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12月28日下午19时许,土耳其东南部森林深处:

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在草草清理战场之后,当天下午我们就又踏上了漫漫跋涉之路。

狙击手小组和火箭筒小组一直没能联系上,但我们并没有花时间去寻找他们,仿佛是要逃离身后的死神一般,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从敌人的尸体上,我们搜到了一张一比五万的军用地图,范围囊括了整个奥斯曼尼耶省山区。地图上的各个山头都圈画着标记,十有八九是不同巡逻区的人员配置。这是为了让士兵掌握地区态势,避免误伤用的。这些标记组成的图案看上去就如同一张并不严密的网围绕着森林腹地。这就说明,参与到围猎中的土耳其部队不止反渗透特勤部队一支,但是绝大多数是在外围拉网的普通陆军士兵,占据核心区域的只有这支非常难对付而又人数稀少的反渗透专家。

考虑到这张地图上的标记也许在今天早些时候就被画上去了,土耳其人的包围圈很可能比地图上显示出来的要小一些,而此时的我们正在走进包围圈的正中心。

图中,土耳其人伏击我们的预定地点和队长想的一样,是两座湖之间的岩石通路,如果按照原定路线前进的话,我们势必与成建制的土耳其陆军撞个满怀。

不过,这张土耳其方面绘制的军事地形图上,显示出了几条卫星无法看到的小路,而且不止一条,其中大约一半是通向目标附近的。

根据前期调查,目标点西北方30公里处有一个大型变电所,以及一个预警雷达站,在穿过湖泊之前,去那边和目标点的路线是一致的,土耳其方面理所当然地会认为一支深入奥斯曼尼耶省的库尔德武装是奔着那边去的,所以防御和截击的重点也是那里。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以莉莎所在的地方为目标更换路线,土耳其人将很难预测并作出反应,尽管与内务部的特勤部队交火之后,我们得到敌方地图的消息会被通知土耳其方面的指挥层,但是不同系统的部队协调调度都是问题,更何况团级以上的部署是没那么容易大幅度改动的。

在重新规划路线之后,基本可以排除与土耳其陆军相遇的可能性了,但是那支反渗透特勤队的威胁仍然如芒在背。

鉴于狙击手小组和火箭筒小组到现在为止还是杳无音信,队长便将这两个小组当做被消灭了。事实证明分散预警只能在己方潜行能力远高于对手时才会奏效,队长便将“星光”导弹小组拆散后补充到突击手小组里,收缩兵力以二路纵队行进。

现在,最大的敌人并不是追兵,而是疲惫与焦虑。

大家越来越不注意隐蔽行踪了,随意地撞断树枝,也不有意识地选择地表坚实的地方下脚,步伐不再轻快,沉重而缓慢的动作让鞋底深深嵌入湿润的泥土中,留下清晰的脚印。

而我能做到的,只有祈祷了……

…………

……

第二天凌晨,在经过短得可怜的睡眠之后,站最后一班岗的我叫醒其他人,踏上了虽已缩短却仍然遥远的路。

涣散的士气相较昨天没有明显的改善,队员们从灌木边走过时总会碰落一侧的露水,这会成为追迹者的指路标。但是,要求一个人以五公里潜行的标准行军五十公里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那支反渗透特勤队也会睡懒觉了。

前方是一条极窄的上坡路,右侧是峭壁左侧是向下的陡坡。如果是以前,在走上去之前一定会对两侧可能的藏身处都检查一遍,不过此刻我们都没有那个精力了。

我们排成一路走上山坡,到中段的时候,一个柑橘大小的球状物突然从下面窜上来。

“手雷!”

“下面有敌人!”

副队长眼疾手快,在手里没落地之前就抡起枪托把它原路拍回去,然后在半黑不黑的光线环境下开枪打爆了那枚手雷。

现代手雷为了防止被击中后误爆,雷管引信外壁都包裹着厚厚一层金属,手枪或者威力不足的步枪都无法用射击手雷的方式将其引爆。但是副队长手里的是机枪,子弹装药相对于同口径的步枪弹要多得多。

砰————

手雷在敌人的一方爆炸了,下面马上传来了人体摔倒在地的声音和惨叫声。

同时,队尾方向又传来了手雷爆炸和射击的声音。看样子对方采用了掐头去尾的战术,只不过没能成功。

我当机立断从坡上跳了下去,一枪击毙了断了一只手却还想举枪向我射击的土耳其士兵,冲向队尾方向且战且退的敌人。

远处响起了重机枪迸射的声音,子弹击中山石和树木发出可怕的碎裂声,木片与碎石到处飞散。只是,机枪的弹着点离我们都比较远,可能是由于天黑害怕误伤队友,射击只是为了压制我方的火力以便队友撤退。

那我就更要追了。

昨天的交火后,我们几乎是将停顿和休息时间压缩到最少一直在赶路,但就算是,今天这样我们还是被土耳其特勤队绕到了前方埋伏,在山林里我们根本逃不出他们的网罗,所以,我必须抓住每一个消灭他们的机会,否则一旦让他们脱离,总有一天他们会再来到我们背后捅上一刀。

所有队友中,只有我的装具是20公斤以下的,没有那么多负重腰带和绳索,我得以快速卸脱装备,以轻装追了上去。

“东古塔02!别去!”

身后传来了队长的声音,但是现在谁也阻止不了我了。

抱歉,虽然与你们无冤无仇,但是为了莉莎,你们得给我死在这里!

晨雾与暗弱的光线令追击变得十分困难,视野中连轮廓都看不清楚,只有闪动的模糊黑影指示我大致的方向。

也许是对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感到了紧张,又或许是对这个跗骨之蛆的追击者感到了愤怒,跑在后面的那个敌人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回过头,在视线不良的情况下用冲锋枪向我射击。

我在察觉到对方步伐放缓的瞬间急停,端起步枪抵肩瞄准。行进间向后射击的精准度根本不值一提,我等到对方开枪之后,火光暴露他的身影之时,一个三发点射打爆了他的脑袋。

再向前追时,脚下变得泥泞了起来,我知道我正在走入沼泽。这是一个机会,因为随着地面越来越泥泞,敌人的行进速度必然被拖缓,要缩短与敌人的距离就看现在了。

趁地面还不那么难走的时候,我加快脚步,很快就看到了敌人步履蹒跚的背影。我当机立断,举枪射击,但是对方反应也很迅速,闪身躲到树后。

咔——

一声轻微却绝不会被听漏的声音从枪机上传来,我的子弹打光了。树后面的家伙显然也听到了,他猛兽般地扑了过来,躲过了枪托的横扫,一脚把我手里的步枪踢到了水坑里。

他好像也没有子弹了,但是战斗意志非常强烈,只看他狰狞的表情也能知道,他现在情绪非常激动,而且十分愤怒。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我还是要杀了他。

我抽出匕首向他刺去,被他用双手扼住手腕,并翻折我的腕关节。我的五指因吃痛而无法握紧匕首,于是我用另一只手反击,握紧拳头直拳攻击对方的面门。对方向后躲闪,松手的时候还不忘用手拨了一下,拍掉了我的匕首。

林间的晨风拂过在没至脚踝的泥水中相对而视的两人,后颈渗出的汗水让我感觉背脊发凉。

我知道,现在我得靠徒手来干掉这个家伙了。

黎明,悄然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