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7年1月5日中午,北爱尔兰Javari游乐园餐饮区:

被欢声笑语充盈着的游乐园里,无论是远处过山车上的尖叫,还是近处各家餐厅里飘来的香气,在此时此刻都与我无关了。

我的对面,是一个银发碧眼的恐怖分子。

我的身后,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年幼孩童。

这两者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十米。而且,随着贝玲的靠近,这个距离还在迅速缩短当中。

我知道,至少有十几道视线集中在贝玲的身上,在这一瞬间,我是多么希望她可以转身就走。

“大哥哥~”

然而贝玲并没有如我所愿,她径直来到了我的身边,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啊啦,我们两个可没有女儿这个设定啊。”马卡洛夫撑着下巴看着贝玲,话里有话。

如果说贝玲是一只可爱的小猫,那么马卡洛夫就是一只凶悍而致命的雪豹。我无论如何也想阻止贝玲的靠近,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办法。

“贝玲,你来做什么啊!”

我冲站在我身边的贝玲拼命挤眼睛,希望她能看清形势赶紧离开。

然而,事与愿违,咫尺之距内的贝玲无动于衷。

“大哥哥,你看这个。”

贝玲笑着说道,将三把黑色的手枪放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那一刻,不光是我,连马卡洛夫都吃惊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

“是从大哥哥让我注意的那些人身上拿到的呢。”贝玲抖了抖耳朵,说道:“呐呐,大哥哥,带着这些可怕的东西,那些大叔都是坏人吗?”

突然间,我感觉到,向我射来的视线中,溢满了浓烈的杀意。尽管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我知道,现在也许有超过二十人已经把手放在枪柄上了,只要我或者贝玲有任何拨动他们紧绷的神经的言语动作,子弹就会从四面八方追逐他们的视线疾驰而来。

我的面前放着三把可以置马卡洛夫于死地的凶器,但我连碰它们一下都不敢。

在这僵局之中,最先行动的是马卡洛夫。她既没有拔枪也没有躲闪,而是双手拿起已经快凉了的汉堡,扒开包装纸,将汉堡举高,大大地咬了一口。

就在她咬下汉堡的一刹那,围绕着我和贝玲的杀意瞬间消泯。

吃汉堡是信号么……

我不禁开始想,如果马卡洛夫不是拿起汉堡而是薯条或者可乐的话,这一秒我和贝玲是否还活着呢?

马卡洛夫放下只咬了一口的汉堡,摊开手,用手掌指了指桌子上的枪,意思是让我处理一下。

我将其中两把关上保险插在腰带上,另一把拿在手中,隐于桌面下方,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而后,我伸手揽过贝玲,让她站在我的右后方,一个我的身体能挡住最多视线的位置。

在我的手触碰到贝玲的身体时,我发现她在颤抖,再以肉眼无法察觉的幅度,颤抖得无法停止。

我无法想象,贝玲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近一个调动十二分警觉的恐怖分子身边,将枪偷走的;我更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在支持贝玲反复三次,三次实施这个不成功便成仁的行动的。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马卡洛夫看着我背后的贝玲,舔了舔嘴唇。

在她将最后一个单词说出口之前,我就将手里的枪重新亮了出来。

“你要是再看她一眼,我就会扣扳机!我不跟你开玩笑!”我恶狠狠地瞪着马卡洛夫。

令我惊奇的是,我用枪威胁马卡洛夫的行为,并没有招致任何人的敌意。

“你知道吗?”马卡洛夫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随意地把双手交叉在一起,“像你这样有能力做到的人,想做的话一定是不动声色地被对方察觉之前动手。当你摆出这个表情来威胁我的时候,就证明你没这个意思,只是在虚张声势了。不过,你猜怎么着?我不看就是了。”

马卡洛夫的视线重新集中在了我身上。

“我现在要让她离开,你的人不许动,听见了吗?”

“没问题,不过我觉得她待在你身边反而会更有安全感。”

“大哥哥……贝玲不想走……”贝玲抓住了我的衣服,以哀求一般的声音低声说道。

贝玲只是个小女孩,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让她离开我一个人逃离,她幼小的心灵难保不被恐惧压垮。虽然待在我身边并不能给她带来实质上的安全,但至少能让贝玲的情绪稳定一些。

“好吧……”我想了一下,答应了贝玲。

身后的贝玲叹了一口气,似乎安心了几分。

但是同时,我心头上的压力加重了几分。

现在,贝玲的性命就在我手里了,她是生是死,全然和我接下来的行动拴在了一起。

这时,一道光斑从我和马卡洛夫之间的桌面上划过。它不像是偶然发生的,而是某人在高出使用反光物体刻意制造出来的。

在看到光斑之后,马卡洛夫拿起了可乐杯。

与此同时,我的手在桌子底下翘起了枪口,对准马卡洛夫的心脏。

马卡洛夫叼着吸管喝了一口,随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我们要做的事做完了。”马卡洛夫轻描淡写地说,“爆炸物已经拆解回收了,现在我们要走了。”

“你的手下可以走,但我得麻烦你稍微陪我一段时间了。”我对马卡洛夫说。

我还没有蠢到在这个时候让马卡洛夫离开手枪的射程。如果我不能保证在马卡洛夫的手下开枪的同时射杀马卡洛夫,那么我和贝玲就会成为两具千疮百孔的尸体。

“我觉得不用。”马卡洛夫抬起手,指了指我的身后和自己的身后,“在二十三减三把枪瞄准你的同时,也有两把枪的枪口指着我的脑袋。你也养了三个很能干的手下嘛。”

马卡洛夫所指的,毫无疑问是伊丽和美伊。

“就这样吧,再会。”马卡洛夫无视我的威胁站了起来。

“等等!”我也站了起来,“翠鸟在哪里?”

虽然十万个不情愿,但难得遇到这个家伙,而她正好也对我有些兴趣,说不定能趁现在套出点情报来。

“哦?你问这个啊。”马卡洛夫边把椅子摆好边说,“那天在大楼里,她钻进垃圾竖井里躲过了你们的搜查,毕竟你们也没剩几个人,没办法在天亮前搜遍大楼了。后来她被我们接走了,现在大概在西欧某个国家里享用午饭呢。哦对了,那孩子的名字叫做‘金·菲舍尔·图费伍’,你们好歹也是同事,怎么连她的真名都不知道呢?”

“那你呢?你的真名又是什么?”

“这个嘛……”马卡洛夫竖起手指,置于唇际,“等你什么时候成为配得上我的男人之后,我再告诉你。”

说完这句话,马卡洛夫转身走了。

无论是恐怖分子还是我的子弹,都没有等到出膛的那一秒。

在带着贝玲离开危险之地时,我的脑海中一直回味着马卡洛夫离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那句话不是马卡洛夫所说,而是出自莉莎之口,那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