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7年1月1日5时许,土耳其黑帮“卡拉契亚”所属某大楼第十四层:

钢铁碰撞擦出的火花映染了我与敌人的脸,在那张总是挂着从容的脸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敌人吃惊的表情。

敌人远没有我认为的那么可怕,他也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样强大。他只是,即将成为我血债之一的普通一员而已。

又一次,匕首相碰之后弹开,在他握刀的右手还没收回时,我伸出左手挡抓他的右腕,上前一刀向他的心脏刺去。佣兵起脚弹踢,阻断我的进攻。我在他的脚落地后,身体反转,弯折他的右臂同时将后背顶住他的胸腹,用过肩摔把他撂倒在地,就像他曾经对我做过的一样。

佣兵迅速做出起身的动作,但他错误地选择了用握刀的手撑地,这短短的零点几秒之内,他只有一只手无寸铁的左手来应对我了。

我的右手划过一条弧线,刀尖刺向佣兵的太阳穴,他以左手小臂格挡。我左手按住佣兵毫无防备的脑袋,抬腿冲膝,直击面门。我虽没有和佣兵一样可以撞碎头盔的力量,但这一下绝不会让他比大马士革03好受多少。

佣兵被我的冲膝放倒在地,他不去抗拒倒地的势头,而是借机抬起了脚,双脚用力把我蹬开。

我可不想给他再次站起的机会,马上迈步向前,准备再给他一脚。不过这次,对方早有准备,他以腰部发力,让上半身以最快速度直起来,双手交成十字,挡住我刚刚离地还没有足够的距离加速的小腿,然后抬右臂对我的膝盖来了一记落肘。我的腿像是通了电一样发麻,佣兵抱住我的双腿,肩膀与双手一同用力,将我摔倒。我的身后是墙壁,脊椎直接砸在墙上,痛得我失声惨叫。

佣兵将坐姿换成跪姿,照脸给了我一拳,我的后脑勺“砰”的一声撞上墙壁。作用在颅骨上的冲击让我的视野突然变得一片花白,我横挥匕首希望能逼退佣兵,但肘窝被佣兵按住,手臂在中途就无法向前分毫了。

由于视力还未恢复,我现在只能靠直觉防御了。我赌他不会选择攻击有防弹插拔保护的躯干而是咽喉,料定他会横挥刀,便前倾上身用力低头,从下方闪过假想中的攻击。

果不其然,墙壁上传来了被金属摩擦的声音。

我将上身向侧面压下,顺势起脚踢击。我这一脚起的很高以免被他的手臂所阻挡,不过他还是及时抬手挡住了。我收腿撑地,腾出右手刺向佣兵的腹部,佣兵抓住我的手腕并用另一只手向我施以肘击。我将计就计,抬起撑地的手,让佣兵负担我上半身的重量。佣兵原本只需要承担一条手臂重量的左手,突然间负担大增,他没有准备,身体被我的重量向下拉。

由于发力的距离缩短和姿势的改变,佣兵的肘击被弱化且没能击中我的头部,被我用肩膀接下来。

我的左手如游蛇一般沿佣兵的手臂向上攀爬,扣住他的脖子与肩膀,猛然发力把他的头向墙上砸去。

佣兵的脑袋砸到了刚才我撞出来的浅坑里,把墙面上的石灰撞碎,前额砸在了里面的水泥上。我挪开一点距离,以坐姿起脚,在他的脑袋上补了一记横踢,这一次他没来得及防御,脑袋承受了这一踢,再次撞上墙。

这次轮到他失明了,他横挥的一刀毫无威力,被我轻易地抓住手腕。我将他的手腕向外侧推,以暴露他的胸口,而后,我抬腿蹬踢,但佣兵用另一只手抓住我的裤子,我没能把他踢翻。我顺势将脚向上抬,以脚背抵住他的脖子,然后扭腰发力,第三次让他脑袋撞墙。

虽然他的脑袋在墙上撞出来很大的声响,但我知道,再跟他打一个小时的地板战恐怕也没办法给出致命一击,于是我向旁边滚了一圈,然后顺势站了起来。

佣兵的恢复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得多,几乎是在我起身的同时,脑袋都撞出血的佣兵竟然像完全没有事似的也站了起来。

又是一轮格挡与反击的交锋,我在臂长上有优势,而佣兵速度更快、力量更强。我们都知道彼此手中的匕首才是这场战斗的决定性因素,无论攻防都时刻注意着敌我的匕首,彼此试探着距离,小心谨慎地筹划下一步的动作。

战斗陷入胶着状态,这样下去又会成为看谁的援军先来的赌博了。楼下又传来了枪声,不知究竟是谁和谁交上了火。

我虽然喜欢在战术上冒险,但我从来不会把筹码押在我不能左右的事物上。

短暂的思考过后,我决心实施一个很乱来但或许能起到奇效的战术。

我选择了佣兵起脚横踢的时机,这一次,我没有躲避而是用左手紧紧抱住他的脚踝,这样的决定缩短了我与佣兵之间的距离,令我的半个身子进入了匕首的攻击范围。

佣兵看准了机会,匕首刺向了我的侧颈。

抬手防御或许还来得及,但那样做就没有意义了,我放开佣兵的脚,抬起肩膀硬是用大臂接住刺入血肉的匕首。我抬起的拳背向上猛击佣兵的手腕,同时扭转腰部和肩膀。我的动作让刀刃割开了更大的伤口,同时也让刀刃更加深入、更加难以拔出。匕首的刀面卡在了我的肱骨边,在他的手腕被我击中之时,便无法再抓紧刀柄,使匕首脱手了。

我迅速向后退去,丢掉原本的匕首,将佣兵的匕首从肩上拔出来。

这下变成1对0了。

受伤的手臂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发热。我试着绷紧肌肉,发现伤口并没有影响手臂的动作。

佣兵没有受到缴械的影响,上前向我挥出一记摆拳。我侧过身,接住他的手臂向前一拽,切到佣兵的身后。我扭动佣兵的手腕,让他的手肘转向上方,然后用自己的手肘压下去。佣兵的手臂被扭曲,无法向下弯折,为了不让手臂被我压断,只能让身体顺着我的力道向下,跪在地上。此时佣兵的侧颈已然放空,我以爆发力弹出匕首。

就在我认为战斗已经结束之时,佣兵动了一下头,我的匕首从他的左腮帮插了进去,然后便无法前进也无法拔出了——佣兵用牙咬住了匕首。

佣兵一甩头,匕首从我的手里飞走了,他的脸也被匕首划开,刀口一直延伸到嘴角。

0对0,不到10秒钟,我们又变成了均势。

佣兵回身给了我一拳,但我向推磨一般抓住佣兵的手腕围着他转,始终保持在他的身后。佣兵一拳挥空,反被我抓住机会,我的手按住佣兵的肩膀,将他的身体向后拉以冲膝攻击他的脊椎骨。但佣兵的力气实在太大,我只凭一只左手根本抓不住他肩膀,他挣脱我的左手,在我只有单脚站立不能转身的时候,两次背步反转到我身侧。他先是甩脱我的右手,在我的后背上推了一下,在我向前踉跄之时又补了一脚。

我的眼前是一扇房门,佣兵这一脚威力之大,让我的身体化为了攻城锤,直接把门板撞烂滚进了房间。我刚翻过身,佣兵就压了上来,双手掐住我的脖子。我抬腿用膝盖攻击佣兵的裆下,但他好像根本没感觉似的,无动于衷。

佣兵掐着我的脖子,将我的头反复往地上砸,然后像拎小猫一样把我从地上拎了起来。

“喝啊!”

佣兵举着我向前冲去,我的后背撞碎了窗玻璃。

我被佣兵按在了窗台上,后背仰起一个令脊椎发出惨叫的弧度。我的上身伸出了窗外,我看见天上的月亮因眼球充血而变成了鲜红色。

“我究竟要杀你多少次,你才会死?米格尔·达·戴德罗斯!”

佣兵吼叫着向双手加力,他的脸颊被划开,满嘴是血,声音也变得浑浊低沉,宛如来自地狱的吼声。

那一刻,我看见黑色的阴影笼罩了佣兵的躯体。

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

“又是你这个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掐住的喉咙发出了震天的咆哮,愤怒与憎恨在我的心脏爆发出聚变。

我弹出鹰爪一般的手,反掐住佣兵的脖子,指尖仿佛嵌入他的血肉一般。

“你这个懦夫!究竟什么时候才敢不躲在别人身后!你这个……废物!!!!!!!”

仿佛是由泵动的心脏直接发出的怒吼,怒火以我的理智为燃料,永燃不熄。

我感到脖子上的力量更大了,但有多大的压力作用在我的脖子上,就有多大的力量通过我的手臂反馈回去。我的视线渐渐模糊,越来越暗,我看不见它了,但我知道它一定还在。

“撒旦啊!你退去吧!然后去死吧!!!!!!”

好像我才是把敌人压在窗台上的那一方,我发出了最后的呐喊。

而后……

啾————

一声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然后,有什么粘稠并带有浓烈腥味的东西落在了我的脸上。

脖子上的压力一瞬间消失了,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佣兵的身体向我倒下来,我定睛一看,他已经没有头了。而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背靠墙壁瘫坐在地,我不知道刚才的那一枪究竟是来自友军的支援还是敌人的误击,如果是后者,现在应该马上离开窗边,但我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遑论推开佣兵的尸体再逃走了。

疼痛、愤怒、疲劳都离我远去,我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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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撒旦啊,你退去吧。”:出自《马太福音》16章23节,为耶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