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接待”,是五岁的时候。

五岁,是绝大多数小孩子牵着父母的手撒娇的年纪,是绝大多数小孩子不会考虑他人的想法、任由他人迁就的年纪,是绝大多数小孩子连善恶都分辨不明的年纪。

但是,我没有可以撒娇的对象;但是,我如果不满足和迁就别人的要求就无法生活下去;但是,我知道我所做的是绝不是好事。

第一次的工作,比我想象中的要轻松。只需要年长一些的技师教给我让我背熟的“接待用语”,客人就满意地离开了。

据说,在与我年纪相同的小女孩之中,我的表现是最好的。

我并没有比她们更加优秀,只是知道的稍微多了一点而已。

据说,在第二天的接待中,只有我负责的客人对我表现出了爱怜的态度。

我并没有比她们更加坚强,只是知道的稍微多了一点而已。

第一次登上看板,是九岁的时候。

当我的照片和名字被移到名册的第一页时,她们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于是我对经理说,她们看我的眼神好可怕,我有点害怕。

我知道我的演技没有骗过经理,但我知道他看懂了我的意思。

第二天,我住进了单人宿舍,有人为我把每一顿饭送进房间,我甚至有专门的侍者与营养师。

他们将我当做箱庭中的公主般圈养,我知道这是他们想要将我包装成的形象。

于是,我配合经营者与客人想要的形象进行表演,然后,我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

而她们,看我的眼神真的变得令人害怕了。

但是我不用害怕,因为她们与我,尽管同样是被囚禁在同一所建筑之中,却已经和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并没有比她们更加高贵,只是知道的稍微多了一点而已。

第一次流落街头,是十岁的时候。

我的容身之处被捣毁了,被比我熟知的世界更大的世界,名为“社会”的世界中“执行正义”的机构捣毁了。

和我一起无家可归的那些人,有的在别处找到了维持生计的方式,有的则坐在贫民窟的角落里,一脸茫然地等待着不一定会到来的明天。

我是与我年龄相仿的人中,唯一一个知道该如何生存下去的人。

在以前接待客人的时候,在他们满足之余,我会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向他们询问“外面的事”。这不仅能强化我“笼中之鸟”的形象,也帮助我在失去熟悉的“工作”之后,能够在全新的世界中生活。

在我的衣服还没有被贫民窟的潮湿与污浊弄脏之前,我走进了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收获了四个钱包,三个是偷来的,一个是骗来的。

当我再次回到贫民窟的时候,我曾经的“同伴”们正在向流浪汉、瘾君子和犯罪者们兜售自己唯一的资本。

那些人不适合作为交易的对象,因为那些人既没有钱,又充满了不确定性,在贫民窟里,没有人会为我们这样的人提供保护。她们也许知道这一点,但她们别无选择,因为她们除了这一项“工作”,没有其他任何会做的事。

我叼着用偷来的钱买到的泡芙,这样告诉自己:曾经最熟悉的事,以后已经不能、也不用再做了。

一年之后,还留在贫民窟里的她们中,已经连一个活着的都没有了。

我并没有比她们更加幸运,只是知道的稍微多了一点而已。

我原本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抓住了我的手,对我说:

“好啊。指纹到手了。”

十四岁,一个就算在普通家庭里成长的女孩子也开始故作成熟的年纪。

十四岁,没有人会为了吃点心跑到陌生人家里去的吧?没有吧?

十四岁,没有人会为收到射击摊位上的便宜货而感到高兴的吧?没有吧?

十四岁,没有人会放弃已经熟悉的生活方式去来路不明的人家做女仆的吧?没有吧?

十四岁,没有人会因为看到身边的人要出门就痛哭流涕的吧?没有吧?

十四岁,没有人会真的与故意装出来的可爱表里如一的吧?没有吧?

十四岁,没有人会再一口一个“大哥哥”地卖萌了吧?没有吧?

可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吃他做的点心。

可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因收到他为我赢来的项圈而感到高兴。

可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要一个容身之处。

可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害怕他一去不回。

可是,我是真的希望他能喜欢我装出来的可爱。

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他……

有人说,面具戴久了,就变成脸的一部分了。

当我真的希望变成自己表演出来的样子时,我究竟还算不算戴着面具呢?

我是一个盗贼、一个欺诈者,如果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如果不能伪装成他人乐于见到的样子,我是无法生存下来的。

但是,在他的身边,我不需要伪装,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点心、礼物、安身之所,甚至是全新的生活……

只是,唯有一样,我即使哭着恳求,他也没有答应我……

…………

……

我站在镜子前,对着镜子中披头散发的自己露出一个可爱而充满活力的笑容。然后叼着发圈,为自己戴上带有铃铛的项圈。

咚咚咚————

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

“贝玲,今天我休息,带你们一起去游乐园好不好呀?”

我是这样回答的:

“哇咿~~~好棒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