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7年1月5日上午,英国海空联合部队司令部主官办公室:

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幅颇有几分复古风格的纸质挂历,挂历上的日期数字被不同颜色的笔标出了不同的记号,每一个数字的下面,都有简洁的文字标注。

海空联合部队总司令西勒上将背着手站在挂历前,眼睛盯着今天的日期看。

一个硕大的阿拉伯数字“5”的下面,标注着“幻影,检修”两个单词。

而后,西勒上将看了看表,确认了一下时间,便走到办公桌边,拿起的电话。

“给我接403所的4431。”

“明白,上将。”

电话的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是4431,上将,请问有什么指示吗?”

“今天1500,送蝮蛇、雨燕和金雕去检查微米机械运行情况。”

“明白,上将,今天是例行检查的日子,不是在上个月末就订好的吗?”

“我提醒你一下,怕你忘了。”

“请您放心,这件事一定安排好。”

“好。”

说完,西勒上将放下了电话。

…………

……

从对微米机械专用的大型扫描设备上下来时,已是下午三点。被米格尔唤作“幻影小姐”的女性接过操作员递过来的湿毛巾,把粘在身上的不知名液体擦掉,然后穿上便装的外套。

“这边的检测结果一小时后可以出来,你先去做别的项目吧。”

“咦?要等的啊……早知道先来这边了……”

其他的检查项目,幻影小姐已经全部做完了,这所同化体研究所的附属检查机构的例行检查和去医院体检没有什么两样,唯一的不同就是没有那么多人排队。

因为还要等待检查结果,幻影小姐从自动售货机那里买了一罐咖啡,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一格信号都没有的手机发呆。

就在这时,幻影小姐看到走廊的另一端,有一小拨人正互相交谈着走了过来。她们都穿着空军的常服,为首的是一个有着酒红色长发和玫瑰色双眸的少女,身后跟着两个年龄似乎比她小一些的人,其中一个是梳着单马尾的银发少女,另一个留着一头干脆利落却没怎么打理的黄褐色短发,头顶上还有两撮竖起来的发丝。

“哦?”幻影小姐拿起灌装咖啡送到嘴边,以此掩饰自己的笑容。

如果只是笑的话,倒也不用刻意掩饰,不过,幻影小姐自知,自己的笑容中包含了多少嘲讽与鄙夷。

“一周三次例行检查,不觉得太频繁了吗?”梳着单马尾的银发少女双手兜在脑后说道,她的代号是“雨燕”,一个半桶水的电子战型同化体。

“毕竟我们昏迷了一个星期啊,大概上面怕我们真的出什么状况吧。”短发少女回应道,她的代号是“金雕”,一个与以前的幻影小姐一样,是个只能对纯机械单位有点用处的特化型同化体。

走在前面的长发少女一直没发话,她的代号是“蝮蛇”,似乎是英国唯一一个拥有外装甲的同化体。而她现在板着一张严肃的脸,不搭理同伴的搭话,径直从幻影小姐的身边经过,走向检查室。

那张看似干练精悍的脸,令幻影小姐心生厌恶。

一群败军之将,倒还把自己视为掌上明珠了。看她们的表情和状态,大概还不知道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吧。

“嘁……”

幻影小姐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反胃感,她把喝光的空罐子扔掉,又买了几罐咖啡,以仿佛要浇灭心头的怒火般,一罐接一罐地灌进嘴里。

…………

……

过了一会儿,进入检查室的同化体走了出来。

“哇啊……他们把什么东西涂在身上了啊?感觉好难受……”最先出来的雨燕抱怨道。

“还好吧……”金雕回应道,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看她那副神态和扭扭捏捏的动作,大概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吧。

“……”

对话的内容让步兵出身的幻影小姐不能自已地骤起了眉头。

这两个家伙,哪里像个军人,简直是贵族学校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幻影小姐也知道自己主观上对她们有一种敌意,所以她们干什么都看的不顺眼,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去买饮料吧,金雕你喝什么?”雨燕问。

“我和你一起去吧,看看售货机里有没有什么新品。”

“那队长呢?”雨燕勾着头问。

蝮蛇刚刚从门里走出来,说了一声:“黑咖啡。”

“明白!稍等哦~”

说完,雨燕拉着金雕向楼道另一端的自动售货机走去。

幻影小姐看了一眼手里的罐装黑咖啡,突然觉得它像一条在手里蠕动的大肥蠕虫一般令人作呕。她用力一捏,拉环从还没开罐的咖啡罐上崩飞了。她将扭曲的残骸扔进垃圾桶里,站立起来。

“哈!这模样了!头发这么长了!”

蝮蛇回过头来,平静的眼神中略带疑惑地看着出声的幻影小姐。

这里除了蝮蛇和幻影小姐之外没有其他人了,而幻影小姐现在并没有拿着电话,显然是在喊莉莎。

“你是?”

“不认识了吗?我还抱过你呢。”

此言一出,蝮蛇更加疑惑了。

看见蝮蛇的表情,幻影小姐显出了鄙夷的神色,仿佛嗤笑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美国人不知道华盛顿似的,冷笑说:“忘了?这真是贵人眼高……”

“你究竟是?”

这下幻影小姐完全确定了眼前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和那两个半桶水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米格尔现在心情很糟。”幻影小姐完全不想说关于自己的任何一个字,而是将话题突然跳到看似无关的米格尔身上。

“米格尔?为什么会提到他……”蝮蛇狐疑地蹙了蹙眉。

米格尔是蝮蛇在塞浦路斯英属基地区里遇到的飞行员,他对蝮蛇有着超乎正常的执着。据他本人所述,他的恋人“莉莎”和蝮蛇长得一模一样,并且,米格尔认为蝮蛇就是莉莎。

起先,蝮蛇对米格尔的异常热情很是反感,然而随着对这个人的了解,蝮蛇察觉到,米格尔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不堪,他那股执着的背后,有着最为深邃最为复杂的情感。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幻影小姐眼中的轻蔑又加深了几分,“米格尔手里又多了几十条血债,还有再也没办法还清的人情债了。”

蝮蛇听后,更是一头雾水了。

幻影小姐心中的无明业火,因着蝮蛇的反应不断升腾。她脱下自己的外套,扔在椅子上。

幻影小姐的里衣是一件贴身的紧身衣,覆盖肌肤表面的范围很小。蝮蛇一眼就看出,这样的衣装是同化体在生成外装甲时尽可能避免衣装破损的设计。

眼前这个家伙,并不是什么研究人员或家属,而是和蝮蛇一样,来进行例行检查的同化体。

“还不是为了你们!”

上一秒还在冷笑的幻影小姐,突然愤怒地呐喊起来,一对中心隆起的三角翼随着幽绿色的光华在幻影小姐的背后显现,她的手臂上,一对形状怪异的肩甲套住了大臂的中后部分,那高辨识度的激波锥和扰流片,让稍微懂点航空知识的人一眼就看出,那是属于幻影战斗机的进气口部分。

幻影小姐揪住蝮蛇的衣领,将她的身体提起来撞到墙上。

“哇!队长!怎么了啊?”

“需要我叫宪兵来吗?”

跑去买饮料的两个小跟班回来了,一看见蝮蛇被人摁在墙上,一下子全都傻眼了。

蝮蛇没有理会她们,只是静静地看着面目狰狞的幻影小姐。

“你们这些家伙……你们每一个!每一个!都是拿70条人命换回来的!就为了你们这些废物!”

“有这种事?”

“是啊,你不会知道的,你只是被豢养在温室里的娇花。”幻影小姐把蝮蛇的身体往上提了一点,愤怒地说,“没人会告诉你,米格尔……米格尔也不会告诉你,哪怕他承担的重负会压垮他的内心!”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问为什么!”蝮蛇每一次提问都会往幻影小姐的怒火中浇一盆烈油,她现在恨不得一拳揍烂那张置身事外的无辜嘴脸,“那当然是因为米格尔他……”

说到这里,幻影小姐突然闭嘴了。

“因为什么?”不知情的蝮蛇还在追问,丝毫没有察觉这一刻幻影小姐心境的变化。

那是因为米格尔他爱你……

这句话无论如何幻影小姐也说不出口,尽管知道这是事实,但要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话,无疑是亲口宣告自己的失败,一败涂地。

“所以呢?因为什么?”蝮蛇继续追问道。

蝮蛇再次点燃了幻影小姐将熄的怒火,她把蝮蛇的身体从墙边拉开了一点,然后用更大的力量砸了上去。

咚————

墙上发出了沉闷却响亮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有多羡慕你!”

愤怒的咆哮之中,充满了不甘心的音色。

蝮蛇知道自己不该再说什么了,她平静地看着幻影小姐的眼睛,沉默不语。

过了几秒钟,怒容渐渐从幻影小姐的脸上退去了。她放下蝮蛇,解除了武装,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走廊的尽头。

雨燕与金雕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是因为什么。

“队长,那个人你认识吗?”过了一会儿,雨燕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蝮蛇一言不发,将幻影小姐丢在椅子上的外套拿了起来。

看来,在自己昏迷期间,真的发生了对自己来说十分重大的事,自己却被人可疑地蒙在了鼓里。

这件事必须要去确认,不过在此之前……

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