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7年1月8日清晨:

今天是要回单位报到的日子,昨天晚上不到九点就上床的我,今天早早地起来了。

好像是算准了我起床的时间似的,我刚一睁眼,放在枕边的军用手机就震动起来。

显示的来电是海空联合部队司令部办公室,十有八九是西勒上将打来的。

我接起电话,果不其然,是我想象中的声音。

“少校,计划有变,你今天不用去学院了。”

“怎么?有什么紧急任务吗?”虽然我知道肯定不是,因为电话里是不允许谈论涉密事项的。

“不,B〇C今天可能要采访你,你留在家里等通知吧。”

“哈啊……采访哪个我?塞浦路斯英属基地区的试飞员?英爱战争期间的王牌?还是投敌的西班牙变节者?”我半是自嘲,半是讽刺地说。

“等通知。”

上将没在这个没营养的话题上纠缠太久,撂下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休息日延长了一天,但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现在的我只想马上奔赴工作岗位,用训练和工作填满胡思乱想的脑袋。

伊丽和美伊还没有起床,我看了看表,时间还早。

我从冰箱里取出鸡蛋、牛奶和黄油,又从厨房的壁橱里拖出来半袋面粉。

之前许诺过的做泡芙约定,虽然约定的对象已经不在这里了……

…………

……

烘焙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尽管过程中总是会想起某个缠着我要点心吃的猫耳小姑娘。

叮————

烤箱发出了提示音,将我从发愣中唤醒,我遂戴上隔热手套,将托盘取出来。

与此同时,家里固定电话的铃声响起。

我腾不出手来,伊丽接起了电话。

伊丽和电话另一端的人说了几句,然后捂住听筒的下端对我说:“是PM,米格尔先生。”

PM?哦哦,记得B〇C有个Primetime专栏。

“我来接吧。”

我把托盘放下,走过去接过听筒。

“请问是米格尔·德·戴德罗斯少校吗?”电话的另一边传来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似乎是个有把年纪的人了。

“是的,请讲。”

“请问你今天下午是否有时间?”

“有时间。”

“那么我可以去采访你吗?”

“可以。”

“好的,少校,我将于今天下午三点登门拜访。”

“明白了。”

说完,对方就挂上了电话。

电话里也没说要采访什么内容,我索性就不准备了。

下午三点刚到,门铃声响了起来。我去开门,一个体型有些发福的中年人站在门口,他摘下头上的礼帽,对我说:“下午好,米格尔少校。”

“您好,请进,随便坐……”

我让出了门口,心生疑惑。

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记者或者主编,而且是独自一人前来,也没有携带任何设备。

我看着这个人的脸,总觉得有些熟悉,我应该是在哪里见过……

突然间,我想起来了。

“您……您是首相(Prime Minister,简称PM)!”我惊讶地叫了起来。

“嗯?我不是在电话里说了吗?”首相笑了笑,说道。

“我以为是B〇C的PM……”

现在想来,上午电话里说的采访(interview)其实是访问的意思啊……

“假装B〇C是安全措施。”

“告诉我有采访的是西勒上将,他知道这件事吗?”

“他不知道,或者说,假装不知道。”

“您来的这件事要对上将保密吗?”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头。

“不,不需要。”

“那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哈哈,别紧张,少校。”首相轻声笑了笑,然后对将咖啡放在桌上的伊丽说:“谢谢你,小姑娘。”

伊丽冲首相点了点头,离开了。

“我只是想见见你这个风云人物。”首相端起咖啡,但没有喝,“有这么多传奇经历的飞行员,英国有史以来你还是第一个。”

“敢在三天前还有恐怖分子出没的城市里露面的首相,恐怕您也是第一个吧。”

“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现在北爱尔兰已经连一个恐怖分子都没有了。”首相喝了一口完全没有放糖的咖啡,缓缓说道。

“您知道这件事?”

“是的。那天在游乐园里有多少恐怖分子,就有多少MI5外勤。你知道吗?当你去接触那个恐怖分子女首领的时候,着实是让后方指挥中心的人捏了一把汗。”

“您的意思是,我的行为反而帮了倒忙是吗?”我心情复杂地问。

“你认识马卡洛夫吗?”首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岔开了话题。

“有过一面之缘。”

“她似乎挺中意你的。”

“我和她打过一架,在爱尔兰。”我不知道首先问我这个问题的用意,不过似乎话里有话,“首相,接下来您要问的问题,是否由内务部的人来问比较合适?”

我被怀疑为敌特分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要是被认为是和恐怖分子串通的话,我倒也不觉得奇怪。

“哈哈哈!”首相突然大笑起来,“看来你蒙受了不少不白之冤啊。”

“……”

“放心吧,和暗通恐怖分子这种事,怎么轮也轮不到你。”

“那您认为能轮得到谁?”我本能地察觉到首相在暗示着什么。

“米格尔少校,你在西班牙特种部队服役过,对吗?”

“是的。”

“那我问你,如果你想渗透到敌国进行破坏活动,你会怎么做?”

“平时还是战时?”

“平时。”

“领土接壤吗?”

“不接壤。”

“伪造护照或者伪造公民身份申请合法护照入境。”

“如果要进行爆炸破坏活动的话?”

“关键设备拆解,用携带或邮寄的方式运送,其他基本原料就地购买。”

“如果你们要潜入一个中队呢?”

“化整为零,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个星期到一个月。”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马卡洛夫和她的手下1月1日的时候还在土耳其,4日的时候就全部来到了贝尔法斯特,而且已经准备好了炸弹,你会怎么想?”

“如果有先期到达的……”

“不,他们中没有一个是今年以前到的。”

“这……”

怎么可能啊!

要是英国的边检系统这么疏漏,西班牙又怎么会打得那般辛苦。

等等……边检系统?!

“您是说,是边检勾结恐怖分子吗?”

“你还是只看到了表面,事实上渗透的方式可不止通过边检这一种。”首相放下咖啡杯,里面的咖啡水位似乎没有下降多少,“海关、移民、军贸甚至是外交访问,能渗透进来的方式多了去了。但有一点是相通的,那就是,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如果没有某个大人物授意,绝对没办法一次进来这么多。”

“您不打算告诉我‘大人物’是谁,对吗?”

“是个觉得恐怖袭击符合自己利益的人。”

“谁会这样想?”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免得你产生必要之外的猜疑,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知道的。”

又是“你会知道的”这种话,最近我已经司空见惯了。

这一次,我不想被别人带着节奏走了,于是我向首相抛出一个问题:

“首相,既然MI5已经掌握了恐怖分子的动向,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是否证明,恐怖分子的行动也符合MI5或者其上面的某些人的利益?”

我旁敲侧击地表达了我认为首相自己就是“大人物”的观点。

“如果你指的是恐怖分子的行动,那么是的,但恐怖袭击不是。”

“什么意思?”

“直到恐怖分子离开英国,也没有一颗炸弹炸响,不是么?”首相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如果说恐怖分子的行为是‘不发动恐怖袭击’,那么它显然是符合你说的那些人的利益的。”

“您是说MI5掌握恐怖分子的心理?”

“是掌握马卡洛夫的心理。”首相纠正道,“你要知道,马卡洛夫的‘维杜拉克’更多地被认为是佣兵组织而非恐怖分子,大部分国家元首都和她打过交道。”

“那您是怎么保证他们不发动恐袭的呢?”

“很简单,通过贝蒂。”

“那条牧羊犬?”

“是啊,不然你认为我为什么要让三军额外花费50万英镑的开销去救一只不一定活的到明天的老狗?”

“我以为是为了支持率。”我直言不讳。

“也可以这么说,毕竟要是让马卡洛夫真的把游行队伍炸了,我也没有所谓的支持率可言了。”首相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马卡洛夫是个很精明的人,炸死一群游客显然达不到她的目的,也达不到放她进来的那些人的目的,当然,也不符合可以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的利益,所以直到今天,你、我和全英国的公民都相安无事。”

我沉默无言。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首相起身,“我和你说的话,你告不告知上级都无妨,再见,米格尔少校。”

首相走后,伊丽和美伊来到了我的背后。

“伊丽,美伊,你们觉得首相和我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头也不回地问。

“他是在说,您该选边站了。”

“您该选边站了,他是在说。”

伊丽和美伊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