行!时间不够了!我立刻放弃走进这间房间的想法,拉着赵汐沫,用急促而无声的脚步走向走廊更深处的地方。

可是——

……咦?

我的冷汗突然就冒了出来。

赵汐沫的脚上像是生了跟钉子,死死钉在地板上,我无论如何也拉不动她。

哒!

距离……越来越近了!

我瞪大眼睛,猛然回过头去。

 

眼前一黑,我的后背空无一人。

赵汐沫呢……?

哪儿都不见她的踪影。

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气氛不知何时变得诡异起来。

就连楼梯拐角的脚步声也消失了。

寂静无声,仿佛整个世界就此凝固。偶尔作响地,只是我吞咽唾沫的声音。

我站在原地呆愣许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那帮疯狂的村民也没有出现,整个走廊只剩下我一个人。

突然,我的视野中蒙上一层黑雾。

黑色的暗影自墙角悄然出现,向四周延伸。

如同浓墨渗入白纸般弥漫开来,逐渐将我的身体笼罩。

渐渐地,我被这些未知的黑暗所围绕,开始看不清更远处的事物了。

「……赵汐沫?」

我开始慌张,也不顾是否会被发现,大声呼喊出她的名字。

「你在哪……?」

「……」

没有任何回应,这个世界像是死了。

突然感应到了什么,我猛地回头,直勾勾地看着站在身后的身影。

是赵汐沫!

虽然那是她没错,但她周围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对,浑身冒着黑气,我更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有些举足无措,惶恐起来。

「……原来你在这啊」

我拧起僵住的脸,冲她干笑。

她听见了我的话,缓缓抬头,无神的表情渐渐柔和。

我看到这个熟悉的微笑,面部这才稍微舒缓下来。

「搞什么啊你,开玩笑也不应该挑这个时——」

我猛地闭上了嘴,惊恐地瞪着她。

在我开口的刹那,她的表情开始扭曲,一瞬间变得奸佞狰狞,宛若地狱的恶鬼。

「!」

我立刻后退一步,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你——!!」

『是啊』

『原来我在这呀~』

她的话狠狠砸击在我心头,我的眼前又是一黑。

 

「!」

我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拉过掌心中的冰冷触感。

(……赵汐沫?)

我向背后传递一个询问的眼神,她依然低着头,并没有理会我。

刚才的……是什么?

哒!

我心中一惊,真的没时间继续耽搁了,想到这里,我也不管她愿不愿意走了,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朝着走廊深处跑去。

她并没有反抗,而是伸手勾住我的脖颈。

只是姿势有些奇怪,她的手从后背渐渐绕上我的下巴,无意中按压住了我的喉结。

「……」

这样让我有些难受,连喘息也无法做到,但我并没有制止她,因为我觉得她现在听不进任何人说话,包括我在内。既然这样,那就随喜欢吧。

拉开与楼梯口的距离,背后的吼叫声终于减轻了些。

我不知道那些原本游荡在外面的村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能是有什么目的吧。

想到这里,即便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都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认为那帮早就失去思维能力的丧尸们抱有目的简直太可笑了,我是不是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弄得脑袋生锈了?

感觉差不多了,我就闯进了离我最近的一间房间。

哐当!

进门的时候发出些许撞击声,不过还算轻微,那帮家伙不可能听到。

「呼……」

我将赵汐沫放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咦,这里是……」

我愣住了,这里并不是想象中的客房,而是一条窄小的走廊。

走廊两侧分别排着四个小门,我走进观察,立刻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莲蓬头,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浴室。

搞什么,虚惊一场……

我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之前的隧道经历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惨痛回忆,都快变成心理阴影了。

我靠近过去,接连拉开四个单间的门,里面除了淋浴器之外还有肥皂和板凳,都是没用的东西。

我叹了口气,紧接着有了新的发现。

「!」

其中一个单间,地上似乎掉落了什么东西。

「……裤子?」

我将它捡起,谁知是却是一条休闲裤。

同样是没用的东西,但不知为何,我却觉得这条裤子有些眼熟。

而且,这种最新款式的流行潮裤,好像只有那些上流社会的富家子弟才穿得起,不应该出现在十年前的乡下……

某个画面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立刻得出了答案。

对了,这是叶文响当时洗澡后换下的裤子!!

但是……为什么会落在这里?

我很快就放弃了思考,转而摸向侧方的口袋,希望从里面找到有用的东西。

现在的我们一无所有,想要继续生存下去,必须抓住任何可能存在的机会——我是这么想的。

「!」

果然有发现!其中一个口袋鼓鼓囊囊,里面有东西!

我喜出望外,将那东西掏了出来,没想到却是一个钱包。

叶文响的钱包,这就是刘顿要找的东西……原来在这个地方……

我继续翻看另外的口袋,但并没有其他发现。

这让我有些失望,只能丢掉那条已经失去价值的裤子,将目光转向手中的钱包上。

我将它翻开,率先入眼的,是各式各样的磁卡和证件。

我将那些卡片一个一个抽出查看,然后将觉得没用的一一丢掉。结果却是丢掉了所有卡片。

我又翻开内层,里面有一叠厚厚的百元大钞,目测估计出来的数额,就算是现在无暇顾及它们的我来看,也依然一阵心惊肉跳。

可我同样没有犹豫,将它们一并丢在地上。

我并非贪财之人,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再多的钱也没有用处。

最后就是挂在上面的一串钥匙了,我盯着那些钥匙,仔细想着该如何利用它们。

「……」

不行,现在脑袋里很乱,根本想不过来。

但它们姑且可以称作锐器,留着或许会有奇效。

「……」

其实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抱着安慰自己的态度保留了最后的东西,我将钱包闭合,塞到怀里。

做完这些,胀痛感渐渐袭向大脑。

结果还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刘顿到底要这个有什么用?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钱?

绝对不可能……

「好了,赵汐沫,过来休息一会儿吧……」

我从单间中拉出两个板凳,招呼着一直站在门口的赵汐沫过来坐。

她听到我的呼喊,微微抬起头,冷漠地瞥了我一眼。

我有些迷茫地望着她,看着她朝我走来。

她虽然迈开步子,但却并没有理会我,而是从我身旁缓缓走过,也没看那根板凳,而是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前停下。

「喂?」

我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觉得她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这时,窗外,天空中的薄云渐渐移开。

轻盈月光随之洒下,挥洒在她苍白的皮肤上,好似闪起银色光芒,竟有一种凄美的美感。

我怔怔地望着她,呆在原地,哑口无言。

这时,她突然扭头看我。

绝美的容颜被阴影和月光分割着两个部分,唯有漆黑深邃的眼瞳中存有些许光芒。

我一窒,因为那光芒扑腾闪烁,或许下一秒就会熄灭。

「你……怎么了……」

她依然盯着我,目光闪烁了一下。

伴着苍色的月光——

「呐——」

她缓缓开口,向我低声问道。

「林宇轩,这个世界上……你最相信的人,是谁?」

 

「最相信……的人?你在说什么?」

「……」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我。

并没有表现出期待我回答的样子,但不知怎么,我却感觉到了她内心的渴望。

我只好思考她的问题,可脑子很乱,根本无法得出答案,因而渐渐扣紧了手指。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问这种奇怪问题啊……」

她依然没有说话,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明明没有任何改变,却在我的视野中渐渐模糊了。

「家人?」

「……」

「朋友?」

「……」

「这个世界我最相信的人……」

「恋人呢?」

「恋人……你是说……她吗?」

赵汐沫的话让我陷入迷茫。

是啊,我该……相信谁?

咚!咚!

就在这时,身后的房门突然颤抖了几下。

而在我面前,赵汐沫淡然的表情突然变得极为惊恐,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该死,屋外确实站着可怕的东西!这种敲门方式绝对是那帮丧尸!我们居然被它们找到了!!

明明没有被看到的,为什么会被找到!?

一道电流从我脑中穿过,我突然想起我之前在楼梯口情急中打开的门——我并没有关上那扇门!!

开什么玩笑,难道它们真的具备智慧,知道我们躲在这个阶层的某个角落!?

「怎……怎么办?」

赵汐沫颤抖着失去血色的嘴唇,先前的镇定一瞬之间消失地无影无踪,眼神无助地看着我。

我慌乱地四处环视,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她背后的窗户上。

想到办法的那一瞬间我简直想抽自己一个耳光,不只是我,感觉就连赵汐沫的智商也完全下线了。

「妈的,这里是二楼,离地面也就四米左右的高度,直接翻窗跳出去!」

我急匆匆地冲了过去,这时她拉住了我的手。

「下去之后……去哪?」

「管不了这么多了,再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我放下她的手,连忙将窗户打开。

呼啸的寒风瞬间灌入房间,割裂着我的脸颊,与此同时,背后房门猛然一颤,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一只苍白的手从外面伸了进来!

「快点,你先走!」

我托住赵汐沫的身体,将她送到窗台。

「能看到下面了吗,没有奇怪的东西吧!?」

「没……没有!」

「好,那就下去!」

我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一把将她推了下去。

底下传来一声惊叫,我毫不在意,自己也随后翻了下去。

最后关头,浴室门口发出一声巨响,门被突破了。

 

我牵着赵汐沫在树林中飞快奔跑,背后传来嘶吼的声音。

没错,我们成功逃出了那栋旅馆,但并没有摆脱真正的危机。

我们依然在被那帮发了疯的丧尸追赶着!

它们大多数人动作迟缓,可这不代表没有例外,我发现有个别个体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因此我们绝不能停下脚步!

「我们这是要去哪?下山?」

因为逆风,背后赵汐沫的声音几乎听不清。

「没错,下山!」

我也不顾及是否会被背后的村民们听到,提升嗓门吼道。

「我们需要船!否则永远都别想逃出这里!」

「但是……之前根本没见过岸边有船!」

「可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了——!!」

我继续大吼着,这份怒意并不是针对赵汐沫,而是针对这无尽的绝望。

没错,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到底该用怎样的方法才能逃出这个该死的地方,我现在只能遵循本能,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海边我们一个人也没看到,说明它们很少靠近那个地方,实在不行我们就趁着甩开它们的机会逃到那里,找个山洞之类的地方藏起来,自己造一艘船掏出这里!!」

我语调混乱的吼着。这既是为了安慰赵汐沫,也是为了安慰自己。然而事实却是,我其实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

所谓脑袋乱成一麻,大概就是我现在这样。

 

待我们跑下山后,太阳从天边升起,渐渐取代了月光。

这对我们而言或许是个好消息,这样我们就不用特别留意是否会被绊倒,可以进一步加快速度了!

随着面前视野的开阔,山脚下的村庄展现在我们眼前。

地上保留着我们离去时那副狼藉的场景,宽阔的大路上,起初一个人也没有,但随着太阳升起,在阳光普照下,有几间房屋的门突然打开了。

「!!」

望着从其中走出,面色蜡黄的村民,我下意识停止了呼吸。

果然,他们看到我们,原本镇定的模样瞬间暴怒,呆滞的表情立刻变得狰狞起来。

赵汐沫立刻紧张起来,捏住我的手加重了力道。

「来!走这边!」

我看上去非常镇定,其实大脑也是一片空白的。

仅凭最后的本能在迈动双腿,相信背后的她也是一样。

直觉告诉我,我不能将这些东西引到海滩上去,那是我们最后可以躲藏的地方,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那里!但是身体本能却败给了这份脆弱的直觉,这份望尘莫及的无力感,令我一边奔跑一边崩溃。

我完全停止思考,甚至遗忘了时间,直到——

哗!

对面传来轻盈的海潮声,越来越近了。

哗啦。

是海……

我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双膝突然失去支力,噗通一声跪在柔软的沙子上。

将它们引到这个地方完全是自寻死路,为什么明知这一点,却依然要做出这种愚蠢的举动!?

赵汐沫发出一声惊呼,她随我一起跌在地上。

背后,愤怒的嘶吼丝毫不减。

摆在我们面前的,除了一望无际的无尽大海别无其他。

这下……真的是死局了。

「船——!!」

赵汐沫突然发出兴奋的大吼。

她立刻站了起来,甚至遗忘了我的存在,往前方狂奔过去。

「是我们的船!!」

「欸……?」

我茫然地抬头望去,看到某个东西,眼角抽动了一下。

闪耀着日光的海岸上,停靠着某个巨大的物体。

——简直难以置信,那居然是我们的船!!

「!!」

我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胸腔涌过,激动地站了起来。

遥遥望去,一个人头从甲板上冒了出来,往我们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是熊哥——!!」

跑在最前的赵汐沫自然也看到了,我从未见过她表现出如此激动的言情。

我同样迈开脚步,朝太阳的方向奔去。

这是曙光!

必死绝境中的一丝曙光!

他妈的,居然还有这一手!!

我们翻盘了——!!

我的脸颊激动地有些发烫,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往那个方向狂奔。

甲板上,熊志豪自然注意到了我们。

倒不如说,他就是因为发现了我们的到来,才抬起头的。

他冲我们挥了挥手,黝黑的脸上罕见地展现出笑颜,冲我们露出一排银牙。

「熊哥——!!」

赵汐沫欣喜地应着。说起来,我有些甚至难以跟上她的脚步。

离海岸还有好一段距离,但只要能逃出这个地方,这全都不是事!

这该死的地方,我再也不会来了,绝对不会!!

就这样彻底离开这里,这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

我越想越兴奋,与那艘船的距离也愈发的靠近,而随着距离的靠近,我突然注意到了某个东西。

「等……等一下!」

以至于下意识停下脚步,呼喊赵汐沫停住。

她没有听我的劝告,我也没时间在意这个。

我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甲板上似乎堆积着什么东西,露出褐黄色的尖尖一角。

再看向熊志豪,他的额头似乎有些红。

好像有一丝鲜红的痕迹,从眼眶旁缓缓淌下。

鲜红的痕迹……那是什么东西?

只见他依然笑着,冲我们挥手,其中一只手上好像正捏着什么东西。

那是……

我定睛看去——

一支点火的打火机?

为什么会是这个,他在这种时候也要抽烟?

不对……

我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

心脏怦怦跳动,仿佛什么东西在撞击四壁,就快从心底跳出来,从嗓子里跳出来。我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辈子从未体会过这种撕裂灵魂的危机感!

在我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本该温柔笑着的熊志豪,眼神逐渐染上血红的疯狂之意——

「!」

他无声地垂下了手,我这才发现他的动作无比僵硬。

僵硬的动作,简直就如同——!!!

但这并不妨碍他将那根打火机移向背后,在他背后,那黄色的堆积物居然是——

「炸药——————!!!!!!!!!!!!!!!!!!!!!!!!!!!」

我瞬间瞪大眼睛。

「快躲开————!!!!!!!!!!!!!!!!!!!!!!!!!!!」

「赵汐沫——!!!!!!!!!!!!!!!」

我歇斯底里地吼着早已跑远的赵汐沫。

下一秒——

轰!

冲天的火光中,我们最后的曙光葬身火海。

 

「赵汐沫!!」

我发疯似的冲进火光,将赵汐沫的身体从热浪中拉了出来。

「欸……欸……?」

她像是难以接受现实,眼神剧烈动摇着。

脸上虽然乌黑一片,但万幸没有受到灼烧。

「熊哥……骗人……怎么可能……谁能告诉我……」

只是,她现在的意识前所未有的凌乱。

她抓住我的胸口,揪住我的衣服。

「刚才发生了什么?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停下动作,沉默不语,神情复杂地看向她。

「……」

是啊,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望向身后的大火,灼热气息扑面而来,隐约间能看到一个庞大的船体轮廓在其中熊熊燃烧。

「什么啊……这算什么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赵汐沫依然目光无神地自言自语着。我无法感受面前的她到底在承受什么。

大脑依然处于麻痹状态,我甚至也在问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

回应我们的是席卷而来的热浪,以及岸边那冲天的火光。

黑色的浓烟蔓延过来,我被呛了一下,觉得呼吸困难。

「来……我们快走!」

我嘶哑着嗓子,重新牵住她的手,回头望去来时的方向——

心中一惊,我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刚才的爆炸惊醒了全部村民,把他们全部引来了!

「快走!他们来了……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她的手却从我的掌中滑下,最终整个人都无力地坐在地上。

「骗人……骗人……」

我现在急地满头大汗,但突然看到了她的眼神。

「你——!」

紧紧闭上了嘴,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死寂。

这是她眼中唯一的色彩。

这份死寂甚至蔓延到了面部,以至于她整张脸都变得青白生硬。

她的嘴张大着,却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我这才发现她是在哭,嘶哑着嗓子,下颚痉挛,是伤心欲绝的无声痛哭。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渐渐松开了手。

原来是这样。我这才反应过来,我之前自以为是的想法全部大错特错。

赵汐沫并非临近崩溃。

其实,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早就已经崩溃了。

汹涌水流稍之不慎就会化作洪水泛滥,只需要击溃最后的支点,那强行支持的薄弱筑堤就会不攻自破。

正如她现在这副样子。

心死了,整个人就死了。

人死了,不论什么都无法拯救。

噗通一声,她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像个婴儿一样无声拗哭着。

啊啊……就这样结束了么。

我将目光转向不远处。

那些村民似乎惧怕火光,狰狞的脸上露出迟疑神色,迟迟不敢靠近,似乎是想将我们围起来,正在构建包围圈。

虽说如此,就算他们不敢靠近,一直站在这漆黑的浓烟中,也让我大脑晕厥,开始出现轻微的缺氧症状。

终于……

这从头到尾都荒唐至极的事情,终于要结束了么。

到此为止了么。

身体摇摇欲坠,我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同样摔坐在沙滩上。

沙子很烫,我眼前的风景被那群怪物遮掩,黑压压的一片,仿佛连天空都遮蔽住了。

「……」

其实并没有,只是天空被乌黑的浓烟遮掩而已,我尚且能看到那座山的山顶。

我们从那座山中逃到这里,可终究还是徒劳。

山……

山顶……

山顶——!?

「山顶——!?」

我在这一刻宛若醍醐灌顶,麻痹的大脑立刻清醒过来。

啪!我捏住赵汐沫的手,用力过大,似乎弄疼了她,让她抬起灰暗的眼睛看了我一眼。

「我们去山顶!!」

我不等她回应,支撑最后的力量拉扯她的手,让她得以重新站立起来。

过多的事情就管不着了,我咬紧牙关,借着黑烟的掩护,朝包围圈尚未构建的最后一角发起冲刺。

「去山顶的那座塔……就像上次那样!!」

没错,这就是我突如其来的疯狂想法。

「像上次那样逃离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