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三个,什么都不要说,边吃边听我说。”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或者说已经发生了。

我知道他的工作是什么,而当他露出这幅表情的时候,我也大概能猜到他现在的心情是什么。

伊丽和美伊听,我的两位“女仆前辈”听他说完完后,拿起可丽饼就啃,但眼睛始终盯着他;我想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一声不吭地捧起了可丽饼。

“伊丽,美伊,你们注意一下站在快餐店门前的那个银发碧眼的巨乳妹子。”我压低声音说道,“注意她周围,保持一定距离并时不时看她一眼的人,还有用帽子遮住耳朵,或者正在打电话却没在说话、只有嘴唇在动的人。总之,一切你们觉得可疑的人都关注一下,当你们觉得他们要行动的时候,想办法发信号给我,然后打电话给MI5。你们知道电话吧?”

“我们知道,米格尔先生。”

“米格尔先生,我们知道。”

MI5?哦对了,是军情五处,虽不知道这个部门是做什么的,但一定是解决警察没办法解决的事的。

“大哥哥?出了什么事了喵?”虽然知道他不会告诉我,但我还是问了一句。

“贝玲,你也注意一下我刚才说的那些人,尽可能远离他们,尽可能远。”

他对我的关照与伊丽美伊并不一样,我想的没有错,她们俩也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女仆而已。

“到底……”

我试着询问究竟,却被他一脸严肃地制止了。

“听我的话,知道了吗!”

“喵呜……贝玲知道了……”

尽管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但是这样明确的拒绝态度,稍稍让我感到有些难过。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谁叫我在他面前尽是扮演着单纯的小女孩形象的呢。

他说完之后就走了,伊丽和美伊也将最后一口可丽饼放进嘴里,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不知往哪里去了。

我也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最稳妥的方式,就是听他的话,避开那些人离开公园吧。

但是……

但是……

这一次,还是只能袖手旁观吗?

我和他之间,永远间隔着一堵翻越不了的墙吗?

口中的奶油与蛋饼味同嚼蜡,我反复咀嚼着已经失味的可丽饼,艰难地将它咽下。

我,无法忍受……

放下只咬了一口的可丽饼,我站了起来。

一直以来,在他身边的时候我都很听话,但这一次,不行了。

…………

……

我最先锁定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人。

冬天的北爱尔兰,即使在正午也没有多强的光照,这个时节戴墨镜只会严重影响视线。

接下来,就是对照那个人人的动作,看看是否符合他告诉我的那些了。

我装作不经意地走到那个人的侧面,让自己的视线绕过单项通透的墨镜镜片观察对方的眼睛。果不其然,那双眼睛过不了一阵就会往一个方向瞥视,在那道视线所到之处,确实有一个银发碧眼的巨乳女人。

于是,我从那个人视线的死角靠了过去。

我没有故意放慢动作,也没有一直盯着那个人,而是把那人附近的厕所当做目标,以自然的步幅走了过去。

在与那个人交错而过,之后,我的手中多了一把本应被那个人衣服下摆盖住的手枪。

——大哥哥,你一直在与这些人对抗吗……

像这样的人究竟还有几个?听他的语气,应该不止这一个吧,那也就是说,枪也不止这一把。

我盯着手里这把手枪,犹豫了一阵,然后抬起头,找寻下一个目标。

…………

……

“大哥哥!贝玲有事情要和大哥哥说呢~”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或者说已经发生了。

我知道这个时候接近他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这个时候接近他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我还是这么做了,即使我所做的对我和他来说都没有意义,但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什么都不做、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满眼都是恐惧。

在与危险人物面对而坐、知道自己正在被枪口对准的他,都未曾表现出半点恐惧,此刻,却因我的接近而露出了此等表情。

我的内心同时被感动和失落两种情绪充满。

感动的是,他竟然如此担心我的安危。

失落的是,他认为我根本不足以应付他自己独自一人就可以应付的境况。

果然,在他的眼中,我和他并不处在同一个世界之中。

为了掩饰我的心情,我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用甜美的声音向他说:“大哥哥~”

“啊啦,我们两个可没有女儿这个设定啊。”坐在他对面的女人撑着下巴看着我,话里有话。

呵,连你也一样么,连你也认为我并不是可以站在他身边的人吗?

“贝玲,你来做什么啊!”

他冲站在自己身边的我拼命挤眼睛,似乎是希望我能看清形势赶紧离开。

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我无动于衷。

“大哥哥,你看这个。”

我笑着说道,将三把黑色的手枪放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那一刻,不光是他,连那个很危险的女人都吃惊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

“是从大哥哥让我注意的那些人身上拿到的呢。”我抖了抖耳朵,说道:“呐呐,大哥哥,带着这些可怕的东西,那些大叔都是坏人吗?”

突然间,我感觉到,集中在他身上的视线,溢满了浓烈的杀意。尽管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我知道,现在也许有超过二十人已经把手放在枪柄上了,只要他有任何拨动他们紧绷的神经的言语动作,子弹就会从四面八方追逐那些视线疾驰而来。

是嘛……连你们也一样,认为我和他不是同等的,认为我和他不一样,并不是一个威胁,是吗……

他的面前放着三把可以置那个女人于死地的胸前,但因为我的关系,他连碰它们一下都不敢。

是我搞砸了吗?

我第一次没有看别人的眼光做出的行动,搞砸了吗……

在这僵局之中,最先行动的是他对面的女人。她没有做任何直接与他对抗的事,而是双手拿起汉堡,扒开包装纸,将汉堡举高,大大地咬了一口。

就在她咬下汉堡的一刹那,围绕着他的杀意瞬间消泯。

吃汉堡是信号么……

我不禁开始想,如果她不是拿起汉堡而是薯条或者可乐的话,也许这一秒,他就已经倒在我的面前了。

那个女人放下只咬了一口的汉堡,摊开手,用手掌指了指桌子上的枪,意思是让他处理一下。

他将其中两把插在腰带上,另一把拿在手中,隐于桌面下方,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而后,他伸手揽过我,让我站在他的右后方,用他自己的身体从并不存在的敌意中保护了我。

在他的手触碰我的瞬间,由失落产生的悲伤令我颤抖不已。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那个女人看着他背后的我,舔了舔嘴唇。

在她将最后一个单词说出口之前,他就将手里的枪重新亮了出来。

“你要是再看她一眼,我就会扣扳机!我不跟你开玩笑!”他恶狠狠地瞪着她。

我知道,那个女人是在借我以挑衅他。如果不是我不知道手枪的用法,现在用枪指着她脑袋的人,就是我了。

“你知道吗?”那个女人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随意地把双手交叉在一起,“像你这样有能力做到的人,想做的话一定是不动声色地被对方察觉之前动手。当你摆出这个表情来威胁我的时候,就证明你没这个意思,只是在虚张声势了。不过,你猜怎么着?我不看就是了。”

那个女人最后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是看穿了我小心思的笑意,而后,她的视线重新集中在了他身上。

“我现在要让她离开,你的人不许动,听见了吗?”

“没问题,不过我觉得她待在你身边反而会更有安全感。”

他和她谈论着我的事宜,却没有给我插嘴的余地。

我还真是一个可悲的存在啊……

于是,我抓住了他的衣服,以强调自己存在一般的哀怨语气低声说道:“大哥哥……贝玲不想走……”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将视线移回那个女人的身上。

“好吧……”

我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真的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刻,那么我至少想要在他的身边……

也许我的行为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但唯有这一次,我想放任自己任性一次。

这时,一道光斑从他和她之间的桌面上划过。它不像是偶然发生的,而是某人在高出使用反光物体刻意制造出来的。

在看到光斑之后,那个女人拿起了可乐杯。

与此同时,他的手在桌子底下翘起了枪口,对准她的心脏。

那个女人叼着吸管喝了一口,随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我们要做的事做完了。”你跟别人轻描淡写地说,“爆炸物已经拆解回收了,现在我们要走了。”

“你的手下可以走,但我得麻烦你稍微陪我一段时间了。”他对马卡洛夫说。

这看似平淡的几句话之间,隐藏着我无法想象的交锋。

“我觉得不用。”那个女人抬起手,指了指他的身后和自己的身后,“在二十三减三把枪瞄准你的同时,也有两把枪的枪口指着我的脑袋。你也养了三个很能干的手下嘛。”

那个女人所指的,毫无疑问是伊丽和美伊。

“就这样吧,再会。”那个女人无视他的威胁站了起来。

“等等!”我也站了起来,“翠鸟在哪里?”

我知道他口中的“翠鸟”并不是一种鸟类,似乎是某人的代号。而这个代号,我之前从没有听他提起过,也不认识这个代号所指的人。

我比我想象中的更加不了解他。

“哦?你问这个啊。”那个女人边把椅子摆好边说,“那天在大楼里,她钻进垃圾竖井里躲过了你们的搜查,毕竟你们也没剩几个人,没办法在天亮前搜遍大楼了。后来她被我们接走了,现在大概在西欧某个国家里享用午饭呢。哦对了,那孩子的名字叫做‘金·菲舍尔·图费伍’,你们好歹也是同事,怎么连她的真名都不知道呢?”

“那你呢?你的真名又是什么?”

“这个嘛……”那个女人竖起手指,置于唇际,“等你什么时候成为配得上我的男人之后,我再告诉你。”

说完这句话,那个女人转身走了。

我知道,她的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我听的。

他领着我迅速离开了餐饮区,之后便和伊丽美伊汇合了。

直到最后,也没有任何人的枪发出任何响动。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他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而他思考的事,显然与我无关……

我并没有比别人更勇敢,只是……只是……

只是爱着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