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视显示器上跳动着令人不安的两位数高度数字,米契沃尔仿佛由一架飞机变成了地效飞行器。光学吊舱和雷达一直保持对地面的观察,让我无法分心,只得把驾驶交给哈鲁。

从基地到塞浦路斯最近的城市,要经过一段郊区,车辆在被标记为2224道路的那条马路上行驶的话,目标应该是相当明显的。

“米格尔上尉,雷达搜索到前上方有复数反射信号,疑似是飞机。”

“偏偏是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机群给我急躁的内心上,又添了一把火。

这些信号笔直地飞向基地,它们想要做的事不言而喻。现在我不能放着它们不管,因为在我搜索莉莎的时候,这些飞机会成为非常不确定的因素。它们不光会威胁到米契沃尔,也会威胁基地派出的搜救队伍。

平显上,对方机群的飞行轨迹没有变化,仍然保持着平稳的匀速飞行,看样子是没有发现我,对米契沃尔的雷达脉冲信号也没有察觉。由此可见,它们是一群老飞机。

我不动声色地推杆加速,让它们毫无察觉地从米契沃尔头顶上飞过。我们分开15公里之后,我将米契沃尔拉起,进行了一次半个筋斗的机动,然后把机身改平,跟在对方机群的后面。

六个目标显示在平显上,其中五个的雷达特征极其相似,另外一个与众不同的信号飞在最前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个护航机和攻击机1:5的编队。我用光电设备观察了一下,这六架飞机都拥有幻影战机标志性的单垂尾大三角翼。

最坏的情况是,这六架都是幻影2000,不过我更倾向于被护航的五架是比较落后的幻影5或者幻影3,这决定了我将要拿谁开刀。

我从平显上选出了两个目标,让机载雷达进行双目标跟踪,同时取回驾驶权限。

现在的距离只有10公里,AIM-9X的导引头已经可以进行自动锁定跟踪了,不过为了不让导弹在面对6个目标时不知所措,我需要先行把选择出来的目标参数装订到导弹里。完成之后,我给导弹通电,导引头开始冷却,很快,红外导引头锁定目标的音频信号也开始嘟嘟嘟地响了起来。

而此时,对方仍然毫无反应,对即将到来的威胁茫然不知。

我按下了发射键,两枚导弹同时离开挂架,画过一道向上的弧线,飞向目标的引擎。紧接着,我打开加力,追逐导弹的尾迹追了上去。

在急速靠近的过程中,哈鲁将分析结果报告给了我:一架幻影2000战斗机和五架幻影5战斗轰炸机。两秒钟之后,幻影5的数量下降到了三。

两架幻影5化为火球之后,剩下的三架战斗轰炸机纷纷做鸟兽散,躲避可能来袭的导弹。反倒是那架幻影2000,不知是放不下制空战机的矜持,还是觉得威胁尚远,竟然做了一个桶滚,用目视的方式向后搜索。在确定了屁股后面并没有导弹在追逐后,幻影2000便以一个急速的盘旋想要把机头指向来袭的米契沃尔。

但是它的飞行员太低估米契沃尔的速度了,在幻影2000还没有完成转弯的时候,米契沃尔已经逼近到了可以发射格斗导弹的距离,我果断射击,响尾蛇导弹钻到幻影2000的翼下爆炸了,被炸掉半边翅膀的幻影2000,打着旋儿坠落在地。

算上这一个,我已经拿到第九个幻影的战绩了。如果不是因为武器拮据,剩下三个也跑不了,称呼我为幻影杀手也不为过吧。

忽然间,意外出现了。米契沃尔在发射了第三枚导弹之后,忽然不受控制地翻转,然后机头向下坠了下去。

“飞控系统故障,姿态无法控制,建议弹射。”哈鲁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不是大问题。”我冷静地回答道,“一边的平尾失效了,你现在能控制它吗?”

我系统地学习过世界航空事故分析,知道基于米格-25原始设计的米契沃尔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事故。在左右机翼挂在重量不平衡的时候,米格-25有时会陷入翻滚,然后不受控制地俯冲,为了解决这样的问题,苏联设计师改进了米格-25的飞控系统,在发射导弹之后,全动平尾副翼会自动介入以控制飞行姿态。米契沃尔在改装之前是量产型的米格-25,这个问题本应已经被解决了,出现这种状况,就意味着原本应该发挥作用的飞控,没能发挥作用。

如果是机械飞控时代,在空中出了这种故障是没有办法排除的,不过现在米契沃尔使用的是电传飞控,由电脑程序控制,除非是零件产生了机械故障,都是可以当场排除的。

“无法控制,尝试重启……重启成功,控制恢复。”

平尾又可以自由活动了,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一秒半。

矢量喷口和平尾一同上摆,为机身后半部分提供负升力,同时增加机头的抬头趋势。

我看了一眼平显,剩余的高度还够,我打开米契沃尔的减速板,平稳地向后拉操纵杆,终于在近地面改平。我缓缓舒了一口气,又一次从危险中全身而退了。

我正想改道回2224道路继续侦查,光电吊舱突然发现了一个地面目标,是一辆在田野间行驶的越野车。

“米格尔上尉,那辆车上有微米机械辐射信号,反应非常强烈。”

“就是说那上面有同化体吗?”

“我不能确定,但是可能性很高。”

“嗯……”

我收油杆减速,小心地控制方向,让米契沃尔低空接近那辆越野车。通过光电吊舱的观察窗口,我看到越野车上涂着英军的标志。

米契沃尔从越野车的顶部掠过。

“已确定车厢里有三名同化体,其一为蝮蛇,其二为雨燕,另有一名不在数据库记录之内。”哈鲁对我说。

真是狡猾啊,佯装在道路上通行骗过了基地监控,然后拐到没有路的野地去,这样一来基地就算派出追捕人员也只能顺着错误的路线寻找,最后无功而返。若不是我的歪打正着,恐怕那些人的计谋就得逞了。

米契沃尔绕着行进中的越野车盘旋,标定它的位置和方向。我想把信息传回基地,无奈联络不上,电台里也没有其他单位(Unit)的通信信号。

难道说,现在只能由我自己想办法了吗?

我不能把莉莎连同越野车一起炸掉,更不可能跳下飞机把驾驶员从车里拽出来,只能……

“哈鲁,我现在要飞跃这辆车驾驶室正上方7米的位置,你能预测汽车路线并把本机的航线推算出来吗?”

“我可以根据车头朝向和加减速情况大致推断汽车路线,但是如果汽车突然性转向或加减速,航线会大幅变化,每0.1秒重新计算一次并规划路线。”

“足够了。”

“飞行时请保持汽车在光电吊舱或地形跟踪雷达视场内。”

“没问题。”

米契沃尔绕到越野车的九点钟方向,然后航线推算的绿色曲线就出现在了平显上。我尽量让米契沃尔的速度保持匀速,减轻哈鲁的运算负担。

越野车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规避的动作,一点也不畏惧已经在它头上来来回回好几次的米契沃尔,甚至里面的驾驶员还冲我比出了中指。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车厢里有重要的同化体,他觉得我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他的自负会害死他自己的。

越野车越来越近,已经进入了机炮的射程。不过我不打算用,苏制机炮的弹着点散布太大了,开炮的话极容易误伤莉莎,我有更加精确、更加稳妥的方法。

距离25米,越野车失去了最后的规避机会。

胜负已分。

米契沃尔突然翻转九十度,机翼垂直于地面直冲向越野车。在最后的瞬间,我抬起头,通过座舱盖看见了那名驾驶员惊恐的眼神。

飞机与越野车交错而过的瞬间,从机翼的尖端传来了不太剧烈的震感,左侧的机体状态显示屏上,米契沃尔左翼尖的干扰机被用红色标注出来,完全损坏了。

我拉起机头,转头看了一下地上的越野车,它的车头上出现了一条沟壑,驾驶室已经完全被破坏了,驾驶员残缺不全的尸体被充当战槌的干扰机撞出了汽车,现在还在草地上翻滚。失控的越野车摇摇晃晃地向前冲了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

“米格尔上尉,你刚才采取的战术相当冒险。”哈鲁在米契沃尔恢复到安全速度之后才出声搭话,“我刚刚从词库里检索了适合用来形容这个战术的词组,‘塞浦路斯手术刀’,你觉得是否恰当?”

“这个嘛……”

“警告,九点钟方向发现I/J波段脉冲信号,工作在搜索模式,是次要威胁。”

这个是F-15的机载雷达频段,似乎还没有发现我,但我不能抱着侥幸心理,只能迎上去,再拿几个战绩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辆已经动不了的越野车,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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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科普:巴伦支海手术刀

本章中的“塞浦路斯手术刀”的原型,是1987年9月13日在巴伦支海上空发生的空中撞击事件。当时挪威(北约成员国)空军一架P-3B侦察机正在靠近苏联舰队执行侦察任务,时任第10防空军第941联队第2中队飞行员的瓦西里・辛巴尔大尉驾驶36号Su-27进行拦截监视,在多次尝试驱离无效之后,辛巴尔大尉操纵战机从P-3B的右翼下方高速掠过,用垂直尾翼在P-3B的右侧的一号发动机上,像手术刀一般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导致P-3B被迫返航。

这样的战术动作要求驾驶员对飞机拥有非常强大的操纵能力,同时也要求飞机本身的飞控系统足够可靠。而这样的战术动作对于实施者来说也是十分危险的,撞击实施者和被撞击者的相对位置时刻都在变化,稍有偏差就会导致战术失效甚至机毁人亡。从这方面来看,操纵只有机械飞控劈开时速上百公里的P-3B侦察机引擎的辛巴尔大尉,其所面对的情况,比文中操纵拥有电传飞控和航向预测功能的米契沃尔撞击时速只有几十公里的汽车更加严峻。由此可见,文中的米格尔并没有开挂或者强行戴上主角光环(笑)